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韦福嗣的叔父是前民部尚书韦冲,而韦冲的女儿便是齐王正妃。齐王“失德”一案中的女主角则是韦冲的另一个女儿,也就是韦福嗣的堂妹。因为这层姻亲关系,韦福嗣理所当然成为齐王杨喃这股政治力量的核心人物,也是推动杨喃入主东宫的“急先锋”,但他的努力失败了,也就理所当然被逐出中枢,被罢黜了全部职务。
韦福嗣的命运与关中韦氏息息相关,而关中韦氏的利益又与齐王杨喃息息相关。在皇统之争中,齐王杨喃距离储君位置最近,虽然韦氏手上还有皇孙代王杨侑,但杨侑距离储君的位置太过遥远,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绝无可能,所以韦氏只能把全部力量放在齐王杨喃身上。在韦保峦看来,叔叔韦霁和韦津身具要职,一举一动都在对手的关注下,行动十分不便,而罪黜在家的堂兄韦福嗣不但有便利的条件为齐王杨喃出谋划策,更重要的是,假若齐王杨喃能“卷土重来”,韦福嗣也就能东山再起了。
韦保峦求助的第二个人是负责戍卫京都的右骁卫将军李浑。
李浑是中土名将李穆的第十子。李穆出自陇西成纪李氏。陇西李氏有三家,声名最为显赫的是成纪李氏,汉李陵的后代。其次便是陇西狄道李氏,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便是出自狄道李氏,据传是秦大将李信的后代。还有一家是陇西天水李氏,当今卫府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便是出自天水李氏。
当年北魏分裂,魏孝武帝西行入关,经略关陇,得到了关陇本土贵族集团的鼎力支持,其中陇西成纪李氏的李贤、李远、李穆三兄弟就此崛起。先帝开国,李穆居功至伟,拜为太师,赞拜不名,食邑三千户,子孙虽在襁褓之中,亦全部授予正五品的仪同,整个家族拜官授爵者多达百余人,其权势之大,当世无比。李贤、李远兄弟早亡,李穆长寿,病逝于开皇八年,年七十七。随着李穆的死去,随着他的儿子、侄子们也6续死去,陇西成纪李氏风光不再,权势急剧下降。
如今支撑陇西成纪李氏的便是李穆的第十子,卫府右骁卫将军李浑;还有一个是李穆第三子李雅的儿子李善衡,现为民部侍郎,本朝财政副长官;还有一个是李穆大哥李贤的孙子李敏,现为本朝将作监,虽然他不是中枢成员,但因为他是今上的外甥女婿,一个十分特殊的外甥女婿,权势显赫,甚至过了陇西成纪李氏的当代家主李浑。
李敏的岳母是今上的大姐乐平公主,而这位乐平公主是前朝周)最后一个皇后,她和她唯一的女儿便成为前朝周)政治遗产的一个象征。先帝所建的大隋国祚是受禅而来,是前朝周)皇帝禅让的,拱手相送的,所以按道理来说,新朝要以“感恩”的心态对待前朝遗族,但实际上这绝无可能。为了维护新朝“仁义”的面子,先帝和今上都把乐平公主母女高高供起,以堵绝天下人的“嘴”,因此这对母女在关陇贵族集团中还是有着尊崇的政治地位和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乐平公主只有一个女儿,对女婿的选择当然很严格,除了门当户对外,还必须能最大程度地承继她们母女所代表的前朝政治遗产,如此一来这个女婿的选择范围就很狭窄了,不但要在前朝拥有相当份量的政治实力,还要在本朝拥有庞大的权势,并且对两个王朝和两个皇族都有着显赫功勋。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关陇豪门并不多,而陇西成纪李氏绝对是其中一个,于是乐平公主选择了李敏。虽然挑选女婿的时候,候选的关陇世家子弟多达数百位,但实际上他们都是“绿叶”,充充场面而已。
乐平公主病逝于西征吐谷浑途中,临死前遗言,因为她没有儿子,所以视女婿李敏为子,乞求皇帝把她的食邑全部转赠于李敏,也就是让李敏继承由她遗留下来的越来越稀薄的前朝政治遗产。今上一口答应了。乐平公主又恳请今上代替她照顾女儿女婿。今上郑重承诺,而这个承诺意义非凡,等同于赐给了李敏夫妇免死金牌。由此可知,以李敏显赫的家世和独特的政治地位,即使皇帝把他排除在了中枢之外,但他对中土的政治影响力是事实存在的,且不容忽视。
不过在皇统一事上,李敏的话语权还是非常有限,陇西成纪李氏中,真正能够影响到皇统的,唯有李浑。
陇西成纪李氏是陇西本土汉姓贵族第一家,关中韦氏则是关中本土汉姓贵族第一豪门,两大世家从关陇汉姓贵族整体利益出,结盟是必然之事,政治联姻更是不可或缺。虽然两家之间不可避免的存有矛盾和冲突,但自北魏分裂以来,山东、河洛、河东三大汉姓贵族集团和虏姓贵族集团蜂拥而至,关陇本土汉姓贵族集团因为历史文化等底蕴严重不足处于绝对劣势,大家不得不团结一致共谋利益,经过西魏和北周两朝的奋斗,他们终于依靠军功而崛起,成为中土新兴贵族集团的核心力量。到了本朝,以关中韦氏和陇西成纪李氏为代表的新兴贵族,在权势上,已经足以比肩以山东五大级豪门为代表的古老贵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体现就是与皇族、与古老豪门之间的政治联姻。
先帝开国前为北周朝大丞相,总揆朝政,大权独揽。北周重臣尉迟迥、司马消难和王谦分别据河北、荆襄和巴蜀动兵变,要推翻先帝。危急关头,坐镇代晋的李穆就成了关键人物,如果他也参加兵变,则先帝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必然败北。双方都去争取李穆,而李穆仔细权衡后,派小儿子李浑去了长安,带给先帝一个熨斗,意思是当今中土唯有先帝才能实现统一之大业,坚决支持先帝。先帝大喜,遂以韦孝宽为统帅,倾尽全力击败尉迟迥,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李浑做为李穆的秘使,理所当然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加官进爵,不久便追随时为晋王的今上,出任其亲卫旅团的统帅,扈从今上远征江左,自此成为今上的亲信,辅佐今上经略江左。今上做了太子后,他出任左武卫将军、太子宗卫率。今上登基后,他出任右骁卫将军至今。
因为陇西成纪李氏对本朝的特殊功勋,因为李浑与今上的特殊关系,今上特意任命李浑兼领太子左卫率,希望李浑能像辅佐自己一样尽心尽力地辅弼储君。太子薨亡后,齐王杨喃是理所当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今上初始也的确属意齐王,特意命令李浑带着东宫两万卫士辅佐齐王。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复杂了,皇帝迟迟不设储君,而有望成为储君的齐王杨喃则成了众矢之的,遭到各方势力的围追堵截。奉命辅佐和保护齐王的李浑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卫护齐王,不得不殚精竭虑完成皇帝托付的使命,但同时他却看不到齐王入主东宫的希望,因为他知道皇帝为了推进改革,已经无限制搁置了皇统。而皇帝此举不但把齐王推到了悬崖边上,也把李浑架在了大火上烤。李浑走投无路,他的命运和齐王的命运紧紧捆在了一起,为了逆转危局,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齐王杨喃推上太子的宝座,为此,陇西成纪李氏和关中韦氏再一次政治结盟。
自魏晋门阀士族政治兴盛以来,世家士族在婚姻上奉行贵贱有别的原则,联姻只在地位相近的家族之间进行,以保证自家的贵族等级不会因为婚姻的不当而下降,绝对避免“婚宦失类”。在门阀士族政治最为鼎盛时期,“婚宦失类”是一项严重罪名,会受到惩罚,更会被士族所唾弃。关中韦氏、陇西李氏等关陇本土汉姓贵族能够与皇族联姻,与山东五大级豪门联姻,表明他们在中土的政治地位已经上升到了全新高度,以军功崛起的新兴贵族集团已经成长为可以影响中土命运的庞大政治力量。
中土统一后,门阀士族政治逐渐走向“下坡路”,但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森严的等级制度和由这种等级制度衍生的价值观、民俗民风,比如“婚宦失类”,士族与庶族绝对不能通婚等等观念,却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改变的。本朝皇族继续与关中韦氏、陇西李氏等新兴贵族集团的核心成员联姻,而以关陇本土汉姓贵族为核心力量的新兴贵族集团成员之间也互相联姻,其中关中韦氏和陇西李氏之间的联姻已延续数代。
陇西成纪李氏和关中韦氏结盟携手,联合以关陇本土汉姓贵族为核心力量的新兴贵族集团,帮助齐王杨喃向东宫起了“冲锋”,于是,君臣之间的矛盾就产生了,冲突也就不可避免。
这次东征,皇帝委李浑以重任,命令李浑镇戍京都,看上去这是皇帝对他的信任,但实际情况正好相反,皇帝已经不再信任李浑了。在齐王“失德”一案中,李浑负有连带责任,但因为关中韦氏在关键时刻“壮士断腕”,与皇帝达成了妥协,李浑侥幸逃过一劫,但君臣之间的信任因此降到了最低。
齐王杨喃现在的官职是河南内史,京畿最高行政长官。李浑现在是右骁卫将军,负责京畿卫戍。这两个人的政治利益完全一致,且都处在困境之中,如果能找到摆脱困境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两个人如今都在京都,与济阴郡距离很远,即便韦保峦给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但手不够长,够不上,想抓都抓不到,可望而不可及。
战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韦使君的困境
..驿站系统在中原最为达,三十里一驿,快马加鞭,公文的传递度最高可达一日六百里,而边陲遥远地带,因为驿站较少,公文的传递度要慢一些,但紧急情况下,依旧可以达到一日三百里。
济阴距离东都有八百余里,加急公文的正常传递度就是一日六百里,也就是说,今天中午送出去的公文,明日午夜就能抵达东都。韦保峦把给齐王杨喃、右骁卫将军李浑、太常少卿韦霁、民部侍郎韦津和堂兄韦福嗣的密信,夹在加急公文之中,十万火急送往东都。
鲁西南义军联盟的三路大军沿着菏水两岸大踏步推进,兵锋直指乘氏、定陶和济阴三城。这三城呈南北方向纵列于菏水两岸,是济阴郡的中心地带,人口密集、经济繁荣,贵族富豪云集。此刻义军一路杀来,势如破竹,形势极度紧张。因为东征,郡内两个鹰扬府的主力均被抽调而走,留下的戍卫力量极其单薄,之前郡守府虽然紧急下令征调乡团宗团地方武装力量,但得不到地方豪望的响应,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呼啸而至。
济阴郡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去年洪灾余波尚未平息,今年旱灾又四处蔓延,屋漏偏逢连夜雨,**又从天而降,鲁西南义军在祸乱鲁郡之后,突然调头西进攻击济阴郡,肆无忌惮的烧杀掳掠必将进一步恶化济阴局势,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之惨状已清晰可见。
济阴郡的贵族官僚富豪开始了大逃亡。不逃不行,济阴郡的现状过于恶劣,无饭可吃、无家可归的灾民太多了,这些人一旦加入义军队伍,鲁西南义军必将以以滚雪球的方式急骤扩张,而这种疯狂扩张必将带来毫无节制的烧杀掳掠,而当其冲的便是富裕的贵族官僚和富豪,他们必将被饥饿、穷困折磨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灾民和义军将士们杀得一于二净,所以只有逃,尤其在济阴军政两府都无力保护他们的情况下,有多远逃多远。
韦保峦在焦急等待之中,警讯接二连三地传来,形势的恶化度大大出了他的预料,他不得不紧急向周边郡府告警求援。
假若济阴郡失守,贼人声威大振,接下来必然向中原攻击,向大河和通济渠两条黄金水道展开劫掠,济阴郡周边的东郡、荥阳和梁郡必然受到波及。唇亡齿寒,此刻东郡、荥阳和梁郡救援济阴,坚决阻截鲁西南义军,事实上就等于拯救他们自己,然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现实却未必如此,在利益至上的原则下,常识的颠覆乃司空见惯。
现任东郡郡守叫独孤澄,出自关陇虏姓豪门独孤氏。独孤氏乃鲜卑大部落,虏姓大贵族。独孤澄的祖父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父亲是独孤信的次子独孤善,而姑姑独孤伽罗则是今上的母亲文献皇后,所以独孤澄和今上是姑表兄弟关系。
在关陇虏姓贵族集团中有两大政治派系,一个是以元氏为的、以北魏建国之初勋臣八姓为核心力量的鲜卑大贵族集团,一个则是以宇文氏、独孤氏为的,以军功崛起的新兴鲜卑贵族集团,因为他们大都来自于代北武川镇,参加过当年的六镇大起义,故又叫武川集团。而独孤氏在北周朝覆灭宇文氏没落后,便成为关陇武川集团的“大旗”,文献皇后独孤伽罗更是成为这一政治集团的领袖。独孤伽罗在世时,坚持“外戚不得于政”,自此独孤氏子弟便远离中枢核心,但这并不能改变独孤氏和以它为“大旗”的武川集团对中土政局的强大影响力。
现任荥阳郡郡守是郇王杨庆。杨庆的父亲杨弘是先帝的堂弟,今上的堂叔,文武于略,为中土统一、边陲安全和国内稳定做出过卓越贡献。今上登基后,对一直支持他的郇王杨弘,观王杨雄、杨达兄弟信任有加,对暗中帮助汉王杨谅的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却毫不客气地施以雷霆手段,除名为民,流放边陲,永远逐出京城。郇王杨弘辞世后,儿子杨庆继嗣,袭爵郇王。杨庆生性谨慎,为人机警,精明强于,深为今上所喜。
现任梁郡郡守是李丹。李丹是西魏八柱国之一李弼的孙子,而李弼来自辽东李氏。辽东李氏源自山东五大豪门之一的赵郡李氏,其始祖便是名垂青史的赵国名将李牧。赵郡李氏经过一千余年的展,形成了六大房系,其中辽东房便是其中之一。李弼一门权势显赫。李弼次子李晖迎娶的是北周王朝的奠基者宇文泰的女儿义安长公主。李弼的孙子李长雅,也就是李丹的哥哥,迎娶的是本朝先帝的女儿,今上的妹妹襄国公主。两个皇族都与李弼一门联姻,由此可见李氏在关陇贵族集团中的显赫地位。
这三个郡的太守,一个是本朝皇族亲王,一个是武川集团的核心成员,一个是山东级大豪门的子弟,与韦保峦这个关中本土汉姓贵族,在政治上都不是盟友,既然不是盟友,当然也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值此危急时刻,大家都面临危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出手支援韦保峦?
焦头烂额之时,韦保峦接到了堂兄韦福嗣从东都传来的密信。
韦福嗣的密信中只有一个字:善。这意味着齐王杨喃、京城里的韦氏叔侄,还有右骁卫将军李浑,都同意韦保峦的建议,在最短时间内打造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并让它威胁到京畿乃至东都的安全,威胁到正在进行的东征,然后由齐王杨喃出面,将敌人斩杀于京畿关防,化解危急,挽狂澜于即倒,建下赫赫功勋,重建权威,并再一次向东宫太子之位起“冲击”。
韦保峦早已拟好周密计策,在得到东都回应后,马上安排亲信逐一实施。
君子要顾其本,虽然把齐王杨喃推上储君之位,可以给韦氏带来难以估量的利益,但机遇与风险并存,如今在皇统之争的这个巨大漩涡中,韦氏已经折掉一个高居中枢的韦福嗣,陇西成纪李氏也折掉了忠实盟友左骁卫将军董纯,损失已经非常大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韦保峦可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
若想确保自己的前程,韦保峦就必须坚守济阴郡,就必须竭尽全力守住乘氏、定陶和济阴一线,不论鲁西南贼军如何猖獗,也不论贼军如何利用菏水两岸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迅展壮大,都不能后退一步,更不能弃城而逃,但韦保峦是去年底,也就是皇帝北上东征之前所做的上至中央、十二卫府下至地方、诸都尉府的一次重大人事调整后,才到济阴郡上任的,任职时间很短,尚没有在济阴立足,很难赢得地方豪望的支持,所以他若想坚守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东都及其周边郡县的支援。
然而,这对韦保峦来说,是一种奢望。东征前后,东都政局异常复杂,各大政治集团面对东征胜利结束后改革进程的加快忧心忡忡,改革派和保守派为了各自的利益更是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情况下,韦保峦根本就不敢指望其他政治派系会对韦氏伸以援手。
目前齐王杨喃处在皇统之争的漩涡中心,韦氏与齐王杨喃同乘一船,也深陷漩涡而不可自拔,其他政治派系不论是持保守立场还是中立立场的派系,都不敢靠近漩涡以免惨遭灭顶之灾。对于郇王杨庆、独孤澄和李丹三人来说,考虑到眼前危机之严重,或许有救援之心,但一想到此事与韦氏产生瓜葛,一旦被有心人诬陷,硬说三人救援韦保峦,意在支持齐王杨喃入主东宫,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活生生被人拽进了皇统之争的漩涡,所以从政治角度考虑,唯有敷衍韦保峦,嘴上说说可以,千万不能付诸实践,以免给人抓到把柄。
韦保峦唯有自救,他只剩下了一条路,便是与贼人取得“默契”。你可以在菏水两岸肆无忌惮的劫掠,但千万不要攻打府济阴及一些重要城镇,一旦府济阴和定陶、乘氏等重镇丢失,导致济阴郡整体沦陷,那么必然会震惊东都,东都为自身之安全,为确保东征,必然出动卫戍军戡乱剿贼,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你我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有覆灭之祸,倒不如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韦保峦有信心说服贼人,而且他必须说服贼人,唯有如此,他才能实现自己的计策,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给齐王杨喃赢得一个咸鱼翻身的绝佳机会。
韦保峦来济阴郡有半年时间了,他通过各种渠道,对济阴地方豪望有了详细了解,知道在东郡、济阴这块地方,黑道势力最强的便是前东郡法曹书佐翟让,而与翟让关系最为密切的济阴豪望就有济阴房氏、济阳王氏和曹城单氏。
济阴房氏的房献伯一直在韦保峦的“视线”内,现在,韦保峦打算把他请到府内谈一谈。
战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悲天悯人的徐大郎
..李风云带着苍头军杀到了定陶城下。
济阴官民闻风而逃,定陶城内风声鹤唳,四门紧闭。
徐世鼽赶着一群羊,在距离城外五里的冈头上迎接李风云。
李风云看到由选锋团校尉徐十三陪同而来徐世鼽,很是诧异,“大郎何时来的定陶?”
“已有两日。”徐世鼽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冲着李风云拱手说道,“阿兄气势汹汹杀来,济阴震怖,中原惶恐。俺在离狐闻讯,特意赶来拜会阿兄。
李风云笑着摇摇头,也不与徐世鼽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某已挥师而来,翟法司再不举旗,更待何时?”
徐世鼽没有回应,笑容微敛,一脸沉郁,眼里更是露出悲伤之色,“阿兄,大河南北旱情严重,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李风云笑容顿失,神情肃穆,语气坚毅,“时不我待,若想拯救黎民于水火,唯有一往无前,直杀东都,一路攻城拔寨,开仓放粮。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徐世鼽闻言,心情更为沉重。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中土自魏晋以来深陷分裂和战乱近四百余年,如今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太平了,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十几年,战乱再起,统一大业濒临崩溃之危,这到底是为什么?皇帝西征吐谷浑,东征高句丽,这有错吗?对外征伐事实上没有错,错就错在碰上了天灾,而且还是连续两年的天灾,结果便演变成了一场**,而大河两岸的黎民百姓在天灾**的左右夹击下尸横遍野,天下大乱的征兆已悄然而至。
虽然徐世鼽在蒙山听到李风云对今年旱灾的预测后,未雨绸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当灾难来临,一夜间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陷入饥饿,以离狐徐氏力量所囤积的那点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在生存危机的逼迫下,大河南北的灾民唯有自救,唯有揭竿而起,向贵族富豪的私库,向官府控制的官仓和义仓动“攻击”,于是起义大潮席卷大河两岸。贵族富豪的私库是有限的,就以离狐徐氏为例,它的私库能养活多少人?所以在天灾**的夹击下,贵族富豪的生存危机同样严重,为了自救,他们也只有揭竿而起,带着追随他们的灾民,攻打城镇,攻击地方官府。
但只有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暴力方式不但无法自救,反而死得更快。你今天抢了官仓,吃饱了,明天呢?你带着一大群人把这一块所有能抢的粮食都抢回来了,但需要吃饭的人太多了,你能维持多长时间?粮食就那么多,你吃饱了,别人就饿死了,而饿死的人肯定会远远过活下来的人,至于那些活下来的人,又能挣扎多久?东征胜利结束了,卫府军主力回来了,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这是一场灾难,最终代价是国祚动摇、国力衰退、人口锐减
徐世鼽找不到拯救的良策,只能无助地看着孱弱的生灵灰飞烟灭,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风云带着鲁西南义军联盟杀了过来,这对大河两岸的恶劣局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而浩浩荡荡的鲁西南义军就如呼啸飓风,所过之处,片瓦不留。
徐世鼽的心痛彻入骨。你李风云既然上了蒙山,尽管在鲁郡烧杀掳掠就是了,为何还要跑到中原来,祸害中原百姓?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你这纯粹就是强盗行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而你可知,当你把战争引向大河两岸,烧向中原的时候,有多少无辜者将因你而死?
徐世鼽终归是一个青少年,一个充满理想和良知的少年郎肯定不会像一个政客般漠视草芥蚁蝼者的死亡,所以他悲天悯人,对眼前悲惨的现状痛苦不堪,甚至把一腔怨恨都泄在了李风云身上,而李风云对他的心理无从揣测,依旧非常乐观地认为,通过这位徐氏少主的努力斡旋,与以翟让为的瓦岗豪雄建立同盟,中原义军和鲁西南义军携手合作,义军联盟必将飞展壮大,这不但有助于实现西征中原之目标,更有助于未来逐鹿称霸。
李风云看到徐世鼽情绪低沉,对自己挥军西进杀进中原更无半点喜悦之色,尤其此刻突然出现在定陶城下,更是给人一种惊诧之感,难道我遗漏了什么?李风云的心里蓦然涌出一丝阴霾,再联想到徐世鼽避而不谈翟让,顿时让他意识到瓦岗人可能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瓦岗人为什么还不举旗造反?为什么不欢迎我的到来?李风云浮想联翩,渐有所悟,眼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阴戾。
说到底,瓦岗人还是对东征充满了必胜信心。牛刀杀鸡,焉能不胜?东征胜利了,皇帝和中央武功显赫,权威大增,远征军挟大胜归来,气势如虎,如此强悍实力,谁能挡其锋锐?大河南北的义军在强大的卫府军面前,不过是一群土狗瓦鸡尔,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对于皇帝和中央来说,叛贼危及国祚安全,乃十恶不赦之徒,肯定要杀,铲草除根,但盗贼就不一样了,它危害的是地方治安,由地方官府负责追缉,虽然抓到了也要杀头,但尚不至于连累宗族亲朋一起砍头,更不至于让成千上万的无辜者为自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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