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咣——团部里那张破方桌差点被陆团长拍散了架。
“这写的是什么?嗯?”整整三页写满字迹的纸被陆团长抓起在手里挥舞着。
垂头站在对面的郝平头缠纱布吊着一条伤胳膊不说话,一旁挨着的杨得士咬咬牙抬头:“这份检讨虽然是我执笔,但想法是我和郝平两个的,如果团长觉得不够深刻,我们现在就回去重写。”
“重写?重写一百遍有个屁用?政委不在,老子可没兴趣!减员二百了罢?还搭上我一员大将!就值这几张纸吗?嗯?”
杨得士重新垂下头无声。
横眉怒目的陆团长又把视线转向郝平:“纱布裹得挺像样儿啊!生怕我看不见你不怕疼是不是?还想邀功怎么地?你是三连连长,我问你,我要的是什么?说!”
面色发白的郝平嗫嚅了半天:“我……可以当着全团作检讨。”
哗啦——那份检讨被陆团长猛摔向郝平,怒声陡然再高八度:“总结!经验总结!西瓜丢了,连芝麻都不给老子捡吗!管你狗屁的战斗目的,战前侦查你是怎么做的?敌人怎能凭空冒出一个营?县城增援为什么那么快?损失为什么这么大?应急计划在哪……”
陆团长越说越怒,绕过桌子径直去揪郝平的衣领,此时一个通信员急急冲进了团部院子,还没跑到厅门口就开始慌喊:“团长,出事啦……操场……你快去看看吧!”
……
发髻歪了,头发乱了,敞怀的白大褂剐蹭得道道灰土,周晚萍那张醉红的面孔嘻嘻笑着,手里还拎着一个空酒瓶,摇摇晃晃在操场上,狠狠推开想要搀扶她的葵花,结果小红也被葵花撞倒,摔了个狼狈不堪。
卫生队长包四跟在后面几米远干瞪眼不敢伸手,供给处的李算盘用他那单手连连拍大腿继续催促手下去团部再报告,巡逻的战士站在操场边惊呆不知所措,操场周围的窗一扇扇闻声打开,窗内全傻眼。
“犯了……军规,当然要去禁闭……谁敢拦我?谁都不许拦我!”踉踉跄跄又几步,周晚萍跌倒,空酒瓶脱手滚出在一旁,索性歪坐在操场上,扭回醉眼:“谁敢碰我!我洗过的血……比你们喝过的水还多!呵呵……呵……我才是刽子手,我才是煞星!谁敢碰我!”含混话落,居然从白大褂兜里掏出把精致手术刀来,摆在她脸颊一侧轻轻贴磨,一抹寒光闪亮了漂亮的鼻梁,醉笑转眼变媚笑:“这么多爷们,没人敢站出来吗!”
刚刚到场的陆团长正撞见这一幕,当场腿一软,差点没摔了,刚才在团部里积攒的满腔怒火瞬间泄光,只剩下绿脸掉下巴跟其他人一样呆;没人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所有观众的脑袋里都缓不过弯来,阳光太刺眼,白大褂太刺眼,周大医生的荒唐笑容更刺眼。
一众还未回神,醉醺醺的青衣唱腔倒出口了,二黄平板:“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这回好,听不懂的人冒了眼珠子,听得懂的人跌倒一片;陆团长的绿脸改蓝满头黑线,急急扬手:“哎呀我这……周医生!我说周大医生!算我求你了……咱能不能停了《贵妃醉酒》?你要实在高兴,改唱《击鼓骂曹》行不行?”
……
三家集附近某驻地,失足摔落坡底的高一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爬了上来,顾不得揉他的满头包,推开担心的战士瞪着牛眼直问团里赶来的通信员:“你给我重说,到底什么情况!”
“几天前三连打了兴隆镇,竖了旗,结果被困,后突围,兵员掉了一大半。碰巧胡连长也在,据说给三连突围做掩护来着,没出来;好像还有丫头、马良、罗富贵、石成;说是丫头应该没事,晚些时候该能回来,其余的……没指望了。三连等于塌了房子,九连是断了梁,政委上去开会不在家,团长差点背了气。”
有战士倒吸凉气,有战士呆呆无语,高一刀瞪着通信员看了半天,好像还是没听懂,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惋惜,因为他是高一刀;可是他又高兴不起来,也因为他是高一刀。
呆呆憋了半天,终于冲口冒出声:“该!这就是活该!”
“……”一众战士更无语。
“怎么可能呢?胡杂碎是个不要脸的,什么时候也成缺心眼了?啊?”
“……”没人敢答话,连长的心思太难猜,有时候答对答错都好不了,装聋最保险。
“怎么可能?郝平也是个不要脸的,这比我胆都大了?吃饱了撑的吗?”
二连战士不敢异议,团部通信员受不了高一刀这风格,赶紧称口渴疲累,掉头下坡往二连驻地方向跑了。
外人离开,几个战士才向连长凑近几步,一个道:“连长,这么大个事,你得赶紧回团看看吧?”
到此时,高一刀才下意识抱起两膀在胸前,深皱了黑眉,远望层峦叠嶂,良久之后猛回头:“命令!全连集合,准备开拔!”
嘁哩喀喳几声立正响,忽然又不理解:“开拔?”继而惊道:“连长,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冲动啊!”
“冲动个屁!没了胡杂碎,谁能扛起九连的梁?向北,目的地酒站。我先兼任九连长再说!”
这一刻,高一刀仍然自负高大,却又莫名萧索,黑铁塔般伫立于山梁,迟迟不下坡……
烽火逃兵 第六百零二章 刷脸
兴隆镇战斗过后,鬼子也没法高兴,少佐大发雷霆,前田大尉差点得了抑郁症。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如果把梅县县城当首都,那兴隆镇就相当于属地内第二大城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八路居然有胆来抢,简直要逆天。
所以对鬼子而言这根本不是消灭了多少八路的问题,而是威严受损的问题,又有多少劣等人因此而从梦中醒来的问题,连新编治安军营都发生了战场哗变,如何高兴得了?
所以战斗之后,直接调动了宪兵队,县城警队以及县城侦缉队,对兴隆镇进行地毯式的大搜捕,能抓的全抓了,不只抓八路伤兵,兴隆镇内的伪军也不放过,甚至还包括兴隆镇警察和侦缉队成员,一并抓起来进行彻底大筛查。
位于兴隆镇东边那座新军营直接变成了临时集中营,宪兵警队侦缉队三单位凑出一个临审小组,在这里做第一次快速审查,没问题的放,或者就地扣为劳工,有问题的转监送县城再审。
一辆卡车在摩托队的护送下押运囚犯,往返于兴隆镇和梅县县城之间,县城有三个监狱,分别隶属宪兵队,警队和侦缉队,规模都不足以单独应对这次的事件,所以囚犯和疑犯被区分开,分别转入不同监狱,卡车先停警队,卸下无足轻重的囚犯,然后开往侦缉队,卸下待审查的疑犯,最后驶往宪兵队,那里是最不幸的终点。
嗤——气压刹车泄压声清晰刺耳响起,押运卡车停止在侦缉队院里,车后跳下两个宪兵,打开后厢板,接着跳下一个黑衣狗,回头朝帆布车棚里嚷:“127号,下来,麻利点!我特么说的是127号,其余的都不许动!”随后走向附近的接车人,签了字,才走向侦缉队办公室。
李有才皱着眉头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押运卡车重新驶离侦缉队大院,身后的办公室门开了,走进那位下车的押运人员。
“李队。”门又关起。
“怎么把他带过来了?我不是说过他没问题吗!为什么不放?”
进门人无奈道:“本来是要放的,可是那重机枪的问题一直没答案,太君发了火,要把重机枪范围一百米内的人都列为嫌疑犯,不找出操作机枪的不算完。他被发现的时候虽然昏迷,可他离重机枪的位置不够远,所以……”
“放屁!”李有才转过身,倚在窗台边缘直视进门人:“宪兵队我也打过招呼了,他是我的人,是我放在外边的眼,你少给我往太君身上扯!我挂个副字就不叫队长?还是我平时犯贱笑嘻嘻太多?你觉得恶心我不算个事?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先给你带个绿帽子?”
“……”
“绿水铺的外勤是你的了!现在就动身吧。”
进门人站不稳了,今年以来侦缉队去绿水铺单独执行外勤任务跟判死刑差不多,去一个没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队……我……我也是没办法!是赵大队,是赵大队摁住不放的,我……我真没办法啊!”
“赵大队?”
这是李有才没想到的答案,想不通,猜不透;自从姓钱的完蛋后,与赵大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李有才也尽力低调,不争权,不立派,不表现,他本也是这种人,除了高高兴兴过他的倒霉日子再无所求,甘心把这光宗耀祖的汉奸副大队长当一辈子。已经做到如此,赵大队这条老狗为什么还要跳出来,不声不响地咬一口?
沉思着,习惯性去摸口袋,想要拿出墨镜来摩挲,却发现口袋早已是空的;于是笑笑,把手伸向办公桌上的烟盒:“出去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
行走在阴暗长廊,闻得出屎尿臭,也闻得出腐烂腥,冰冷的金属栅栏黑漆漆,排排过。
胡义在心里默数他走过的牢房数,记住每一次转角,余光中偶尔闪过绝望病态的面孔在栅栏后,死人一样盯着经过的他。
他被押往尽头,单间,无栅栏无窗口,脚上的镣铐在铁皮门口被解下,然后被重重一推,踉跄进黑暗,身后的铁皮门被重重摔合,有落锁响,除了门缝下方透入的一线微亮,再无光线。
胡义很平静,跟这黑暗环境一样,他没兴趣担心接下来会怎样,因为他本该死了,死在那挺民二四式重机枪旁。他不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有一段记忆是黑的,在那之前一定是一次冲击波,他想。
醒来时已在集中营,有知情者说他被发现在重机枪位置东北方向的某条巷子里人事不省,这让胡义很迷惘,绝不相信这是上天恩赐的乾坤大挪移;几天来他一直看他自己的手掌,指甲,袖口,小臂,他确信他自己没爬过,在陷入黑暗之前他从未想过停止机枪射击,因为苏青也在突围队伍里,怕她慢了,怕她跌倒爬不起。
摸着一侧冰冷墙壁,缓慢走出一个围绕几平米的方形路线回到起点,才坐于地面,继续平静在黑暗里呼吸。
……
医院里所有的墙壁都被重新粉刷过了,到处白晃晃,可是走廊里的灯光仍然不够亮,至少惠子护士觉得还不够亮,她觉得她仍然走在血色长廊,即便缩紧肩膀还是觉得冷,于是忍不住小步跑,推开了那两扇吱吱嘎嘎的弹簧门,她出现在阳光里,才呼出一口气,为下班感到轻松。
“惠子小姐……惠子大姐……神仙……喂……往这看!”
循声,阳光下眯眼,往街对面看,一辆偏三轮摩托车旁,一个黑衣人坐在街边的破筐上抽着烟,笑嘻嘻刚放下扬过的手。
谨慎走过去,惠子停在距离对方两米远:“查到了?”
对方扔掉烟头站起来拍拍屁股:“我来送你回家。”
“我住的很近。不需要送。”
“我可以绕远点。”
“……”
“天。你想让我站这跟你聊?”
惠子抿抿嘴唇:“要说……很多吗?”
“八路的故事一向很复杂,起码你得多告诉我些,比如他高矮胖瘦长相特征什么的,鬼知道他那名字是真的假的。”
惠子不禁认真点点头:“那……好吧。去哪里?”
“吃饭。你请我。”
“可是……我……钱不多。”惠子低下头下意识勾她自己的手指。
他不禁愣住,看着她的惭愧样儿,忽然又笑了,当即跳上摩托车:“你不需要钱!赶紧上车,太君!”
……(未完待续。)
烽火逃兵 第六百零三章 也是沙砾
军营变成了临时集中营,原本的一排排宿舍改做牢房,塞得人满为患,于是连牲口棚都用上了。
牲口棚不大,里边拴着一头骡子,另外五花大绑捆着两个人;骡子优哉游哉在吃草,两个囚犯一个坐在草料堆旁哭,另一个躺在粪堆边睡觉;哭的那位是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睡觉的终于再也睡不着了。
“姥姥的你有完没完?”
附近的宿舍门突然被踢开,十几个鬼子宪兵分别拖拽着几个被缚的伤员俘虏出门来往操场上走,有的伤员被拖行在地面上继续蹬踏着摆腿,有的是八路,有的是伪军;到了操场中间被宪兵撇下,草草躺成一排仍在挣扎,军曹一挥手,十几柄刺刀立即落下,抽出,再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宪兵们收枪列队,刺刀上的血还来不及擦拭顺着枪身往下流,军曹已经命令队列向右转齐步走,等在不远处的十几个伪军赶紧跑过去拖走尸体。
见状,牲口棚里那位哭泣者又开始哭。
“我弟让乱枪给打死在路口,我哥让小炮给轰成了灰,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子的悲痛心情?我想睡一觉就这么难吗?”
“呜……可是……我要死了,他们怀疑那重机枪是我打的……可我当时离那地方不够远,说不清啊……等到我过堂,兴许就出不来了……呜——”
想睡觉那位无奈坐起来,呸呸几口吐掉嘴角的土,翻了翻蛤蟆眼:“说到过堂,我就纳了闷,怎么还轮不上我?啊?”
哭泣者情商明显不足,立刻被代入了问题,扭过头咔吧泪眼看五大憨粗那位,不由心泛一丝妒忌,哭腔道:“你……还用过堂吗?全兴隆镇都知道你是天蓬元帅下凡了!我也纳了闷,你这么能耐,咋也给抓住了呢?”
“呸——个姥姥的!我卡在井口上了!要不老子水性好着呢懂不懂?”
“……”哭泣者终于忘了哭。
隔了一会儿,五大憨粗那位左右瞧瞧,忽然压低声音说:“听我说哈,幸亏关在这牲口棚了,只要咱俩合作,就有机会逃出去。瞭望哨是四班岗,巡逻哨是三班岗两组,一刻过三次,半夜里绝对要换次瞭望哨,从这到东墙估摸二百步,等天黑下来,咱这么办……”
隔了一会儿,五大憨粗那位问:“怎么样?三成机会,总比没机会强吧?”
“……”
“给个痛快话!”
军警宪特混编成的一组巡逻队恰好经过,闻声在牲口棚前止步:“哎?嘀咕什么呢?说!你俩嘀咕什么呢?”
“他哭哭啼啼老子闹心,劝劝他。”
问话人转脸看向哭泣者:“是么?”
哭泣者咬着嘴唇半天,忽然抬起头:“我要是举报情况,能证明我清白吗?他今晚要跑!”
“我x你姥姥!”五大憨粗那位猛地窜向哭泣者,因为手脚都被捆绑,他试图用他那张大嘴去咬,恨不能一嘴毛。
……
摩托车轰鸣迎风,乱了李有才的汉奸发型,夕阳漂浮在西方地平线,路是向北无尽。
惠子坐在摩托侧斗里颠簸,双手紧紧攥着金属扶手,一袭白色护士长袍在风里呼啦啦响着,衬托得李有才一身更黑,她却不敢出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出声。
前方出现石桥,摩托却拐进了向右的小路,是河畔,又行驶了一阵,停在水旁一片沙砾,熄火。
李有才跳下车,倚着摩托掏出一支烟来点,夕阳里少见的无表情。
惠子似乎因为停车而放松下来,小心翼翼下了车斗,又小心翼翼走向水岸:“为什么……到这来?”语气停顿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她说汉语还笨拙。
“这地方曾经有八路来过。如果运气好,让八路把你抓去得了。”
扔掉熄灭的火柴,李有才看着走向水边的白色背影,已经考虑着一个下策:把这个白痴护士设计送给九连,让他们自己想辙拿她换胡义。
虽然是下策,却简单省事有效,不用自己再费心费力。至于意外,也许会发生意外,那跟自己没关系。
惠子没在意,认为他说的是玩笑,随手提起裙袍拉高些,一直走到漂亮的皮鞋沾水才停,望着水面夕光凛凛:“你总是……来这里吗?”
“我没来过,只是听人说过,这里有一片沙砾。”
刚刚吐出的烟被微风带走,抬眼看夕阳,李有才改为思考上策:如果能让这白痴护士死在赵队长家里,则万事大吉,既能除掉姓赵的,也能放了胡义,并且自己会副队转正,三全其美!
上策是个好选择,虽然难度大了点,可以量力而行,比如让她死在赵家后院,当然,如果能设法让她的尸体出现在赵家卧室里最完美。
她把裙摆统统收拢在胸前,小心蹲下在水边,腾出一只手开始翻检漂亮的鹅卵石:“我从没离开过医院。我说……意思是……”
“你想谢谢我?”
“对。”
“我很荣幸!”
李有才不想再看她的背影,即便如此,还是不能确定是否该由他自己来动手,自己动手最保险,不想因为这事连累李尾巴,又转而考虑征募一个死囚来做的可行性。
“你……很好。”她继续翻着鹅卵石,忽然这么说,似乎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说很好。
“看来你的眼神也不怎么样。”
李有才咕哝出这句话,手里的烟被他狠狠吸了一大口,开始考虑赵大队长的问题,猜不透赵大队为什么要对自己下绊子,这是警告?还是一个危险的预兆?更像是危险的预兆!被人低估的感觉很好!的确很好!
她回头了,含着一丝很淡的微笑:“你真的很好。因为……我听说林秀。”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
最后一口烟呛得李有才心口疼,像是中弹般的疼,导致他不得不开始弯腰俯低上身,抬起手下意识的捂,却不是捂向胸肺,而是曾经中弹的部位。
勉强抬起头,残阳如血;人会变么?人该变么?
夕光晕染了无尽大地,晕染了河,以及河畔的黑色,与白色……(未完待续。)
烽火逃兵 第六百零四章 随意
反思,常常是进步的诱因。
身为赌徒的李有才崇尚‘运气’二字,却从不相信运气,他认为今时今日的一切不是凭运气得来,因为他的运气一向不好,是个倒霉蛋,过去常为此抱怨,现在反而感到庆幸,是坏运气造就了他。
关于惠子护士,他放弃了计划;有些事情表面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复杂;胡义被扣这件事李有才不敢草率处理,转监至今李有才一次都没过去见,因为猜不透赵大队为什么这样做;下不了狠心让惠子护士当炮灰,那就不得不开始考虑眼前的困境了。
可能性有三,一是赵大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借机试探反应,因为胡义的面生而考虑展开调查。
第二种可能是这次抓到的八路俘虏供出了涉及胡义的情况,而胡义的侦缉队身份来自李有才自己,所以赵大队想把胡义和自己联系起来,一石二鸟。
第三种可能是过去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所以赵大队盯上了自己,真正要被调查的目标是自己,胡义反而是被牵连的调查对象。
蜷躺在办公椅里的李有才深深叹了口气,最阴险的‘上策’才是最佳选择,如果换做是胡义,他会对惠子护士动手么?女鬼子也是鬼子罢!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随即门开,两个伙计抬着一面纸封的字匾进门,其中一个谄笑道:“李队长,这是您订的字,给您裱好了,这该挂哪?”
“挂哪?当然是本队身后头顶啊!”
但凡有办公室的,当然得有幅字,什么正大光明、天下为公、厚德载物等等等等,李有才前段时间心情‘很好’,觉得自己的办公室太冷,于是也决定布置布置,今天这幅字到货了。
叮叮咣咣敲钉子的声音响起来,走廊里经过的人不禁驻足在侦缉队副大队长办公室门口,没级别的探头斜脑往里看,有级别的蹭进门里来参观,那幅横宽字匾被抬上了墙,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笔锋张扬,漂亮!
李有才倒背两手看得很满意,回头问门口的参观者们:“怎么样?”
不识字的家伙们赶紧竖起大拇哥喊好,识字的拼命揉眼睛,生怕是看错了:“这字……倒是写的好!”
距离李有才办公室没多远,赵大队长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刚刚放下大烟枪,陶陶然眯缝了半天眼才把身体勉强坐正,懒洋洋问面前等待汇报工作的属下:“怎么样?”
“为了避免递消息,我把那家伙关进了重犯单间。到现在为止,李队副一次没去看过,也没再干涉。”
“这两天他在干什么?”
“昨天中午他去了醉仙楼,还带了个女人,是军医院的惠子小姐,后来的行踪不确定。”
“不确定?我养你干屁吃的?”
“他骑的是摩托,我是自行车,真没辙啊!不过我猜……孤男寡女还能干什么,他俩应该是搞上了吧?”说到这里属下忘我地一捶手:“可你说他俩怎么能搞上呢?怎么好事全让他这赌鬼占了呢?搞完了别动队搞太君,天理难容吧!我恨不能手刃了他,我……”
“滚!”赵大队重新抄起桌上的大烟枪。
“呃……是。是。”属下梦醒般点点头,临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他刚在他办公室里挂上了一块匾,您猜写的什么?”
“……”
“狼——狈——为——奸——”
赵大队没能再合上嘴,终于轮到他不能理解了。
……
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满了树叶,在树下仰望,当树叶沙沙响起,那些缤纷的光隙便有了生命般晃,又像是飘,缤纷耀眼的飘。
一直以为这棵皂荚树是孤独的,因为它孤独于水岸;现在终于明白,其实它已经爱上了河。
蔚蓝下,河水,与岸畔的一棵树,根本不是关于孤独的风景,而是关于守护,关于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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