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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然籇
“好了,要是没有事情我就先走了,你还需要休息,就不打扰了。”叶应武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天边的云彩,绝对的潇洒,绝对的倜傥。
笑话,说什么咱也是情场老将,是那种动不动就上来用强的人吗?在情场上攻心才是最牛的招数。
走到前厅,方才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当个正人君子,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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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应武刚刚回到醉春风的主楼,就可以听见连连的娇笑声。
看着叶应武悠闲的走来,正倒在胭脂丛中的王进顿时诧异的喊道:“武子,这么快就完事了?真不愧是咱兄弟!感觉怎么样,这临安行首的滋味是不是爽极了?”
章诚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恭喜叶应武如愿以偿,还是在嘲笑叶应武速度真快。
叶应武有些尴尬,急忙抱拳冲着几乎要醉的不省人事的几个关键时候拔刀相助的兄弟们行了一礼:“诸位兄弟,我叶应武谢谢你们,这一次的确是我热血冲过了头。刚才如果不是你们,恐怕兄弟的脑袋上又得来一下子。”
“这有什么好谢的,原来咱们互相帮着打架,次数还······”王进大大咧咧的说着,突然间看到醉的少一点儿章诚对着自己猛使眼色,顿时醒悟过来,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子,“那个,武子,来,坐下来喝几杯。”
几名女子急忙笑着迎了上去,想要将叶应武扶入座中,而另一名女子已经倒好了酒送到叶应武手上。
“且慢。”一道声音传来,切冰断雪,所有人都是一惊。
绮琴只是稍稍地描了描妆,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缓步而来:“叶衙内护我醉春风安全,奴家自当敬叶衙内一杯。”
王进等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暧昧起来,笑着看向叶应武。
“绮琴姑娘,我们也都是出了力的好不好,你看我这腰上还挨了一棍子,也没人给我揉揉,怎么好处都让武子占去了?”章诚假意抱怨的喊道,顿时引来哄堂大笑,就算是叶应武脸皮比那临安的城墙还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绮琴更是俏脸上渲染着点点红晕,更显娇俏。
“咳咳,你们几个给章衙内好好揉揉,要是揉死了,就赏!”叶应及急忙跳出来解围,指使着侍女们将章诚围住,生怕这几个狐朋狗友出言不逊坏了弟弟的好事。
而绮琴已经从旁边侍女手中接过酒杯,叶应武趁着众人都被章诚吸引去了注意力,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叶应武放下酒杯,轻声问道。
绮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复杂:“衙内高义。”
叶应武哂然一笑,不可置否,佳人起身也并未挽留。
直到绮琴远去,众人才放过章诚,叶应及微笑着看着叶应武,走到弟弟身边悄声说道:“远烈,绮琴姑娘向来不喜欢化妆,今天为了敬你这杯酒匆匆抹了淡妆,已经是难得可贵了,女为悦己者容,好好珍惜,可不要错过了。”
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幽香,叶应武轻轻点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
“武弟,你这是醉了吧,你毕竟头上还有伤,为兄送你回去。”叶应及知道弟弟不愿多留,也怕他独自返回出意外,急忙起身追了上去,留下身后王进等人笑着庆祝扳回了一场。
衙内高义,衙内高义?当真是冰雪聪明啊。
这么多男儿,把这件事情看得竟然还没有一个女子透彻,不知是不是这大宋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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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时分。
整个临安城汹涌滚动了一天的暗流,在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最后的桎梏。朝局党争恶化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到了所有人表态的时候。
江家府邸自是灯火通明,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来来往往,江家的故交以及朝中同僚们也都是亲自登门拜访。
同样的情形,在远处豪华的贾府和吕府也在上演,只不过那里的规模更为宏大,甚至已经达到了车水马龙的地步。
“吕师道已经带着人前去报复了,好在学生通知得快,恐怕醉的人事不省的王进和章诚二位衙内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文天祥脸色肃穆,拱手答道。
他的前方,江万里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而叶应及和叶应武两兄弟则肃然站在文天祥一侧,手中的马鞭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远烈,老夫这一次欠你一个人情。”沉默了良久,江万里方才缓缓说道,话语中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沧桑,“这一次虽然险些牺牲了王家、章家还有马家,但是至少我们有了更多的筹码,也有了更多的能拿上台面的借口,一旦老夫告老还乡得到圣上应允,那么朝堂上那个人也必将面对······”
江万里的话音渐渐弱了,似乎他也不知道现实会不会和自己所料想得那么美好。
文天祥轻轻呼了口气,方才说道:“师尊大可放心,至少湘赣一带士族百姓对于您的拥护将大幅上升,师尊此时告老还乡,正可以利用这个难得的优势经营赣水沿岸。”
“只是,老夫这样离开,圣上隆恩······”江万里毕竟是儒家人士,深受程朱理学的影响,对于“天地君师亲”的说法自然是坚决执行的,而现在让他贸然离开皇上,一时间难以接受。
叶应武看了一眼文天祥,发现这位师兄的额角已经有豆大的汗珠缓缓淌下,不由的心中一颤,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师尊,襄阳乃是我大宋咽喉要道,一旦襄阳失守,蒙古骑兵便可以在江南横行无忌,到时候我们只能依凭湘水、赣水等天然的河流进行防御,而师尊此去,肩挑重任,所为的正是这个大宋、也正是华夏民族的存亡!”
叶应武所说的,正是历史的事实,突破襄阳之后,蒙古骑兵抛弃一切辎重,轻兵东去,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直下临安。而历史上的江万里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这样的结局,所以在襄阳城破之后便毅然决然投水殉国,以期唤醒百年积弱下民族的血性。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而现在,一切仍未发生。
我叶应武跨越千年来到此处,便是为了阻止这一切,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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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 第六章 谁人方为火中雄
听到叶应武有如诛心一样的话,无论是江万里还是叶应及、文天祥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悚然一惊。他们两个虽然说治国理政或许比不上那些千古流芳的名臣,但是远见卓识还是有的,所以叶应武侃侃道来南宋走向覆灭的可能,两人非但没有责怪叶应武危言耸听,反而目光中闪过一缕难以察觉的光芒。
江万里迟疑片刻,霍然起身:“这是天赐良机,瞬息即逝。老夫现在就上表请辞,宋瑞,替老夫磨墨!远趋,临安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且随江家家眷前往都安。远烈,汝父镇之公已经来信,让你速速前往庆元,我会让宋瑞陪你一起,镇之公剿灭海寇的事情不能再拖延,否则会对他不利!”
看着老人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不可撼动的威仪,三人心中凛然,同时拱手。叶应及和文天祥更是吃惊,刚才他们两个还认为叶应武所提出来的襄阳城破只是无稽之谈,现在看到师尊如临大敌的样子,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而对于叶应武也是更为诧异。
难不成原来那个执拗、不动脑子的叶家二衙内在经过一次重击之后突然变得洞若观火了吗?
“老爷,吕师道衙内带着人还在醉春风,据说是贾丞相派出府中家将严令他离开的,不过吕师道衙内认为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必须要血债血偿,不过王家、章家还有马家的几位衙内都已经安全回去了。”管家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脸上虽然疲惫但是颇为兴奋。
江万里脸色一沉,贾似道这是想要控制事情的局面,不想把事情真的闹大了,这样的话当江万里上表请辞的时候,他仍然还有回旋的余地。而吕家似乎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并没有站出来给两位衙内撑腰,而是选择了吞下这口闷气,等着来日再报。
叶应及和文天祥也都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脸色同样不好看。叶应武皱了皱眉:“杨伯,吕师道在醉春风可曾做出什么?”
看到老爷和几位衙内脸色都是不善,管家杨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急忙收走了嘴角的笑容,也顾不上额头的汗水:“在我来之前吕师道衙内进入醉春风又砸又打,不但赶走了很多寻芳客,而且扬言要火烧醉春风,好在贾府家将及时赶到,拦住了这个小阎王,当时双方正在僵持,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叶应武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语气也从容起来:“师尊。”
江万里已经会意:“宋瑞,你替我拟一个奏章,弹劾吕家,以乞骸骨告老还乡相要挟!远烈,醉春风那里就拜托了,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老夫等人能够全身而退,哪怕是归隐乡里也算是大功告成。”
“是!”文天祥急忙应道,匆匆的向书房中去了。
“大哥,走,醉春风。”叶应武的话掷地有声。
活的,必须要抓活的,这样就容不得谁抵赖。
突然间叶应武希望吕师道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能够硬气一回。
纵观北宋南宋,自从宋太祖赵匡胤建国,一直到南宋灭亡于崖山,党争从来没有断过,当真是国尚存则党争不断。现在对于叶应武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助江万里等抗击蒙古的有志人士尽早从临安这个泥潭中跳出去,离那些所谓的党争远远地,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属于自己的而且足够强大的力量。
这已经是叶应武的唯一选择了。
如果吕师道真的软了,就必须要叶应武暗地里做手脚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吕师道火烧醉春风的罪名落实,才能将这件事情的影响扩大到极致,不过一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就有可能成为纵火犯,叶应武心中还是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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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后市街。
西湖的柔波和徐徐的春风已经无法抚平滚滚而起的浓烟,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数十名壮汉从湖边挑着水想要冲进去,却被惊慌的人群所阻拦。四面八方都是落荒而逃的达官贵人寻芳客和那些平日里从不出勾栏的莺莺燕燕。
“前面让开!”看到大火已经燃起,叶应武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先是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一挥马鞭,抽开了挤过来的一个衣衫不整的胖子,似乎知道马上的这位主儿不是好惹的,那个带着浓浓铜臭气息的胖子没有丝毫迟疑的闪了开来。
好在原本叶家的二衙内便是这花街上出了名的净街虎,更何况今日白天叶二衙内更是一战成名,四处逃窜的人们在惊慌失措中仍然不忘远远地躲开这位凶神恶煞,生怕挨一马鞭。而一些胆大的好事的更是起哄起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爷摆出的架势分明是要来教训正在醉春风纵火的吕师道的,如此热闹安能不看?
远处的火势已经越来越烈,小小池塘和井中的水已经无济于事,后面明明是西湖,但是因为烧着的是前院,人已经进不去了。而前去街口西湖畔挑水的壮汉们又被人群死死的挡住,突然之间醉春风的春芳后悔自己当年怎么没有看上街口的那块地,到时候实在不行掀开窗户也可以直接跳到湖里去不是?
而那位纵火的爷此时双眼赤红,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一排吕家恶仆死死地护住他。前来阻止的贾府的那位家将和几名仆人顿时显得势单力薄,脸上也难免浮现愤怒和尴尬的表情。
但是吕师道就像是疯了一样,肆意的挥动着火把,想要点燃所能点燃的每一寸帷幔。
醉春风和临近几家已经被大火波及了的勾栏楚馆中的姑娘们自然是一脸惶急的聚在街上瑟瑟发抖,前方的道路上人影重重,四处都是尖叫声,地上洒落着不少金银细软,甚至还有被推倒在地的人流出的血迹。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正趁着大乱急匆匆的捡拾着地上的值钱事物,将局面搅得更加混乱。
“他是一个疯子。”看着吕师道癫狂的样子,春芳喃喃说道,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哪怕是她久经考验,从业以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寻芳客,也不由得束手无策。
白日里叶应武以绝对飞扬,绝对跋扈的方式将吕师道击倒在地,狠狠的践踏了他的自尊和自信,甚至撕掉了他温文尔雅的表面,使得他丑恶至极的内心彻底暴露出来,接受世人的讥讽和嘲笑,这也使得这个平日里沉迷于酒色过度的贵公子直接摔入了再也无法挽回的深渊,彻底走向的阴暗。
马蹄声起,四周奔逃的人们竟然缓缓停了下来。
叶应武一马当先,直冲向被团团护卫住的吕师道,身后足足二十人的江家和叶家的家丁从两侧狠狠地冲向吕家恶仆。
不过似乎白日里的一战已经抽掉了吕家恶仆们的脊梁,当他们看到这个凶神再一次纵马而来的时候,刚才的狂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磨灭的恐惧,再加上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来,这放火还真是第一次,所以恶仆们心中都有些不安,不知是谁带头,竟然扔下了手中的棍棒四处逃窜。
就这样,吕家恶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一触而溃。
叶应武一鞭子狠狠地抽晕了吕师道。前去挑水的大汉们也终于挤了进来,急忙冲向已经全被大火包裹的醉春风。
环顾四周,叶应武却发现逃出来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还有醉春风的当家春芳,当下里心中一紧,大步上前:“人呢?”
春芳一怔,旋即明白,苦笑着说道:“这位吕家的衙内烧的是前院,后院谁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言外之意已经不用思索,叶应武一咬牙,伸手狠狠的撕开一片衣袖,然后直接拦到一名提着水桶便要上前的龟公前面,将那片衣襟沾湿之后裹住口鼻,硬生生抢过来的水桶提着便往已经熊熊燃烧着的火海里面冲。
“远烈,不可!”后面飞马赶来的叶应及大声呼喊,却哪还阻止得了叶应武的身影?
叶应武心急之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叶应及这个不过是给他讲了讲故事的便宜哥哥,自然更拉不回来。灼热的气浪已经扑面而来,身后忠心耿耿的叶家家丁都不敢再往前了。叶应武攥紧拳头提起来水桶将里面的水浇到自己头上,浑身湿淋淋的虽然能够一时防得住火焰,但衣衫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也是分外难受。
“衙内!”一名家丁不知道从哪个旁观的捕快要上抢来了一把佩刀,“衙内,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让某去吧!”
叶应武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佩刀,手握刀柄,现在就算是反悔也来不及了,因为没有地方再去找一桶水浇到身上,若是没有湿透了的衣衫保护,人就这样直愣愣的冲进去无异于找死。
目光聚集在闪动着火光的刀尖上,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经过浸湿的布条变得冰凉的空气,说实话的这还是叶应武前世今生第一次拿这种开了刃、明晃晃的佩刀,口不能言语,叶应武索性冲着同样急迫、不愿他以身犯险的家丁们打了一个手势,迈动脚步直冲进已经被火焰熏黑了的醉春风大门。
当灼热的气浪变成了真真实实的火焰,叶应武突然间才羡慕起来那些扛着水龙的消防员,奶奶的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套装备哪还怕这点儿火焰,前面一个柱子已经倒下,飞溅的火星直直的打在叶应武湿透了的衣衫上,闪亮之后终究还是无奈的熄灭了。
叶应武轻轻哼了一声,佩刀一划,劈开拦住已经焦黑的柱子,四周的火焰飞快的包围上来,烘烤着衣衫,激起层层水雾。因为大火蔓延的缘故,醉春风前院主楼上上下下都已经一片赤红,原本用来连接的楼梯也被烧断,不过好在主楼里面的人都已经逃了出来,否则就真的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烧断了的楼梯垮塌下来,将通往后院的大门堵死,无奈之下叶应武越过尚未遭受毒手的几张桌椅,随手提起来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是热水还是凉水,索性冲着前方的火焰狠狠一扔,瓷壶碎裂,茶水溅出,即使是冒出了滋滋的水汽,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奶奶的,老子刚才算是一时脑热了。”叶应武暗暗骂了一声,不过会想起今日白天那双秋水浓浓的星眸,心中总是下不定决心是否原路退回去,毕竟后院靠着西湖,还有小桥流水、池塘夏荷的景致,一时间不至于被烧得一干二净。
“砰!”一根柱子轰然倒塌,那些桌椅也随之葬身火海,叶应武算是会也回不去了。
好在身边的厢房没有被火蔓延,叶应武急忙撞进门去,这些厢房是那姿色平庸或者年老色衰的姑娘们住的,虽然在风格上和绮琴的闺房有些相似,但是难免简陋了很多,而且远没有那种书香优雅的气息,只是纯粹的胭脂味儿。
“有窗户。”叶应武舒了一口气,解下来已经快被烘干了的布条,身后大火已经烧到了屋内,叶应武也不能犹豫,索性咬着牙一刀劈开上着锁的窗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桌子,顺着窗户一跃而出。
就当叶应武前脚离开,后面熊熊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刚才的桌椅上,进而将窗框、窗帘、窗棂尽数吞噬。
后面的这个院落和绮琴的小院布局有些类似,所以叶应武一头摔进了池塘里面,叶应武感受着清凉的水浸泡身体的舒爽,不得不由衷的感谢醉春风春芳,如果不是引来这西湖的活水,恐怕叶衙内就得很没形象的粘着一身污泥去火场救美了。
这座小院已经空无一人,大火顺着树木延伸向草地和楼阁,透过半掩着的院门,叶应武可以看到几名龟公和婢女正在拼命的泼水救火,可是这醉春风后院平日里龟公是不能进来的,这出现的几名龟公想必也是火起的时候跑错了所致。
就凭着这两三个男人和几名弱不经风的侍女,要是能够把火势压制住就真的是谢天谢地了。叶应武也懒得管他们,径直从池塘里面爬出来,大步穿过快被火焰笼罩的小院,不得不说今天似乎是天助吕师道,一场大火正遇劲风,所以火势凶猛异常,实属少见。
几名寻芳客甚至没有龟公和侍女们勇敢,躲在墙角不断地哆嗦着,看他们身上华贵的衣服和扔在地上的白纸扇,叶应武皱了皱眉,最终却没有说什么,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宋从来不缺的读书人,要是有救火的胆子,这个国家就不会战则必败,步步消亡了。
书生误国,看上去充满着歧视和鄙夷的四个字,描述这南宋末年的种种,却是分外的实用。
饶是身后就是熊熊烈火,叶应武仍然忍不住停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是这烈火,几经煅烧,也烧不出来铮铮铁骨,因为胆怯的躲在那墙角的,并不是真金白银,而是枯枝败叶,大火一过,只留齑粉。
白日所见小桥流水的精美景物已经不复当初,长流不息的溪水倒映着火光和来回奔走、惊慌失措的人影。叶应武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白天竟然没有注意到醉春风后院临近西湖的墙高的有些离谱,即使是站在小桥上也只能看到墙那边一排细弱的垂柳。
大火已经蔓延到左右第一进院落,并且还有越来越猛的架势,那孱弱的流水根本阻挡不了大火的焚烧,而高墙之外的西湖水却是人力根本取不到的。叶应武皱了皱眉,不得不表示对于古代防火措施落后的遗憾,不过毕竟科技水平摆在那里,常备着不少舀水用的木桶,便已经算是未雨绸缪了。
“坏·····叶衙内?!”一名婢女突然间看到站在桥上有些迟疑的身影,急忙伸手招呼,仿佛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赖的光芒,“叶衙内,在这儿!”
是绮琴的那个侍女,能够给临安花魁当侍女,姿色自然不俗,这小姑娘本身散发出来的小家碧玉的气质更是锦上添花。不过叶应武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大步走上去有些粗暴的抓起侍女的手腕:
“怎么还在这里?!”
明知道这位叶衙内和自家小姐纠缠不清楚,这叶衙内固然是一开始死缠烂打甚至逼着小姐以死相逼,可是今天确实性情大变,而自家小姐也是从一开始的宁死不从到后来的亲身敬酒,总之今天白天的事情混乱如麻,今天晚上这场大火更是莫名其妙,所以这侍女已经晕头转向了,这火海里面就只有突然出现的这一位叶衙内,就算是靠不住也只能依靠他了。
侍女也顾不上叶应武如钢钳一样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惹得火辣辣的疼痛,甚至因为见到叶应武一如既往的如此心疼自家小姐而有些感动,眼眸中竟有些泪光泛出。
见到这侍女动不动就要哭鼻子,叶应武只能撇下她,既然她在这里,就说明绮琴还在院中,索性随手将明晃晃的钢刀一扔,撩起来衣袍撕出几个布条先沾水浸湿了便往里面走。
大火熊熊,已经蔓延到小院之外,那些随风摇曳的柳树无疑助长了火势,偏偏这些柳树隔墙相连,所以很快就把院内的花草树木也都点燃了。叶应武来不及打量这个白日里已经见过的小楼,楼门半掩,悠悠扬扬的飘荡而来的却是琴声,像是潺潺的流水,自高山之上缓缓流淌,一阕《高山流水》,时而婉转,时而宏大。
叶应武来不及欣赏这滋润心田的琴声,径直推门而入。
琴声忽的一转,原来的婉转低沉尽数消散,一股悲凉的气息悠然而生,弥漫着小楼内外,和那已经越来越近的火焰对峙着。若是叶应武略通音律,便能听出这是嵇康临死之前昂首披发一曲震惊世间千百年的《广陵散》,只不过《广陵散》随着嵇康赴死而人间无踪,之后历朝历代所传的不过是当时人们根据留下来的残曲加以自己的想象谱就,不过饶是如此,弹奏起来依然有傲世独立的气概,由此可知《广陵散》原曲应该是如何的震撼人心。
似乎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和脚步声,背对着楼门静静坐在窗前的女子淡淡说道:“铃铛,是不是快要烧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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