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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雏禾
“你着急啥,这还早着呢!”
东西都摆出来了,要是不卖出去一样,香菜着实不甘心。
出来之前,她没想到,腌制品在这地方这么难找到市场。
香菜思索了一阵,想到一个办法,想试试看可不可行。于是她吩咐芫荽,“哥,你把我烙的饼掰一半放桌子上。”
芫荽不明白她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香菜撕了一片巴掌大的荷叶,端起一罐打开的辣椒酱往荷叶上倒了一些,然后又重新把那罐辣椒酱盖好。
做完了这些,她清了清嗓子,吆喝起来,“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啊,我们自己家做的辣椒酱、咸菜,都过来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啊——”
芫荽不甘她一个人辛苦,于是学着她也冲过路的人叫卖起来。
一开始有几个人被叫卖声吸引,经过摊子的时候驻足看了看,却是看了两眼后掉头就走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到林家兄妹的摊位前询问,“我听你们说不好吃不要钱啊,那我来尝尝你们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这人油头滑脸,穿的倒还干净利落,头发也用头油收拾的整整齐齐服服帖帖,就是一笑起来露出满嘴的大黄牙,让人喜欢不起来。
尽管对此人的第一印象不好,香菜还是给他撕了一小块儿烙饼,又蘸了一些辣椒酱,把蘸了酱的那块儿烙饼递给他。
大黄牙仅仅尝了一口,就像是吃到了人间美味,顿时瞪着眼睛满足得从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他不顾旁人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抓起桌上剩下的那一块烙饼,把荷叶上的辣椒酱都抹到了烙饼上,然后毫无吃相可言得大快朵颐起来。
一嘴的饼蘸酱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仍不满足,瞅准了一个荷叶包就要下手。
芫荽忙不迭拦着他,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你这人咋这样啊,你到底买不买?”
舍不得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东西,大黄牙说话含含糊糊,态度还显得特别理直气壮,“哎呦呦,吃了你们一口东西就要拉着我花钱买,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好吃不要钱!”
芫荽恼火了,“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你这人讲不讲理,我们这些东西是拿出来卖的,可不是白让你吃的!”
大黄牙振振有词的高声喧哗,“没那么大方,就别把这些难吃的东西拿出来卖!”
他这一嗓子,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芫荽脸红脖子粗,蛮劲儿上来,一把拍开了大黄牙仍抓着荷叶包不放的手。他拾起那张荷叶残片,指着上面残留的辣椒酱痕迹,控诉大黄牙的恶行,“既然你说我们的东西难吃,大半张饼还有辣椒酱一口气就吃完了,既然难吃你还吃那么多!”
打虎亲兄妹,香菜选择与芫荽并肩作战,故意拖长音奚落大黄牙,“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在我们这里吃霸王食吧,我看你人摸狗样的,居然做出这种缺德事来!”
面对两张利嘴,大黄牙理屈词穷,想要砸摊子又怕被人家追打着照价赔偿,于是眼珠子一打转,冒出主意来,无理取闹的原地大喊大叫起来,“大家听我说,他们家卖的东西可难吃了,你们可别买他们家的东西!”
这大黄牙竟恬不知耻的要破坏他们的生意!
老天开眼,恶有恶报——
大黄牙嘴里的东西没有咽下去,就扯开破锣嗓子在围观的人群中吆喝,刚吆喝完,他就被噎住了。
一块儿没嚼碎的烙饼卡在他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呼吸道被堵住,他喘不过来气,就见他脸色涨得越来越红,双手抱着脖子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他眼睛瞪得眼泡突出眼眶,额头脖子上青筋浮现,想抓着一个人求救。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却不约而同的纷纷躲开,避之唯恐不及。
这人要是被噎死了,这世上算是少了一个祸害。但是他要是真的噎死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顾不得幸灾乐祸,香菜快速上前,站在那大黄牙的身后,扶着他的胳膊,抬手蓄力在他后背上推了一下。
后背受了一击,大黄牙感到体内一股气流窜到他喉咙眼儿,嘴巴猛的一张大,吐出一坨黏糊糊的脏东西。
正是香菜在他身上发力,关键时候救了大黄牙一命。
人群中一位老者,看到香菜以德报怨,连连颔首,含笑的眼里满是激赏之意。
大黄牙踉跄几步站稳,涨红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转身仇视着林家兄妹,非但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感激,反而怒指着他们,用尽力气高声怒喝,“你们竟然害我!”
“是你自己要吃霸王食,可不是我们把东西硬塞到你嘴里的!”芫荽反将他一军。
大黄牙自知理亏,再次煽动众人,大呼小喝起来,“大家可都看见了,我差点儿死在他们手里!”
是害还是救,大家伙看得清清楚楚的,大黄牙以为所有人都眼瞎都被猪油蒙了心吗?
周围好些人对大黄牙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人真不要脸,吃了霸王食,人家不跟他计较,还救了他,他都不说一句谢谢的话,竟还倒打一耙说人家是要害他!”
“好戏还在后头,我看他这架势,是要讹人家的钱呢!”
“他自己贪嘴惹得事儿,这种人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噎死算了!”
“要是我,我就是看着他噎死,也不会出手救他!”
……
没有一个人说林家兄妹有过错,反而统统指责大黄牙品行不端。
一时间,大黄牙成了众人的焦点,被异样的目光包围,真心不是滋味儿。他仓皇的低下头,臊红着脸,可惜地上没有地缝容他钻,今个儿不被噎死,恐怕接下来也要在一人一口的唾沫中尸骨无存。
“让开让开——”大黄牙粗声粗气,排开众人,为自己打出一条道儿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剧终人散,不过有一位老者并不随人潮散走,反而带着一个年轻人挤到了林家兄妹的摊子跟前来。
老者一身复古的装扮,身着一袭黑金色的长棉衫,上身外罩了一件红铜色的马褂棉袄,头上戴了一定黑色的圆帽,笑呵呵的时候眼角的褶子特别明显,人却显得特别和蔼,大概是他害冷的厉害,还戴了一副灰色兔毛做的护耳。
他这一身行头低调却不失奢华,十有是真正的富贵人家。
老者打量林家兄妹摊子上陈列的几样东西,开口问道:“姑娘,你这卖的都是啥?”
香菜将冻红的手夹在胳肢窝下取暖,小巧的鼻尖也是红彤彤的。
天色越晚,气候越寒,恐怕今天晚上要下雪。
香菜回那位老者的话,“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辣椒酱,咸菜,还有咸鱼干。大伯是要今天晚上坐船走吧,刚好在我这里买些东西当特产捎给亲戚朋友也是好的。”
老者略微一惊,抬起脸来,颇有些好奇的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要坐船走?”
香菜微微一笑,“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打北方那边下来的吧。”说着,她又往老者身后随从模样的年轻人方向睇了一眼,“我看他跟您在一起,又带着行李,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青牛镇码头多的是,就是没有火车站,你们可不就是要坐船离开吗!”
老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并没有在言语上表示什么,心里却在想:这姑娘不仅德行好,洞察力又细致入微,如此的聪颖,日后若不用在正道上,恐怕会祸害一方……
老者再不多言语,抓起一个荷叶包凑到鼻头前轻轻一嗅,顿时眼前一亮。
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又接连嗅了其他几个荷叶包的味道,眼中同样是惊喜和赞叹。
芫荽见有戏,忙推销道:“大伯,这些咸菜都是我妹妹做的,可下饭了,不信您尝尝!”
老者放下荷叶包,笑着冲芫荽摆了摆手,然后负手道:“这些东西我都要了,你们给我抱起来吧!”
芫荽如身在梦中一样,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惊喜交加的与香菜相视一笑。
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这些东西会一下子卖光!
对方显然是出手大方的人,问了总价后给了林家兄妹一块银元说是不用找了,然后带着芫荽给他打包好的东西离开了。
路上,老者身后的年轻人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托的是林家兄妹打好的包袱,嫌弃得瞅了包袱一阵,没忍住不满的情绪抱怨道:“福伯,咱们荣记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些东西放在咱们荣记,根本就拿不上台面好不好!”
被称“福伯”的老者笑呵呵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等上船我打开一包让你尝一口,怕到时候你非但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要求着我多给你吃一口!”
年轻人深不以为然……





慕香 第8章 偷渡客
赚到了去沪市的路费,虽说过程中有一段小曲折,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香菜和芫荽大获丰收的喜悦心情。【】《
东西都卖出去了,林家兄妹的行囊轻便了不少。
香菜借杂货铺子隐蔽的地方,把芫荽多带的衣裳换上。她的身形本来就不丰腴,穿上宽松的男装以后,掩去了更多的少女特征,除去那条碍眼的长辫子,她看上去还真如孱弱的少年一样,白皙俊秀的模样,颇为讨人喜欢。
杂货铺的伯伯得知林家兄妹去沪市寻亲,念着两家有些交情,于是大发善心,送了一顶软乎乎的棕色皮革帽给香菜。
香菜戴上帽子,把头发盘到帽子里头,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子!
过了六点半,林家兄妹披着冥冥暮色来到货运码头的仓库,再次见到了江胖子。
江胖子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你们怎么才来呀!”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林家兄妹算是早到,这江胖子不耐烦的原因大概是怕他们爽约,他就少得了一份子银钱。
芫荽给江胖子赔笑道歉,“胖爷,真对不住,让你久等啦!”
江胖子催道:“赶紧把钱给我,我安排你们上船!”
芫荽摸出今个儿赚来的那块儿银元,有些依依不舍的交到了江胖子手上。
一接着银元,江胖子露出笑容,对着捻着的银元吹了个响,紧接着便陶醉在银元散发出来的微弱的清鸣声中,如听到天籁仙乐一般。
响声一过,江胖子将银元收进沉甸甸的荷包,敛起笑容对林家兄妹道:“妥啦,跟我走吧!”
他转身引路,视线扫过香菜,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江胖子扭过身,指着香菜瞠目结舌道:“这这这……这不是你下午带来的那个妹子吗!”
芫荽心慌意乱,生怕是哪里露出马脚,被江胖子看出了端倪。
香菜不慌不忙,嘻嘻一笑,露出一对讨人喜欢的小虎牙,故意压低声音学着男人粗嘎的嗓音说话,“胖爷,你今个儿看到的那是我妹妹,我跟我妹妹是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嘞!”
江胖子半信半疑,用“找茬”的眼神端详着香菜。
香菜没表现出一点儿不自在,揣着俩手对江胖子讨好似的“嘿嘿”了几声,极力表现出一副恨不得巴结上去的样子。
对他献殷勤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一副模样,江胖子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仔细想想今个儿见到的那小村姑,态度不冷不热的,跟眼前这小哥的气质根本不一样——
江胖子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跟我来吧!”江胖子前面带路,却不是领着林家兄妹往码头走,而是进了货仓。
偌大的货仓里没有一丝灯光的光亮,借着从敞开的货仓大门处涌进来的夜色可以看到,堆积如山的货物像是一个个庞然大物。
货仓里没有安装电灯,除了天气恶劣的情况下,其他时候码头工都集中在白天作业。
事出异常,必有蹊跷。
香菜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总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兆,瞥一眼跟前的芫荽,发现他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如果现在掉头就走,那就便宜了江胖子,到他手里的银元,还能指望他还回来?香菜不乐意做这赔本的买卖。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到了沪市,他们跟江胖子一拍两散,最好是再不相见。
香菜扯住芫荽的手,发觉他手心里都是汗。
芫荽回握了一下,向她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然而他内心中的波澜始终没有平复下来。
江胖子的声音在阴森森黑压压一片的货仓中回响,“你们可给胖爷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待会儿你们装成码头工的样子,把这批货给胖爷抬到船上去。”
江胖子停在一堆货物前,他跟前的这些货物并不像其他货物那样堆积如山,却是围成一个四方的池子状,高不过一个成人的膝盖。
有好几个看似码头工的人打江胖子他们身边过来过去,或是两手空空的来,或是扛着袋子走。
这些人扛走的袋子,就是江胖子跟前的这堆货物。
江胖子抬脚踢了几下其中一个货袋,发出“咚咚”的一阵闷响。
“赶紧动手吧,动作麻利点儿啊,早搬完早开船!”江胖子催道。
芫荽并没多想,把轻便的包袱紧束在背侧,随大流当起了苦力,左右两手并用一手提了一个货袋,完全不见他有半点吃力。
江胖子见他比那些应付差事的人利落的多,当即就惊喝了一声,亮着嗓子对忙碌人吆喝,“要的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和积极性,大伙儿都跟着这位小兄弟学学,早搬完了早完事,就早开船,你们也能早点到沪市!”
香菜从他的话里听出来,这些来搬货的人压根儿就不是真正的码头工,都是要到沪市去的“偷渡客”。
她可不像芫荽那样力大无穷,能一次搬动两个货袋,手放在其中一个货袋上触摸,隔着绵密的布袋,能感觉到袋子里装的是颗粒状物体——
这些布袋里装的是米粮。
江胖子为啥非要特意在晚上将这些米粮装上船呢?
这一袋米约摸能有二十来公斤重,香菜抱是能抱的住,却扛不到肩上去。
见她一个人跟一袋米较劲,芫荽上去把手里提的一袋米搁到了她肩头,他又重新提了一袋。
香菜扛着米袋走了一小段路就累得气喘,直不起腰来。
芫荽把左手提的米袋夹到右胳膊底下,用腾出来了手帮香菜托着她肩上的米袋,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他不忍心让香菜吃苦,于是悄悄的跟香菜说:“待会儿上了船,你找个地儿先躲起来,等我们把这些东西搬完,开船了以后,你再出来。”
香菜心里一暖,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点头答应下来。
上一世,她从未真正的体会到亲情的温暖。曾经的她以为,所有美好的感情都会被“利益”撕扯的支离破碎、凌乱不堪。重生后的她遇见了芫荽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质朴无华却能深入肺腑的纯爱。




慕香 第9章 倒霉少年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出半个小时,“偷渡客”们就完成了江胖子交代的任务,把码头货仓里的米袋全都搬到了船上的货舱。【】``し
江胖子将“偷渡客”全部集中到了货舱内,打发他们与货物为伍,并厉色警告他们不能乱跑,更不能损坏船舱里的任何一样东西,要是发现哪个人不老实,就把那人丢到江里喂鱼。
货舱空间本来就小,又被囤积的货物占了大半的地方。十几个“偷渡客”窝在剩下的犄角旮旯里,显得特别拥挤,连伸展腿脚都做不到,想躺下来做个梦,都成了奢侈的愿望。
货舱内几乎是封闭的,舱门在沿着木梯上去的出入口上。大概是年久失修,舱门关不严实,留着一条一指宽的门缝。冷冽的江风像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拍打着舱门,也自门缝灌入。
船身摇摇晃晃,吱嘎吱嘎的作响,显然是货船启航了。
芫荽和香菜占的位置是正对着舱门的风口处,这边风大人少,仅能感觉到潮冷的气息和舱内的霉味,闻不到自某些不注重个人卫生的渡客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芫荽发挥好哥哥本色,紧挨着香菜坐在她与门之间,为香菜挡了一阵冷风,不到半个晚上就冻僵了半个身子。
香菜头枕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睡着了,大半夜里被芫荽一个喷嚏声给惊醒了,这才发现她这个傻哥哥为了给她当避风港而自己却被冻得哆哆嗦嗦。
香菜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虽说笨人有笨方法傻人有傻福,但是她不希望芫荽遇事总是一根筋儿而脑袋不会拐弯抹角,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在芫荽身旁。
货舱内一片漆黑,但香菜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芫荽并没有睡着。
她轻轻拍了拍将胳膊紧紧蜷缩在怀里的芫荽,小声说道:“哥,你去把米袋搬来垒这儿,给咱们挡风。”
“诶!”芫荽重重点了一下头应道。
芫荽觉得这主意真好,一股干劲儿涌遍全身,他摸黑将米袋搬到香菜的跟前,渐渐垒成了一道矮墙。
身子活动起来,人也不觉得冷了,芫荽越搬越起劲儿,跟打了鸡血一样,要不是香菜喊停,只怕他会把整个货舱里的米袋都挪过来。
芫荽这儿摸摸那儿拍拍,确认垒起的挡风墙不会倒塌,这才安心的坐回到香菜身边。
才做完了不小的运动量,芫荽却没有感到半点困倦,借着透进货舱里渔火的弱光打量自己累积的成果,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也不知道这袋子里头装的啥……”
“是大米吧。”香菜声音惺忪。
芫荽的身子动了一下,凑近香菜对她耳语,“好像不光是大米,我刚才搬东西的时候摸到袋子里面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听了这话,睡意涌上来的香菜脑袋里的瞌睡虫一扫而光。她警醒的查探周围,只听到货舱内鼾声四起,并没有发现别的异常,依然没能安心。
她竖起食指比划在嘴边,极力压低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嘘——别多管闲事,赶紧睡你的觉!”
“噢。”芫荽憨声应道。
良久之后,他在合上双眼,呼吸均匀,渐渐熟睡。
此时此刻,香菜毫无睡意,脑袋不受控制的千转百回想了很多——
不管那些米袋子里面除了大米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香菜一点也不感到好奇,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
她是个惜命的主儿,如非必要,不会主动往人家的枪口上撞。
说实话,她早就觉得事情有蹊跷。
先说江胖子这人很会偷奸耍滑、投机取巧,明显就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他手上有活儿,却不请正式的码头工帮他做,就是不想给出那一份子工钱。在街上拉一些买不起客船的船票却又想往北上去的渡客们,江胖子不仅能从这些人手中赚到钱,还能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让这些人给他当免费苦力,把货物装到船上。
对江胖子来说,这是三全其美的好事,也难怪他会那么忌讳女性了。
为了掩人耳目,江胖子才选择在晚上让那些渡客混上船,这也说得过去。但是这么做,实在不符合他有恃无恐的个性。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肯定别有原因——
也就是江胖子重视的这批货了。
江胖子特意等到天黑才让人把这批货装到船上,只怕这些米袋里的玄机是见不得光的。
货船在江上行驶了一夜,从未靠岸,似乎有日夜兼程直达沪市的迹象。
货舱内的异味越来越浓重,有几位渡客晕船,呕吐在了船上。
香菜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却不情愿做这个出头鸟。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发现货舱门口外至少有两个人影来回晃动。他们如此戒备,哪里像普通的船员?
货舱深处的角落,有个看似很伶俐的少年起身,身形瘦小的他似乎很缺乏行动力,从货舱后头跨到货舱前头,短短的一段路上不是踩到那个人的手就是绊到了那个人的腿,整个人显得迟钝又笨拙,道歉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
他登上木梯,爬到货舱门口,将木板门打开,半个脑袋还没有露出去,就被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人拿着鱼叉对准了脸。
尖锐的铁刺,再往前一根小指头的距离,必然见血!
少年吓得后退,似乎忘了身后就是楼梯,往后退时一脚踩空,整个人跟雪球似的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撞到了芫荽垒起的那堵米袋矮墙上才停下,痛的他皱着脸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你没事儿吧?”芫荽好心,要将那名倒霉的少年扶起来,起身时却被香菜扯住了胳膊,低头一看,却是见满脸凝重之色的香菜冲他摇了摇头。
香菜这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要让芫荽多管闲事。
目光一转,芫荽同情的看着那名少年,默默的依了香菜的意思,袖手旁观。
货舱木门大开,白灿灿的昼光顿时将整个货舱照的一片亮堂。然而忽然一暗,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背着光立在货舱,竖起鱼叉狠狠在甲板上“咚咚”敲了两下,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很有威慑力。
那名倒霉的少年似乎经不起恐吓,变得噤若寒蝉。
拿鱼叉的男人横眉怒目的瞪着倒霉的少年,粗声粗气的喝道:“不是告诉你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了吗!你小子不听话,是不是想让老子把你丢到江里去喂鱼!”
倒霉的少年绷着嘴巴,忙不迭摆手,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拿鱼叉的男人重重冷哼一声,正要关闭舱门转身离去,听到有人开口说话,立时顿住了脚步。
“这位大哥,您就行行好,放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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