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高元苦叹,又问,能否把中土人赶出国境?
乙支文德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一声长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元掉头就走了。乙支文德的意思很直白,高句丽人能打赢平壤和萨水两战,逆转今年的不利战局,把战争拖延到第二年,给高句丽争取到了更长的抵抗时间,已经是奇迹了。双方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弱小者很侥幸地打中了强大者两拳,就指望自己击中了对方要害,一击致命,这怎么可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就是高句丽人的生存之道,慢慢来吧。
当夜,中土远征军前线统帅部、于仲文部、宇文述部和崔弘升部抵达鸭绿水,与先期抵达的卫文升部会合,四路大军大约十三万军队,背靠鸭绿水列下战阵,不顾疲劳,连夜掘壕挖沟,构筑堡垒,打算背水一战,坚守到援军的到来。
此刻若以数量极少的浑脱渡河逃生,只能摧毁军心,只能把十三万将士的头颅白白送给高句丽人,所以最好的求生手段不是渡河,而是抱成一团,背水一战,宁愿战死也不要屈辱偷生,如此方能鼓舞士气,与高句丽人浴血奋战,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以维护中土军队的尊严,同时也给十三万将士赢得最大的生存机会。
二十八日,高句丽人展开了攻击,三面围攻,但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投入全部兵力,也没有以命搏命誓死歼敌的决心。乙支文德的目的很简单,看看中土人的士气怎么样,若中土人士气低迷,军心涣散,防守无力,那么就展开凌厉攻势,撕开中土人的战阵,摧毁中土人的士气,给中土人致命一击,总之一句话,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决不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事。
高元射书中土军队,书告于仲文,双方可以谈判,但前提是中土军队必须退出高句丽国境。
于仲文置之不理。
乙支文德也主动邀请于仲文谈判。之前乙支文德在中土军队步步进逼,强渡萨水之际,曾赠诗于仲文,“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战胜功既高,知足愿云止。”劝谏于仲文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这次他同样以这诗赠送于仲文,名为劝说,实为嘲讽,而“激将”之意更为明显。
于仲文置若罔闻。
二十九日,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和少府监、检校右屯卫将军何稠率军抵达鸭绿水,形势骤变。
被困在鸭绿水东岸的远征军将士欢呼雀跃,声震云霄,而正在攻击的高句丽人则心情沉重,愤怒者有之,惶恐者更多。乙支文德下令,停止攻击,但保持攻击态势,以迫使中土人撤过鸭绿水。
李景和何稠的行军度已经很快了,但他们既不知道水师已经惨败于平壤城下,更没有想到远征军会一头栽进高句丽人的陷阱,所以即便度很快,也是快得有限,尤其数千辆满载着粮草辎重的大车行走在并没有完全于透的泥土大道上,对行军度的拖累可想而知,就算日夜兼程也难以日行百里。直到途中遇上从鸭绿水而来纵马飞驰的信使,李景和何稠才知道此次远征攻击平壤,卫府军竟然遭到了自中土统一以来的空前惨败,不但近二十万远征军将士葬身于平壤战场,更有十几万将士被困在鸭绿水东岸,随时有覆灭之危。
李景和何稠着急了,面对十几万将士的生死,没有任何条件可讲,没有任何困难不能克服,这次当真要拼命了,为此李景和何稠断然决定,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卫士,每一个工匠,每一个民夫,实话实说,前线打败了,十几万将士被困在鸭绿水等待求援,早一刻赶到鸭绿水就能早一刻救人,所以一句话,不惜代价,全力以赴,以最快度奔赴鸭绿水。
终于,他们及时赶到了鸭绿水,而此刻,被困在鸭绿水东岸的十三万将士已经饥肠辘辘,饿得两眼冒金花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如果援军再不来,他们唯一能吃的东西,也就是死去袍泽的尸体了。
当天下午,李景走上了一个由三百浑脱绑缚而成的大筏子,筏子上堆满了盛有谷粟的麻袋,李景就坐在麻袋上,一群亲兵护卫在四周,乘风破浪抵达对岸。
于仲文、宇文述、刘士龙带着一群统帅部官员亲自赶到津口迎接。
李景出自陇西天水李氏,将门出身,少时从军,参加了中土统一过程中和统一后几乎所有的国内外大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绩累累,功勋无数,乃中土赫赫有名的战将。东征第一战就是他打的,去年他率军攻克了高句丽西北重镇武厉城,把小辽水以西的高句丽疆土一扫而空,确保了今年东征大军横渡辽水时,高句丽人无法从辽水上游动攻击以危及到我辽水侧翼战场的安全
与李景一起抵达的,还有圣主的传诏使者。
这份诏书,正是二十五日圣主下达的撤军命令,同时要求远征军坚守鸭绿水防线,占领和巩固鸭绿水以西疆域,其中所谓的占领,便是要求远征军在有限的时间内,攻陷位于鸭绿水以西的辽东、乌骨和卑奢三座由高句丽人坚守的重镇,而以远征军目前的状况来说,根本无法完成这一任务。
这一夜,远征军前线统帅部灯火通明,诸军统帅们围在地图前激烈争执,彻夜不眠。
这一夜,水师统帅来护儿、周法尚和崔君肃也是彻夜难眠,水师战舰正行驶在返回东莱大营的航道上,虽然他们曾试图进入萨水内河救援被困远征军,但战局的展太快了,远征军败亡的度也太快了,远远出了他们的预料,出了水师战舰的行驶度,已救无可救,迫不得已,他们只有调转船头,返回中土。
战隋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一人承当
..七月三十日凌晨,远征军前线统帅部做出决策,后撤至辽东休整。
这一决策是基于东征战场最新局势而做出。东征战场的最新局势是,远征军大败于萨水,兵力折损过半,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已经无力坚守鸭绿水,亦无力占领和巩固鸭绿水以南全部疆域。
之前军方所提出来的“两步走”策略,是建立在远征军今年的攻击止步于鸭绿水,或者远征军远程攻击平壤后能够安全撤回鸭绿水。之后圣主和中枢于本月二十五日下达的诏令,虽然要求远征军执行“两步走”策略,但并不知道远征军已在二十四日大败于萨水,已失去了执行“两步走”策略的基础,所以这一诏令实际上尚未下达便已不可执行。
统帅部的争论就在如此,就在于“两步走”的策略,在目前东征形势下,是否还有执行的可能。
以于仲文为的部分军方统帅,不但直接“否决”了“两步走”的策略,还直接否决了继续东征的可能性。
东征已不可延续,理由很简单,平壤和萨水惨败导致二十万府兵覆灭,这不仅仅是自中土统一以来最为惨痛的失败,更是给了十二卫府以沉重一击。
十二卫府有多少人?百万将士,其中两京卫戍在十万以上,国内重镇要隘的卫戍亦有十万之众,中土一百九十个郡除边疆郡以外戍卫将士大约有二十万,另外水师大约十万,余者皆为边疆镇戍,人数大约在五十万以上,其中西北军最多,大约二十万以上,北疆包括代北、幽燕、辽西和辽东的镇戍军却不足二十万,而西南镇戍人数最少,十万左右。
此次东征,调拨的军队主要来自东都卫戍军、北疆镇戍军,山东地区几十个郡县的戍卫力量,部分江左戍卫军队,还有就是水师,总人数大约在四十万以上,也就是说,凡能征调到东征战场的府兵,都调来了,可以说十二卫府是倾尽了全力。
东征出之际,分左右两路,每路十二军,至辽水会合,但渡过辽水,围攻辽东城的军队只有十几万人左右。之所以只有十几万人渡过辽水,与中枢最早的东征策略有关。这次打高句丽,用牛刀杀鸡给猴看,实际上是炫耀中土武力,以此来达到威慑北虏的目的,所以理所当然以外交手段为主,战争手段为辅,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如此一来,用十万人渡过辽水威逼高句丽投降足矣,而其余大军则起到炫耀和威慑作用,如果四十余万大军都渡过辽水作战,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就太大了,纯粹是浪费。
本来只要高句丽人投降了,放弃了称霸远东的梦想,老老实实做中土的附庸,东征也就结束了,但自圣主登基以来,无论是经略西域诸国还是西征吐谷浑,最终都演变成了开疆拓土,而那些亡国君主比如伊吾吐屯设、高昌王曲伯雅,还有西突厥处罗可汗,都变成了中土皇帝的“阶下囚”。如此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高句丽王高元岂敢重蹈覆辙?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他绝不会投降。正如吐谷浑的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他就拒不投降,带着残部逃进了大雪山,等待复国的机会。
高元一面拒不投降,一面还以投降为幌子一次次欺骗圣主,玩弄圣主于股掌之间,这是圣主没有预料到的,结果无奈之下,不得不改变策略,于是留在辽水以西的大军全部东进,以三十余万人马开始了跃进千里攻打平壤。也就是说,自六月十一日之后,中土四十余万大军全部进入高句丽境内作战,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旋即达到一个空前规模。
现在,不谈物力财力是否继续支撑战争,只谈人力。
东征战场上还剩下二十余万大军,其中禁卫军已经保护圣主和中枢返回东都了,水师也失去了战斗力,肯定要返回东莱,而刚刚从平壤惨败而归的十三万远征将士,身心俱疲,以这样一支士气低迷军心涣散的军队去攻打高句丽人的坚固城池,结果可想而知。至于包围辽东城的那数万大军,已经连续作战快五个月了,精疲力竭,同样急需休整。
这种情况下,如果远征军统帅部强行执行“两步走”的策略,也不是不可以,不惜代价坚守鸭绿水,不惜代价攻坚,但付出数万人马的代价后,是否就能完成这一重任?
若不能完成这一重任,再在东征战场上阵亡数万将士,远征军大败而归,那将带来的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北疆镇戍怎么办?山东地区几十个郡县的卫戍怎么办?
现在南北关系紧张,大漠上的北虏对中土虎视眈眈,一旦北疆镇戍力量因为东征惨败而严重削弱,不但北疆安全失去保障,还有爆南北战争的危险。同样,现在国内形势也不好,尤其山东地区,大河南北叛乱迭起,这其中固然有天灾**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山东卫戍军队几乎全部被调到了东征战场,地方官府和鹰扬府根本无力戡乱剿贼,假若东征惨败,最终返回山东地区的军队寥寥无几,那么可以想像,大河南北的混乱形势会愈演愈烈,叛乱规模会越来越大。
当然了,远征军也有可能侥幸完成这一重任,但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后,明年的东征怎么办?
中土府兵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战死掉二十余万,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才能补充上来,需要一代人成长起来,所以短期内十二卫府的总兵力必然短缺,卫府在兵力部署上必然捉襟见肘,基本上没办法向东征战场调派更多军队,如此一来,东征战场上剩下的十几万人马虽然可以巩固占领区,但若想攻陷平壤就太困难了。同时还不要忘记了,北疆镇戍尤其幽燕和辽西一线的镇戍军队从哪里补充?山东地区的卫戍还要不要了?难道只顾东征,不顾北疆安全和山东地区的稳定了?这不是顾头不顾尾,顾此失彼吗?
于仲文等部分统帅单纯从以兵力为主的军事角度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现在就连东征都不可继续了,哪里还有必要去执行“两步走”的策略?
但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尚书右丞刘士龙、右候卫大将军卫文升等部分统帅却坚持执行“两步走”的策略,坚决遵从圣主和中枢继续东征的决策。
卫文升的这个右候卫大将军是暂代的,在此之前他是刑部尚书,中枢重臣之一,而圣主之所以把他的刑部尚书暂时拿掉了,让他以军方统帅的身份,参加远程攻击平壤,一方面是为了确保远征军能够遵从圣主和中枢的命令,确保完全控制统帅部的决策,但以宇文述和刘士龙两人联手的力量还是稍嫌薄弱了一些,于是就把中枢重臣的卫文升放了进去,但另一方面若让卫文升以刑部尚书兼领右候卫大将军的身份直接进入统帅部决策层,那就不好安排了,已经有了宇文述和刘士龙,再加一个卫文升,于仲文就被彻底架空,纯粹是摆设了,于仲文肯定不于,其他统帅也有意见,所以圣主就“变通”了一下,让卫文升以军方统帅的身份下去,与宇文述、刘士龙联手压制于仲文。
圣主的这一安排还是起到了作用,尤其在宇文述、刘士龙连遭重挫,权威大减,而卫文升则在关键时刻抢占鸭绿水立下大功后,卫文升在诸军统帅里的话语权大大增加。但卫文升毕竟不是行伍出身,他在军方的声望十分有限。卫文升长期出任地方长官,负责地方军政事务,虽然也有领兵作战的经历,但与于仲文、李景、赵孝才这些中土名将比起来,战绩悬殊太大,他之所以能进入中枢,一方面是政绩突出,官声很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支持改革,在地方为官时坚决执行中央的改革政策,这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卫文升的话语权虽然大了,但在军方,在军事上,他均无法与于仲文抗衡,即便他身份特殊,东征结束后依旧会回到中枢官复原职,但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得不屈从于于仲文。
于仲文说了狠话,先斩后奏,先把军队撤回辽东,然后再报奏圣主,由此产生的所有后果,所有责任,都由我一人承当。
这话一出来,所有统帅,不论是支持于仲文的还是反对他的,都把嘴巴闭上了。
于仲文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本来就是圣主和中枢安排的“替罪羊”,萨水惨败,东征失利,所有东征军事上的罪责,都由他这个远征军最高统帅来承担,既然如此,承担一个罪责,和承担更多的罪责,有何区别?而所有的罪中,有哪一个比得上东征失利的罪责?既然最大的罪责都扛下了,其他小一些的罪责多扛几个也无所谓了。
于仲文现在的目的倒是很单纯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十三万幸存的将士安全带回去,这样即便死了,掉脑袋了,也可聊以自慰,否则至此都无法瞑目,更无颜去见“江东父老”。
七月三十日上午,远征军开始依次渡河撤离。
高元和乙支文德并没有乘势展开攻击,而是全力以赴谋划如何收复鸭绿水以南疆土,如何把中土赶出国境。
在他们看来,中土人攻打平壤失利后,肯定要改变策略,最为现实的策略就是坚守鸭绿水一线,占领和巩固鸭绿水以西地区,然后休整一个冬天,待来年开春,再度攻打平壤。所以,战争手段解救不了高句丽,必须以外交手段来赢得生存的空间和时间,而最现实的策略便是以土地换和平。
然而,出乎高句丽人的预料,中土人渡过鸭绿水之后,竟然大踏步后撤了,似乎根本就没有坚守鸭绿水一线,占领鸭绿水以西地区的意思。
中土人打算于什么?当真被打得元气大伤,一败涂地了?高元和乙支文德反复分析推演,最终还是没敢渡河,而是陈兵鸭绿水,静观其变,以不便应万便。
战隋 第两百六十八章 唯有权威
..八月初一,圣主与行宫抵达辽西重镇泸河。
辽东大本营奏报,附送远征军前线统帅部奏报。在远征军的威逼之下,高句丽人被迫签订了城下之盟,统帅部遂决定于二十四撤离平壤战场。
在这份奏报中,统帅部并没有提到“两步走”的策略,也没有向圣主和中枢保证,他们将坚守鸭绿水一线,虽然圣主和中枢已于二十五日诏令远征军撤军并实施“两步走”策略,但远征军在没有接到诏令的情况下,就动用临机处置权果断撤离,还是表现出了军方的强硬态度和维护卫府军权的决心。
圣主非常郁闷,对水师惨败耿耿于怀,对东征战局更是忧心忡忡,担心军方以“坚守鸭绿水一线”为要挟,迫使中央让度出更多军权。
初二日凌晨,圣主在睡梦中被纳言苏威叫醒。
辽东大本营急奏,附送右候卫大将军卫文升奏报。远征军战败于萨水。高句丽人半渡而击之,掘坝放水,以致我五个军被困萨水东岸,有全军覆没之危
圣主极度震惊,霎那间竟有崩溃之感。
中枢重臣们也乱了,来护儿的水师已经惨败,如果于仲文的6路远征军再遭惨败,那就算杀了来护儿,杀了于仲文,杀了所有的远征统帅们,也拯救不了东征,拯救不了圣主和中枢的权威,而更严重的不是由此引的东都政治危机,不是由此导致的改革大业的受阻,而是因东征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双重失败所导致的中外局势的迅恶化,这种不可逆转、难以挽救的恶劣变化,将让中土不可阻止的陷入国防和外交上的困境,尤其南北之间的关系,必将由紧张演变为冲突,由冲突演变为战争,而南北战争一旦爆,必将进一步激化国内矛盾,到了那一刻,中土就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水深火热,岌岌可危了。
圣主极度愤怒。崔弘升已经在萨水中上游现了高句丽人的拦河大坝,已经做出了分析推演并予以报警,而远征军前线统帅部不但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没有做出相应的对策,反而视若无睹,置若罔闻,闭着眼睛一头掉进了高句丽人的陷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统统该死,死有余辜。
苏威、裴世矩、虞世基和裴矩等人劝谏圣主,事情或许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目前得到的消息是第一个撤到鸭绿水的卫文升送过来的,被困在萨水东岸的五个军并不一定就会全军覆没,毕竟崔弘升提前报警了,而以于仲文的谋略和经验,就算不予重视,也会有所防备,另外来护儿和周法尚的水师就在平壤的近海海域,可以及时支援,所以这一仗即便打败了,也不会败得很惨,应该还有全师而还的希望。
然而,这个希望在初三日凌晨被彻底摧毁了。
辽东大本营再度急奏,并附送远征军前线统帅部奏报。前线统帅部详细述说了萨水惨败的经过。一夜之间,被困在萨水东岸的五个军就全军覆没了,而余下四个军虽然撤到了鸭绿水,但前有天险,后有追兵,没有粮食,没有士气,坚持不了多久,为此前线统帅部向辽东大本营紧急求援。
圣主崩溃了,情绪失控,要杀人了。
没有全师而还的希望也就算了,至少也要败得好看一些,但远征军竟然一夜间折损了五个军大约十五万将士,加上水师惨败平壤的近四万将士,还有前期强渡鸭绿水和萨水的损失,三十六万远征军竟然折损了二十余万人,整整损失了一半还多,这不仅直接葬送了东征,也给了中土十二卫府沉重一击。接下来怎么办?东征还打不打了?北疆镇戍军拿什么补充?山东地区几十个郡县的卫戍怎么办?水师损失过半,对江左镇戍的影响非常大,如何弥补江左镇戍的不足?
苏威、裴世矩等中枢核心重臣一瞬间都懵了,脑中一片空白。二十万将士死伤殆尽,这是什么概念?这幸好是中土统一了,如果放在二十多年前中土三足鼎立时期,任何一个王国若一战损失二十万人马,必定亡国,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假若逃到鸭绿水的四个军,再度全军覆没,远征军三十余万将士全部死伤殆尽,那东征就彻底完了,而由此引的一系列危机,诸如东都政治危机、国内叛乱危机、北疆镇戍危机、南北大战危机,等等众多危机一起爆,必将动摇国祚,动摇中土统一大业,那时候圣主和改革派能否继续把持朝政已经是小问题了,最大的问题是能否保住国祚,能否维持中土的统一。
远征军剩下的四个军有没有保全的希望?
侥天之幸,好在七月二十三日凌晨,圣主诏令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和少府监、检校右屯卫将军何稠率军急奔赴鸭绿水,支援远征军,他们带有大量的粮草武器,大量的架桥设备材料和渡河工具。
从路程和行军度推算,不出意外的话,八月初一前后,他们应该能抵达鸭绿水。如果中途他们接到了远征军的求援,加快度,应该可以提前一天抵达鸭绿水,而于仲文、宇文述和崔弘升于二十七日率军撤至鸭绿水,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坚持三天,最多四天,就能得到支援。
经过一番分析,远征军剩下四个军有非常大的保全希望,这让圣主失控的情绪逐渐恢复了过来,而中枢核心重臣们已无心处理国事,大家坐在一起,除了暗自祈祷上苍外就是无助的等待。
这时候,圣主忽然说了一句话,如果远征军剩下的四个军全部得救了,功劳都是崔弘升的,崔弘升居功至伟。
中枢核心重臣们这才想起了崔弘升以及崔弘升的越级奏报。当时圣主和中枢都认为崔弘升有哗众取宠、危言耸听之嫌,是想推卸责任,转嫁罪责,然而事实给了圣主和中枢一个大巴掌,崔弘升的推演都变成了现实,而更重要的是,若没有崔弘升的越级奏报,没有他提前预警,圣主和中枢也就不知道水师大败于平壤,也就不会推测到远征军要撤离平壤战场,由此也就不会果断实施“两步走”策略把战线稳定在鸭绿水,也就不会及时派遣李景和何稠率军赶赴鸭绿水。而之所以派遣李景和何稠急赶赴鸭绿水,支援远征军是假,迫使远征军坚守鸭绿水才是圣主和中枢的真正目的所在,但现在李景和何稠却成了远征军的救命稻草,成了圣主和中枢的救命稻草。
八月初五日深夜,辽东大本营急奏,附送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奏报。七月二十九日,李景和何稠率军抵达鸭绿水西岸,开始全力救援被困东岸的远征将士
圣主长吁了口气,上苍保佑,总算没有出现最恶劣的局面,但如此惨败所带来的一系列危机依旧存在,而要想化解或者缓解这些危机,难度太大,让人心力交瘁,所以圣主的情绪即便好了一点,依旧是愁云满面。
中枢核心重臣们也是松了口气,不过与圣主一样,情绪非常差,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沉重、窒息、痛苦、甚至有绝望之感。
人是救出来了,但东征怎么办?这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事。
东征是否继续?
倾尽国力的一战,精心准备了数年的大战,结果以惨败而告终,而惨败所导致的后果与东征之战略目标完全背道而驰,不但未能有效缓解南北关系,有效缓和国内矛盾,反而加了中外局势的恶化,引爆了一系列老危机,引了一系列新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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