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龙兴寺乃襄阳名胜,本地无人不知,自然也听过主持广济的名号,崔冉愣眼巴睁地瞅着广济看了好一会儿,几度欲张口道谢,嘴里却像塞了团隐形的棉花,老发不出声音。
商荣早想知道他抵触广济的原因,此时正好趁机询问。
“崔公子,我看你这一路上对广济大师不理不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崔冉品性诚实,知道心事难瞒聪明人,抱愧直言:“我与广济大师素不相识,何来误会之说,之所以疏远他,也不是因个人好恶,其实是我的老师痛恶僧道,严令我们这些弟子远离出家人,若是不尊教谕就会受鞭刑重罚,我不敢违背师训,只好对这位高僧失礼了。”
厌恶僧道没什么,禁止学生接触出家人也无可厚非,但用严刑峻法威逼他人顺从自己的喜好,就太专擅跋扈了。
赵霁信口讥讽:“你老师是谁啊,怎的这般霸道。”
“恩师羊胜,公羊的羊,得胜的胜,号‘五湖先生’,乃荆襄第一名士,相信广济大师也知道。”
崔冉一开口,眼睛顿时被崇敬点亮了,羞愧随着“羊胜”这个名字烟消云散,最后那一问,还明显伴着挑衅。





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91
广济合十赞叹:“这位羊先生确是山南道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座下门徒上万,每次开坛讲学都观者如云呢。”
崔冉的得意似麦芒荆棘,存心在广济跟前招摇。
“家师不仅学淹古今,更是义薄云天的大善人,襄阳本地的贫苦人家几乎都受过他的周济,男女老少尽皆感恩。这几年他还在城外开设慈济院,容各地逃亡的流民,那些难民都把他视作再生父母来爱戴。连襄阳节度使高行周高大人也对他百般器重,各级衙门一听到先生的大名,无不大开方便之门,你们说有了这样大仁大智的圣人,我们何必还去迷信泥塑木雕的菩萨神仙呢?”
他当着广济大吹大擂,末了还公然贬低,商荣赵霁两个局外人都觉气愤,广济却一直沉心静听,脸上的微笑好似常青藤,不见衰败迹象。
四人稍后沿江跋涉,天亮时来到一座渔港,崔冉夜间遗失了全部盘缠行李,富人家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可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他不知该如何返回数百里外的家乡。
商荣救人救到底,在港口重新雇下一艘船,替他付了船,后面的路程顺风顺水,暮宿朝发,又过三日已至襄阳境内。
崔冉感谢商荣赵霁搭救护送,诚邀他们回家喝自己的喜酒,还说他的老师羊胜也会莅临婚礼,自己可以替他们引见。
两个少年逆反心强,崔冉事先做了太多天花乱坠的吹捧,使得他们对这位声名显赫的羊先生暗生厌恶,都不屑与之接触,随便找借口推掉了。
一行人在码头分手,广济问商荣打算先往何处。
商荣说:“我们想先发卖这些皮货,赚了钱又腾出手,才好四处游玩。”
广济说:“老衲认识几家专做这类生意的商铺,少侠不妨去谈谈,或许能做成买卖。”
赵霁喜道:“我朋友的哥哥就在龙兴寺出家,我正想顺道去看望他呢,待会儿卖完货物,我们就跟广济大师去龙兴寺吧。”
去寺庙借住能节省好些食宿,这点正合商荣心意,笑盈盈问广济:“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怕上当受骗,不知能否向宝刹暂借一个歇脚之处?”
广济笑道:“少侠这是哪里话,寺庙本是为众生行方便的,寒寺虽陋,却还有几间空房,二位只管安心过去,住多久都行。”
老少三人结伴进城,这襄阳地处荆楚上游,东邻吴越,西面川陕,南接荆衡,北连宛洛,自古是南北要道,中原门户。城内街道宽阔,市井繁华,高屋大厦鳞次栉比,往来行人张袂成阴,确是少有的大都气象。
街上人太多,赵霁怕被人流冲散,赶紧抓住商荣的手,夏日炎炎,手心里不久汗津津的,商荣嫌脏几次想甩开,反被他越握越紧,只好由着他。又走出一条街,赵霁忽然用力摇晃他的手臂。
“快看快看,那人好奇怪啊。”
商荣顺着他的指引瞧新奇,见一个身高九尺,体形魁硕的光头佬背着个大布口袋沿街蹦跳行进,头戴弯眉笑眼的白脸面具,腰系绦,脚踏红鞋,手里的拨浪鼓咚咚作响,妆扮十分喜庆,身后十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子像被饵料吸引的小鱼成群结队地追着他跑,咿咿呀呀欢叫不停。
赵霁奇道:“这人是做什么的,那些小孩儿干嘛跟着他跑?”
他本是自言自语,旁边一个嘴滑的摊贩听见主动介绍:“这人叫黄三,原是个游方和尚,上个月来到襄阳听了羊胜先生讲学便不做和尚了,还俗后留在羊先生家打杂。这人很喜欢小孩子,他背上那大口袋里装的都是糖糕糖饼,每日拿到街上散给那些难民的儿女们,但只有小的有份,过了七八岁的就不给了。”
赵霁乍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人,又想那羊胜能靠演说诱使僧侣还俗,扇惑人心的本领可见一斑。
商荣不像他就事论事,也在留神观察那光头佬,心思却放在别处,觉得此人的体形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目光一直追逐对方和那群孩子,他们快速远去的身影像一把沙子洒进他的心田,产生无法回避的不适感。
这时已走远的广济转回来招呼他们,赵霁提醒他:“大师,我听说有和尚因为那羊胜的言论背弃佛门,长此以往,襄阳的佛教徒不就越来越少了吗?您得想想办法呀。”
广济泰然微笑:“学佛不仅靠慧根定力,还须讲缘法,若福缘深厚,天崩地裂也不可动摇,若缘分浅薄,即便佛陀在世也点化不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岂能强求?时候不早了,二位少侠快随老衲去办正事吧。”
他领二人来到襄阳最大的皮货庄和生药铺贩售兽皮兽骨,赚得纹银三百八十二两,随后又带他们去找到相熟的银匠,将散银倾成五个大元宝,便于携带藏。
商荣见他跟城内各大商贩交情熟稔,看样子常有往来,便忍不住动问。
广济说:“城内房屋密集,一有火灾,整条街都可能遭殃。加上战乱频发,盗贼疯起,商家们都怕有个万一,就把贵重财物存放到龙兴寺的库房里。一是信得过佛门弟子,二是因为本寺僧人多会武功,盗贼不敢轻易来犯。”
商荣计较道:“这些商人真会算计,白得了仓库保镖,您应该向他们要租金和报酬啊。”
广济笑道:“出家人可不能这么市侩,不过这些施主办事很公允,每年都会多布施一些米粮,也相当于俗家所谓的酬金了。”
这一现象兴起与隋唐,那时各大寺庙都设有无尽藏院,专替商贾储存货物,有的还兼任放债、转卖等业务,算是佛门里的商业机构。
他们办妥交易,找了家饭馆打尖。赵霁因荷包里刚有几百两银子进账,就想大鱼大肉海吃一顿,商荣却说有广济大师同桌,只能点素菜素汤。
赵霁认为这小气鬼是在拿老和尚当借口,隔着饭桌同他瞪眼斗气,反被他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冷笑呕恼,受够这种在人下巴底下接食吃的窝囊日子,决心以后也要偷藏私房钱。
饭菜上桌不久,邻座来了两个身背行囊,腰挎兵器的江湖客,都是人高马大的个头儿,相貌也都丑得可怕。一个受过严重烧伤,五官像融化的蜡烛,不成人形;一个天生畸形,左右脸全不对称,犹如被压烂的果子,奇形怪状,惹人惊怖。
吃饭时看到这样的面孔无疑很败胃口,赵霁低头做了个嫌恶的表情,脸上遽然一阵灼热,抬眼就看到那歪脸汉子凶悍的目光,他方才的神态想必已被记录在那双一大一小的阴阳眼里了。
惊慌中,对方喷出一声冷哼,抬起蓄满尖利指甲的手指朝着他们的方位轻轻一弹,赵霁并没看到有东西飞来,以为那是个没有意义的小动作。出于对歪脸汉子的厌惧,侧身避开他的?视。
商荣背对着那两个人,没察觉这些小波澜




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92
,夹起一个豆沙包往嘴边送。广济忽然抓住他持箸的手腕,低声说:“这桌菜不能吃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老衲去去便来。”
他在少年们的疑惑中起身,走到那两个丑汉桌前,谦蔼地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歪脸汉看他一眼,提起背囊大刀阔步出店,他的同伴,那火烧脸的汉子扭头看了看商荣赵霁,也拾东西尾随而去,广济大师默默跟随,三个人相继消失在店门口。
商荣意识到双方起了龃龉,问赵霁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赵霁慌惚道:“我见那两个人模样太吓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被那个歪脸汉子瞧见了,他好像很生气,凶巴巴瞪了我好几眼。”
商荣拿起豆沙包检查,左右掰开,馅儿里竟爬出几只黑黢黢的毛毛虫,包子经过高温蒸煮,不可能有活物,定是起锅后被人做了手脚。
二人眼神交汇,赵霁蓦地心头震动,惊道:“刚才我看见那歪脸男向我们这边弹了弹手指,他的指甲很长,该不会是……”
商荣点头:“那一定是个蛊毒师,这些虫子就是他下的蛊,广济大师是为了救我们才把他们引开的,我们快去帮忙。”
他俩结清饭钱,匆匆出店,向门外扫地的小二打听出三人去向,飞快钻进一条夹巷。
巷子曲折幽深,是繁华都市里的一处孔洞,巷外喧闹声如潮水奔涌,流入巷中的却不多,飞奔数十步,耳边只闻蝉鸣、鸟叫、风吹树摇,再往前十余丈,激烈的打斗声混合疾驰的气流灌入耳中。
商荣指挥赵霁将乐果儿放到树上,再一起悄悄蹑行至巷口,眼前出现一片半亩见方的开阔地,空地中两个人正在厮斗。那巍然立定,举着钵盂抵挡攻击的是广济,围绕他挥刀劈砍的则是那个歪脸男,另一个火烧脸汉子站在不远处观战,商荣见他嘴唇微微翳动,似在无声地计数。
歪脸男使一口四尺长的鬼头大刀,挥动时风如惨嘶,估摸着至少有七八十斤重,招式也矫激奇诡,星流霆击,眨眼间围着广济连出十余招,四面八方都攻到,好似饥狂的秃鹫,不撕碎猎物决不罢休。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迅猛的攻势到了广济跟前就像撞上石闸的洪水,空有威势,不见危害。
和尚身若老松,只守不攻,招式宛如佛手拈花,安详从容,手中钵盂为普通粗陶所制,竟能与对手的钢铁重刃抗衡,一次次正面格挡不见破损,定是靠自身内力护持,内功修为之强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商荣赵霁看得入神,早被歪脸男发觉,他这边久攻不下已是毛躁,正好拿两个小鬼开刀。乍然转身直奔巷口,大刀与空气摩擦,发出鬼号狼啸的嗡鸣,携带一股腥风,照他们藏身的位置斩落。
二人反应敏捷,分别向两边躲闪,烈风割面,碎石纷飞,中间的石板路被劈开一条阔长的裂缝,刀头深入地面一尺有余。
商荣闪避时已拔出佩剑,反手勾出一轮月牙,劈斩歪脸男手臂,歪脸男动作奇快,一个鹞子钻天以刀身为支撑空翻一周,顺势拔出大刀,自上而下斜砍商荣的右肩,商荣侧身避过刀刃,出人意料地用左手抓住刀背,再度剑刺敌人眉心。
歪脸男挥刀格挡,商荣身随刀动,剑尖始终追逐他的要害,他急忙刀身横扫,想摔开粘在刀身上的少年。商荣应变灵活,胆大身巧,竟曲右腿勾住他的颈项,剑锋直取咽喉,逼得他腾出右手还击,准备一掌震碎他的胫骨。
脑后突然风响,歪脸男飞快将身体向左面倾斜,一片清光帖耳擦过,削断鬓边几根头发。赵霁一击不中,不等招式用老,剑锋已转而扫荡敌人左肩,歪脸男只好撤刀回护,刀剑相撞,火星迸绽,那少年竟能稳稳挡住,这边商荣的剑已稳稳贴住他的脖子,再递出一分便可取他性命。
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歪脸男对手,但二人天分独到,每日在一处练武,模拟过各种应敌场面,天长日久,讨论出许多克敌制胜的招数,再经过无数的练习摸索,已配合得天衣无缝,能与一流高手对阵,对方若是轻敌便容易失手。
歪脸男实没料到这两个孩子有这等手段,被他们联手制住,心头恼恨欲死,也顾不得什么武林道义,直接使出狠毒的阴招。
商荣赵霁握剑的手同时发烫,剑柄突化烙铁,烧得人奇痛无比,两个一齐弃剑跳开,见各自的手心布满针眼般的小黑点,每个黑点里都蠕动着细小的虫子,狠命往皮肉里钻探,不消说,敌人又对他们下蛊了。
广济早已赶到,起初见他俩英勇迎战,对敌时有惊无险,便不急于救护。等到他俩中蛊,才自悔大意,抢到歪脸男跟前恳劝。
“施主,你方才答应只要老衲接住你一百招,此事便一笔勾销。如今百招已过,怎的还对这两个孩子下毒手,请快赐给解药,切勿因睚眦小怨造孽啊。”
歪脸男指着赵霁蛮横喝骂:“这小鬼刚才在饭馆里嘲笑我二人貌丑,饶他性命可以,但得给他们点颜色看,我这黑蚁蛊就是专门毁人容貌的,不消三个时辰他们脸上的皮肤就会脓肿溃烂,变得我比还难看。”
赵霁中蛊之初还很惶恐,听了这话急怒大骂:“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报复我一人便罢,为何伤害无辜!”
歪脸男看看商荣,狞笑道:“这小子敢在我跟前撒野,我当然要一并教训,而且我生平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面相丑陋的人惹到我,我多半不予计较,换成那俊俏标致的,就非毁了他的容不可。”
“丑八怪,我跟你拼了!”
赵霁忍痛扑过去,被广济紧紧拽住。
“少侠不可乱动,当心毒性发作得更快!”
赵霁已感觉脸颊上阵阵难耐的瘙痒,忍不住要用手抓挠,转头看看商荣,实在不能接受那样漂亮的一张脸被生生毁掉,心里电光火石地钻出一个念头。
“你把下在他身上的毒回去,全部下到我身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他先招惹了恶人,保护无辜,责无旁贷。
此言却率先招来商荣喝骂。
“谁让你求他了!”
他那牛心怪骨的小师父正挣扎站起,身体颤颤欲倒,神态却比岩石还顽固,那与生俱来的冷傲好似与生命同源,存亡危难都不能令其枯竭。
他一步步逼近歪脸男,冷笑带着割人的锋芒。
“你这么仇视貌好的人,普天之下,说到美貌,谁人及得上你们蓝教主,莫非你也对他心怀嫉恨,成天想着毁他的容?”
他两次见识歪脸男下蛊的手段,断定他是诸天教的人,便用这样的讽刺加以羞辱。因为他知道这恶人正等着欣赏他们的恐惧、绝望、软弱、哀求,他非但不能让他如愿,还要将对方企图加诸在他们身




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93
上的痛苦如数奉还。
歪脸男被他成功算计,原本扭曲的脸剧烈抽搐,五官几乎散架,利爪移动,这次彻底起了杀心。
“乌比古。”
那火烧脸的汉子突然走上前拍住他的肩膀劝说。
“这里是襄阳,我们还是卖广济大师一个人情,把解药给他们吧。”
这汉子的声音又闷又哑,像从水底的罐子里发出的,令听者压抑到窒息,可能也是烧伤造成的残疾。
露面伊始他一直保持沉默,有这么一副音同鬼怪的嗓子,不愿说话很正常,但他在诸天教内的身份地位似乎很高,一开口便制住那名叫乌比古的歪脸男的杀气,后者百样不自在地宣示愤怒:“他们这样辱我,我岂能放过!?”
火烧脸的表情如同一片平静的废墟,看不到一丝烟尘。
“他们是玄真派弟子,蓝教主和陈抟交情深厚,你给他们吃点苦头就够了,别闹出仇怨让两家难堪。”
乌比古的确有些忌惮他,对视片刻便输了气势,不情不愿地掏出两粒药丸递给广济。
广济念声佛号,双手接过,先刮下些粉末亲自尝了尝,再让两个少年吞服,见他二人手上的黑点逐一消失,总算放下心来,转向那两个丑汉,重新郑重见礼。
“多谢施主宽宏赐药,老衲还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敢问能否示下?”
乌比古粗恶反斥:“怎么?你还想日后寻机报复我们?”
广济连忙辩解:“施主误会了,二位远道而来,老衲想邀请你们到寒寺用些斋菜茶点,以尽地主之仪。”
这老和尚早年是少林寺的知客僧,待人接物最是活泛,今日诸天教与玄真派的门人在襄阳起了冲突,他既在场,便不能不居中调停,总要竭尽所能帮助双方握手言和。
可是乌比古不肯让他修这桩功德,恶狠狠看一看商荣赵霁,将两张脸一丝不苟地刻画到仇慝录上,洒开大脚赳赳昂昂去了。
那火烧脸的汉子仍在广济身旁垂手直立,姿态已先表露出恭肃,答话的语气果然也很谦和。
“在下穆天池,适才多有不敬,还请大师见谅。”
第35章山中岁月之大善人
在任何行当都得先论见识,再论本领,做官的要熟知官场态势,经商的要掌握商场行情,出入江湖也须牢记当今武林豪杰的花名册,分清好歹善恶,遇上了才不致吃亏。穆天池在这本花名册上名列前茅,他是诸天教六大堂主之一,执掌教内刑律,职位还在薛莲之上。
诸天教的刑堂突然来到襄阳,想必事出有因,但若非他主动开口,旁人也不便动问,广济不着痕迹地一边打量一边和他寒暄,穆天池像是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没说两句便告辞离去了。
赵霁望不到人影才敢悄声议论:“这人瞧着倒不坏,可模样太吓人,蓝奉蝶那样神仙似的人物,怎么手底下这么多不人不鬼的家伙。”
商荣顺手拍头:“你还嘴碎,师父常告诫我们不可妄议是非,评人长短,刚才的事都因你而起,带着你这个惹祸,迟早被连累死!”
赵霁早料到会被他秋后算账,可这事他纵有不对也是无心之过,委实不该受这么大责难,驳斥道:“我不过笑了笑,那个乌比古就要杀人,分明是他心肠歹毒,日后等我武功长进,定要好好整治这个恶棍。”
危机解除,他俩便闹内讧,真成了习惯使然。
广济将劝和的余力沿用到他们身上,一手牵住一个笑道:“两位少侠不要吵,去龙兴寺还得摆渡过江,我们快走吧,得晚了赶不上船。”
龙兴寺位于岘山,距襄阳城南五里,纵亘湖襄,威临汉水,江对岸就是荆襄要塞樊城,两岸居民往来频繁,江面上帆樯成行,满载旅客的船只不断起锚出发,渡口上等待上船的人挨山塞海。
商荣赵霁来时不断拌嘴,走到人群中又自然而然拉住彼此的手,谁也不觉得别扭。
这时一个怪现象吸引了他们的主意,越往渡口里边走,人群渐渐划分成两个阵营,左边的人群都自觉排列成一条蛇阵,蛇头停靠在十几丈外的凉棚前。棚内七八名伙计正手脚不停地忙活,每个排拢的人都会从他们手中领到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商荣观察已领到纸包的旅客,他们有的已打开纸包,取出里面的东西津津有味咀嚼,那是些黄黄红红的片状物,貌似晒干的肉脯。
“那玩意儿好像不钱啊,咱们也去领两包尝尝。”
赵霁最好新鲜,见了就想凑热闹,商荣却像个木桩子拖也拖不动,自古便宜不好占,的东西背后定然别有所图,他狐疑地问广济:“大师,那些人在干什么呀?”
广济讪笑不语,旁边一个老倌听了替他作答。
“这摊位是羊胜设下的,凡是信奉他的人都能去白领一包肉脯,这人憎恨佛教,因佛主张斋戒,他便用赠送肉脯的形式让信徒们摒弃佛法,有些人贪图小利,领了肉脯跟着说些诽僧谤道的话,实在是罪过。”
出家人忌讳口孽,怪不得广济拒绝解释,这羊胜的举动不论用多公正的说法论述都显得偏激恶毒,说出来就是一场是非。
商荣同情地看一看老和尚,又问那老倌:“这羊胜哪儿来这么多肉脯发放?他很有钱吗?”
老倌啧了啧干瘪的嘴,厌恶中吐出一声服气的叹息。
“他是襄阳数一数二的巨富,家财无数,在这附近有座农庄,据说养了几万头肥猪肥牛,襄阳城内贩卖的猪牛肉有一半是他家供给,这些送出去的肉脯不过九牛一毛。”
赵霁插话问:“我听说他是个大善人,经常救济穷苦,还留了很多流亡的难民,是真的吗?”
老倌讳莫如深地说道:“表面看是这么回事,听说他还会安排那些难民还乡,或去远处安家,每个月都会送走几百号人,那些难民走时穿戴一新,欢喜得很呢。可是……”
他看看左右,凑到少年们耳边低语:“我有个熟人也曾流落在羊胜的养济院,后来据说被安排到蜀地居住,说好一到那儿就写信过来,至今三年过去仍音讯全无,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
这些与众不同的说法引动商荣赵霁对羊胜的兴趣,想见一见这位名动荆襄的大善人,听老倌说羊胜此刻也在渡口上,待会儿会乘那艘最大的船渡江,便打算前去观望,只怕广济介意,先试着同他商量。
广济将“与人方便”奉为圭臬,情愿拉下老脸陪他们尽兴,不过事先提醒:“羊先生和他的门徒厌恶出家人,我们上去恐惹敌意,倘若对方言行不善,还请二位多加忍耐。”
他们了一番力气才挤上那艘人满为患的大船,船上至少半数人手持那个寓意归附的黄纸包,很多人不为过渡,专为瞻仰羊胜风采,翘首注




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94
视搭在桅杆上的看台。
少时船行离港,拖着万千?纹驶向江心,那万众敬仰的贤者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秀才,体貌瘦削,眼神悍,留着一撮与姓氏匹配的山羊胡子,平添几分老谋深算的明,手持一把羽毛扇子,瞧着又有一丝故作潇洒的嫌疑。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那双堪比鹰隼的眼珠子,摇摇望去仍光闪烁,轻易吸聚了所有人的视线。
1...2728293031...17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