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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江马受惊,紧急下潜,连人带木筏拖入水下。
赵霁像风干田鼠四肢大张的爬在木筏上,身体压住撑竿,双手双脚箍牢木筏边缘,屏息闭眼抵御水流冲撞,暗中大骂商荣胡闹。
跟着这乱来的家伙,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也难长寿。
商荣处境比他还艰难,江马在水底翻滚挣扎,鱼身又滑不留手,差一点就被甩开。他软功硬功都练得扎实,双腿夹紧鱼背固定住身体,弯腰后仰,上身曲成一个流畅的弧形,伸手将绳索准确快速地系在鱼尾,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铲形的鱼摆恰好能约束绳结,这头江马就像套了索的野马,再也跑不掉了。
这种鱼无法长时间在水下生活,和人一样隔不了多久必须出水换气。
挣扎未果,江马惊惶地冲向水面,高高地腾空跃起,木筏也被拉了起来。商荣在空中脱离鱼身,稳稳落在木筏上,起初没见着赵霁,还以为他落水了,仔细看才发现几个死死抠住木筏边缘的手指。
原来木筏反面出水,赵霁还帖在另一面,商荣忍不住大笑,将他和撑竿一道拽上来。
被缚的江马疯狂游窜,好比千里良驹拖着竹竿分波,由于受惊,速度比其他同伴更快,二人矮身抓紧木筏,腾云驾雾般飞快滑翔,水花劈头盖脸拍打着,内心却无比兴奋。
似这般乘风破浪,快意江湖,少活几年又如何?
只消一炷香、功夫,那幽灵般的大船再次出现在雾海中,凑近观看,它的庞大简直叫人呼吸困难,十丈高的船身不压城墙,五层船楼烟笼雾约,看不清究竟几重,那些若隐若现的钢硬棱角显得狰狞阴沉,江风撞击巨帆,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一座羁押无数亡灵的牢城。
船行处好似带着一把大剪刀将整条江剖成两半,骇浪分卷,有如山移,随时会吞没他们的小木筏。
商荣用撑竿驱赶拉船的江马,绕过船尾靠近大船,而后割断绳索,放其逃生。
此刻他们距离大船不过数丈,只见亲水的船身布满水藻和各种螺贝,晃眼看如同礁石,商荣用撑竿刮出一片干净的位置,打算由此处登船。
船身太高又找不到能借力的地方,比悬崖峭壁还难攀爬,他接连尝试两次都中途摔下,亏得赵霁用撑竿接应才没落水。
“该死,怎么才能上去呢?”
他用撑竿抵住船身,以防被大船甩开,不肯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探查。
赵霁搓揉水淋淋的胳膊,哆嗦着问:“商荣,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特别冷”
时值夏季,他又有内功护体,此前在江里泡了半晌也不觉寒冷,靠近这艘船以后却浑身起栗,头皮发麻,与其说冷,更像被一股慑人的阴气压迫。
商荣也察觉到了,他料定是船上的东西捣鬼,一心弄个明白,决定用剑凿一个洞,从底部钻进去。
“把剑给我。”
他向后伸手,赵霁却迟迟未有回应,转过头,那小子面朝木筏尾端悚然僵立,目光所指处,赫然立着一团红影。
商荣不及细看,立刻抽出他手里的长剑,剑身在空中洒下一串星芒,超尘逐电地斩向那人,顺利将其拦腰截断。
当剑身劈进对方的身体,他的瞳孔由于惊奇陡然缩小,手掌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恍若砍入虚空,果然,下一刻那分裂的身影化作磷磷红粉,倏忽融化在浓雾间。
他击中的只是一抹残像。
耳边响起清脆的破裂声,连接木筏和大船的撑竿折断了,巨舰乘风前行,瞬间将他们抛到后头,木筏在巨浪中猛烈颠簸,眼看就要倾翻。
一股强劲的气压忽从天降,木筏周围的波浪受这球形劲气压迫,怆慌退散数丈,围绕气浪飞速旋转,水花激荡,狂飞乱舞,犹如一群暴躁的蝴蝶,却没有一只能靠近木筏。
商荣和赵霁也受到气劲威慑,扎下马步奋力抵御,湿透的衣衫转眼吹得半干。
那红衣人缓缓飘降,足尖落定,又一道气浪平行扫荡,声势浩大的水蝶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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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灰飞烟灭,江面一平如镜,波澜不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也被掏出一块完整的正圆,从上空俯瞰,宛若一只幽蓝的鬼眼。
身处鬼眼正中的少年们怀着见鬼的心情打量那深不可测的红衣人,假如他真是鬼,模样也漂亮得过了头,面如玉,眼若星,神凝秋水,貌莹寒冰,衣衫也分外华丽。一领红纱道袍织满团花暗纹,衣袂张扬,俨然腾云之态。腰系锦绒鸾绦,足蹬皂色绢履,乌发如云,自在飞散,好似冷月下怒发的妖桃。
二人见过不少姿容出众的人物,唯此人可与诸天教教主蓝奉蝶比肩,但蓝奉蝶雅正端丽,形貌气质无妖异之像,眼前这个却是邪诡鸷曼,含笑时眼神藏毒,凝眸处煞气凌人,最奇怪的是无法通过外表判断他的年纪,青年人很难练就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年长者又难以保持这样的豆蔻风华,矛盾重重,疑点层层,多看一眼就教人多增一分惧意。
“来者何人!?”
商荣仗剑断喝,不管问不问得出眉目,先得稳住气势。
红衣人眼波平静,这少年在他看来形同白纸,一览无遗。
“你是玄真派的?”
厚薄均停,清浊适中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威严与优雅。
商荣知道方才那一剑暴露了自己,再次高声质问以挽回劣势。
“你是从那艘船上下来的么?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船上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呵呵,冒险跟踪可不是小孩子该干的事。”
红衣人尖锐的嘴角挑出美妙的弧度,商荣看出这是个危险信号,然而来不及调度身体便喉头一窒,双脚离地,被红衣人单手捏住脖子高高举起。
“你家长辈可能没告诫过你,人心有三样东西容易致命,第一就是好奇。”
第38章山中岁月之劲敌
商荣甫一受制,长剑上挑斩向红衣人右臂,对方毫不躲闪,生生受了这一剑。这次触感更为怪异,像斩在一件极其光滑坚硬的物体上,长剑受力弯曲,剑尖划过臂膀,在一记哀鸣声中弹开,强大的杠杆力将剑柄剥离手心,咣当落定,一缕鲜血般的红丝飞入白雾,是他衣袖上的碎片。
一般人被扼住颈部便浑身瘫软,无力动弹,红衣人大概没料到这少年能于绝地反击,被他削破衣衫,微微有些诧异,就像人们偶然发现一只与众不同的蝼蚁。
这时又一柄利剑荡起一抹银光,赵霁见商荣遇险,登时挣脱恐悚发招来救,剑如初阳破雨,急点红衣人胸膛。
红衣人仍未躲避,剑尖势如破竹地刺向目标,却在最后毫厘的位置顿住,去势太急,剑身压成弯弓,尖端被一个无形的气旋顶住,寸步难进,刹那后气旋猛烈外突,赵霁恍惚看到一头钩爪锯牙的巨狮咆哮扑来,身体顿化飘萍,翻滚着飞向江面。
红衣人发功时松开商荣,连他一道震飞,商荣应变奇快,凌空拉住赵霁衣衫,另一只手抓住绑在木筏顶端的绳索,巨型冲力拖拽下二人像风筝飘在癫风狂浪间,粗糙的绳索不断擦过手心,染上丈余长的血腥,只剩最后一截尾巴时到底被他钳牢。
红衣人意兴盎然地看着这两只四肢悬空的小蚂蚁,被他们的毅力勾出一点耐心。气浪消失,绷得笔直的绳索如同解冻的蛇恢复柔软原貌,师徒俩一头跌入江水,吓懵了的赵霁连呛两口水后清醒过来,稍后被商荣甩上木筏。
“你……是不灭宗的人?”
随后爬上木筏的少年形容狼狈气喘吁吁,神色却依旧坚毅,对那泰山压顶的敌人没有丝毫敬畏之情。
武林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声名在外,此人武功欺神赛鬼,比陈抟还强上许多,却从未在正道上留名,若从邪道查其出处,当今之世又有哪个罪恶组织比得过不灭宗?
赵霁知道商荣是吃豹子胆长大的,大约预料到此番有死无生,反而生出光脚不怕穿鞋的豪迈意气,只恨学不来他这种缺心眼,兀自兔子算卦,心惊肉跳,一听红衣人出声,便吓出个寒颤。
“你这孩子倒有几分眼力,既已问得明白,做鬼也能安心了。”
赵霁生怕他即刻下毒手,本能地惊叫。
“等等!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哪里就算明白了!?”
他好像屠刀前挣扎的牲畜,只求苟延残喘,管他姿态好不好看。
红衣人笑道:“你们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音容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傲慢,人类不屑向蚁虫留名,只须展示生杀予夺的大权。
赵霁也意不在此,继续变着方儿地拖延。
“你不说自己是谁,那也该问问我们的名姓,否则将来到了阎罗殿上,岂不是笔糊涂账?”
小伎俩瞒不过老江湖,方才骇人的冲力又从脚下腾起,只觉五脏六腑颠倒位置,人已身在十丈外的高空。
“在老夫这里,你们统称‘杂碎’。”
红衣人阔大的衣袖鼓做风帆,内力叱咤喷涌,天地好似翻转过来,水柱丛生,惊涛怒吼,无数鱼虾蟹贝、水草、碎石和沉船残骸飞向空中,商荣依稀看到四周雾气被扭成一个漏洞状的漩涡,瞬间就将吸入涡眼的水族杂物搅成碎片,赵霁正往涡眼坠落,下场可想而知。
一声呼喝,他扑到红衣人脚边抓起长剑,红衣人未曾阻止,任由他腾空跃起数丈。
商荣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所有内力灌注于剑身,奋力劈向涡眼。
霎时间,剑锋划破气流的声音如同一颗突破层云的炸雷响彻江面。剑光灿若蛟龙,在半明半晦的暝色中划出一道银白的裂纹。
涡眼也陡然扩大,形同一张怒张的虎口,咆哮声如雷贯耳。
龙虎相撞,乾坤震撼,有如山峰倾颓,激起漫天水幕。
气旋消失,威不可挡的反弹力再次将少年们抛向空中,商荣感觉血液在身体里狼奔豸突,嗓眼一阵甜腥,急忙运功逼回去。
下一刻他和赵霁连同脱手的剑先后落水,水下和江面一样混乱不堪,他避开乱冲乱撞的鱼尸残片,用力蹬腿游向浮在顶上的一方阴影,迅速爬上木筏。
江水如大雨瓢泼,四周水雾迷蒙,搜寻不到赵霁踪影,这小子水性很好,又没受什么伤,应该有能力逃生吧。
解除后顾之忧,他扭头面对那不可一世的敌人。
一阵滂沱水帘浇过,红衣人的衣衫滴水不沾,依然在风中缥缈招展,注视他的眼神已产生微妙的变化。
“根器不凡,勇气可嘉,老夫放你一马,快跳水逃命去吧。”
天晓得旁人要求红衣人高抬贵手,比搬山移海都难,无奈商荣性情乖戾,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假使红衣人不说这句话,他也许会考虑避退,听到他高高在上的怜悯,就把他的爱才之心当成莫大的侮辱,一声不吭,大打出手。
赤手空拳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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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势,好在有八卦游龙踅加持,一边进攻一边躲闪也勉强支撑得住,最要紧的是,红衣人不急于取他的命,原地不动只出左手同他周旋,有意测试他的功夫。
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不出十回合,商荣就被他可怕的罡气镇压,身不由己飞出,他张开十指猛抓木筏,在潮湿发黑的木头上刻出十道深及木芯的划痕,好歹稳住身形。
见他犹无怯意,红衣人的笑容深邃起来。
“方才说人心有三样东西容易致命,第二是执着。”
杀机隐形,更像前辈对晚辈的规劝,可商荣拒绝领情,蓄势发起新一轮攻击时,一只手骤然钻出水面抓住木筏边缘,紧接着出现的是赵霁**的面孔,跟随他爬上木筏的还有商荣失落的剑。
“剑…我帮你找回来了。”
他筋疲力尽,出水后便像死透的虾蜷缩瘫倒,想来在水下行动慌乱,他直接用双手抓握剑刃,深长的伤口纵贯两只手掌,失去江水洗涤,鲜血汩汩漫涌,淌进商荣刚刚留下的爪痕里,又将乳白的木质浸染成黑褐色。
商荣弯腰,想要扶起他,忽听到细不可闻的呻吟:“这混蛋…打得我好痛……你这个做师父的…可得给徒弟报仇……”
赵霁说完便失去知觉,他贪生怕死,眼下却放弃原有的逃生机会,商荣不相信他这么做是出于复仇,可也顾不上多想。命运又把二人放置到同生共死的关卡上,既然生机渺茫,那么自己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最后的嘱托。
他割下木筏上的绳索,两端分别系在他和赵霁腰上,这样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失散。而后举剑,星月般的光芒如流水荡漾,少年的眼瞳看不到任何瑕疵,仿佛两枚最烈的火焰才能烧制出的玻璃,纯粹而尖锐。
下一刻,七十二路“流电飞星”剑法如朔风席卷大地,剑光飘摇,剑气凛冽,像一个冷傲狷狂的侠士在风雪中引吭高歌。
红衣人的眼睛被雪光擦亮,多少年不曾见过如此酣畅的剑招,激烈、狂放、不计后果,每一剑都饱含少年人专属的偏执,只为将敌我双方同时逼入绝境。
不恋尘世,勇于牺牲的永远都是热血少年。
美玉未琢,明珠在胎,这样的好坯子杀掉委实可惜。
红衣人手腕翻转,罡气喷吐压制住飙狂的剑锋,再度阵前施恩。
“人心致命的第三点,自不量力,你此刻正是如此。”
商荣好似顶着千斤巨鼎,双臂关节咯咯作响,骨头几欲折断,绝战的念头却跟随疼痛亢进,银牙紧咬,腔调铿然。
“去你的自不量力,我行事只讲全力以赴,还有,不准用杂碎称呼我,我的名字叫商荣!”
他奋力拔出长剑,展开最后的亡命击杀。
红衣人衣发偾张,这一瞬,无与伦比的气劲漫开一片赤光,他以左手掌心迎接那裹挟尖啸的锋芒,两股力量碰撞,周围空气扭曲变形,巨型浪涛扩散出一道道水墙。
剑尖接触到白玉般皓洁的手掌,竟像雪块撞击岩石,一寸寸化为齑粉,不可逆转的败局,不可战胜的强敌,残酷的结果摆在眼前,商荣头脑空白,并非害怕造成的失神,是输得一干二净,索性一了百了的冲动。
当剑身粉碎殆尽,他就着惯性扑到红衣人跟前,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脑门,以卵击石,但求痛快。
骨骼破裂的轻响直达耳膜,比惊天霹雳更振聋发聩,血从二人皮肉接触的缝隙间涌出,吧嗒吧嗒落在红衣人的衣襟上,点点滴滴,宛若落梅。
商荣眼睛虚睁,人已失去意识,静止片刻便酥软地倒下了。
江面余浪未平,红日猝不及防地跃水而出,水天交界处好似金龙横空,如赤如火,焕腾辉,水雾流云般散尽,碧涛千里,一望无际。
这时历经磨难的木筏再也支持不住,噼噼剥剥地支离破碎,看着被水花缓缓拖入江中的少年们,红衣人的兴致没有因游戏结束而减退。
“玄真派,商姓,莫非跟十六年前大闹天游峰的小丫头沾亲?”
霞光照射到他惊魂艳魄的脸上,映射出笑的涟漪,目送商荣一点点滑进江波,全新的计划由此萌生。
如果你能活下去,我就让你为我所用。
水波浩渺,两个不省人事的少年宛若落叶随波逐流,绳索尽职地维系他们之间的距离,漂流数十里仍未失散。
生死由命的当口,平静的江面再起喧哗,几十头雪白晶莹的江马跃浪驰来,这种鱼在哺育幼儿时习惯把孩子顶到江面,因而将漂浮的少年当成自己的子女,纷纷围上来,用头和嘴顶起他们,不断往江岸移动。
到了靠近岸边的水域,强有力的浪涛推着他们滚上江滩,烈日曝晒,伤口血涸凝固,血腥味引来一只在江边觅食的野狗,它伸着长满脓疮的红舌,饥渴警慎地绕着猎物打转,滴落一汪汪浓稠的唾涎,若非那对男女经过,二人必定葬身狗腹。
这对男女都很年轻,男的不过二十四五岁,方脸高鼻,额头饱满,眉目浓深,天生的紫红面色,体格高大俊伟,手提一根熟铁棍,举止彪武,好似一尊神威凛凛的天将。
女的年约二八,云鬓月貌,美不可言,贵气清和却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面上微含忧戚之色。虽与那男子结伴同行,却一个当先一个随后,始终保持两三丈远近,不像夫妻也不像兄妹,叫人看了好生诧异。
“恩兄你看,江边躺着两个人。”
青年闻声止步,扭头张望一眼便拔腿飞奔过去,边跑边舞动棍棒呼喊啸呵,吓跑那正待撕咬的野狗。
他将商荣赵霁一齐拎到干燥的石滩上,伸手探一探鼻息,再将耳朵帖住他们的胸膛,寻找心跳。
少女碎步奔来,惶急地问:“怎么样?还有救么?”
青年摸着商荣肿胀的额头,左额那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令他眉头紧锁。
“这孩子伤得很重,好像流了很多血,能不能活命还不好说。”
“那这个呢?”
少女握住赵霁肩膀,将他翻过来,少年的脸苍白泛青,面皮被水浸泡得微微浮肿,但没能阻碍少女辨识的目光,惊奇一下子铺满她的眼角眉梢。
“哎呀,这不是赵少侠吗?”
少女推摇赵霁的身躯,大声呼喊,火苗似的焦急已烈烈焚心。
青年忙问:“贤妹认识这孩子?”
少女不住点头,捧着赵霁的脸,按摩人中和脑侧的穴道,试图唤醒他。
“他是峨眉山玄真派的门徒,去年救过我的命,恩兄,求你救救他。”
青年坚毅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笃定:“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尽力搭救,何况还是贤妹的恩人,这两个孩子身负重伤,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再为他们延医诊治。”
说罢肩托臂扛地抱起商荣赵霁,领着少女




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103
去投奔附近的人家。
赵霁是被双手的伤口疼醒的,那深深的剑伤被水泡过,再经过硫磺消毒,药物浸渍,火辣辣的疼,恍如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肉都粘在上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若能重头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干空手抓白刃这种蠢事,可当时头脑发热,一心只想替商荣找回兵器,连痛感都丧失了,更别说考虑祸福存亡,明知是鬼门关,也闷头闷脑闯了进去。
话说……他居然没死?
种种迟来的心绪纷纭上浮,撑开他沉重干涩的眼帘,前方是老旧的房梁屋瓦,昏黄的桐油灯光飘飘荡荡,身下是被体温烤热了的凉席,一张凉被搭在胸前,轻如蕉叶。
他扭头寻找光源,先看到一幅久违了的熟悉场景。
灯盏旁,一位美貌女子正穿针引线缝补衣物,她微微低着头,身体曲成优美的弧度,拈针的纤指俨若兰花,缝几针便停下来仔细端详,神情专注而温柔。
“姨娘……”
赵霁沙哑地唤了一声,眼眶倏地湿了,那女子连忙放下活计,轻捷地赶到榻前。
赵霁定睛一看便知认错人,这女子比初蕊年少,身量也更纤巧,分明是林荫村赵员外的女儿赵京娘。
“赵少侠,你醒了,来,先喝碗米汤解解渴。”
听声音,第二次判断是正确的,这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小姐,意外的是,她竟认得他。
温热的米汤很快送到嘴边,加了冰糖,甜甜润润,饥渴时来一碗,胜过杨枝甘露。
赵霁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觉得这女子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爬在枕头上向她磕头道谢,忽而惊忙。
“赵小姐,你只救了我一个吗?我师父和我一同遇难,你有没有看见他?”
“你师父……是你旁边那位小兄弟吗?”
赵京娘抬手指一指床榻靠墙的位置,经她提醒,赵霁方才察觉自己身边还躺着个人,床角黑乎乎的,只瞧得见人形,他急忙挣扎爬开,挪走压在对方身上的影子,赵京娘也端来灯盏为他照明。
不照还好,视野一旦清晰,赵霁就被商荣此刻的模样吓坏了。
少年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白布,连眼睛一并遮住,只露出下半截脸孔,干裂的嘴唇紧紧闭合,里面的牙齿大概也咬得死死的,状似一具石雕,单靠视觉找不出生命的征兆。
“商荣,商荣!”
赵霁悚急呼唤,不断贴近,最后凑到他耳边喊话,商荣仍全无反应。
定是那红衣人干的,故意把商荣打得半死不活,好慢慢折磨他。
像有一把锥子扎进胸口,赵霁痛恨满腔,手指轻轻靠近商荣鼻底,绒羽般微弱的热气断断续续舔在上面,他的心血顿化眼泪,蜡油般滚烫。
赵京娘安慰:“这小兄弟头部遭受重击,骨头都裂缝了,幸好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这村子里避暑,帮他缝好伤口,又上了消肿化瘀的灵药,说是这两天能醒过来就有救了。”
赵霁含泪点头,想向她询问详情,却始终不能回停泊在商荣脸上的视线,干脆就这样一面注视他一面同赵京娘讲话。
问答中他得知此地名叫桑榆村,距襄阳已百里之遥,赵京娘会在远离家乡的山村出现也非偶然。去年她遭采花贼廖进劫持,虽侥幸脱险,但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代替淫贼的魔爪继续扼紧她的喉咙。乡邻们不相信她在魔窟里走了一遭还能完璧归赵,赵家小姐已是败柳残花的传闻不久成为公认的“事实”。
问心无愧抵不过人言可畏,忍辱负重的员外夫妇只想快些送女儿出阁,以杜绝外人非议。然而谣言凶猛,当地已找不到合适的婆家,只好遍请媒贽,总算在襄阳寻着一家姓崔的富户。
这家的儿子刚刚成年,品貌双全,世代经营绸缎生意,家财甚丰。两家相隔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传不到对方耳中,测过儿女八字,又是上上吉配,立马送书下聘,一个月前专差一路人马入川迎亲,赶上择定的吉日良时便好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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