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三位将军在大堂上咆哮,吵得面红耳赤,做戏做得十分足,而下面的武贲郎将令狐德润、监门直阁庞玉和京辅都尉独孤武都这时候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只能把嘴巴闭紧了。事关卫府利益,事关西北军利益,甚至直接关系到了前线戍边将士的生死存亡,当然要与中央据理力争了。
但是,在这件事上,中央拥有天然优势,军方的劣势太明显,不要说东都不会答应,西京也不会接受军方的要挟,这样吵下去毫无结果,毫无意义,只会耽误大事。然而,关键时刻,军方表现得非常强势,再加上西北军统帅弘化留守元弘嗣已是帅位不保,西北军群龙无首,如果中央不做出一定的让步,西京不给予必要的承诺,激怒了军方,到那时就算出兵东都了,估计碰到杨玄感后也是屡战屡败,一败涂地。
终于,有人说话了,谒者台的有司谒者杨则拿出了一个斡旋之策。
谒者台主掌受诏劳问,出使慰抚,持节察授,及受冤枉而申奏之,与司隶台、御史台并称三台,其长官是谒者大夫,有司谒者是副长官。杨则是宗室,他的父亲就是前纳言杨达,也就是观德王杨雄的弟弟,圣主的堂弟。在杨则这一代的宗室子弟中,威望最高的就是观国公杨恭仁,杨则与其相比有一定的差距,但杨则像他的父亲杨达一样“有君子之貌,兼君子之心”,是一位谦谦君子,人品好,官声好,为士人所尊敬,再加上其尊崇的皇族身份,在官场上还是有相当的影响力。
杨则的办法很简单,此事搁置,暂时不议。
现在杨玄感还没有包围东都,东都也还没有飞书求救,东都的形势如何发展尚不明朗,虽然西京是定下了出兵的决策,但最终会不会出兵还两说。再说西北危机也的确严重,内忧外困,内有元弘嗣的罢职和会宁突厥人的骚乱,外有阿柴虏吐谷浑人的反攻和西域诸国的倒戈,而西北军在西海和西域两个战场上节节败退,导致危机进一步加重,不出意外的话,且末、鄯善和西海三郡是保不住了。西征拓疆,开辟了五个边郡,现在一次性丢掉三个,把半个西疆丢失了,那么一大片广袤的疆土,怎么交代?中土统一了,王国强盛了,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结果出师不利,东征大败,西疆又失土,中土在东西两条战线上均告失利,这个后果太严重了,直接后果就是南北关系紧张甚至破裂。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国防常策,所以接下来圣主和中枢肯定要调整国策,以“安内”为主,内部稳定了,国力再度发展了,中土才有实力再度“攘外”,再一次去开疆拓土。从这一未来趋势出发,西京和西北军应该如何选择?当然是去东都平叛,先“安内”。
至于何时出兵,可以依据东都局势的发展再做定夺,没必要在胡乱猜测的基础上定下一个不确定的时限,这没意义,有意义的是应该马上议定出兵东都的具体事项,比如出动多少军队救援东都,救援军队离开西京后,西京卫戍怎么办?如果元弘嗣兵变,关中北部的萧关就是保护西京的重要关隘,萧关的防守怎么办?如果吐谷浑人反攻成功,西海丢失,河右陷入困境,河右镇戍怎么办?
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河右。
河右就是黄河以西地区也就是今天的甘肃和宁夏一带,向西与青藏的西海接壤,向北与祁连山毗邻,也是目前陇西危机的两个重灾区,西海吐谷浑人的反攻和会宁突厥人的骚乱都在这一地区。如果吐谷浑人攻占西海,杀进河右,那么会宁的突厥人极有可能举兵造反,与吐谷浑人前后夹击,如此一来整个河右地区都有可能陷落。河右陷落,黄河断绝,河西与陇西的联系就中断了,河西就陷入了西土诸虏的前后夹击之中,腹背受敌,岌岌可危,而那时整个西北局势也就倾覆在即了,关中必然震荡,形势极度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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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取舍
杨则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不要吵了,西北军虽然群龙无首,但西京要有所作为,不能不作为,当前危机下,你们还是两线作战,两头兼顾吧,顾此失彼是要不得的,尤其对于你们西北军来说,根本就没有选择,既要“顾此”,亦要“顾彼”,两头都不能失,失一头则功过不能相抵,必会受到东都严惩。
杨则的建议得到了军政大臣们的一致同意。
三位将军都很无奈,只能放弃对中央的要挟。皇甫无逸曾在圣主单独召见时做出过承诺,他必须去救援东都,而柳武建是河东人,做为卫府老帅,他能竭尽全力维护西北军的利益,已经难能可贵了。唯有李仁政是陇西人,但靠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只能想方设法保全河右了,至于西海,他是彻底不抱希望了,在东都自身难保,西京自顾不暇,既不能给边军将士以兵力增援,又不能给边关戍军以充足粮草供应的情况下,陇西将士肯定抵挡不住阿柴虏的凶猛攻击,最多坚守到深秋就会退出西海,否则大雪一下粮道断绝,必然全军覆没。
右御卫将军李仁政主动请缨,率军北上会宁,增援河右,一方面镇慑处于失控边缘的突厥人,确保大河通道的畅通,保证河西和陇西两地的联系,另一方面给西海戍军以有力支援,不惜代价守住西海边郡。当然,守住西海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兵力,要有充足的粮草辎重。
李仁政以此为借口,向代王杨侑和西京留守卫文升提出了增兵西北的要求。
这一要求当即遭到了西京留守卫文升的拒绝。
西北危机今年春天就爆发了,现在已经是盛夏,有三四个月时间了,西京都没有增兵,为什么?就是因为圣主和中枢在北上辽东之前,曾对西疆局势做出过预测,并留下了对策,那就是消极防御,死守边关。中土之前就无力两线作战,现在就更不行了,但中土不愿意开辟第二条战线,并不代表西土诸虏不趁火打劫,不入侵西疆。东征大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奸细,也不缺卖国贼,西土诸虏在获悉中土发动了第二次东征后,必然乘机展开反攻,以便把中土势力赶出西域和西海,尤其吐谷浑人,岂肯错过复国良机?
如果西疆局势肯定会恶化,西土诸虏肯定要入侵西疆,卫府军肯定要两线作战,东都怎么办?圣主和中枢会拿出何种对策?只能保一头,只能力保东征战场,换句话说,只能放弃西疆战场,放弃西征所获得的胜果,但在明面上,这话不能说,中土需要披上强大的“外衣”,东都需要高大上的“脸面”,圣主和中枢需要至上的威权,所以就四个字,消极防御。
这四个字可以衍生出很多解读,对东都来说就是一推了之,统统推给西京,而对西京来说,就是表明上的高度关注,实际上的高度迟钝,行动上则是既不增兵亦不给粮,于是西北军就陷入了困境,一旦边郡丢失,国土沦陷,责任就全部是他们的。
西北军当然要据理力争了。消极防御也要分非战和战时两种情况,非战时期互相对峙,不打仗,没有兵力和粮草武器的消耗,但一旦打仗了,进入交战时期,兵力和粮草武器的消耗就大了,东都和西京就必须给予支援,给西北增兵,加大军需供应量,否则西北军拿什么打仗?如何戍守边关?如何进行消极防御?
这时通济渠危机爆发了,东都局势骤然紧张,紧接着西北军统帅元弘嗣又成了西京的众矢之的,两京都忙得不亦乐乎,谁也顾不上西北,于是一拖再拖,结果拖到杨玄感叛乱了,两京就更顾不上西北了。
西北人急了,西北军也急了,这是要挖坑埋人啊。好在机会终于来了,西北人终于找到了自我拯救的机会,西北军方终于可以拿自己的武力来要挟两京了,要么你赦我无罪,要么你给我增兵加粮食,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一个。结果遭到了迎头痛击,既不免罪,也不增兵加粮,摆明了就是要西北人承担边郡沦陷国土丢失的罪责。
是可忍孰不可忍,关键时刻,关中人终于“发飙”了。唇亡齿寒啊,关陇是密不可分的整体,西北局势更是直接关系到了关陇人的整体利益,你借助这次机会打击西北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控制西北军吗?但西北军是关陇人的西北军,如果西北军被你东都控制,变成了圣主和改革派手里的刀,我关陇人还有好日子过?那是我找死的前奏啊。
门下省给事郎赵长文,殿内少监韦圆成,持书侍御史杜淹,鸿胪少卿苏夔当即“群起而攻”,坚决支持军方增兵河右。
接着太常丞元善达,卫尉少卿宇文儒童两位虏姓权贵也给予了支持。
卫文升脸色阴沉,他预感到风头可能要转向了。果然,很快,内史舍人郭文懿,京兆内史李长雅司隶大夫裴操之也支持军方的要求,于是形势迅速一边倒。
现在除了卫文升自己外,只有刑部侍郎萧造兵部侍郎明雅尚书右司郎卢楚秘书少监袁充秘书丞崔民令司农少卿独孤机保持沉默,没有表明立场了,但此刻就算他们持反对意见也无法逆转,开不开口都无关大局。
最后,轮到代王杨侑最终决策了。王府长史韦节代表代王宣布,同意军方的要求,西京即刻增兵河右。
卫文升只有妥协。
事实上他也知道,西京卫戍军不可能都去东都战场,这不仅因为西北局势危急,西京面临弘化留守元弘嗣的叛乱之危,还因为两京之间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矛盾和冲突。西京肯定要借此良机打击东都,看看能否夺回京师的地位,而关陇强大的保守力量也要借此良机打击圣主和改革派,看看能否阻碍或者重创改革,所以即便现在西京通过了出兵东都的决策,但何时出兵依旧是个未知数,目前能够争一争的,能够拿来与关陇本土势力进行谈判的,也只有出兵人数了,而这时候李仁政提出增兵河右的要求,实际上正是逼着忠诚于圣主的改革派首先做出妥协。
西京卫戍军包括禁卫军有三万,关中三郡京兆尹冯翊扶风有地方军约一万余,总共约四万军队,这其中多少人去东都平叛?多少人增援河右?多少人留守西京?
李仁政代表军方首先提出分配方案,五千卫戍军加五千地方军去东都平叛,一万卫戍军加五千地方军留守西京,余下一万五千卫戍军增援河右。
卫文升一口否决。一万五千人留守西京是必要的,增援河右只要五千卫戍军足矣,余下两万军队赶赴东都平叛。
李仁政勃然大怒,五千卫戍军增援河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放弃西海吗?
卫文升很平静,质问,此去河右路途遥远,一万五千将士去河右,每日需要消耗多少粮草?再加上上万随军民夫,每日又需要消耗多少粮食?到了河右,即便不打仗,仅这支增援军队的日常消耗,又是多少?如果打起仗来,又要消耗多少?
李仁政据理力争。西京这边有永丰仓,东都那边有常平仓回洛仓洛口仓,都是国仓,储备都很足,现在即便洛口仓失陷了,即便东都被围回洛仓也丢了,但你到了东都战场,还有常平仓可以提供军需,如此一来西京这边的永丰仓就可以全力支持河右战场,有何消耗不起?
卫文升再质问,东都战场上不仅只有西京军队,还有京辅都尉府的军队,还有右候卫将军郑元寿所率的一部分东都卫戍军,再加上其他地方的救援军队也将陆续进入东都战场,如此多的军队,长时间的作战,常平仓能够支持?如果东都失陷还有进行旷日持久的攻城作战,军需供应就更大,粮草武器从何而来?
西京现在是两线作战,军需供给庞大,肯定要动用国仓储备。从军方的角度来说,既然动用国仓储备,那即便两线作战军需供应也够了,而从中央的角度来说,国仓储备固然有支持战争的作用,但更重要的功能是平抑物价和赈灾救灾,也就是它的调节经济和稳定社会的作用,而目前国内局势动荡不安,天灾**不断,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又加剧了国内危机,所以经济形势也在急转直下,这种情况下两京地区的永丰常平等国仓的储备肯定不能全部用来打仗,也就是说,中央必须有所取舍,为了力保东都,迫不得已只有放弃西海。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军方也会支持中央,关陇人也可以支持中央,但关键就是利益上的取舍,中央不能让军方既流血又流泪,关陇人也不愿“舍己救人”,中央必须补偿西北军和关陇人的损失,不能让西北军和关陇人承担西疆边郡丢失的罪责。
双方争执不下,李仁政最后直接划出了“底线”,西疆边郡如果因此而失陷,责任就由卫文升和支持卫文升的中央大员们承担。你们必须妥协让步,否则就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之局。
卫文升萧造袁充郭文懿卢楚等中枢大臣权衡之后,选择了妥协,做出了“两线作战但有所取舍”之决策,军方做为决策的执行者,不承担因此决策而带来的相关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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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四百八十三章 寸步不让
六月十三日,深夜,西京接到了东都留守樊子盖发出的“出兵支援”的请求。
这一请求不是由越王杨侗发出,而是由东都留守府樊子盖发出,足以说明东都内部矛盾非常激烈,同时也说明越王杨侗对东都形势的发展趋势有清醒的认识,他不想看到这场军事政变演变为皇统大战,不想看到东都因此变成废墟,但樊子盖的想法显然不一样,他要借助这场风暴给保守力量以致命一击,不但要摧毁杨玄感,还要重创关陇本土势力,为此不惜付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乃至东都变成废墟的巨大代价。
樊子盖的想法代表了改革派的立场。二次东征已不可持续,而连续两年东征失败把圣主和改革派推到了“政治悬崖”的边上,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改革派们为之疯狂,他们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只有不惜代价击败保守派,才能拯救自己,才能拯救改革,才能继续把持最高权柄维持自身利益。
当然了,改革派在这场风暴中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还是个未知数,改革派有信心也有实力把自身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而有信心有实力利用这场风暴达到自身目的的远不止改革派一个,各大势力都要大展拳脚、各显神通。
樊子盖请求西京“出兵支援”坚定了卫文升的决心,西京的改革势力为达目的,也要破釜沉舟了。
这一消息也坚定了关陇本土人的决心。改革派都不惜代价,都要破釜沉舟了,自己这边还有选择吗?没有选择,唯有迎头而上,唯有浴血厮杀了。
中立派冷眼旁观,不论形势如何发展,他们都是明哲保身,火中取栗的“渔翁”肯定没有独善其身的“乌龟”安
宗室和山东人不得不坐下来仔细商讨了。
在这场风暴中,宗室十分被动,为了国祚他们必须支持圣主,必须帮助改革派,与改革派合作,同样还是为了国祚,他们必须最大程度的保护保守派,杨玄感一系全军覆没后,河洛势力奄奄一息,就靠关陇本土势力独自抗衡改革派了。宗室倒不是要刻意维持改革和保守两派对峙之局,而是关陇本土和河洛这两大贵族集团是国祚的根基,是大隋王朝赖以生存发展的基础,一旦这个根基、这个基础在这场风暴中坍塌了,国祚还能安稳?王朝还能兴盛?西京的宗室力量较为薄弱,仅靠杨则一人独木难支,必须寻找盟友,而当前最好的盟友就是山东人,就是以崔氏为首的河北人
山东人坐山观虎斗,关陇人自相残杀是他们愿意看到的,改革派和保守派打个两败俱伤对他们也非常有利,但关键问题时,无论是关陇人,还是改革派,面对山东人这样一个窥伺一侧、虎视眈眈的“庞然大物”,谁敢掉以轻心?山东人可以坐山观虎斗,但若想趁火打劫、渔翁得利,难度就很大了,稍有不慎就会卷进去,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太不划算。
刑部侍郎明雅、尚书右司郎卢楚、秘书丞崔民令都是河北人,他们与东都的河北人保持一致,东都那边的观国公杨恭仁、秦王杨浩和崔赜结盟了,西京这边他们与有司谒者杨则也结盟了。
内史舍人郭文懿出自山东太原世家,从山东人的整体利益来说,他支持河北人,但从地域利益来说,他不想过度介入到这场风暴中。
京兆内史李长雅出自赵郡李氏辽东房。这一房的李弼一脉崛起于关陇,与关陇人走得近,但他们又无法割舍自己与赵郡李氏的关系,所以始终游离于两大贵族集团之间,然而这一次他们必须站在关陇本土贵族一边,因为他们家的蒲山公李密是杨玄感的同党,参与了这次兵变,家族若想与李密划清界限,就必须去东都诛杀李密大义灭亲,必须亲自去剿灭杨玄感以表对圣主的忠心。
六月十四日,凌晨,西京皇城尚书省内依旧是争执激烈,各方在出兵东都、增援河右和留守西京的诸多细节上迟迟不能达成一致意见。
西京留守卫文升拒不让步,坚持支援东都的人马必须达到两万,而李仁政做出了妥协,愿意把增援河右的军队降到一万人,但再降他就不同意了。五千人马增援河右实际上很难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尤其在中央“有所取舍”的决策下更难有作为,但军方对河右战局依旧抱有信心,试图在困境中迎难而上杀出一条血路,即便保不住西河也要力保河右无恙,而前提就是必须保证增援部队有足够强悍的实力。
在统兵权上,卫文升也是寸步不让,他坚持要亲自率军支援东都,坚持由代王杨侑留守西京,坚决把这场风暴控制在军事政变范围内,不允许它演变成皇统大战,不给居心叵测的关陇本土贵族以任何摧毁东都摧毁改革的机会,而以民部侍郎韦津、给事郎赵长文、殿内少监韦圆成、鸿胪少卿苏夔为首的关中本土权贵却坚持要由代王杨侑领军出战,理由很充分,代王杨侑要利用这个机会建立功勋,要为其在问鼎路上走得更远赢得更多机会。你卫文升蓄意阻挠代王建功目的何在?居心何在?你以这种强硬姿态公开介入到皇统之争中,必将得罪整个关陇本土贵族集团,你可考虑到了它的严重后果?
双方各怀其利、各执一词、各不相让,再加上宗室和山东人同样不愿意代王杨侑率军出战,但同时又不愿意站在改革派一方与关中本土权贵撕破脸,只能从中“和稀泥”,结果非但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让局面更为混乱。
六月十四日,清晨,东都再来急书,樊子盖急报,偃师失陷,偃师都尉来渊投敌,武贲郎将周仲全军覆没并投敌,河南令达奚善意五千大军临阵倒戈,杨玄感势如破竹挡者披靡,已兵临白司马坂与裴弘策对峙,距离东都北郭的上春门仅剩十几里路程了,与此同时,贼帅韩相国突破了西苑防线,杀进了积翠池,沿着积翠池南北大堤疯狂攻击,距离皇城已近在咫尺了。东都形势已非常危急,樊子盖请求西京,火速增援,万万不能耽搁时间,一旦有所贻误支援不及,则后果不堪设想。
西京震惊。
杨玄感的攻击速度太快了,摧枯拉朽一般无人可挡。依照这一形势进行分析和推演,东都守不住了,失陷已成定局。杨玄感在东都的优势太明显,河洛人蜂拥响应,京畿应者云集,再加上东都卫戍军纷纷倒戈,城内内应无处不在,东都的大门就像洞开一般形同虚设。东都失陷,越王杨侗只能率残军退守河内,已经无法给西京大军以有力配合,而杨玄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东都后便能横扫京畿,一旦其兵临潼关,西京就十分被动了,退一步说,即便杨玄感未能及时夺取潼关,但他依然可以据崤山之险、扼函谷而守,同样能能让西京大军止步于函谷关外,只能望东都而兴叹。还有更可怕的,那就是齐王杨喃,一旦齐王杨喃看到东都失陷,自己有了夺取皇统的机会,则必然与杨玄感联手,以图殊死一搏,到那时形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只要齐王杨喃进入东都登基称帝,则二次东征必然功亏一篑,内战必然爆发,统一大业也就面临崩溃之危。
然而,东都形势越是糟糕,未来趋势就越是不堪,对圣主和改革派来说就越是被动,所以卫文升、萧造和袁充等人的态度也就愈发强硬,这时候妥协让步就等于拱手交出主动权,任由对手操控,形势会对圣主和改革派更加不利,一旦关陇本土权贵倒戈,转而支持齐王杨喃,与杨玄感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则大事去矣,分裂和战乱必将席卷整个中土。
卫文升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底线”:代王杨侑必须留守西京,支援东都的军队人数必须达到两万五千人。
危急关头,宗室大臣杨则和山东籍大臣郭文懿、明雅、卢楚、李长雅、崔民令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义无反顾地支持卫文升。
司隶大夫裴操之果断支持卫文升,没办法,他必须表态了,他可以肯定裴弘策要大败于白马山坂,极有可能被杨玄感杀得片甲不留,这对裴弘策本人和河东裴氏都十分不利。裴弘策傲慢自大、狭隘自私的性格造成了危机时刻他在东都的“孤立”处境,而战场上的失败必将进一步加剧他在政治上的“孤立”,虽然河东裴氏目前与圣主和改革派之间的联盟关系比较牢固,但矛盾和冲突是事实存在的,一旦东都的保守势力利用裴弘策这个“缺口”向河东裴氏展开疯狂反扑,不但裴弘策岌岌可危,河东裴氏亦会受到打击,如此则事态就严重了。所以出兵东都一事不能耽搁了,河东裴氏必须旗帜鲜明地支持卫文升了。
形势对关陇本土权贵不利了。
中立派旋即见风使舵,司农少卿独孤机、太常丞元善达、卫尉少卿宇文儒童等马上给了卫文升以谨慎支持,虽然支持的力度不够,但态度很明显了,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内战的爆发,看到统一大业的崩溃。
关陇本土权贵无奈之下,只有妥协。
代王杨侑和部分中枢大臣留守西京,卫文升和部分中央官员支援东都。
支援东都的军队人数增加到两万五千人,增援河右的军队还是一万,留守西京的卫戍军锐减到五千人,另外京兆内史府将在最短时间内征募五千关中青壮以补充西京卫戍之不足。
军方统帅则一分为三,右屯卫将军柳武建和右御卫将军李仁政率一万大军增援河右,西北籍的武贲郎将和武牙郎将均随之出征。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和武贲郎将令狐德润率五千大军留守西京。监门直阁将军庞玉率部分西京禁卫军,虏姓武贲郎将豆卢贤、斛斯万寿、武牙郎将长孙无傲以及关中籍的武贲郎将张俊、武牙郎将梁元礼,还有山东籍的武贲郎将崔师、武牙郎将郭臻则各率本部人马随卫文升支援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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