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崔钰和崔九先是吃惊,出塞作战对联盟军队来说就是送死,段达要借刀杀人,裴世矩还是要借刀杀人,但听到安州故地之后,两人就震惊了,对裴世矩的谋略惊叹不已。
如果李风云攻陷了安州,并击败了突厥人和奚、霫和契丹三族的攻击,在安州牢牢站住了脚,真正意义上收复了安州故地,那对中外大势的影响太大了,其中所蕴含的利益也太大了,不但李风云和联盟大军可以借安州故地崛起于北疆,齐王和李子雄等人也能借此获得极大的政治利益,而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就不用说了,辉煌功勋唾手可得,至于圣主和中枢获利就更大了,一旦第三次东征亦是凯旋而还,两大武功叠加必将产生巨大的政治效应,之前损失的威权可以迅速恢复,之前的政治危机亦会一扫而光,如此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不利“环境”会迅速得以改善,而这将大大增加中土在南北战争中的胜算。
只是,梦想终归是梦想,现实太残酷,裴世矩画饼充饥,无论他把“饼”画得多么诱人,终究还是假的。
崔钰率先打破了沉默,手指李风云,冷声说道,“你失控了,你桀骜不驯,恣意妄为,野心太大,已经彻底激怒了闻喜公,他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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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此事可为
李风云嗤之以鼻,反问道,“某死了又如何?某在塞外全军没,又会损害到谁的利益?”
崔钰哑口无言。
现在圣主和中枢急切需要北疆的稳定,不能容忍李风云的存在,所以裴世矩逼迫李风云出塞,段达也逼迫李风云出塞,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同样逼迫李风云出塞,这种局面下李风云如果困守飞狐顽抗到底,最终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直接损害了中土利益,白白便宜了大漠北虏。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风云最好的选择就是出塞作战,失败了,临死也要咬北虏一口,要便宜也便宜中土,反之,如果侥天之幸打赢了,收获就大了,回报极其丰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风云失败了,但也没有全军覆没,而是打回了原形,继续做他的东北悍匪,这个结果对中土同样有利,毕竟李风云与塞外诸虏打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唯有中土。
从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的角度来说,此计在实施初期,与他们没有关系,不会给他们带来直接损失,只有等到李风云横扫了安州故地,兵临古北口长城,他们才会介入其中,给李风云提供粮草武器的支援,帮助李风云击败塞外诸虏的反击,巩固和加强战果,以求在安州站稳脚跟。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圣主和中枢已经看到了逆转北疆镇戍困局的绝佳机会,他们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而抓住这个机会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暗中给李风云以支援,借李风云之手收复安州,一个是以剿贼名义出兵,趁火打劫,直接夺取安州。而这两个办法相比较而言,中土直接出兵有提前引爆南北战争的风险,考虑到中土需要更长的战争准备时间,圣主和中枢极有可能采取第一个办法,借李风云这把“刀”来恶化塞外局势,牵制塞外诸虏。
李风云一旦赢得了圣主和中枢的支援,此计成功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而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亦能从中大获其利,轻而易举就能赚个盆满盂满。所以此计对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来说是个难以拒绝的“诱惑”,失败了,没有直接损害,成功了,则功劳唾手可得,如此好事,焉能不干?
崔钰急切间难以作出决断,转目望向崔九,征询崔九的意见。
崔九已经权衡清楚了利弊,考虑到李风云既然敢于背后捅冀北豪门一刀,就应该有稳妥的善后之策,否则双方结下深仇大恨,反目成仇,还谈什么合作?虽然被李风云卡着脖子要挟实在是奇耻大辱,但李风云如果当真送上一份大礼做赔罪,这个“耻辱”也就不算什么,利益至上嘛,不过在做出决断之前,崔九尚需确认一些关键问题。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你的时间非常紧张,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若想达成目标,需要兵贵神速,需要出敌不意攻敌不备,需要打塞外诸虏一个措手不及,稍有迟滞,给塞外诸虏赢得了准备时间,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崔九望着李风云,神情凝重地问道,“你出了燕北,面对的就是突厥人,在突厥人的围追堵截下,你如何突破重围,以最快速度渡过闪电河?过了闪电河就是松漠,如果碛南的突厥人穷追不舍,而弱洛水两岸的突厥人又迎头阻击,你就被困在了平地松林中进退两难,如此横扫安州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李风云微微颔首,“此策某已告之齐王,某需要齐王的支持和帮助,只要齐王抛弃一切顾虑,决心北上,率军紧随联盟之后抵达怀荒,则诸多难题迎刃而解。”
崔九一听就明白了,齐王突然兵临怀荒,对突厥人来说威胁太大,南北关系骤然紧张,突厥人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弃围剿李风云这支流窜军队,而以重兵阻御齐王大军,于是李风云便能风驰电挚、有惊无险地渡过闪电河,穿越松漠,直杀安州。
但是,齐王在未经圣主和中枢同意的情况下,率军北上长城,兵临怀荒重镇,导致南北关系迅速恶化,这个后果就严重了。齐王哪来的胆子铤而走险?他凭什么认定李风云就能成功?如果李风云失败了,他又如何最大程度保全自身利益?
崔九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此次出塞,兵贵神速,所以某只带精锐,其余人马全部留守飞狐。”李风云解释道,“如此某即便在塞外全军覆没,齐王亦有机会招抚留守军队壮大他的实力,但齐王担心他控制不了这支军队,担心这支军队最终都变成了你们的工具,他作茧自缚反而被你们所控制,因此齐王提出了一个条件。”
李风云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齐王为确保自身利益,需要与冀北豪门、幽燕豪门以及李风云的联盟大军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携手合作,共谋未来。
齐王知道自己目前政治处境十分窘迫,再加上其他方方面面的原因,冀北和幽燕豪门世家绝无可能与其政治结盟,不可能在政治上给他以支持,所以退而求其次,先以利益诉求为基础,结成利益共同体,齐心协力争取实现东进出塞的预定目标,谋求收复安州故地,一旦成功,大家都获利,也就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接着就是南北战争,大家还是有共同利益存在,还是要携手合作,一旦战争打赢了,中外大势剧变,接下来的事就难说了,利益联盟也有可能变成政治联盟。
“某已经建议齐王进入博陵郡剿贼。”李风云看了神情冷肃的崔钰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宋子贤阴谋借助无遮大会刺杀圣主一事,某并不是无中生有。站在突厥人的立场来说,此时此刻突然在冀北掀起一场风暴,挑起你们和圣主之间的厮杀,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你们仔细查一查,某可以保证这件事的背后就是突厥人。此事由你们主动发现,又有齐王给予正面支援,圣主和中枢必然会妥协让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你们的损失微乎其微。而你们若能借助此事与齐王形成利益共同体,大家齐心协力一致谋求收复安州故地,则某可以做出承诺,某一定会给你们丰厚的回报,某一定会能收复安州故地。”
崔钰忍不住了,质问道,“儿凭什么相信你的承诺?”
李风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还记得一个月前,某在赵王陵曾经告诉你,大漠牙帐内部也有主战和主和之争吗?”
崔九霎那间就豁然大悟。
崔钰脸色微变,心念电闪之间便从记忆中找到了李风云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始毕可汗的四弟叱吉设阿史那咄捺的牙旗位于闪电河的七水泊,与燕北镇戍军正面对峙;而其同母异父的弟弟步利设阿史那咄尔的牙旗则位于弱落水,主要负责征伐和结盟远东诸虏。叱吉设和步利设都忠诚于可贺敦义成公主,他们与已故启民可汗的忠实部下们在牙帐属于亲中土一系,政治立场保守,在南北关系上持主和态度,竭力维持稳定的南北关系。
叱吉设和步利设之所以被牙帐安排在碛南的东部地区,负责征服和结盟远东诸虏以拓展实力,其原因正在于他们所持的保守理念和对待中土的亲和态度,与牙帐的激进主战实权派们格格不入。同样因为叱吉设和步利设是牙帐保守主和派,与中土关系较为亲密,圣主和中枢才有信心确保幽燕地区的安全,才敢于一次次发动东征。
李风云当时曾言之凿凿地告诉崔钰,他之所以决心进入燕北发展,正是利用圣主和中枢为了赢得东征最后胜利不惜破釜沉舟的心理,利用南北双方都有维持幽燕地区稳定的意愿,要利用牙帐内部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的激烈矛盾,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在腹背受敌的困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崔九对李风云的这番话还曾有过质疑,认为决定燕北形势的并不仅仅只有南北关系,即便南北双方都保持极大克制以维持一个稳定的南北局面,这也并不能保证李风云可以在燕北生存下去。
而李风云的回答是,“燕北能否保持稳定,其真正的核心因素是利益,某能否利用各方势力对燕北稳定的迫切需要而赢得生存机会,则取决于某能否满足各方势力对燕北利益的过度需求。”
现在真相大白了,李风云肯定早就知道这个收复安州的谋划,或者他说服齐王拉着队伍转战北上的目的就是要东进出塞,所以他才说要利用牙帐内部的矛盾,说叱吉设和步利设都是亲中土派,说他的生存机会在于能否满足各方势力对燕北利益的过度需求,而所谓的过度需求,就是收复安州所带来的难以估量的巨大利益,只不过当时崔钰和崔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风云北上转战的真正目标竟然是收复安州。
东进出塞收复安州的谋划,不但把长城内部的矛盾转嫁到了塞外,混乱了塞外形势,还给圣主和中枢、齐王、冀北和幽燕豪门,甚至乃至牙帐内部的主和派,都带来了可观的迫切需要的现实利益,于是长城内外各方势力理所当然会在某个特定时期达成某种特殊默契,以各取其利。
崔钰心动,再次望着崔九。
崔九郑重点头,此事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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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王可有决断?
八月十四,深夜,河间郡清苑城外,齐王行营。
清苑城位于河间郡的西北方向,东北而行十几里就是上谷郡,再行百余里就是巨马河,反之西南而行数十里外就是博陵郡,再行百五十里就是博陵郡的首府鲜虞城。齐王稳定了高阳局势后,奉旨北上剿贼,率军先行赶至清苑城,等待韦福嗣的消息。
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齐王可不敢盲目遵从诏令,冒冒失失跑到上谷剿贼。李风云的军队就在涞水、易水和巨马河的交汇带,此处距离临朔宫不过三百余里,距离圣主和行宫近在咫尺,而在上谷剿贼的段达和阴世师又是圣主的亲信,眼前所见都是“敌人”,齐王胆子再大也不敢“羊入狼群”,自寻死路。
但是,正因为就在圣主和中枢的眼皮底下,齐王如果裹足不前,迟迟不去上谷剿贼,便有抗旨之嫌,一旦战局突变,激怒了圣主,后果堪忧,所以齐王焦虑不安,宿夜难眠。就在他犹豫着是再派李百药秘赴上谷打探消息,还是先派一支选锋军进入上谷以敷衍圣主之时,韦福嗣纵马飞驰而回,让齐王忐忑紧张的情绪总算舒缓下来。
韦福嗣一路飞奔,灰头灰脸也就罢了,体力消耗殆尽,疲惫不堪,下马之后都无法站立,不得不由卫士搀扶而行。
这个“架势”让在辕门相迎的李善衡和李百药面面相觑,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齐王出帅帐迎接,看到韦福嗣摇摇欲坠难以为继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凝滞,韦福嗣如此急切,可见上谷那边的局势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复杂。
进了帅帐,稍稍喘了几口气,韦福嗣就把此趟上谷之行的经过做了一番详细述说,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唯恐齐王、李善衡和李百药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有所误读误判。
韦福嗣说完之后就暂时离开了,去偏帐梳洗进食。他说的内容太多太复杂,齐王、李善衡和李百药都需要时间“消化吸收”,韦福嗣估计等他再转回来,这三个人都未能从深度思考中“醒”过来。
局势变化太快,齐王、李善衡和李百药都有一种眼花缭乱、措手不及、心惊肉跳之感。李风云还在上谷,联盟选锋军也刚刚抵达桑干河,北上大计的第一阶段尚未完成,突然东进出塞之策就横空出世了,而回头仔细想一想,这个东进出塞之策似乎早就有了,只不过一直被李风云隐藏在北上大计的背后,骗过了所有人,否则如何解释“宋子贤阴谋刺杀圣主”的秘密竟然由李风云第一个泄露出来?
计中有计,局中有局,这个李风云到底妖孽到了何种程度?
然而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李风云如何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如何玩弄他们于股掌之中,而是李风云似乎失控了,这从裴世矩父子毅然决绝地西行而去就能看得出来,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李风云失控,裴世矩的布局已难以完成,他又怎么会主动举荐齐王戍边?主动提出招抚叛军?主动陷自己于政治危机?更重要的是,如果李风云失控,李风云又怎么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东进出塞,收复安州,逆转北疆镇戍困局?
齐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事关身家性命,未来功业,即便自己不能完全掌控局势的发展,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最起码也要弄清楚李风云的目的是什么?裴世矩又想达到什么目标?圣主和中枢在这件事中又持有怎样的立场和态度?
李善衡和李百药经过分析推演后得出结论,东进出塞之策的实施有三个结果,一个是彻底失败,李风云全军覆没,但一定程度上混乱了塞外局势,短期内对中土有利,长期看则弊大于利,南北关系有可能提前破裂;一个是李风云收复了安州,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土在李风云和塞外诸虏打得两败俱伤之际,突然出兵,轻而易举摘下这个熟透的“桃子”,最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圣主和中枢笑到了最后,这个结果对中土有利;还有一个结果是李风云创造了奇迹,征服了奚、霫、契丹三族,霸占了安州,而突厥人和中土因为担与李风云交手会让对方渔翁得利,影响到彼此在南北大战中的胜算,都不敢与李风云大打出手,最终白白便宜了李风云,而李风云再一次掌控了主动权,拿安州来交换自己所需要的政治利益,如此一来,圣主和中枢为打赢南北大战,必然会暂时满足李风云的全部条件,等到南北大战胜利结束了,再秋后算帐,而这个结果对中土的好处就更大了。
综合上述三个结果来推断,李风云的目的肯定不是东北王,这个利益太小,他不会满足做个小小的土霸,所以他的目的肯定是封侯拜相,荫泽子孙,流芳千古,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对他而言最现实的办法是,首先他要发展自己的实力,其次他要利用自己强大的实力辅佐齐王夺取皇统,舍此以外,他没有其他的好办法,至于说割据称霸,逐鹿天下,前提是国祚崩溃中土大乱,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谭的事。
裴世矩的目标相对简单,他已经位极人臣,对他而言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保全既得利益,为此他必须辅佐圣主打赢南北战争,一旦战争打输了,中土固然损失惨重,而裴世矩的仕途也到头了,搞得不好一世英名都要付之流水,毕竟做为中土国防和外交大战略的制定者和实施者,裴世矩必须承担战争失败的责任。由此推断,以李风云、齐王等为棋子的这个大布局,应该就是裴世矩为南北战争所做的准备工作,也就是说,他肯定希望东进出塞之策能达到最后一个结果,如此他就能利用李风云和安州这两颗重要“棋子”来掌控全局,就能有力配合圣主和中枢倾尽全部国力打赢南北战争。
所以圣主和中枢的态度一目了然,既然对中土有好处,对巩固和加强中央威权有帮助,能增加打赢南北战争的胜算,当然要支持,只是考虑到目前局势下还要维持南北关系以赢得更多时间进行战争准备,他们肯定不会公开支持,相反还要公开谴责和打击,而私下却持默许和纵容态度,甚至暗中给予有限度的支持,但是,圣主和中枢有底线,不能养虎为患,因此他们希望得到第二个结果。
这就是变数,而这个变数如何发展,谁是最后的黄雀,却要看当时的中外大势,如果南北战争即将爆发,这个变数就对李风云有利,反之,如果大漠北虏为了铲除李风云这个隐患,挑起李风云和中土之间的厮杀,甚至以利益让度为条件,与中土夹击李风云,则这个变数不但对李风云不利,对齐王不利,对中土也不利,甚至会影响到南北战争的胜负结果。
齐王忧心忡忡,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变数,虽然现在隐藏在李风云背后的裴世矩都“露面”了,都已经证实之前大家对李风云真正实力的推测都是正确的,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能说明形势的严峻性,不管是国内国外还是中央地方,博弈都非常激烈,否则裴世矩绝无可能在李风云刚刚抵达燕北,在他即将西行之前,就迫不及待显露“真身”,这无论对裴世矩本人还是对李风云都很不利,这说明什么?说明形势正在失控,上上下下下方方面面都想掌控大局,但大家却被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因素牵制和掣肘,最终谁也控制不了大局,这就危险了。
就在齐王担心最后“鸡飞蛋打”一无所获而犹豫不决之际,韦福嗣走进了帅帐,开口就问,“大王可有决断?”
齐王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韦福嗣略略皱眉,暗自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大王还有退路吗?”
齐王黯然无语。
“既然没有退路,唯有一往无前,那这些担心有何意义?大王委决不下,又能改变什么?退一步说,就算李风云败亡了又如何?难道大王就此放弃,缴械投降,束手就缚,任由宰割?”
齐王沉默不语。
韦福嗣愤懑不已,正想直言相谏,却被李善衡摇手劝阻,“冀北、幽燕两地的豪门世家如果背信弃义,关键时刻违背承诺怎么办?大王与他们的合作是利益合作,并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胁迫他们。”
韦福嗣迟疑了片刻,说道,“内史舍人封德彝就在巨马河。”
李善衡和李百药互相看了一眼,若有所悟。李百药问道,“当阳公有何猜测?”
“这件事的关键还在圣主和中枢的态度,只要圣主和中枢暗中支持,段达极力推动,则冀北、幽燕两地的豪门世家必定不会违背圣意。”韦福嗣说到这里看了齐王一眼,缓缓说道,“大王兵进博陵,远离上谷,谨慎而畏惧,必然会引起圣主和中枢的焦虑,担心大王不能默契配合,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封德彝可能会来。封德彝一来,大局已定,大王亦无力推诿,唯有北上。”
“孤不是不愿北上。”齐王叹道,“只是形势变化太快,孤还没有做好北上的准备,更没有做好在长城一线与突厥人正面对阵的准备。”
韦福嗣一听就明白了,当即眉头舒展,抚须笑道,“机会难得,如果封德彝来了,圣主和中枢的确有暗中推动李风云出塞作战的意图,则大王完全可以乘机提出一些条件,比如请顺政公(董纯)北上相辅。”
齐王微微颔首,“命令各军,明日转战博陵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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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七十七章 密谋
八月十五,巨马河,卫府军大营。
圣主诏令姗姗迟,封德彝和段达都望眼欲穿了,好在诏令内容与两人的意愿相符,这也算是安慰了。
圣主和中枢为何迟迟做不了决断?封德彝通过私密渠道获悉,有数个原因导致圣主和中枢核心成员在如何剿贼一事上发生了冲突。
裴世矩的奏章是“导火索”,裴世矩说他已经迫使叛贼做出承诺,未来一段时间将主动困守飞狐,其意思很明显,等他西行回来再做处置,招抚尚未失败,外交是他的“势力范围”,谁也不能伸手捞过界。换句话说,裴世矩为了绝对掌控外交大战略,必须控制北疆局势的发展,为此他假借招抚的名义实际来控制白发贼,利用白发贼来间接操纵北疆局势。
那么问题来了,白发贼和这支反叛大军祸乱燕北,虽然的确会影响到南北关系,但受影响更大的是幽燕乃至整个北疆局势,所以剿贼理所当然是涿郡留守府和北疆镇戍军的职责,而不是裴世矩的职责,因此伸手捞过界的正是裴世矩本人。
对此裴世矩有所预料,他越权了,捞过界了,必然会遭到反击,如果卫府军重兵围剿,白发贼不会等死,肯定要突围,要杀到塞外去,所以他在奏章中发出严厉告诫,绝对不允许白发贼出塞作战,如果南北关系因此而恶化,后果自负。
很明显,这是裴世矩为自己招抚失败而推卸责任。裴世矩本来有意在自己西行回来后再想办法招抚白发贼,把这股力量转为己用,结果政敌们不买账,反其道而行之,非要剿杀白发贼,以实现驱虎吞狼、借刀杀人、渔翁得利之目的,一旦造成不可挽救之恶果,裴世矩当然不会为别人的错误而承担罪责。
诏令迟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长城外面来人了。长城里面遍布塞外诸虏的暗探,北疆任何一个地方稍有风吹草动,消息便会“长上翅膀”迅速传到塞外。白发贼“从天而降”,祸乱冀、燕两地,断绝了南北走私的最大一条渠道,直接影响到了塞外诸虏的生存发展,如此大事,焉能不在塞外引起震动?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就是突厥人,牙旗设在闪电河的叱吉设阿史那咄捺,也就是当今大漠牙帐始毕可汗的四弟,火速派来了使者,一方面是打探幽燕的最新局势,一方面则是恳请圣主适当扩大南北贸易,以此来试探中土在南北关系上的最新态度,而最重要的事则是告之中土,奚人和契丹人又打起来了,东北局势有失控之危险,这必然会影响到中土边陲的安全。
契丹人的“盟友”高句丽被中土打得奄奄一息,根本给不了契丹人以任何支持,于是仇怨甚深的奚人乘机发动了攻击,而幕后的指使者无疑就是突厥人。突厥人的目的很简单,试探中土的反应,借此推断中土连续两次东征失利后将对高句丽及远东的策略做出何种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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