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一小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援师覆溃,寇益无惮,今贼氛告迫,全豫已陷其七八,藩王告救,望若云霓。自他日言之,中原为天下腹心,自今日言之,乃糜破之区耳……”
“此战之败,皆军阀之故,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我靖边军若与友镇配合作战,需严审其人资格,宁缺勿滥……”
写到这里,忽然一阵寒风卷来,温士彦不由紧了紧身上大衣,他看向窗外,雪片大如掌花,纷纷乱乱的坠落下来,好一场大雪啊,瑞雪兆丰年,只是,雪下得早了,看来明年又是一场大旱啊。
温士彦叹了口气,当日他在护卫掩护下奔回开封,自己虽没事,但随同护卫却伤亡了十几个,回到宣府,必须要接受一场质询,合上完笔的报告,他又拿起一份告示,却是流贼射进城来的。
“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李示:仰在省文武军民人等知悉:照得尔援丁启睿、左良玉、虎大威等被本营杀败,逃奔四散。黄河本营,发兵把守,他路援兵俱绝,尔辈已在釜中,可即献城投降,文武照旧录用,不戮一人!如各延抗,不日决黄河之水,尔等尽葬鱼腹。本营恐伤天和,不忍遽决,慎勿执迷视为虚示!先此晓谕。”
温士彦久久看着上面的“不日决黄河之水,尔等尽葬鱼腹”几个字,流贼日后会决河吗?他不敢肯定。
十二日官兵大败后,流贼在十三日围城,不过二日后,他们尝试攻打未果便退走了,临行前,射了众多告示进来。
哨骑所闻,他们大部去了汝宁府,又有消息说,大股流贼精骑逼向河南府,这些所闻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野外是流贼的天下,官兵哨骑尽畏惧不敢出,开封城内各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收起告示,温士彦环视屋内一遍,终于要离开开封了,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他收好东西,推开房门,一阵风裹着雪花袭来,温士彦不由浑身一颤。
外间雪花点点,就见院中尽是观察团的使员,还有一些三晋商会的人,一辆辆大车停着,上面满载收罗的妇孺小孩,一个商人过来对温士彦诉苦:“大使,今日走,就只能带走三百名买来的妇孺孩童,这天寒地冻的,实是不便啊。”
温士彦淡淡道:“无妨,后续的妇女孩童,就慢慢运吧。”
他一辆辆大车看去,内中的妇孺小孩,尽用畏惧的神色看来,个个浑身脏兮兮,面黄肌瘦的,个个哆嗦的挤成一团,温士彦道:“天气冷了,给他们每人加上一件棉衣,然后路上热水热粥要供应好,一定要确保到宣府镇,路上不死一个。”
这商人暗暗叫苦,我的爷啊,这里是中原腹地,不是宣府镇哟,哪来的那么好条件?得了,温大使随便说说,自己又要劳心劳力了,真是上官动动嘴,底下跑断腿,面上他却拍马道:“大使仁德。”
温士彦道:“嗯,我靖边军之形象,需从一点一滴做起,这事马虎不得。”
旁边一赞画也叹道:“每逢战乱,受苦最多的还是妇孺孩童,大将军下令收罗这些孤小,这是万家生佛的事。”
又有一个赞画道:“现宣镇与塞外尽多青壮,若无人伦,久出,必出祸事,妇女也必须多多收罗。”
众人说着,走到一辆车前,都是眼前一亮,就见内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似乎受了伤,不时咳嗽,她的怀中,还依偎着一对五、六岁的双胞胎女娃娃,女娃娃脸色皆是苍白瘦弱,二人蜷缩一团,紧紧抱在一起,众人目光注视,只是怯怯的。
双胞胎较少见,各人不免多看几眼,那老婆婆有些畏惧的想起身行礼,温士彦止住她,柔声问双胞胎女娃娃道:“都叫什么名字?”
似是姐姐的怯生生道:“……姐姐大囡,妹妹二囡……”
那商人在旁边介绍:“她们是曹帅俘获的饥民家眷,带回开封来安置……”
又指着这三人旁边一个年轻女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这婴孩倒是白白胖胖,一双圆圆的眼睛很引人注意,不时还天真无邪的拍起小手,口中咿咿呀呀的嘟哝什么,此时正紧抓着大囡的衣角不放。
商人介绍了这婴孩的来历,也因要随军征战,曹变蛟将婴孩带到开封后便找了个奶妈,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蛆儿,那奶妈见曹、王不归,又看了流贼告示,担忧他们以后真会决河,便决定到宣府镇去,便找上了这商人。
众人皆是叹息不已,那赞画长叹道:“怜我百姓,忧患其多,怜我世人,忧患何多……”
院中,还有陈永福与虎子臣带了一些亲卫,他们是来送行的,风雪中陈永福默默无语,虎子臣只是呜呜哭泣,心伤虎大威的死去,众人无言的拱手告别,上了车马时,温士彦回头看去,陈永福仍呆呆站着。
温士彦忽然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一生充满冷漠算计,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痛哭一场。
寒风凛冽,雪花飘飘,车马不断驶出大院,陈永福呆呆看着他们车马一路北去,慢慢的,似乎一阵雪花过来,他们就踪迹不见了。
他悲凉的长叹一声:“我儿,为父无能,只盼望你在宣府好好的,平平安安就罢。”
叹息中,风雪越大,最终,将他整个人身形掩没。
《第九卷完》
老白牛:本卷波折挺多的,还好终于写完了,感谢朋友们始终如一的支持,请期待本书最后一卷: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外,刚知道昆明的事情,非常的愤怒,恨,刻骨的恨!(未完待续。。)
明末边军一小兵 第653章 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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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五年九月二十九日,京师,紫禁城,东暖阁内大臣聚集。
内阁首辅周延儒,吏部尚书郑三俊,兵部尚书陈新甲,户部尚书倪元璐,刑部尚书刘泽深、工部尚书苑景文,甚至老得不象话的礼部尚书傅淑训均有在列。
同时进入内阁的,但并不是一部之尊的礼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魏藻德,礼部左侍郎、协理詹事府、东阁大学士陈演,一样列于东暖阁之内。
陈演善于勾结内臣,往往从内侍口中,可以暗中得知次日皇帝要问之事,每每对答如流,很得崇祯帝欢心。
魏藻德擅长辞令,极有辩才,很能猜测崇帝心思,也每每总能迎合,所以一样简在帝心,虽然现在最得宠的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但二人非一部之尊,却也不落下风。
以小官制大臣,这是大明的传统,或许崇祯帝觉得周延儒势头太盛了,又与倪元璐、郑三俊皆是江南人氏,东林党一员,不愿看到阁中一家独大,隐隐有以二人相制之意。
最后,又起复都察院左都御史职的李邦华,也静静坐在一张锦榻上。
崇祯十四年京师那场大震,李邦华虽暂时引咎辞职,但他根深叶茂,门生故吏遍天下。自己在内阁日久,也曾任过兵部尚书等要职。
族人李日宣,一样任过兵、吏两部尚书,李氏族人,也皆是官运亨通,族中李振裕,历史上更先后担任过工、刑、户、礼四部尚书,民间直有“一家八尚书,九子十知州”的说法。
所以不久前,李邦华又起复了。此时手上只是捏着一张报纸面无表情看着。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看着报纸上这段话,阁内群臣表情各异,面对皇帝,个个也不知该作何神情。
京师不久前刚下了一场大雪,虽阁内有着厚厚火夹墙,此时仍然有些寒意,崇祯帝坐在龙椅上,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下方阁臣,看他们翻看各日报纸,传来的各方塘报等。()
良久,他淡淡道:“都说说吧。”
塞外与中原的塘报,是在二十四日同时到达京师的,不同的是,开封战事塘报是在二十四日上午到达,王斗的塞外捷报,则是在下午到达。
当接到开封塘报时,君臣人等均是晴天霹雳,有若天都要塌了,惊恐之下,他们不约而同打探王斗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很多人竟希望王斗大败,就连皇帝都有这种心理。
只是事与愿违,很快等来的却是王斗的捷报,还是明中叶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几天后,宣府时报也接连不断的到了,不是每六天发行一次,而是隔一天就出了一份,上面更是大夸特夸,将此次塞外大捷赞得天上地下少有。
王斗的塘报,还将这次大捷归功于皇帝洪福,归功于朝廷诸公运筹帷幄,只将自己名字摆在最后面,但报纸就不管不顾了,真是用力的吹,拼命的吹,吓煞人的吹。
标题也是一个取得比一个惊竦夺目,什么《饮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什么《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什么《但有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等等等等。
特别二十六日初版时那个头条《饮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报纸结尾引用了建昭三年,陈汤大败匈奴所上奏疏不说,更狂热的高喊:“向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致敬!”
最后更推出系列报导,将靖边军各将,王朴人等大说特说,甚至连一些小兵卒之事,都占据了几个版面,每天花样不断,不知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王斗塞外大捷,在《宣府时报》长篇累牍的报道下,依君臣所知消息,宣府镇早沸腾了,大同镇,山西镇同样如此。
大明几百年来这三镇边患严重,不知多少百姓妻离子散,眼下鞑子老窝被永宁侯一鼓端了,漠南鞑子尽灭,不灭的也成为奴隶,至少几十年内三镇无忧,百姓安宁,岂能不喜?
各人口中,触目皆是王斗之名,靖边军之威,王朴大同军也占了不少便宜,连忠义营,新附营都声名鹊起。
京师也沸腾了,各处茶楼酒肆爆满,满馆皆是唱报之人,便是馆外,都黑压压聚满人,在中原大败的背景下,百姓们分外需要一场胜利,靖边军刚好满足了他们这个需求。
特别在世人印象中,饮马流沙河,征战塞北边,一向是历朝将士最高成就,各人内心深处最强的渴望,历代文人,关于边塞之曲也不知凡几,所以这塞外大捷,就分外的振奋人心。
二十八日的宣府时报,除了继续报道大捷外,还报道了朱仙镇之战前后详情,比朝廷邸报详尽多少倍,最深刻的悼念虎大威,姜名武等阵亡将士,更声讨左良玉等无良军阀!
报纸上严厉说着:“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左良玉为一己之私,置十数万将士安危于不顾,于大战关头弃师而去,终导致官兵大败,中原糜烂,此等鼠辈,最终不会有好下场!”
报纸的报道。引起京师百姓的愤怒,一般各总兵,巡抚,总督什么,都有在京师设立会馆,探听情报,抄写邸报什么的,特别是武人,这些选派驻京人员更有别的妙用,戚继光当年就痛斥过这种现象。
“……将官调赴随征之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布于入京道路,及兵部门首内府诸处,计约某日可追及敌,不待报至。便纷纷扬言曰:某将官追上敌了。殊不知三千军内。还无二、三百到。还有相去一、二百里者,谁为查究?还未见敌,及约期相近。又是前项之人各处称扬曰:某官知何被围,如何砍杀。其欲妒人之功,报己之怨者,则曰:某官在某处劄营,如何不救。寻曰:本官如何杀砍突围而出矣。甚至喧动圣明……”
左良玉在京同样有一个平贼镇的会馆,内中差人事前事后,就如此诡言纷扰,左良玉在朝中诸公军之重擎,国之大将的印象,除了本身兵马众多,未必没有这些人的功劳。
京中百姓对左良玉也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很能打仗,深得朝廷器重,想不到是这种德性,他们省衣缩食,纳粮交税,供养的就是这种贼将军?逃跑将军?
加上左家人员仗着自家主子深得朝廷依重,平时在京中也是横行霸道,愤怒的人群冲来,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殴打,该会馆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与之交好人员想不到一份报纸竟有如此力量,茫然无章,手足无措下,个个惟恐避之不及,纷纷疏远他们,左良玉在京中各类产业损失严重。
不单如此,想必这种愤怒,还会向大明各地蔓延过去,左良玉是真正臭名远扬,虎大威人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将传播千家万户,青史留名。
当然,王斗作派看在内阁诸公眼里,各人是内心百味夹杂,什么时候,天下舆论要由一个武夫引导了?这千百年来文人优势何在?各人还暗暗心惊,区区一份报纸,左良玉名声就尽毁了,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声名。
有朝一日,王斗若用来对付自己,他们不敢想象,这结果会是怎样!
崇祯帝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塞外胜了,还是国朝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只想着,王斗声名更震了,特别有此报纸利器,朝中内外,又会有多少人催自己调靖边军南下平贼?
只是,自己放心吗?
主弱臣强,此乃乱国之兆!
特别夜深人静时,他每每细想王斗经历,自己与其相见时的情形。
想来想去,总想不透这个人,不知他在想什么,觉得其心思难测之极,说他忠吧,实是大明第一忠之人,塞外大捷,也让功于自己与朝中,谦逊守礼,但说他奸吧……
王斗发家的经历,也慢慢浮出水面,其实很多事情不需要亲眼目睹,详细推敲,慢慢就可以推断出来。
伴随他的,总是腥风血雨,真是踏着满地尸体爬上来。
最初王斗任靖边军屯长,然后不久,副千户杜真死了,死因遇匪,王斗很快爬上去,任防守。
然后王斗任保安州城操守官,不久参将毛镔死了,死因是可笑的马上风,王斗又很快爬上去。
中间什么军士闹饷,商人罢市,学生罢课,王斗尽杀之,尽显其狠辣手段。
然后巨鹿之战,王斗抛下陈新甲,率军南下追随卢象升,这当中,监军高起潜失踪,到现在人影全无,崇祯帝慢慢怀疑,高起潜就是死在王斗手上,毕竟高起潜拥兵不救,王斗有杀他的动机,也有这个狠心。
特别松山之战后晋商中伤谣言这件事,更可看出王斗的冷酷无情,肆无忌惮。
晋商羽翼何等之大?再说背后还涉及到藩王,寻常人皆要三思而后行,但王斗就是敢动手,率军从宣府镇杀到大同镇,又杀到山西镇,杀得血流成河,似乎天下间,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太监,藩王,都是大明文臣武将望之怯步之人,文臣不用说,便是武将,不论他们如何跋扈,没听说有人敢杀太监的,可见王斗其目中无人,胆大妄为。
而从他的经历来说,又可谓是上司的克星,一路杀官上来,也不知多少个上司死在他的手上,此人意志坚定,心狠手辣,极有自主决断,他一步一步爬上来,每一步都冷酷无比,他的目标是什么?
有朝一日,自己妨碍到他的目标,会不会?
想到这里,崇祯帝心中一种恐惧涌上心头。(未完待续……)
明末边军一小兵 第654章 岂又不忠乎?
“说话啊,都哑了?”
看群臣一直在沉默,压抑的气氛让人不安,崇祯帝不由大喝一声,整日担忧国事,他的脸庞看起来更憔悴了,身形单薄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其实早在曹、王兵败,流贼逼向开封时,他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整日胡思乱想的,食不甘味,睡不安心,他害怕,害怕战败的消息,开封实在太重要了,特别内有藩王叔父存在。
只是害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开封的塘报,是在九月十三日一早发出的,这等事情,丁启睿等人想隐瞒也隐瞒不了,战情总要发出,只是足足在二十四日才到达。
河南到京师的驿站已经衰废,信使传递也是时断时续,早已做不到每日不歇,以一昼夜三百里的快捷速度前行。
虽然丁启睿在塘报中极力为自己辩解,将兵败原因推到流贼势大头上去。
毕竟曹、王新军都大败了,他们跟着败也情有可原,还有主要就是弹劾左良玉,不过崇祯帝毫不犹豫,还是以朱仙镇之败督抚无能,令锦衣卫出京,去将丁启睿逮入京来。
圣上雷霆大怒,便是阁中有与丁启睿交好者,这个紧要关头,也没人敢为他说话,况且崇祯朝时杀文官若杀鸡,惹恼皇上,便是身为内阁大臣,谁知道会不会砍到自己头上来,还是明哲保身吧。
杨德政、方国安只余数十骑人马,朝廷对二人没了顾忌,一样令锦衣卫将他们逮入京来。
杨文岳、虎大威、姜名武人等战死,国朝历来死者为大,生前再是不堪,只要死了,都是优抚有加,更不说这些人还忠勇可嘉,所以内阁诸公都决意对阵亡人等大加褒奖,免得招来物议。
还有此战高名衡、陈永福等人。也是该褒奖的褒奖。该惩戒的惩戒,唯有左良玉不好办,需要三思而后行。
虽然左良玉是朱仙镇之败的罪魁祸首,但他骨干兵马不失,兵多势大,朝廷还要依靠他效力,更重要的是,若处罚过重,他反了怎么办?投降了流贼怎么办?中原已经糜烂,难道要让湖广也糜烂吗?
历史上左良玉逃跑致败。朝廷不但不敢治罪,反而“发帑金五万。户部金十万,及银牌、布币,犒左良玉军”,真是咄咄怪事,却也是明末现状,有兵就是草头王,辽东军门。中原左良玉,陕西贺一龙,东南郑芝龙,皆是其中代表。
只是朝中诸公刚捏着鼻子决定对左良玉大加嘉奖,宣府的报纸来了,左良玉天怒人怨,迎风臭千里,假以时日,臭遍整个大明只是等闲。这种情况下,再对左良玉嘉奖,可想象到时的物议喧然,诸公也不想被千夫所指。
只是该如何处置左良玉?嘉奖不行了,甚至处罚浅了,都不能平熄民怨,但处罚深了,左良玉若……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越想君臣越怨宣府那份报纸,军国重事,成为小民谈资就不说了,看那报纸傲然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明朝廷在宣府呢,中枢威严何在?
特别该报对左良玉的宣判口气让人不爽,你是刑部还是大理寺?眼中还有中央吗?
虽然君臣对时报每期必看,但各人也越发不满,只是禁难禁,报纸的威力,朝中上下又深有体会,最后想来想去,军国重器,别人有,自己也必须有,将舆论掌握在自己手中好了。
更别说江南在酝酿开办报纸,欲称之为江南时报,辽东吴三桂,也打算搞个辽东时报,没理由中枢要落于后人。
而且自己开办报纸也很有优势,宣府时报那种昂扬之气学不来,但毕竟是中央,控制着全国各地,大义在手,更范围广,资料足,连宣府的采访们,都经常要来抄自己的邸报,这就是优势所在。
所以君臣这些日商议政事,内阁关于开设皇明时报的议题,已经郑重摆到皇帝案头,也向世人表明,北京城这块地方,才是大明的中央,朝廷的中枢所在。
除此这些时日,还有辽东告急,东虏攻入朝鲜,曹、王如何处置等烦心事,让朝堂纷争不已。
最重要的,塞北捷报到后,如何封赏王斗?这才是让臣君最头疼的事。
崇祯帝左右徘徊,他对王斗模糊下了判断,便是盛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自己不能再给他坐大的机会,所以早前靖边军扩军到五万,加上王斗请旨征讨塞外,他毫不犹豫同意了。
在他想来,王斗定然深陷泥潭,在塞外消耗个三到五年,甚至与塞外胡人两败俱伤,趁这个机会,自己剿灭流贼,整顿内务,国事定然能兴,王斗野心没了施展的地方,定然安安心心做个大明纯臣,成为崇祯朝的戚继光。
介时君臣相得,一起中兴大明,流传到后世,也是一桩美谈。
只是,王斗又大胜了,名望又涨了,为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让自己安安心心呢?
臣强主弱,又岂是君臣之道?崇祯帝心中深深的无力,只是看着阁内的群臣们。
作为兵部尚书,陈新甲还是先开口,去年那场事后,陈新甲深深反思自己,觉得还是应该与王斗站在一起,朝野中人,现在谁不知道自己与王斗是一党?自己不论怎样做,都改变不了这种印象。
皇帝虽对自己冷落,但兵部尚书这个位子,还是坐得稳稳的。
他猜测皇帝心中,需要一个与永宁侯沟通的桥梁,就算朝中对永宁侯再猜忌,但只要王斗在一天,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就稳稳当当的,只需小心翼翼一点便好。
况且,昨日宣府镇情报司拜访,许了自己不少银圆,自己理当桃李相报。
他脸上带着欢笑,高声道:“皇上,永宁侯塞北大捷,此乃国朝百年来未有之盛事,足可与徐达,蓝玉人等之壮举相比肩,大涨我中国之志气。灭胡虏之气焰。胡儿不敢再南下牧马,宣大三镇百姓安宁!”
“如此大胜,自然要赏!微臣斗胆提议,请效仿汉唐旧例,设安北都护府,囊跨漠南漠北之地,以归化城为都护府所在,令永宁侯充任都护府大都护,为我大明守护北疆,驱逐胡马。使三镇不再有妻离子散之苦!”
他脸上敛去笑脸,带上一点忧虑:“只是……塞外苦寒。永宁侯若长驻归化城,想必会不断要钱要粮,现在仓储匮乏,只恐介时户部钱粮难支,所耗者巨,微臣又觉此策……”
他神情烦恼,崇祯帝则是心中一动。争议几天了,第一次听到一个靠谱些的建议。
他对塞外没什么概念,总觉那是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否则胡儿富足,就不必时常南下劫掠,反之是汉军前去抢劫了,历朝将士,也皆以长驻塞外为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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