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小丫头也离开了西面位置,凑到罗富贵这边跟着探出头往下看:“骡子,咋回事?”
罗富贵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还能咋回事,鬼子想偷咱们呗!姥姥的,这回我看他还敢再来?”
小丫头不禁诧异,她探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急促翻滚的身影,被罗富贵的连射弹道追着打进了一个隐蔽位置,可是就在掩体十来米外,还趴着另一具鬼子尸体,于是抬手指着问:“这个是咋回事?”
经小丫头一问,罗富贵这才注意到了,瞪着俩大眼珠子楞了楞,立刻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老子灭的!”
“可是我也没见你把枪口往那指啊?”
罗富贵吧嗒吧嗒嘴,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事说圆了,忽听山脚下传来了喊声:“山上的人听着,我是自己人。”
罗富贵闻言,扭头朝小丫头道:“瞧见没有,小鬼子多狡猾,让老子打怕了,就说他是自己人,这得多不要脸!”然后再朝山下扯嗓子喊:“小鬼子,我x你姥姥!少跟老子来这套,再敢跟老子扯淡,信不信老子下去活剥了你的皮!”
旁边的小丫头却觉得纳闷,鬼子不是应该说鬼子话么,怎么说开中国话了?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好像耳熟呢?于是等罗富贵话落,也扯着小嗓子,脆生生地朝下喊:“你是谁呀?”
这声音带着娇气,带着稚嫩,像个活泼的精灵,幻化成一只长着翅膀的鸟儿,飞下了山,一头扎进了胡义的耳朵,让胡义的眼睛忽然发亮,猛地躬起身,大喊一声:“丫头!”
小丫头瞬间僵住了,是狐狸!这是狐狸!
旁边的罗富贵还没别过劲来呢,扭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小红缨:“小鬼子咋认识你的?嗯……”
却见小丫头的一对大眼渐渐竖了起来,一对小辫仿佛也越翘越高,终于猛地抬起小脚,恶狠狠地踹在罗富贵的膝盖窝后面,让这只猝不及防的蠢熊直接摔了个跟头,跌倒在地。小丫头不依不饶,继续连蹬带踏:“瞎了眼的!大草包!蠢骡子!你想杀了狐狸吗?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罗富贵是个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虽然冷不防摔了一跤,但小丫头那狠命的踢打对他而言如同挠痒痒,起初他佝偻着熊腰,躺在掩体里直纳闷,这熊孩子搞什么,发了羊癫疯吗?当听到小丫头说是狐狸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任小丫头还在踢踏着自己,却咧着大嘴笑了。
嘿嘿嘿……原来是胡老大回来了……小鬼子,这回你们完了……
烽火逃兵 第91章 以牙还牙
胡义黑着脸,快速地进入了山顶掩体,即使掩体内的小丫头和罗富贵都笑嘻嘻地瞅着他进来,胡义的脸色仍然没变,还是一副冷峻严肃;不是因为挨了自己人的一梭子,也不是故作姿态,只是胡义自己的战场习惯使然。
沉默着向掩体外的四周观察了一遍,西面的鬼子还呆在三百多米远没动静,南边的情况看不到,仍然从山腰上偶尔传来枪声。胡义这才缩下身体,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掩体工事,低沉地开口:“你们怎么在这?”
“本来政委说……”罗富贵咧嘴就准备答话。
小丫头知道胡义轻易不愿让自己参加战斗,于是赶紧抢答:“政委命令九班卡在这挡鬼子。”
罗富贵见话头被小丫头抢了,楞眼看了看小丫头,随即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胡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还在笑嘻嘻小丫头,又看了看罗富贵,微微点点头,又问:“这掩体是谁挖的?”
由于胡义一直黑着脸没表情,小丫头也看不出来他对这掩体是不是不满意,索性一推六二五:“傻子挖的,我就说他不行,要是我来挖,肯定比这好。”
胡义再点点头,低头看着散落在掩体内地面的大片弹壳,数目着实不少,随手捡起了一颗,在指尖翻弄着,再问:“机枪是谁打的?”
罗富贵心里一慌,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一梭子,该来的躲不过啊,这煞星看来是要算账了,感觉腿有点软,嗫嚅着说:“那个,我,胡老大,你,可不能下死手,好歹我……”
“我问的不是这个。”胡义打断了罗富贵:“我问的是谁一直对鬼子压制射击?”
小丫头立刻又跳出来,抬起小手一指罗富贵:“他!全是他打的,我一直乖乖躲在后面没敢露头。刚才可吓死我了。”耍小聪明是小丫头的强项,她知道胡义最在意她的安全,她可不想在胡义面前出这个风头,否则,搞不好以后胡义都不会再让她胡闹了,所以此刻必须装乖乖女。
“你——”罗富贵一听小丫头说得这么不要脸,瞪着眼睛正欲翻脸,忽又一想,这个可以认啊,这个不是坏事啊!赶紧一拍胸脯,立即改口道:“那是!你胡老大不在,九班这个大梁谁能挑?只有我罗富贵了,没得说!”
胡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反差强烈的大小两个人,情况基本都清楚了,一甩手把手里的空弹壳扔了,在面前两个疑惑的眼神里爬出掩体,把外面那具鬼子尸体边的钢盔捡了,再返回来,将钢盔扣在小丫头头上,抬起手指在钢盔上敲了敲,对丫头说:“现在不需要你打那么准,小心点,压着他们上不来就行。另外,掩体挖得不错,但是你没挖转移通道和备用掩体,所以还是不及格。”然后又对罗富贵命令:“从现在起,你不只要装子弹,同时要时刻观察侧背另外三个方向,哪怕其他方向上有自己人掩护,也得留意,不许留死角。如果你不想死得太早,以后就要养成这个习惯,听明白了么?”
“哎,我记着了!”罗富贵赶紧点头,只要是涉及活命的问题,他可是相当专心。
胡义拎起自己的步枪:“现在就位,继续战斗。”说完话就爬出掩体,猫腰奔向南坡。
胡义以为马良和刘坚强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的,向南奔出几十米后,就看到了两具鬼子尸体,并且听到隐约的敲砸声。南边的枪声应该是在山腰,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胡义将步伐减缓下来,把手中的步枪端稳了,指向声音方向,凝神静气,谨慎地挪过去,绕过一个巨石转角,然后猛地横向移出。
巨石后的土坑里,刘坚强满脸是血,全身土色,军装褴褛,正骑在一具仰躺的鬼子尸体上,手里抓着一块石头,不停地砸那个尸体早已碎了半边的的头颅,一下又一下,粘稠碎烂的脑浆被砸得与地上的泥土搀和起来,白的灰的黄的红的紫的黑的,黏糊成了一大滩,连胡义出现在身边也不知道,继续咬着牙,发着狠。
这种场景,胡义在战场上经历过太多,刘坚强现在是一种无意识的失神状态,胡义不打算触霉头,于是抬起脚,蹬在刘坚强的肩膀上,把他蹬了个跟头,脱手掉了黏糊糊的石块,摔在坑里。刘坚强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坑边的人,呲着牙就跳起来,张开血淋淋的手指抓向胡义。
这次胡义使了力气,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刘坚强扑来的胸膛上,噗通——刘坚强被踹得跌翻回坑里,五内翻腾,大口地咳嗽着,缓缓地抬起血脸,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楞了一会,一咧嘴,露出了血红的牙齿,低声地开始呜咽。
胡义低头看着坑里沙哑哭泣的刘坚强,平静地说:“战斗还没结束,去把你的枪捡回来,跟我走。”
马良是铁了心要和这俩鬼子纠缠到底了,否则山上的人就得遭殃。这个位置探不出头,那就撤后一段,换个位置再伸头还你一枪,等你调转枪口招呼我,那我再换个位置。三个人在南半坡和矮丘之间,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远射,互相无可奈何。
啪——冷不丁从山上面传来枪声,躲在东边矮丘上的马良一愣,自从响过四声手榴弹爆炸过后,山上除了偶尔的机枪响,就再没别的声音,让马良以为刘坚强与上去那三个鬼子同归于尽了;隔了这么久居然又响起了枪,老天保佑!看来流鼻涕没死,这个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他这应该是下来帮忙了吧?
啪,啪——枪声再次传来,马良赶紧小心翼翼地探探头,仔细地往山顶方向观察,居然有两个人!那个是谁?骡子?身材不够他那么大啊?顾不得那么多了,把枪摆上,反击的时候来了,两边交叉,这回我看你俩怎么活!
十几声枪响过后,目标没有了反应,胡义重新把步枪子弹压满,朝侧边十来米外的刘坚强摆了摆手,然后猫腰起身,借着地形掩护躲闪着下了坡。
到了目标位置,发现两个鬼子已经死透了,这位置是用来打东边马良的,山上方向突然打过来,根本没法躲,头几枪就当场打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试图转移位置,反而被两个方向的交叉打击给毙在途中。
马良提着枪,大步大步地飞跑着,直到近了,看得清了,不禁兴奋地喊着:“哥,你,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
胡义看着气喘吁吁跑到身前的马良,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开口:“我都知道了,现在跟我从这边抄过去,鬼子怎么打的咱们,咱们就怎么打他们,以牙还牙!”
烽火逃兵 第92章 验尸
高高升起的太阳变得明晃晃,苍凉的山峦变得越加耀眼,显得如洗碧空越加湛蓝。荒草中,有绿色生机破土,垛口边的遮蔽枝桠上,已经吐出几点嫩芽,悄悄露出点点新绿,小小的春意,摇曳在风里。
山顶掩体中,翘首下望的小红缨没心思留意咫尺的春意,她摘了钢盔扔下,双手撑在垛口上,让娇小身躯耸出掩体,一对小辫子高高晃在风里,一对大眼忽闪着,紧盯西面山脚下,看着那三个人影。
战斗刚刚结束了,胡义带着马良和刘坚强从南面抄到了山脚鬼子侧后,让那五六个进退维谷的鬼子变成了活靶子;随后,从西边远处鬼子伤兵躲藏的位置传出一声爆炸,不能参加战斗的鬼子伤兵里,有人自己引爆了手雷;现在,胡义三人正在下面确认,该死的是不是都死了。
刘坚强呆坐在地上给自己草草裹了纱布,收拾着满身满脸的血污,他没有战斗胜利的兴奋和喜悦,只是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似乎被这一场战斗耗尽了毕生的精力,什么都不愿意再记起。他拼命地搓着黏糊糊的手心,好像没有效果,于是他就在自己的褴褛衣服上搓,狠命地搓,仍然觉得手心里还是发黏,不禁气馁,却不愿停下动作,也许,这感觉,一辈子也搓不去了。
胡义看着一直在执着于双手的刘坚强,知道他在干什么,尽管他还是个木头脑袋,尽管他还是执拗地坚守自己的狭隘,但是,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个新兵了。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在胡义眼里,他已经成正式为了一个‘兵’,从此以后,他将一往无前,直到麻木地倒在硝烟中。
这一次,胡义没有亲自过问事后战场,他把这个活儿交给了马良。马良将步枪背在身后,单手提着驳壳枪,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鬼子尸体。中了三枪,两枪在要害,血都已经流光了,这是西边山脚的最后一个尸体。马良直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到胡义身边。
“哥,山脚这六个我都看过了,全是死的。”
胡义黑着脸,瞅了瞅马良拎在手里的驳壳枪:“为什么不用刺刀?”
“短枪拿着轻快方便,就算是有没死透,或者装死的,我一样能反应过来。哥,你放心,我可是都仔细地验了,保证没差。”虽然是尸体,但是马良还是不愿意像胡义那样,端着刺刀死活不论各来一刀,有点下不了手,于是就采用了自己的方法,挨个验看一遍,只要是达到了目的不就行了。
胡义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再抬起来,看着马良,淡淡道:“我问你,验这六个尸体,你用了多少时间?”
马良一愣,快速琢磨一下:“差不多……有两三分钟吧?”
胡义接着就把自己的步枪从肩上摘下来,挂上刺刀,甩开大步走向那些尸体,嘁哩喀喳,每具尸体上都扎一个通透,再把刺刀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抹了,重新回来站在马良跟前。
“你觉得我用了多长时间?”
“这……”马良哑然,胡义这一去一回也就半分多钟的事。
“如果这要是躺着六十个让你来验,那我们几个是不是得回山上去吃顿饭再来打扫战场?你知不知道,战场上,时间拖延越多,意外的危机就越多?”
这一点马良还真没想到,抬起手来抓了抓后脑勺,不觉红了脸。
马良是挺机灵,但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照样会害人害己,所以胡义必须点醒他。
“另外,你这验法,只能一个个仔细地看,那你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再去警惕周围?没死的敌人或者装死的敌人会等到你去扯他,才朝你开枪么?”
这下马良彻底低下了脑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许这不起眼的于心不忍,可能就会害了自己,或者附近战友的命。一直以为在山谷小路那次,胡义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对敌人心狠手辣,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老兵的战场经验。
胡义冷脸瞅着正在后悔的马良,知道他是醒悟了,继续道:“现在把步枪给我摘下来,挂紧刺刀,子弹上膛。”然后抬手一指西边百米远外的鬼子担架位置:“去把那边给我验了!”
“是!”马良收了驳壳枪,摘步枪上刺刀,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然后一溜小跑奔过去。
胡义这才抬起头,举起手臂,朝苏青藏匿的位置,和山顶掩体位置摆了摆手,示意战斗结束。
几个鬼子尸体歪趴竖躺地倒在三个担架旁边,他们本来是重伤员,因为无法持枪或者无法移动,而躲在小路后方不能参加战斗。当他们看到前面的人被歼灭后,绝望了。
死亡,是真实而冰冷的,鬼子再缺德,也只有一个脑袋一颗心,就算是畜生,也懂得害怕和恐惧;并非每个鬼子都真正崇尚武士道精神,并非每个鬼子都视死如归愿意切腹谢天皇,否则,好多鬼子自杀前,非得往嘴里灌那么多马尿干什么?无非是因为恐惧,害怕死亡,只好借着撒酒疯,把自己糊里糊涂给弄死;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觉得自己不是爹生妈养的,于是他就扯出个手雷,让大家一起变成了鬼子的荣耀。
马良压根就没用过刺刀,整天挂在腰间,就是个象征和摆设,此时终于挂上枪口了,虽然只是为了刺尸体,也让他手心里直冒汗。像拼刺练习的姿势那样端着枪,感觉好像不太自然,因为目标都在地上呢;于是马良犹豫着,把枪身反过来握,刀尖向下,这样似乎好一些;一咬牙,一闭眼,噗——锋刃轻易就扯开了羁绊,推进脚下的身躯,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几次的重复动作后,马良终于有一点适应了,他抬脚来到最后一个目标前,地上的鬼子身躯仰还躺在担架上,被满是血渍的纱布缠得像个粽子;马良举起刺刀,却迟迟没有扎落。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应该是睁着眼睛,现在为什么是闭着的?我眼睛花了?
马良攥紧了枪身,没敢放下刺刀,他狐疑地抬起一只脚,轻踏在鬼子胸膛上,感觉到了起伏。
马良重新把刺刀举起来,僵立了一会,还是没能扎下去,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向后喊:“哥,这有个活的!”……
烽火逃兵 第93章 失败的滋味
罗富贵悄悄回过头,看到胡义马良和苏青三人,仍然还站在鬼子伤兵那边,好像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再瞥一眼刘坚强,发现他一直没动过地方,还在失魂落魄地晒太阳;只有小丫头,翘着辫子,在附近窜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罗富贵终于放下了心,继续在尸体上仔细地搜摸。
扯开上衣口袋,摸出一个浅绿色表面的本本,应该是证件,为防这里面夹着好东西,罗富贵把它打开了,果然,有东西滑落;好奇地伸出糙黑大手,拾起来放在眼下端详,不禁瞪大了眼睛,嘀咕道:“我去你姥姥!咋能画的这么真?”然后随手抛弃。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张被血沾红了边缘的黑白相片,翻飞跌落在风里。
把手伸进下面衣袋,摸出一个扁圆的小油纸盒,让罗富贵有点高兴了。这是个啥?能吃吧?打开盒盖,就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味道,好奇地用手指抠起一点,放在大嘴里吧唧吧唧,呸呸呸……小丫头此刻正好拖着个鼓囊囊的挎包从他旁边经过,瞥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说:“该!那是鞋油。”
罗富贵随手扔了纸盒,抬起脏黑的衣袖抹抹嘴,再把手伸进尸体的裤子口袋,总算是咧开了嘴笑了,是钱。可是扯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又迷茫了,花花绿绿的几张票子,就认得一张法币,其他的是什么玩意?
虽然山区里相对落后偏远,但是几年前为了替换回收大洋,民国政府发行的法币也流通过来了,所以罗富贵自然认识法币,这纸钱轻飘飘不如大洋实在,也不如大洋贵,但也是钱。罗富贵把那张法币仔细地收好了,手里攥着那些不认识的纸票,凑到了同样在搜罗尸体的小红缨身边。
“哎,丫头,我没见过这些啊,你给看看,这是钱不是?”
小红缨接在手里,装模作样地横端竖比,瞪着俩大眼瞅了半天,又塞还给罗富贵,撂下一句:“不知道!”然后就继续忙自己的。
与罗富贵的爱好不同,小丫头喜欢的是各种弹药,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此时她身前,正是那具鬼子医务兵的尸体。她端起鬼子的小药箱,打开看了看,然后合起来,心里挺高兴,这回卫生队的两个姐姐可要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了,嘿嘿嘿。
两个羊角辫得意地晃悠着,不经意间又停下来,她发现尸体身上还背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挎包,被压住了。伸出小手费力地翻转尸体,用小手捏了捏那个包,有软有硬,不知道包里是个什么;于是直接把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扯出来,小丫头一时愣住了,这是啥?
圆溜溜的两个镜片,紧镶在一块黄绿色面皮上,四周牵连着几条细致的帆布系带,面皮下端连着一根间隔褶皱的胶皮管子,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绿色铁盒。
此刻,小红缨的孩子心性终于被吊起来了,不再去管其他的,小心思全都放在了这上面。镜片是透明的,端起来贴在眼前往四下里看看,有意思;摆弄着琢磨了一会,总算看出些眉目来。这是面具啊!鬼子为啥带个小孩玩具呢?这面具做得真好,带上肯定像个鬼一样,多好看!太漂亮了!这不正是我喜欢的风格么!今天算是捡了个好宝贝!随即就扣在脸上,把帆布系带套在脑后,扎紧了,正好在间隔缝隙中还能无遮无拦翘出小辫子,这应该是专门给女孩准备的吧,哈哈!好像,喘气有点费事,这点不太好,凑合着戴上玩了。
罗富贵正在专注于手里的物件,冷不丁觉得有人拍肩膀,赶紧仓惶地把手攥紧,摆在衣襟下,一扭头:“哎呀我姥姥!”吓了个跟头。
滴流圆的两个大玻璃眼黑洞洞的扣在一副怪异驴脸上,嘴前还连着根管子,要不是两边还撅着俩羊角辫,真会以为是见鬼了。“你,你个缺德孩子,这啥玩意?”
咯咯咯……面具后的小丫头连笑声都变得沉闷,这效果让她非常满意:“骡子,咋样?我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罗富贵心说你该问我,难看不难看才对吧?你这品味也太与众不同了吧?“好看个屁!本来你就够难看了,再带上这个,将来甭指望嫁人了!赶紧起开,别耽误老子干正事!”罗富贵唧唧歪歪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搭理她。
马良的一只脚仍然踩在伤兵鬼子的胸膛上,刺刀还在指着,满头是汗,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好久了,站得胳膊发酸腿发麻。当时回头喊胡义,说是有个活的,然后胡义过来了,恰好苏青也到这了,结果马良就成了倒霉的泥菩萨,再也没动过。此刻,马良心里正在后悔,当初如果狠下心,果断一点,何必受现在的罪!
胡义黑着脸朝马良道:“九班枪下没有俘虏!执行命令!”
苏青满面寒冰对马良说:“你是八路军,不是侩子手!把枪给我放下!”
马良被两个人夹在当间呼喝了半天了,终于忍不住,抬起委屈的苦脸:“哥,姐,你们都对……我,我……我错了!”
胡义一看马良这架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一脚踢开了支支吾吾的马良:“废物!闪开!”然后就端起了自己的刺刀指向鬼子。
“你敢!”苏青一看胡义要杀俘,立刻把胡义给她的那支驳壳枪抽出来了,冷眼一竖:“别忘了,我是政工干部!有权执行军法!”
胡义看着眼前那美丽的冰寒,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对苏青说:“你开枪吧!”然后就朝着地上的鬼子高高举起了刺刀。
鬼子俘虏很难抓,人们常说鬼子重视军人气节,宁死不降,所以抓不到;其实不尽然,原因不止这一方面。首先鬼子常常是进攻方,作为防守或撤退中的我方,没什么机会抓俘虏。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方基层官兵不愿意抓,他们没那么多心思去在意政治意义;鬼子害我生灵涂炭,国破家亡,恨不能生食其肉,热饮其血,凭什么要活的?巴不得他们死绝!虽然上级一再要求一再强调,可是战斗还是由基层官兵进行的,明明能留活口的,也直接弄死,事后汇报说鬼子顽强不降,祭了武士道精神,上级又能怎样?
苏青也恨鬼子,就在昨天夜里,树下村的无辜村民那惨叫声犹在耳畔;但苏青是做政工的,抓到鬼子俘虏的意义太大了,所以她迫使自己放下仇恨,把眼前的事情当成工作,必须这么做。苏青也知道胡义的话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烽火硝烟中与鬼子你死我活搏出来的,在鬼子面前他是真正的恶鬼,他会说到做到。
真的朝他开枪么?即便是恨过他,也不能为留鬼子一命朝他开枪吧?苏青自问下不了这个手。但是,那刺刀已经举起了,再不阻拦,就没机会,于是顾不得多想,横下一条心,弯下娇躯,一头朝胡义冲了过去。
胡义刚刚举起刺刀,就见对面的苏青狠狠正扑过来,瞬间一愣神,赶紧把手中的步枪向一侧猛地甩开,怕那坚硬枪身伤到苏青,又不敢躲避,怕苏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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