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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山里多野兽,带着兵器才保险。我好心好意帮你拿出来,还不感谢我。”
“哼,那就有劳你多替我拿一会儿吧。”
商荣背起双手,学成人的姿态昂首前行,赵霁拎着双剑,夹手夹脚跟在后头,怨怨艾艾想这人上辈子定是夭折的皇子,不然哪里来这颐指气使的习惯,气恼下无心留连风景,一路盯着前方的背影腹诽。
清辉四彻,少年癯长的身影好似花枝颤动,赵霁起初只觉得他鹤颈般纤细的脖子很美,月光沿着那优美的弧线滑落,指引他发现其余的俊逸与柔韧,渐渐地,他觉得这人的身形无处不致,无处不曼妙,简直集最美的景致于一身,令他的眼睛无暇旁顾了。
早知他生得美,平时也没仔细瞧,这两年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赵霁心念一动,想看看他的容貌是不是也有相应的变化,念头脱口,化作他的名字。
“商荣!”
“……干嘛?”
商荣不紧不慢回头,脸上是惯有的倨傲,此刻这讨厌的表情像一层透明的糯米纸,包着比任何糖果都诱人的香甜与新鲜。
嘴馋的小孩习惯在美好的事物同美食之间建立联想,可是现在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堆在赵霁面前,他也食不甘味了。
唐诗里说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小子既不笑又不媚,怎么也能令天地万物失色呢,月亮也像对他起了偏爱,为他倾注最明亮柔软的光芒,仿佛浇灌一株含苞的花,花蕾尚未开放,已惊艳人间。
“你盯着我做什么?”
感觉赵霁呆滞的模样很可疑,商荣戒备地转动眼珠审视他,提防他搞鬼。
果不其然,赵霁贼兮兮笑了笑,罕见地腼腆起来。
“商荣,你越来越好看了。”
商荣许久没听他这么夸自己,更觉得古怪。
“又不是久别重逢,怎么突然这么说?”
“嘿嘿,谁叫你平时动不动发脾气,我都不想仔细瞧你,就记得你龇牙咧嘴的凶相了。”
“死小子,你是在拐弯抹角骂我吧?”
“怎么会~你也知道我一般不夸人,夸了就是真心的。”
赵霁厚脸皮地粘上来,跟他并肩行走,以便随时饱眼福。
他和商荣朝夕相对,本可偷偷看个尽兴,就因为刚才立了个题目,让商荣把他缠人的目光当成蚊子,咬着发痒,不咬烦人,伸手推他一把。
“有那么好看吗?比你的糖心差远了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选这句话当蝇甩,可能唐辛夷是梗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有机会就想吐出来。
嫉妒吗?
绝对不是,只是不喜欢这个人被当做参照物,随时拿出来同自己比较。
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干嘛这么问?”
赵霁也对这一言辞意外,看到商荣步速陡增一倍,他明白反问是重大失误,紧赶几步拦住。
“糖心是很好看,可是比起你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用拇指食指比出一段微末的距离,穿过这道狭窄的缝隙看去,那板着的面孔明显松动,答案想是正确的。
“嘿嘿,这下高兴了吧。”
画蛇添足的一问立刻招来数落。
“谁高兴了?男人要比就比文韬武略,比长相多可笑。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和唐辛夷?我是你的冤家就算了,唐辛夷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还在背后贬低他,人品真差。”
赵霁见商荣又开始拿班作势,忙不迭喊冤。
“我哪儿有贬低他,你确实比他好看,这是公道话,今天那个歪脸男要毁你的容,我宁死也要护着你,就是稀罕你这张脸啊。”
“呸,谁要你稀罕。”
商荣吐出一句虚张声势的啐骂,自觉占据了清高淡定的不败地势,便趁机摸一摸这坏徒弟的心思。
“今天要是换成唐辛夷,你也会那么护着他?”
他极力淡化这句话的含义,像将一滴墨汁稀释数百倍,对方休想用来描摹他的想法。
赵霁单方面以为他在考验自己,犹豫道:“我能不能说真话?”
“我让你撒谎了吗?”
“……如果是糖心,我也会那么做。”
不等商荣变脸,他抢着吼出那个“但是”。
“我救你是一厢情愿,你那么要强,根本不领我的情。糖心就不一样了,他胆子小,遇到那种情形肯定早吓哭了,我看到他那幅样子,能狠心不救吗?”
他无意中捧了一个,踩了一个,做成一碗奉承炮制的**汤,冲走卡在商荣喉咙里的鱼刺,商荣暗自爽快,在身旁剔出一块尺寸之地,赏给那粘人的小蚊子。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觉已至山脚。
这时半空云聚,团团朵朵缓缓流动,月光时隐时现,地面明晦不定。忽而一阵山风刮过,腐烂的腥臭似浊流败坏了草木夜露的清香,又像铁坨巨石,大块大块砸向他们的脑门。
赵霁捂住鼻子闷哼:“这么臭,该不会是死人?”
臭味浓重,死尸的体型必然庞大,他久居山中,知道大型野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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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腐味里都拌有特殊的腥骚,而眼下的臭气里有人粪的恶臭,更像死人**后散发的。
“走,过去瞧瞧。”
商荣从他手中取走自己的佩剑,径自往风口奔去,接连越过两处沟壑,一座百丈高的危崖异军突起,绕到东面,崖石一分为二,当中一条黑沉如墨的裂谷酷似巨兽张开的大口,谷中阴风惨惨,臭气熏天。
站在这恍如鬼蜮,连光线也怯步的地界,赵霁一阵畏惧,而商荣已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历来是看不见危险的瞎子,披荆斩棘上天入地,全仗一身血气。
赵霁知道他不会等待也不会勉强,跟随或留下任凭自己做主,稍作迟疑,快步追上去,就像白天跟着商荣投入汹涌的江涛,不管境遇如何变化,他的选择总是一致。
深入裂谷,黑暗变得外强中干,蓝灰色的微芒下,人眼已能掌控方圆两三丈的情状,遍地乱石叠生,漫天蝇虻成阵,而腐臭烈如薄刃割喉,他看到商荣单膝跪在一块乱石前,一件骇人的事物横在他身侧两条细小枯瘦的人腿。
感觉赵霁靠近,商荣提前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他上前,先塞给他一粒避晦驱虫的永清丸。
赵霁略一埋头,人腿上方的躯干完整呈现,是个光身的小男孩,死去已逾数日,周身多处腐烂见骨,胸骨洞开,大群蛆虫登堂入室,在尸体内修筑恶臭的营寨。
这孩子被挖了心肝!
赵霁双腿犹如面粉浸水,沉得迈不开,只见商荣慢慢拔出长剑,一线青光划过剑身凝于剑尖,似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他转回头,眼眸中微光晖盈,终于有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赵霁果断拔出长剑代替回答,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跟他一路到底。
商荣嘉许地点一点头,挥手示意他与自己兵分两路,贴着岩壁趋进,不出所料,沿路接二连三出现更多死尸,都是低龄幼童,清一色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
他们的死状鲜明揭示出凶手的身份,让商荣的记忆回到两年前。
提婆湿、紧那奴,这对采食小儿心肝练功的连体兄弟就盘踞在此?
握剑的手积满汗水,他弯腰抹一把沙土,重新抓牢剑柄,然后朝密切关注他动向的赵霁指一指脚下。
赵霁按他的指示施展轻功,步履如飞,落地无声,宛若两只灵巧的蚱蜢迅速逼近谷底。谷底是个直径超过三十丈的环形大坑,大概是上古时期天外陨石坠落击裂这座山岩,形成这条蝌蚪状的裂缝,皎洁的月光万般无奈地漏进天坑,照亮尸积如山的血腥惨景。
断肢、腐肉、干涸的血泊,看过这一幕的人不啻游览地狱。
一个恐怖身影正在尸骸上蠕动,经他点缀这噩梦般的图景产生碾压神经的真实感,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
壮如铁塔的身躯,不合节令的黑斗篷以及斗篷下高高隆起的驼背形异物,有了这些特征,商荣不用再观察质问,盐灼火烧的心炸开了,他像一把刚出炉的浑身携带火星的剑冲向挖心贼,两年前九死一生,两年后狭路相逢,他嫉恶如仇的心从未改变。
那贼人今日黑巾蒙面,发现袭击他的是个青葱少年,躲过两剑后,第一举措竟是跳上左近岩壁,往高处跃遁。
商荣呼啸追赶,到底慢了一瞬。
赵霁方才未和贼人交手,从旁看清对方的动作,抢先跳上石壁拦截,贼人仍不迎战,跳转至另一方位加速逃窜。
赵霁紧随其后,忽听商荣在下方呼喊,见他正以“丹霞鹤冲”身法跳上来,马上默契地伸臂握住他递出的左手,用力往上抛掷。
商荣借力上跃七八丈,已追上贼人,连环三剑分刺眉心咽喉心口,剑法迅疾凌厉,杀意如熔岩喷薄,志在必取。
那贼人也非等闲,身在绝境,竟像灵蛇般贴住布满青苔的湿滑石壁瞬间横移四五丈,而后继续纵身向上。
商荣出剑时双脚悬空,冲力消失,身子开始下坠,只好先抓住突起的岩石,而周围石壁光滑,找不到着力点,眼看已被敌人甩在了后头。
赵霁及时赶上来,在两三丈外招呼他。
“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商荣一喜,发力起跳,足尖在他肩头一点,好似迅翮穿云,须臾间在绝壁上连纵七八个回合,一口气跳出天坑。
崖顶星月迷茫,风卷云涌,不远处寒光飞溅,刀剑互啮,一个黑袍男子与那贼人恶斗正酣,其人目光凶狠,脸像沸锅里捞出来的,溃烂不堪,正是日间与他们在襄阳城里照面的诸天教刑堂穆天池。
第37章山中岁月之追踪
穆天池使的是一把背厚刃薄的斩、马刀,招式大开大合,攫戾执猛,挖心贼的兵器也从两年前的锡杖换成宽刃重剑,劈砍挑刺时剑气奔涌,发出龙吟虎啸之音。
双方身法都迅愈猿猱,乍看像两团聚散不定的黑云,刀光剑影犹如闪电穿梭其间,周遭气流恰似飓风铺陈,数丈内的杂草都被剑气内力形成的风柱连根拔起,树叶草屑狂舞乱旋,商荣稍微靠近,左边脸颊微微刺痛,已被叶片割伤,急忙挥剑格挡,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中,来袭的草木都被切成碎末,强大的风阵也被他洞穿一个窟窿。
发觉他想插手,穆天池低啸:“退后!”
声如山寺洪钟,漫荡林海苍穹,回音连绵经久不绝。
商荣充耳不闻,执意加入战团,目标是挖心贼斗篷下隆起的异物,那是两年前和他激战的秃怪紧那奴,这次他定要杀之而后快。
赵霁也已赶到近处,见一条恍若白龙的身影闯入乌云,而后黑白交缠,旋影迷离,俨然一副变幻的八卦,兵器铿锵撕咬,金红的火花如星雨迸发。
他又惊又喜,方知小师父已领悟了本门剑术绝学“流电飞星”,三个月前陈抟传授这套深奥繁复的剑术时曾说自己当初苦练五年才大致掌握要领,商荣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已能游刃恢恢,看来再过不久便可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莫名的自豪令赵霁热血鼓荡,围着战场呐喊助威,一团黑影冷不防冲出杀阵迎面扑来,他仓促举剑防御,来人避其锋芒,借他的头顶中转,鹰扬鹘飙地扑向崖边。
原来挖心贼腹背受敌,自知难以抵挡,奋力在刀光剑网间劈出一条缝隙,仓惶逃命。
“站住!”
商荣和穆天池同时喝喊,他仗着“八卦游龙踅”的优势,行动更比后者快捷,几乎踩着挖心贼的影子追上来,赵霁的脑袋又做了一回垫脚石,而此刻他已转身面朝挖心贼的逃向,跟随商荣一道追赶,
贼人慌不择路,直接跳下百丈绝壁,商荣距离他不足一丈,誓要当场斩杀,也毫不迟疑地跃出悬崖。
赵霁以为他头脑发热不顾死活,只见商荣在空中扭身燕旋,向他抛出一条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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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他腰间的绦带。
他为保管银元宝,特意弄了条七尺长的腰带,以便捆牢钱包,此时正好用来当救命绳。
赵霁明白他的意图,抓牢腰带一端的同时,脚尖勾住崖边一条粗藤,上身前扑倒挂于悬顶,商荣一手握绳一手持剑,抓住白驹过隙的一霎,猛刺挖心贼背心。
两年前他曾用同样招式刺杀此贼,被秃怪紧那奴以铁钩挡架,如今他功力大增,这一刺使上十成内力,足以穿透铁板,量那恶贼再难活命。
剑尖夹带刮耳的嘶鸣刺入黑斗篷,暗哑的撞击中,一件坚硬的物品被洞穿了,贼人急速下坠,商荣受绳索牵引顿在空中,剑尖脱离目标,拔起一股白色的烟尘,如薄纱曼舞,轻飘飘覆面而过,转瞬融化在乱流疾风中。
好不容易现身的挖心贼就这样逃脱了。
“你们两个,自己上得来吗?”
穆天池在崖上低声询问,似有施救之意。
商荣不假思索回说:“能。”
还剑入鞘,顺着腰带攀援,抓住赵霁的手借力一荡便跳回崖顶,赵霁也跟着爬上来,抬头正对上穆天池残毁的脸,背心又掠过一阵凉意,担心这人会为难他们。
穆天池不像乌比古粗暴蛮横,掌管刑法的人通常冷静讲理,否则搞出一堆冤假错案,如何服众?先问他们为何来此。
商荣已猜出他是特来抓捕叛徒的,拱手道:“在下方才复仇心切,误了穆掌堂的公干,还请海涵。”
穆天池堆满伤疤的嘴角抽动一下,似乎代表微笑。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诸天教的刑堂如无要事,绝不轻离苗疆总坛,不远千里来到襄阳,自然是奉了蓝教主的旨令。那修炼血煞经的挖心贼兄弟是贵教通缉多年的叛徒,我想阁下定是来捉拿他的。”
昨日双方在深巷冲突,穆天池便很欣赏商荣的英勇机敏,此时再会,可谓有缘,他将斩、马刀插入背后的革囊,叫上两个少年边走边谈。
“上月我们得到情报,确定这对叛徒在襄阳落脚,我带着乌比古赶来追捕。日间与你们碰面后,我二人又发现新敌情,乌比古前往荆州追踪,我独自搜捕挖心贼,寻踪觅迹找到这座山崖,正遇到他们被你们逼出山谷。这兄弟俩身手不凡,哥哥紧那奴又特别狡猾,我初来此地不熟悉地形,你就是不插手他们多半也会逃掉。”
商荣见穆天池通情达理,越发过意不去,向他保证:“穆掌堂,这对兄弟作恶多端,两年前我就想杀了他们,这次既遇上了,就没有再放过的理,不抓住恶贼,我们绝不离开襄阳。”
“你们除暴安良,志气可嘉,但看那谷中的尸体数量,这对兄弟的血煞功少说已练到了第六重,只怕难对付呀。”
“方才与他交手,没见他武功有多大长进啊。”
“那是因为他尚未催动功力,这血煞经威力无比,哪怕只出一根手指,按在人身上,周围的大小血脉都会焦枯断裂,伤在四肢能活半日,伤在躯干头颅则当场毙命,功力再强的人也抵挡不住。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穆天池声音嘶哑,语气却愈见和蔼,商荣仔细观察,发现他的双目格外清澈有神,仿佛镶嵌在粗糙砂岩上的青色琉璃,看不出一点杂质。
这人毁容前或许是个美男子,而今也不因外貌自卑,从容方正的气度明显有别于蛮夷,倒像深受律法熏陶的名门子弟。
三人在崖底作别,其时离天亮不远,淡月生晕,林烟层层,崖畔的江水如玉带蜿蜒,江面水气上蒸,迷茫的薄雾里渐渐涌现孤帆樯影。
夜间行船风险大,走夜路的多是黑道船只,或贩私盐,或运赃物,这些船多与官府暗通款曲,来往自如,民间也不以为异。
少年们沿河行走,商荣埋头琢磨如何抓坏人,赵霁两次搭话碰壁,识趣地观山望水解闷。越近黎明,江上雾气越浓,接天连水的烟氲遮蔽了远近一切事物,忽然,离岸五六十丈的水面出现一艘大船的轮廓,七座尖尖的巨帆仿佛七把锋利的尖刀割破雾霭,又像一座城池气势磅礴地顺流飘移。
赵霁从没见过这样巨大的船只,比嘉州所见的大船还要壮观,顿时被牢牢吸引住,睁大眼睛,在迷雾中细分船的构造。
毫无防备的,船上倏地闪出两道球形绿光,两球并列,中间隔着三四丈距离,每个都大如斗门,很像某个庞然怪兽的眼珠,狠戾饥猛,在雾色中晕染出无尽杀气。
赵霁被那绿光照得遍体生寒,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那边有妖怪!”
商荣闻声看去,绿光已经熄灭了,那艘大船也像不可追寻的噩梦转眼隐入雾障。
他以为赵霁看花眼,吊诡的景象随之出现,江面上哗哗乱响,成千上万鱼类翻江倒波地跃出水面,在这茫茫雾气中,汉水俨然一口沸腾的巨釜,生炊活煮江中的水族。
“这些鱼怎么了?”
商荣跳至江边,许多鱼已腾跃上岸,落在滩石上拼命甩尾挣扎,几百丈长的江岸顿时成了天然的晒渔场,然而寻死的鱼儿仍在前赴后继,被那成千上万只圆睁的没有焦点的鱼眼注视,商荣些许了然。
“它们好像在逃避什么。”
鱼群宁愿自投死路也不敢呆在水里,说明水中存在令它们惧怕的事物。
“一定是刚才那头怪物!”
赵霁确切无疑地赶来:“我看得清清楚楚,船上那怪物的眼睛比咱们家的门窗还大,说不定是头巨龙!”
他像脚下的鱼一样,双眼睁到极限,连比带画,语无伦次,随时会魂魄出窍。
商荣驻足眺望片刻,突然沿江狂奔而去,赵霁本能地追随他,二人轻功有成,快如离弦鸣镝,曲折的水岸线似飞练掠过足下,惊醒无数鸥鹭的酣梦。
赵霁拨开漫天掩地的鸟羽,见商荣顶着一只小木筏冲向江边,那是他在临江一户渔舍旁找到的,取走时不忘朝那家人的窗户里掷入一小块碎银。他将竹筏用力抛向江面,再轻捷地跳上去。
“你要做什么!”
“追上那艘船,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商荣低头解下绑在木筏上的撑竿,随后起身回望,原想问赵霁愿不愿同去,见木筏离岸已有一二十丈,懒得再调头接应,回头挥动撑竿,全力追逐雾中的大船。
“等等我!等等我”
身后喊声大作,竟贴着水面一声声靠近。
银涛碧浪间,一个人影如同捕猎的鸬鹚接连掠过波面,商荣不相信赵霁能突然练出凌波飞渡的功夫,仔细一看,他手里抱着一捆柴禾,随着跳跃的节奏不停抛出,在水上搭起一座稀疏错落的浮桥,踩着漂浮的柴禾追赶木筏。
这举动已将他现有的功力发挥到极致,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商荣也不由得替他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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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汗。
离会合越来越近,木筏飘入迷雾深处,雾气宛如大团肥厚的棉絮,将木筏包裹得严严实实。赵霁在最后一跃时找不准方位,脚下又不住势,只好一面祷告一面尽力跳出。
雾絮在他眼前碎裂,他看见了商荣,而木筏距离降落点尚有三丈远,等待他的是滚滚浪涛。
运气不帮他,人却靠得住,商荣适时伸长撑竿,拦腰接住他,仰身一拉,撑竿像旗杆笔直竖起,赵霁顺杆滑下,脚底总算落在了实处。
“你干嘛这么急,也不等等我。”
“你反应这么慢,等你连船影子都撵不上了。”
“你以为凭这小木筏就能追上人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
商荣嘴硬,心明白,蝌蚪游不过鲤鱼,麻雀飞不过大雁,单靠这树叶似的木筏,即便顺风顺水也不可能赶得上。
可是强烈的疑问像鱼钩拉扯他,他的脑筋正紧锣密鼓思索,那艘船是朝荆州方向去的,而刚才穆天池说他们在荆州发现了新敌情,在巧合和联系之间他选择后者,运载巨怪夜间行船,怎么看都不是善茬,非得追上去一探究竟。
这时左右水域波纹出现异常,相继露出十几只硕大的白色鱼鳍,状似三角形的刀刃裁水飙行,速度快得惊人。
二人尚在观察,一道巨型白影自后方跃起,一条长愈一丈的大鱼云朵般越过他们的头顶,通体雪白,光滑如玉,商荣惊问:“那是鲨鱼吗?!”
他在书上看过鲨鱼画像,书中记载此物体型庞大,擅潜擅游,凶猛、嗜血,时常攻击海上渔民。
看到连片游过的鱼鳍,他感觉情况不妙。
却听赵霁欢喜叫喊:“江里哪儿来的鲨鱼,那是江马!”
他在益州时曾见过有人贩卖这种鱼,听说只生活在长江流域,又名白鳍豚,喜欢成群出没,以鱼虾和水藻为食。
“这鱼性情温顺,不会伤人的。”
鱼群不断从木筏旁穿过,少说有百来头,大约遇上发情期,正赶着去下游交、配。
看着这些体型健壮,游速迅猛的鱼,商荣计上心头。
此物名叫江马,何不就地取材弄一头来驱使。
他将捆撑竿的绳索牢牢系在木筏前端,再把撑竿交给赵霁,命他紧紧握牢。
“你抓好木筏,我去逮一条鱼给咱们拉船。”
赵霁嗔他异想天开:“这鱼机灵得很,你又不会游泳,如何抓得住它?”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商荣并非盲目自信,昨日他跳江时积累了凫水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内力又足够支持长时间闭气潜水,总有七八分把握。
他将绳索空着的那一端咬在嘴里,盯住水面紧密观察,瞅准一头肥长的江马,纵身飞扑上去,一把抱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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