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吕明星嘴上骂得痛苦,实际上却是向李风云提条件,我去坚守泗水,给蒙山建立缓冲带,你总要给我支持,给我钱粮武器,给我一定的自主权吧?
“如你所愿。”李风云大手一挥,一口答应。
吕明星心花怒放。刚才他已经猜到李风云要把自己放在泗水,某种意义上他就是义军第一个外镇开府的将领,而做为镇戍一地的统帅,其权力之大可想而知,由此也证明自己已经赢得了李风云的信任。
“你去镇戍泗水,从明日起,你就是泗水县的军政统帅,泗水军政事务,由你全权处置。”李风云说道,“钱粮武器某可以支持你一部分,但军队某不能给你太多。当然,如果你有能力养活更多军队,你可以扩建军队,多多益善。”
吕明星喜形于色,喏喏连声,接着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李风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某只能给你两个团,即便守不住泗水城,某也不会责怪你,毕竟我们与官军的实力悬殊太大。段文操虽然刚刚遭遇败绩,但此仗动不了他的根本,也伤不了官军的元气。泗水毗邻曲阜,距离鲁郡府瑕丘又非常近,你对段文操所造成的威胁必定让他如芒在背,夙夜不安,他很快便会卷土重来。你尽力吧,能守多久守多久,实在守不住了,就撤回来。”
吕明星当即表了决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将军,能否请郭明与某共镇泗水?”
李风云略感诧异,随即目露喜色,没想到吕明星竟有如此度量,不但能容人,还能正视自己的缺点,为此不惜与性格迥异、意见相左者共事,目的就是利用对方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此子非同寻常,日后必有成就。
李风云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自己去请,还是由某下令?”
吕明星心领神会。自己去请,赢得郭明的信任和谅解,将来共事就方便了,反之,由李风云下令,两人始终存有隔阂和矛盾,将来肯定有麻烦。
“某亲自去请。”
吕明星倒是果断,当即起身告辞。
李风云冲着他挥了挥手,笑道,“若能连夜追击,必能痛打落水狗。”
“狗急了还跳墙,何况人乎?”
吕明星大笑,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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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文操被人追在身后痛打,个中滋味可想而知,但没办法,兵败如山倒,他只能如丧家之犬般夺路狂奔,一口气逃到了曲阜。
泗水城失陷,泗水县被贼人攻占,本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那里是一片山区,贫瘠荒凉,人烟稀少,只要段文操把军队部署在防山一线,把贼人阻挡在泗水县内,那么便可赢得曲阜、瑕丘一线的稳定,如此对上尚可隐瞒,对下亦可安抚。
如今剿贼不成,反被贼人击败,损失了将近三个旅的鹰扬卫,这事情就闹大了。先主掌右候卫府的周法尚不会轻易放过段文操,这一仗不是他打的,但损兵折将的责任却要他承担,他岂肯善罢甘休?其次东都要寻段文操的麻烦,皇帝和中枢对其寄予厚望,结果事违人愿,鲁郡乃至齐鲁地区不但不见稳定,局势反而越来越乱了。
段文操到了曲阜,第一件事便是下令,仿效齐郡张须陀,即刻征调鲁郡所有宗团乡团组建地方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向蒙山叛贼展开攻击。接着他十万火急派出亲信僚属,日夜兼程赶赴彭城,与彭城郡丞崔德本商议合作剿贼事宜。最后他急书东都,向哥哥兵部尚书段文振求助,他需要钱粮,需要武器,需要迅壮大鲁郡地方武装力量,否则蒙山叛贼一旦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遭遇重挫的段文操,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之前他轻视叛贼,现在却是咬牙切齿要杀光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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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九十一章阳关要隘
..杜伏威和辅公祏抵达卞城,拜见李风云,代表王薄和孟让送了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正是李风云所需要的齐鲁军事地形图,这让李风云高兴不已,连声道谢。但当他听完杜、辅二人转述的孟让的口信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张须陀南下巨平,做出任由长白山义军杀回齐郡之态势,摆明了就是挖了一个陷阱,而且还是两个陷阱,南北线都是陷阱。王薄和孟让无奈之下,拿出了兵分两路的对策,一路由王薄统率主力从博城方向杀回齐郡,一路则由孟让统率,直杀巨平、梁父一线,竭尽全力阻扰张须陀的部队北上博城围杀王薄,以牺牲自己来帮助长白山主力突围而去。不过孟让也不是全无生机,他同样有突围的可能,假若徐州义军能及时北上接应,他的突围把握就更大了。
李风云实际上不愿意长白山义军进入蒙山。徐州义军初来乍到,尚未立足,而长白山义军占据了齐人之便利,他们的到来极有可能“喧宾夺主”,以致蒙山局势变得非常复杂,继而影响到徐州义军的展壮大。但鲁郡形势瞬息万变,徐州义军在击败鲁郡官军后,赢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目前的确有余力北上接应孟让,而另一方面长白山义军也兵分两路了,孟让所率是一支偏师,人数有限,实力有限,即便到了蒙山依旧占有齐人便利,也无法撼动徐州义军的绝对地位,如此徐州义军倒可以利用孟让及其麾下军队的齐人身份,更快的稳定蒙山,更迅的展壮大。
李风云仔细权衡利弊后,当即决定北上接应。
李风云急书吕明星、郭明,因为汶水一线的战局有了新的变化,他决定率军渡河北上巨平、梁父一线,在接应孟让及其所部突围南下的同时,与孟让对巨平、梁父一线的官军形成夹击之势,从而给王薄及其所部从博城方向突围创造更好的机会,帮助长白山义军主力重新杀回齐郡。为此,他命令吕明星和郭明,马上越过防山要隘,再一次向曲阜动攻击,再一次威胁瑕丘,趁着段文操及鲁郡官军惨败之后士气低迷之际,大肆掳掠,迫使段文操不得不向移师巨平的张须陀求援,从而达到迟滞或者拖延张须陀率部北上博城追杀长白山义军主力的时间。为确保这一攻击目的能够实现,李风云决定即刻调拨三个团给吕明星和郭明,以五个团上千人的兵力猛攻曲阜、瑕丘一线。
李风云又急书颛臾将军府,向长史韩曜详细说明自己的决策,并请他马上调一个团的兵力镇戍卞城,并请他密切注意琅琊郡府临沂和费城方向的动静,一旦琅琊鹰扬府出动,则倾尽全力死守南武城防线。
李风云命令司马陈瑞坐镇卞城,自己率三个团的兵力连夜渡过泗水,进入梁父县境,向梁父城方向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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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让率部沿着汶水河南下,直杀阳关。
阳关位于亭亭山和徂来山之间,汶水河东岸,其西南方向二十里外便是巨平城,其东南方向二十五里外便是梁父城。也就是说,孟让只要突破了阳关,向西南而去可直杀鲁郡大平原,向东南而去则可挺进蒙山。
张须陀重兵驻防阳关,巨平和梁父两城则在两翼予以策应,确保把长白山义军阻御在阳关以北。
孟让所部佯作主力,与抵达之日起,向阳关动了猛烈攻击。
张须陀坐镇阳关,指挥帐下临邑和临济两个乡团坚守关隘。
齐郡下辖十个县,每县诸乡里的宗团乡团皆整合为一个大乡团,每乡团八百到一千人不等,设团主一人,佐史四到五人,均直接听命于张须陀。此次南下巨平,张须陀带了四个乡团,其余六个乡团则由郡尉贾务本统率,还有杨潜所领的四团鹰扬卫,皆秘密藏匿于泰山脚下,准备伏击由博城方向突围的贼军。但因为徐州贼突然占据蒙山并大肆掳掠鲁郡,导致鲁郡局势剧变,长白山诸贼因此极有可能倾力南下,与徐州贼会师蒙山,由此也使得张须陀本来很有把握的歼敌之计变得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张须陀接到了鲁郡太守段文操的急件。
鲁郡诸鹰扬在卞城受挫,不慎中伏,大败而归,损失惨重。今徐州贼衔尾追杀,已攻至曲阜,兵锋直指鲁郡府瑕丘。目前段文操手上兵力有限,士气又极度低迷,只能据城坚守,任由徐州贼掳掠乡镇。为此段文操向张须陀求援,请他救援曲阜。曲阜是孔圣人的故里,中土儒学圣殿,士子儒生云集,若曲阜失陷,遭到贼人的洗劫甚至被贼人一把火烧了,不要说段文操负不起这个责任,张须陀也难辞其咎。张须陀距离曲阜不过一百余里,却见死不救,任由曲阜化作废墟,此事若被皇帝和中枢得知,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张须陀又惊又怒。吃惊的是徐州贼竟如此强悍,先是让徐州的董纯、梁德重灰头灰脸,现在又让卫府老将段文操栽了一个大跟头,若再不予重视,恐怕自己也要“马失前蹄”了。愤怒的是,段文操为一己之私利,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结果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北面阻挡不住齐州贼,南面抵御不了徐州贼,把鲁郡局势乃至整个齐鲁局势都推向了危机之中。
是否即刻救援曲阜?
兵曹书佐秦琼当即提出了警告,这极有可能是徐州贼的围魏救赵之计,齐军一旦分兵救援曲阜,阳关就有可能陷入徐州贼和齐州贼的前后夹击。
“秦兵司何以认定齐州贼与徐州贼已经取得了联系,并互通声气、互为支援?”
临邑团主贾闰甫对秦琼之言提出了质疑。贾闰甫是齐郡郡尉贾务本之子,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言辞之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贾务本父子是河东人,出自普通官宦之家,一直攀附于河东三大豪门之一的薛氏。贾闰甫本在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身边做卫士,参加过西征吐谷浑之役和征服西域伊吾之战,后因受伤回家调养,适逢齐郡叛贼为患,张须陀组军戡乱,贾闰甫义不容辞,与父亲一起效力于张须陀帐下。
秦琼摇了摇头,“某没有凭据,只是猜测而已。从常理来推测,王薄、孟让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必然寻找突围的机会,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寻到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蒙山显然是他们的最佳选择,为此他们必然会派出斥候前往蒙山一带打探军情。恰在此时,徐州贼攻占了蒙山,并沿着泗水河而下攻打鲁郡,动静闹得很大。如此大的动静,王薄、孟让的斥候岂能不知?既然知道了,又岂能放过此等天赐良机?”
秦琼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陪尾山和卞城说道,“徐州贼就在这里,在泗水的源头处,而齐州贼在汶水的上游,两地相距不过两百余里,所以我们不能不做最坏的假设。从近期徐州贼一连串的举动来看,其策应齐州贼的目的很明显。试想,一支刚刚从通济渠两岸历尽艰险杀出徐州,千里迢迢逃进蒙山的叛军,最急需的是休整,是喘口气,是在蒙山站住脚,而不是像现在我们看到的,急不可耐的下山烧杀掳掠,如此犹嫌不足,还火烧泗水城,还攻打曲阜,还威胁鲁郡府瑕丘,似乎不把鲁郡搞得天翻地覆就誓不罢休。这显然不正常,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徐州贼帅疯狂了,要么他另有目的,但这位徐州贼帅是从卫府名将董将军的围追堵截中杀出来的,他不可能疯狂,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十有**便是帮助齐州贼突围南下,与其会师蒙山。”
贾闰甫一时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张须陀沉默不语。他认同秦琼的分析和推断,但段文操已经败了,且因为事出突然,再加上其他一些重要因素,段文操至今没有征调鲁郡的宗团乡团组建地方军,以至于现在手上无兵可用,只能向张须陀求助。
张须陀陷入两难之境。如果分兵救援,坠入贼人陷阱,让齐州贼和徐州贼会师蒙山,将来齐鲁局势恶化,自己难逃罪责;反之,如果见死不救,不但得罪了段文振、段文操兄弟,也得罪了齐鲁贵族集团,四面树敌,将来自己在齐鲁必定寸步难行,处处受制。当然,更不能心存侥幸,否认秦琼的推断,正如秦琼所说,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这一点无可置疑。
张须陀权衡良久,还是难以决断,遂问计于秦琼,“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如何应对?”
“明公南下巨平、梁父一线,本意是设置两个陷阱,不论齐州贼从哪个方向突围,我们都能置其于死地,但段使君突然败于卞城,徐州贼有了腾挪余地,导致局势再变。如今我们陷入被动,若想逆转危局,唯有放弃一个陷阱,否则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秦琼说得很直白,毫不避讳。张须陀暗叹,前功尽弃,没办法,手上没兵,想打都打不了,只能做出取舍。
张须陀遂即作出决断,既然不能一战而定,一举全歼叛贼,那就从长远利益考虑,先与段文操兄弟、与齐鲁贵族集团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以免激化矛盾扩大冲突。只要自己能在齐鲁地区待下去,能得到部分齐鲁贵族的支持,能继续带兵戡乱平叛,那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张须陀命令,临济、章丘两个乡团以及段文操留在巨平和梁父的两旅鹰扬卫,即刻随自己南下救援曲阜,而阳关御敌重任则全权委托于兵曹书佐秦琼及历城、临邑两个乡团。
虽然张须陀没有明确表示放弃坚守巨平、梁父一线,但其意思很明显,在局势向最为恶劣方向展时,任由齐州贼突围南下。
段文操绝对不愿意看到齐州贼和徐州贼会师蒙山,如果张须陀直接下令,事后段文操必然以恶意来揣测张须陀的真正用意。为避免双方生冲突,张须陀只好把秦琼放在阳关,事后则把责任全部推给秦琼。是秦琼和两个乡团守不住阳关,与我张须陀没有关系。如此一来段文操抓不到张须陀的把柄,即便气得咬牙切齿,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君子顾其本,齐郡的利益就是张须陀的利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张须陀宁愿齐州贼南下蒙山,也不愿意他们再次杀回齐郡。虽然张须陀要因此承担责任,但段文操的责任更大,如果不是段文操败于卞城,何至于局势恶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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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九十二章有真有假
..张须陀率军匆忙南下曲阜,在其南下之际,正是李风云率军直杀梁父之时。
张须陀尚未抵达曲阜,李风云已经对梁父城展开了攻击。
这时秦琼、贾闰甫正在阳关指挥临邑乡团奋力阻击长白山义军,而历城乡团则一分为二,一部坚守梁父城,一部坚守巨平城,与阳关成犄角之势,互为支援。
徐州义军的突然出现,让梁父城守军非常惊慌,立即飞报秦琼。梁父城距离阳关不过二十余里,警讯转瞬即至。
秦琼已经预料到徐州义军会北上杀来,且张须陀已经决策弃守阳关,所以他表现得十分从容,很淡定。不过目前他所要做的并不是下令撤退,而是决策何时撤退。这个时机的把握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张须陀和段文操会否在事后爆冲突。
贾闰甫对秦琼的推断始终心存质疑,在他看来贼都是自私自利、胆小如鼠、狡诈奸猾之辈,尤其徐州贼和齐州贼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情可言,虽然两支贼军会师蒙山有助于双方的生存,但同样会带来一系列的矛盾和冲突。从徐州贼的立场来说,他们初来乍到,好不容易在陌生的地方抢了一块落脚地盘,又岂肯与他人分享?所以他认为秦琼的推断过于想当然了,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了。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事实就粉碎了贾闰甫的质疑,他不得不佩服秦琼出众的才智和慎密的心思。怪不得张须陀青睐和器重秦琼,原来这个看上去威猛彪悍的卫府军官的确不同凡响。
“兵司,何时撤离关隘?”
贾闰甫看到秦琼抱着双臂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乡团将士在瓮城城墙上与贼军浴血厮杀,眉头紧锁,始终一言不,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秦琼依旧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贾闰甫耐心等了片刻,看到瓮城里的部下接二连三的受伤,而城外贼军则士气如虹,在震耳欲聋的鼓号声里疯狂攻击,忍不住再度说道,“兵司,临邑团只有五个团一千人,而城外贼军至少有数千壮丁,如果算上那些老贼小贼,可以作战的人数至少在万人以上。”
贾闰甫小声提醒道,“明公走了,临济团也走了,只剩下临邑一个团坚守阳关,这事上上下下都知道。乡团佐史均是地方豪帅,要顾及的是自身利益,当战事顺利的时候,或许能接受某的指挥,但战事一旦不利于他们,那些地方豪帅还会遵从某的命令,坚守关隘誓死不退吗?”
乡团毕竟是地方武装组织,主要任务是配合地方官府维护地方上的治安,只有到了战时它才会配合鹰扬府进行作战,所以它与正规军完全是两回事。做为乡团领的地方豪帅,理所当然要保护自己的部下,以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戡乱剿贼本应该是正规军的职责,是鹰扬府的事情,但郡丞张须陀却“越俎代庖”,组织乡团围剿叛贼。虽然名义上是保护齐郡官府、贵族和富豪们的利益,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么个理,只是如果因为剿贼而死,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不但半丝好处捞不到,反而要赔个净光。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剿贼?我既不是府兵,也不是鹰扬卫,凭什么要求我舍身赴死去打仗?所以地方豪帅都留了个心眼,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有心机,打顺风仗的时候就一拥而上,打得不顺的时候,就百般推诿或者消极怠战,甚至联合起来抗拒上官的命令。
张须陀带着临济团离开阳关之后,临邑团的将士们就人心惶惶了,尤其那些地方豪帅出身的正副佐史,数次找到贾闰甫,质问他,为何只有临邑团坚守阳关?有人甚至直接威胁贾闰甫,如果形势不利于临邑团,那就不要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了。贾闰甫无奈,为稳定军心,只好透漏了一些机密。因为鲁郡府瑕丘和孔圣人的故里曲阜出了事,段使君求救,张郡丞于是率军支援,临走时做出决策,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弃守阳关,任由贼人突围南下,所以,你们不要闹了,听从秦兵司的命令,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贾闰甫的心里其实很焦虑,他也知道撤离时机的把握太难了,撤早了落人口实,撤迟了乡团损失大,自己就吃了亏。恰在这时,徐州贼如“及时雨”一般出现了,拱手送给了齐军一个撤离的借口。
秦琼明白贾闰甫的意思,也知道临邑团内部有危机,但他必须顾及到张须陀的利益,还必须最大程度地维护齐郡的利益,因此何时撤,必须与各方利益紧密挂钩。这是张须陀给他表现才智的机会,他不想错过。此仗打好了,他不仅能赢得张须陀的信任,或许还能为自己的前程赢得一个好基础。
“徐州贼来了多少,目前并不清楚。”秦琼终于说话了,“我们是否陷入了贼军的前后夹击,目前也并不确定,因此,贸然后撤,可能会给明公带来麻烦。”
什么麻烦,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贾闰甫也不好再作催促,毕竟做决策的是秦琼,承担责任的也是秦琼,过分威逼只会让彼此产生矛盾。
“是否敦促梁父城的罗士信详细打探徐州贼的情况?”贾闰甫谨慎建议道。
秦琼微微颔,“急传令梁父城。另外警告罗士信,不要冲动,不要恃勇而战,竭尽全力坚守梁父城,若有贻误,军法从事。”
贾闰甫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但稍加思索后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兵司,罗士信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除了一身神力和精湛武技外,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但你把戍守梁父城的重任却交给了他,是不是……”
贾闰甫没有把话说完,其实后面的话就是“太亲率了,太不负责任了”,说出来对秦琼未免有不敬之意。
罗士信是历城人,出身官宦之家,不但是秦琼的小老乡,还是小师弟,两家更有数代的世交之情。秦琼被张须陀征辟为郡府兵曹书佐后,虽然依旧兼任历城乡团的团主,但实际上统领该乡团的却是年仅十六岁的罗士信。秦琼力荐罗士信,而张须陀在亲自考核后竟也默许了,这在齐军上上下下引起了“轰动”,许多人猜测少年罗士信的背后肯定有靠山,但贾闰甫知道,罗士信就是一个普通官宦子弟,除了秦琼外没有任何靠山,而之所以得到张须陀的青睐,纯粹是因为罗士信天赋异禀,天生就是一个彪悍战将。张须陀在卫府中也是以彪悍勇武而出名,见到罗士信仿若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当然惺惺相惜,十分器重。
秦琼面无表情,眼里却掠过一丝阴戾之色。你质疑俺任人唯亲,但你家大人何尝不是如此?你受伤后留下的隐疾,已经断绝了你重回右翊卫府的可能,若不是你家大人是齐郡郡尉,你凭什么以一个河东人的身份出任齐人乡团的团主?秦琼心里恼怒,但无意得罪贾务本、贾闰甫父子。齐郡局势需要关陇人和齐鲁人密切合作,如果把矛盾摆在脸上,那就没有意思了。
“你知道关外有多少贼人吗?”
秦琼手指关外密密麻麻的贼军,主动转移了话题。
贾闰甫知道自己心急失言了,揣揣不安,这时看到秦琼大度并没有当场翻脸,也就不做解释了,不过他也不想乱说话了。多说无益,自己是关陇人,身边都是齐人,若恼了他们,在战场上下个黑手,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兵司是不是怀疑,关外只是贼军偏师,其主力尚潜伏在汶水上游,伺机杀回齐郡?”
贾闰甫也是年轻气盛,不想被秦琼所压制,当即说出了自己对战局的推断。之前临邑乡团的一帮佐史叫嚷着要撤离阳关的时候,贾闰甫也是这样安抚他们的,毕竟他打过仗,而且还都是边陲大战,当时他又追随在中土名将薛世雄的身边,耳闻目睹,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张须陀的主动离开,张须陀的最后决策,都能从侧面证明他的判断。可以想像一下,如果王薄和孟让倾尽全力力量猛攻阳关,其战斗远比现在激烈,张须陀也不敢轻易离开,而且他还会十万火急从博城方向把贾务本和另外六个乡团调过来围杀贼军。
秦琼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们在此坚守的时间越长,贼军主力由博城方向突围的可能性就越大。”秦琼平静地说道,“你家大人和乡团主力都在泰山脚下,明公所要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我们设了两个陷阱,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但哪个是真,哪个是虚,就要看贼军如何判断了?目前看来……”秦琼再一次手指关外贼军,鄙夷冷笑,“贼人判断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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