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大人,这个计策应该是李平原深谋远虑之产物,不论在长城内外,它都能给相关各方带来短期或长期利益。”裴宣机谨慎说道,“所以李平原献出此策的目的只是想告诉我们,他对我们没有威胁,接下来不论我们是否支持,他都会实施这一计策,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世矩看了儿子一眼,没有接腔。
“大人,李平原今非昔比,他已不再是单枪匹马的秘兵,而是坐拥十万大军的一方枭雄,而他的目的显而易见,他要报仇雪恨,如果他成功了,天下也就大乱了,生灵涂炭,所以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北疆,就算是骗,也要把他骗到塞外去,让他与突厥人厮杀,让他去祸害塞外诸虏。”
裴世矩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裴宣机感受到了自家大人对他的不屑,无奈苦笑。李平原如果能骗,他还能死而复生?裴氏还会陷入今日困境?李平原的报仇大计才刚刚开始,只要他不死,未来长城内外的形势必定深受影响,而更严重的是,李平原牢牢抓住了南北战争即将爆发的天赐机缘,在这种大背景下,李平原及他的十万大军已经成为长城内外一股不可忽视的第三方力量,谁控制了这股力量,或者赢得了这股力量的支持,谁就在南北大战中抢占了先机。
然而,圣主和中枢不知道李平原其人,也根本看不上这股力量,退一步说,即便知道了,也担心养虎为患,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李平原一直都很低调,现在更着急离开中土,要远赴塞外,便是要乘着圣主和中枢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危害性、还没有来得及扼杀他之前,逃出长城。
李平原到了塞外,虽然生存很困难,甚至有全军覆没之危,但只要让北虏看到了他的实力,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估猜到这是中土的驱虎吞狼、祸水东引之计,有蓄意遏制、削弱和消耗北虏之意图,那么北虏必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其两虎相争打个两败俱伤,倒不如结拜兄弟共谋未来。你中土要借李平原这把刀来杀我,我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也借这把刀去杀你?再说李平原与牙帐主和派之间有联系,而如今牙帐主和派势力衰微,完全可以结盟李平原以借助这股第三方力量来抗衡牙帐主战派。如此一来,李平原在塞外的日子就好过了,鹰击长空,翱翔九天,凭借自身实力,联手奚、霫、契丹等塞外诸族,一起在中外两大势力之间游走牟利,就此成为一方枭雄,快意恩仇,生杀予夺。
裴宣机都能看到的东西,裴世矩如何看不到?
裴宣机深知裴氏与李平原之间的怨隙已不可化解,裴氏再无可能赢得李平原的信任,再也不可能控制他。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送你出塞,就给你钱粮武器的支持,就让你在塞外做个一方枭雄,不论怎么说你身体里流淌着中土的血液,你的部下都是中土人,关键时刻我也不指望你与我同生共死,我只要你不背叛中土,不帮助北虏祸害中土,那就行了。
裴世矩站得高,看得远,他对此事的看法与裴宣机迥然不同。政治上没有信义,只有利益,叛徒不是因为信义而背叛,而是因为利益出卖灵魂,所以凡是政治上不可控制的风险,必须毫不留情地予以扼杀。李平原亦是如此,虽然其东进出塞之策,的确有助于中土在即将爆发的南北战争中抢得先机,但并不是决定性先机,更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优势,而为了这点先机和优势所承担的风险却是致命的,有可能适得其反提前引爆战争,有可能养虎为患自取其祸,所以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迅速楸坚决、一劳永逸地剿灭李平原为上。
裴宣机已经预料到结果,但他心存侥幸。李平原是裴世矩看着长大的,也是裴世矩一手培养的,而且李平原还曾舍身救过裴世矩的命,但裴世矩却在榆林风暴中抛弃了李平原,为此裴世矩歉疚不安,至今难以释怀,因此裴宣机有理由相信,裴世矩应该给李平原一个机会。
然而,裴世矩心硬如铁,冷酷无情,根本不给李平原任何机会。
“大人……”裴宣机权衡再三,还是苦苦劝谏,“即便不为李平原,也要为我裴氏考虑啊。”
裴宣机还是担心白发贼的真实身份暴露,连累到裴世矩,影响甚至打击到裴氏的权势。
裴世矩不为所动,双目紧闭,仿若熟睡,充耳不闻。
裴宣机喟然长叹,彻底死心。
或许在裴世矩的眼里,个人权势、家族未来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中土利益,还是他为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宏图大业。再说白发贼的真实身份即便暴露了,但只要白发贼没有对中土利益造成重大危害,没有影响到南北战争的结果,就很难对裴世矩造成实质性威胁,毕竟裴世矩是当今中土外交事务上的第一权威,尤其在南北战争即将爆发之际,裴世矩的重要性更为突出,圣主和中枢核心决策层绝无可能因为一个死而复生的秘兵而怀疑裴世矩的忠诚,结束裴世矩的政治生命,自毁长城。等到南北大战打赢了,裴世矩功劳大,足以功过相抵,反之,如果打败了,裴世矩本身就要承担罪责,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罪名。
“大人,如何报奏圣主?”裴宣机有些颓丧,语气低沉,忐忑不安。
裴世矩没有动静,闭目沉思,良久,微微做了个手势。
裴宣机心领神会,“大人先行,某随后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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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下午,裴宣机在遒城城外一处树林里,与早已等候在此的李风云相见。
薶风云很急切,看到裴宣机就问,“某能否面见明公?”
裴宣机苦笑摇头,“某家大人马不停蹄,已渡河西去。”
李风云的心骤然一沉,一股冰冷寒意霎那袭遍全身。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结果却是最糟糕的一种。裴世矩拒绝召见自己,足以证明自己太自大,太乐观了,自己和联盟这点力量在中土最高权力层中根本没有份量,亦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至于东进出塞之策,在他们眼里更是一个天大笑话。养寇为重,养虎为患,当他们都是痴儿?
李风云的脸色顿时难看。
裴宣机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不过某还是来了,这对你来说并无损失,至于那件事,就权当你没有说,某没有听到。”言下之意,某家大人虽然对你极度不满,拒绝了你的东进出塞之策,但并没有断绝你的生机,还是默许你“狐假虎威”,打着他的招牌“招摇撞骗”。
这句话玄机就大了,李风云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李子雄。
如果裴世矩默许李风云继续打他的招牌“招摇撞骗”,维持现状不变,那李子雄就会继续误会下去,认为李风云的背后站着裴世矩,两人继续合作,而封德彝也会继续误会下去,认为李风云的一举一动都源自裴世矩的授意,如此一来,未来一段时间内,卫府军和联盟大军就会形成默契。
段达曾向李子雄提出合作要求,想借刀杀人,要驱赶联盟大军到塞外与北虏火并。如果双方形成默契,段达会继续提出这一要求,而李风云正好要出塞,一拍即合,但是,李风云得不到粮草武器的支援,出塞后只能自生自灭。
这才是致命要害。李风云的东进出塞之策看上去冠冕堂皇,意义重大,但实际上核心就一个,要粮草武器的支援,而裴世矩一眼看穿,一口拒绝,并且还毫不留情地给李风云挖了一个“坑”。
李风云如果不跳下去,正中裴世矩下怀,你就在长城里面好好待着,受抚投降,老老实实帮助齐王镇戍北疆,否则必定被卫府军剿杀而亡,反之,你如果非要跳下去,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困境下,你就是待宰羔羊,而塞外诸虏就是一群饥饿的野狼,蜂拥而上,四面围杀,转眼尸骨无存。
李风云苦叹。自己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有了实力,可以一定程度上左右局势,就能找到拯救中土的机会,但事实很残酷,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相反,还把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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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六十九章 无法拒绝的诱惑
八月十一,深夜,联盟大营。
李风回转大营后,直接去了李子雄的军帐,关门密议。
李子雄知道裴世矩今天要渡过巨马河西去,也知道李风云要去秘密拜见裴世矩,而他们见面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联盟的未来,也影响到了联盟高层的命运,所以李子雄深感忧虑,彷徨不安。
李风云脸色阴郁,闷闷不乐。李子雄一看就知道见面结果不理想,成效甚微,众多目标均为实现。
这在李子雄的预料当中,他对裴世矩很了解,那是一个软硬不吃的“铁公鸡”,以联盟目前岌岌可危之处境,不要说从他哪里获得什么利益了,能不被他吃得一干二净就算不错了,而李风云野心勃勃欲望膨胀,早已有了摆脱裴世矩的心思,因此双方必然产生冲突,裴世矩察觉到危险,必然会借助眼前这个机会,乘着李风云的翅膀还没长硬之前,将其“展翅高飞”的念头彻底扼杀。
“结果如何?”李子雄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脸上表情很复杂,失望、沮丧、郁愤,五味杂陈。
李子雄叹了口气,“锋芒太甚自然就是众矢之的,但如果过于谨慎,小心翼翼,又很难给齐王以真正帮助,实在是左右两难啊。”言下之意,你这次北上,三路进攻,把联盟实力全部展现了出来,结果可想而知,联盟当然会遭到卫府军的四面围剿,而你亦成为众矢之的,“万众瞩目”之下,藏在你背后的裴世矩难免有“暴露”之忧,这时你对他继续言听计从倒是好说,反之裴世矩为了自保也只能丢朱保帅,痛下杀手了。一头不能控制的猛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李风云再次摇头,冷声说道,“此时不露锋芒更待何时?目下内忧外患一起爆发,正是挟南北危机以胁东都的最好时机,而圣主和中枢为了逆转困境,必须在内忧和外患之间做出选择,迫于外患的严重性和急迫性,他们唯一选择就是优先解决外患,如此就必然把东征进行到底,以便在南北战争中抢占先机。而这正是我们以最小代价换取到最大生存空间的唯一机会,舍此以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机会吗?”
李子雄关注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忍怒火的年轻人,感觉其与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十分相似,都处在失控的边缘。李子雄想了一下,劝慰道,“某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圣主和中枢会在明年春天发动第三次东征,但就目前中外局势而言,某尚看不到圣主和中枢有发动第三次东征的可能,毕竟杨玄感败亡后,两京政局会迎来一个斗争高潮,西京因为处境艰难,只能被动防守,妥协忍让的余地已经很小,而指望东都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放弃痛打西京的机会,主动向西京妥协,也是绝无可能,所以两京政局若想在未来数月时间内迅速稳定下来,可能性微乎其微。退一步说,东都即便为了创造第三次东征的条件而主动向西京妥协,但谁敢保证第三次东征期间,不会有第二个杨玄感出现,不会再爆发一次兵变?”
李风云望着眼前这个发须灰白的老人,感觉他和裴世矩一样,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严重缺乏冒险精神,行事风格过于保守,不敢在关键时刻行险一搏,相比起来,圣主和中枢里的主战派倒是锐意进取,敢于进攻。事实上在坚强实力做保障的情况下,政治上就应该锐意进取,军事上就应该杀伐果断,就应该在关键时刻显露出自己强健的肌肉和不屈的意志,阻碍和遏制对手,给对手以强大威慑,让对手意识到正面作战的代价过于巨大,继而迫使对手不得不妥协让步。
当然,就目前的中土现状来说,继续“秀肌肉”可能给对手色厉荏苒、虚张声势之感,但关键问题是,中土自统一之后,的确强大了,国力飞速发展,只要内部不出问题,外部力量根本击败不了它,这也是事实,所以即便对手认定中土在虚张声势,也不敢轻易向中土发动攻击。
“中土内部问题的确比我们想像得更严重,杨玄感兵变把掩藏在两京政局下的矛盾公开化了,两京ˋ目已成定局,这导致中土政局就此走向了分裂和动荡。”李风云手指李子雄说道,“而这正是你愿意加入联盟与某合作的原因所在,因为你看到了存在于未来的机会。这个机会对圣主和中枢来说则是巨大的政治危机,为了拯救这一危机,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外部的战争,试图以外部战争来转嫁国内的矛盾,以外部战争的胜利来巩固和加强中央威权,继而利用这个威权来遏制和打击国内对手,结束分裂和动荡的政局,成功化解这场可能导致国祚崩亡的政治危机。”
“这就是某认定明年春天圣主和中枢发动第三次东征的原因所在。”李风云正色说道,“之前某已经解释过多次,但在这件事上,你和联盟很多人都持保守立场,都认为圣主和中枢会放弃东征,在国防和外交战略上会转为被动防御,在未来一段时间中土将卧薪尝胆、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然后再卷土重来,再向外征伐。然而你们都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个关键,那就是圣主和改革派将为此付出改革停滞、倒退甚至失败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必然导致改革派失去执政权,全面退出朝堂。这可能吗?圣主会放弃改革?改革派会放弃执政权?”
李子雄不以为然,质问道,“难道闻喜公(裴世矩)也会改变自己的保守立场?目前中外局势下,能否发动第三次东征,闻喜公的意见至关重要,这一点显而易见。”
“闻喜公已经改变立场,转而积极支持圣主发动第三次东征。”李风云语气平静地说道。
李子雄惊讶不已,“有何凭证?”
李风云当即把裴世矩在八月初八中枢核心决策层上的两个提议说了出来,一个是举荐齐王北上戍边,一个是有条件招抚反叛大军。
这两个提议表面上都是为了解决北疆镇戍危机,但把它们与裴世矩西进之策的目的联系起来,实质上就是要稳定西、北两疆局势。而无论是这两个提议,还是西进之策,首要兼顾到的都是保守派的利益,所以必定会在中枢遭巨大阻力。如今裴世矩已经开始西行,两个提议也开始实施,那么足以证明裴世矩在政治上做出了巨大妥协,而最大的政治妥协,无疑就是支持圣主发动第三次东征,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发动第三次东征创造条件。
李子雄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一股喜悦情不自禁涌上心头,就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就如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个最让他忧心的难题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
对他而言,南北战争、第三次东征、齐王北上戍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返贵族行列,重新成为人上人,为子孙后代、亲朋故旧、门生子弟谋取到一个好未来,所以建功立业仅仅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而已,而朝廷招抚亦是手段之一,相比起来后者所要付出的代价更小,也是李子雄一直所期盼的。现在他期盼到了,他当初选择李风云是正确的,他果然从裴世矩这里找到了一线生机。
“有条件的招抚?”李子雄问道,“什么条件?”
“无条件投降。”李风云冷笑道,“交出军队,束手就缚,任由宰杀。”
李子雄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这正是你的使命所在,难道你忘了?”
李风云嗤之以鼻,“如果你知道某是谁,你应该知道某早就死了。某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箭下,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既然你对某的前世今生一清二楚,知道某身负血海深仇,为何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某还会忠诚于他,还会为他冲锋陷阵,舍身赴死?”
李子雄微微颔首,似乎同意李风云所言,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恰好相反,“因为你是安平公(李德林)之子,因为你是闻喜公的得意门生子。”
李风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某拒绝了。”
李子雄毫不意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你有雄心壮志,你要自由翱翔,某能理解。”
李风云看了他一眼,语含双关地问道,“你真的理解?”
“说说你的想法。”李子雄说道,“你没有资格拒绝闻喜公,你也不敢当面拒绝闻喜公,所以真实情况是,你拿出了一个新计策,放出了一个诱饵,暗中挖了一个陷阱,但闻喜公识破了你的诱饵,否决了你的计策,结果你自掘坟墓。”
李风云目露钦佩之色,与智者说话,果然简单直接,“被动防守解决不了北疆困局,唯有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才能有效缓解南北危机,并帮助闻喜公取得西行成果,有效缓解西疆危局。”
李子雄略感诧异,感觉李风云这句话很突兀,完全出乎预料,也完全不符合联盟的利益诉求,之前更是从未听到李风云透露分毫,今天李风云出去秘密拜见了一下裴世矩,回来后就有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之语,这其中玄机就大了。李风云是联盟统帅,所思所想都是站在联盟的立场,谋求的都是联盟利益,而这句话明显就是站在裴世矩的立场上,谋求整个中土的大利益,所以这句话根本不是出自李风云,而是出自裴世矩。
“驱虎吞狼,祸水东引。”李子雄摇头苦叹,“不能为己所用,一旦尾大不掉又成心腹大患,当然只有驱赶出境,一了百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李风云,无奈说道,“看来圣主那边已经达成了一致,段达正面攻击,闻喜公侧面施压,我们若心口如一,忠诚于中土,当然会出塞而去,为中土杀虏,为圣主和中枢护卫长城,如此他们便能一石多鸟,一举多得,既能缓解北疆困局,又能缓和南北关系,还能混乱塞外局势,遏制和削弱塞外诸虏对中土的威胁。如果北虏击杀了我们,他们正好借刀杀人,铲除了心腹大患;反之,若我们坚持下来,他们还能借刀杀人,借助我们的力量牵制和打击塞外诸虏。总而言之,我们出塞,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我们就只能在狼群的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生死由命了。好计,好计啊!”
李风云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李子雄停顿了片刻,抚须沉思稍许,又说道,“此计既然由闻喜公说出,肯定与段达的迥然不同,否则之前我们刚刚严正义辞地拒绝了段达的提议,今天却又要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央求段达合作,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风云微微点头,“的确不同。”
李子雄顿时来了兴趣,“何处不同?闻喜公的目标又在何处?”
“闻喜公的目标是,在松漠立足,纵横于弱洛水两岸,横扫奚、霫、契丹三族,在大漠、东北疆和远东之间牢牢插下一个榫头,如此便与东北疆连为一体,向西可以钳制大漠北虏,向东可以遏制远东诸虏,就此扭转我中土在北疆防御上的被动局面。”
李子雄豁然顿悟,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我们成功了,不但可以收复安州失地,还能向弱洛水北岸开疆拓土,就此建下盖世功勋,然后以此盖世功勋换取功名利禄,不但可以荫泽子孙,更能名垂千古。”
李风云却是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李子雄旋即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此计的负面影响。很显然,如果李风云背叛中土,独霸一方,那此计的所有好处都丧失殆尽,中土就剩下一个实力强悍的心腹大患,所以相比起来,倒不如维持现状,中土在东北方向对付奚、霫、契丹三个实力平平的外族,要远比对付一个“庞然大物”轻松多了。
裴世矩果然算无遗策,先是用“无条件投降”来试探李风云的忠诚,结果李风云一口拒绝,把自己的野心全部暴露了,接着裴世矩就抛出了这个“塞外称霸”的诱饵,诱惑李风云出塞。只要李风云出塞,主动跳进陷阱,那么完全可以预见,在中土、大漠北虏和奚、霫、契丹三族的围追堵截下,败亡不过是早晚问题,如此一来裴世不费一兵一卒,就轻而易举地铲除了心腹大患,混乱了塞外局势,达到了缓和北疆镇戍困局和南北紧张关系之目的。
“此计若想成功,我们必须得到粮草武器的支援,否则必定全军覆没。”李子雄试探道。
李风云摇头,“没有任何支援。”
李子雄苦笑,“你答应了?”
李风云继续摇头,“某拒绝了。”
李子雄仰天长叹,“既然你拒绝了,那就没有退路,只有死里求生了。兵贵神速,乘着北虏还没有防备,乘着冬天还没有到来,先杀进松漠,先找一块立足之地,否则我们必定困死于飞狐,生机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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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七十章 暗示
八月十二,上午,巨马河北岸,卫府军大营。
裴宣机再度现身,这次很低调,只带着几个扈从,直接求见封德彝。
封德彝一夜未眠,忧心忡忡,焦急不安。昨天裴世矩渡河西去,并未在南岸做任何停留,这完全出乎封德彝的预料。裴世矩主动承担招抚重任,显然对白发贼的真实身份已经有所肯定,既然如此,裴世矩就应该在南岸做短暂停留,与白发贼见个面,交个底,对北疆未来局势的发展做个具体规划,以确保南北关系不会偏离预定的轨道。然而裴世矩马不停蹄就走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裴宣机已经完成了招抚重任?或者,白发贼根本就不是那个人?抑或,白发贼挟兵自重,野心膨胀,裴世矩失去了对他的控制,双方反目成仇?
裴世矩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了,除非他顺利招抚白发贼,否则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对裴世矩都十分不利,而封德彝是裴世矩深陷危机的始作俑者,裴世矩如果支撑不下去,又岂能放过他,临死也要拉他垫背。
封德彝忐忑之时,裴宣机到了。稍事寒暄后,裴宣机便递上了一道奏章。
奏章以裴世矩的名义写就,内容亦很简单,叛贼不能接受朝廷的招抚条件,但迫于生存危机,暂时也只能困守飞狐,如此便可保证短期内,最起码在明年春天到来之前,他们不会对北疆安全造成实质性威胁,这就给了朝廷妥善处置他们的充足时间。另外裴世矩严正告诫,为确保北疆镇戍安全,确保南北关系不会持续恶化,必须重兵包围这股叛贼,千万不能让他们突围北上,不能让他们越过长城杀进塞外,这一点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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