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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非议,是宫里最要不得的,哪怕只是怜悯的善意,也会被人说成是亲近,那样的话,遭殃的就是两个人。

    小玉替颜玉书说过几次话,也帮他解过几次围,哪怕是顺手之间,可都被颜玉书记在心底。

    那是颜玉书入宫的第二年。

    盛夏将过,初秋要来。

    颜玉书染了病,或者说,是长久虚弱的身子彻底垮掉了。

    他本该坐在书堂里读书写字,却要打水劈柴,终日劳碌不停他本该状元及第,庙堂有名,却受尽阉人冷眼,明嘲暗讽。

    他的身子是累垮的,不懂武功,没有打熬身体的人,是无法长久做几人份的粗活的。

    小玉不能和颜玉书常见,事实上,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颜玉书都会露出善意的笑容,好像是深深宫廷中的一缕阳光,没有感受过丝毫秽浊。

    但他脸上的伤,佝偻颤抖的身子,以及日渐消瘦,这些都明眼可见。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年的深秋,颜玉书约她见面。

    那天宫里有事,临时抽调了不少太监和宫女,所以像是洗衣房这种地方,都见不到几个人。

    小玉也是有事要做,只不过因为这是颜玉书第一次找她,她还是来了,只不过急色是掩不住的。

    她看到了颜玉书。

    彼时,那人坐在庭中回廊,穿着宽大的衣袍,事实上,是他太瘦,而显得衣袍有些大。那不是宫里的衣服,而是一件华贵的锦衣。

    暗红的锦衣像血,那是小玉第一眼看到时,心中突然冒出的形容。

    回廊上的木板因为常年见水,颜色同样深红,午后的云层有些重,遮住了天光,颜玉书盘膝坐在那,光影落在身上,晦暗不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脸色很苍白,虚弱,病态,明明是那么年轻的人,却透出一股暮气。

    但他很干净。

    小玉记得,那时的颜玉书没有曾经官宦公子的光彩照人,却干净的过分。

    可小玉知道自己不能多待,因为宫里贵人还要她去忙,但她同样能一眼看出颜玉书的不对劲。

    不等她问,颜玉书却先说了,说的话很慢,说的话很多,就如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小玉本该是不耐烦的,可不知怎的,她竟是被对方的故事吸引住了。

    或者说,这不是故事,而是眼前那人的生平。

    十几年的往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可颜玉书所截取的事,全是与一个人有关。

    那个叫苏澈的人。

    在颜玉书刚入宫的时候,小玉曾听他说起过以前的事,也见过苏澈一面。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这么多。

    小玉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这时候听着,不觉在好奇之余,更多了向往。






184.自赎
    


    颜玉书的故事里,有他跟苏澈闯过的祸,有他跟苏澈的喜好和讨厌。

    那是过往,两个人永远一起,而里面没有悲伤与忧愁,只有快乐。

    他讲述的语气很轻,很柔,让人听之,不由随之进入回忆之中,完全沉浸带入进去,然后会想自己是否也有过这么一个朋友。

    但颜玉书又是如此的清醒,他把别人拉进了他的故事里,可他却从来都未失去理智。

    美好总是短暂的,他深深知道现世的残酷,以及自身生命的脆弱。

    小玉不知道颜玉书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只是觉得对方所说挺有意思,那个叫苏澈的人也很有意思。

    她虽然没跟什么皇权贵胄打交道,可也远远见识或是听闻过这些上等人的德行。

    可她能从颜玉书的话里听出,苏澈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好奇。

    故事讲到了他为什么进宫,这一次同样有苏澈,只不过哪怕颜玉书努力想要保持语气的平静,可依旧有难抑的起伏。

    那是经久难消的愤怒和恨意,颜玉书心里是理解的,却还是怨怼难消。

    因为他和苏澈是那样的要好,颜家和苏家是那样的亲密,可到头来,将颜家送上刑场的,正是苏家父子。

    颜玉书话中冰冷感染了小玉,也让她一下回过神来。

    她终于问了出来,问颜玉书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颜玉书的瞳孔也仿佛才有了焦距,他看了过来,看着眼前有几分消瘦的宫女,笑了。

    阳光被云层遮蔽,回廊下天光晦暗,颜玉书广袖锦袍,脸色苍白带笑,如同恶鬼。

    他将观潮剑气和那无名的呼吸法送给了小玉,前提是要小玉学成以后,毁了苏家,让苏澈同样承受家破人亡之痛,让他同样煎熬。

    可自始至终,颜玉书虽说要复仇,却未说出要杀死苏澈之语。

    小玉只问他为何会选中自己,难道只是因为此前简单的善意?

    颜玉书说她是有野心的,她虽然每日做事,却绝不甘于一辈子呆在宫里,如同牢笼般被囚此一生。

    他说曾见过小玉站在树下,看着枝头的飞鸟,那种眼神里的向往和神采,让人心悸。

    小玉默默接过了对方手里的两本册子,明明有些单薄,却重逾千斤。

    那上面的一个个文字,是自由,更能改变命运。

    接过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阻力,颜玉书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两本册子上,那是无比复杂的目光,希冀、无奈、痛苦等等等等。

    但最终,他还是放开了手。

    小玉因为没来由地害怕,很快便借口告辞,颜玉书并未理会,只是靠在梁柱上,看着屋檐边的天空。

    天上云层终于要散去了,小玉出门时,回头而望,看到的是稀薄的阳光渐渐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她关上了院门。

    这日的傍晚,洗衣房起火,罪臣之后、杂事寺人颜玉书死于火中。

    那夜,小玉在窗前站了一整晚,将已经背诵下的观潮剑气和那无名呼吸法一页页烧掉。

    颜玉书的死在宫里连半点浪花都算不上,贵人们依旧歌舞升平,哪管底下太监宫女的日子,而管事们依旧媚上欺下,宫里的日子与过去几无两样。

    不过终究是一个人没了,所以原本颜玉书要干的活儿,这回又换上了另外的人。当然,这次是两个。

    小玉的日子也没太多改变,除了偷偷练功。她既然答应了颜玉书,就要做到,而苏家势大,仅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扳倒的。

    所以,因为心中的急切,她开始像宫里其他人一样开始算计,只有地位高了,所能得到的东西才会更多。

    她的天赋不错,练功修行的速度很快,而不知是不是自身理解的原因,那呼吸法和观潮剑气竟意外的契合。

    她修行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

    可就当小玉以为日子就此如常的时候,宫外来了信。

    其年大旱,她的父母和弟弟成了流民,万不得已想要来京,求她接济。

    但这封信来的太晚了些,上个月,宣威将军牛敬忠才因镇压流民有功而获封赏。

    小玉心里的天塌了。

    说到这里,玉沁停下了话语。

    她拂了拂耳边的发丝,像是被风迷了眼睛。

    苏澈就在她身边,神情悲伤。

    他想过颜玉书在宫里的生活,却因为未曾经历而无从想起,总没有如此真实。

    上次听身边这人所说颜玉书入宫以后日子,他还真的信以为真。可这次听来,寥寥数语,脑海中倶是颜玉书的煎熬和痛苦。

    而这,正是自己造成的。

    “人的绝望千百种,不尽相同。”玉沁轻声道:“举目无亲,四下望去看不到前路,才最容易让人崩溃。”

    苏澈看过去。

    “所以,我就成了现在的样子。”玉沁说着,笑了笑。

    还是很美,只是笑容微苦。

    她的故事没有讲完,或者说,太过笼统。

    不是因为故事冗长,而是她故意为此。

    往事不是那么容易随便提及的,这需要强大的内心,无论是在颜玉书的死上,还是在于那个名为小玉的宫女自身的转变上。

    “你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坏人?”玉沁忽地问道。

    苏澈一怔,转而想到的是在几年前,那行拐卖之举的一伙人,其中甚至还有大行寺里的僧人提供便宜窝藏之所。

    他们是坏人吗?当然是的。

    可对于身边人问出的问题,苏澈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智者,也不是教书的先生,懂得那么多道理。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有的能看出来,有的却善于伪装。有的是慢慢变坏,有的则是天生就坏。

    苏澈摇头,“我不知道。”

    玉沁笑了笑,“那对坏人,你会怎么做?”

    苏澈听后,没有立即回答。

    坏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所以才有律法,可坏人依旧层出不穷。

    那在江湖中,对于坏人,会如何以对?

    “我会杀了他们。”玉沁说道。

    苏澈看过去,沉默着。

    玉沁却笑,好像第一次卸去了伪装,轻松且舒心。

    苏澈不难想到,这就是对方一直以来所做的。





185.笑付朔风
    


    故事讲完,就该说回当下。

    毕竟已经过去的,就算是缅怀,也该是独自一人去将心情收拾。

    “你,有什么打算?”苏澈问道。

    对方显然是有些话没有全说的,而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斯人已逝,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今夜找你,其实是想说联手之事。”玉沁直言道:“商容鱼从我手里拿走了一块令牌,云阁昌也被她带走,想来是活不过今晚。我的人在云府做了些事,商容鱼心愿不成,必然会来找我。”

    苏澈听后,知道对方这算是解释。

    正是因为眼前之人手受伤,所以才不得不来找自己联手。毕竟以商容鱼的武功和心计,连瑶无艳都能算计到,谁也不知道她手上还有什么可以动用的力量。

    至于所说的令牌,想来便是打开无生老祖埋骨之地的秘钥了。

    “令牌是秘钥,只不过进不进埋骨之地并不重要。”玉沁已经猜到苏澈在想什么,她开口道:“重要的是那秘钥本身。”

    说着,她抬手,手里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

    苏澈一眼认出,这正是那晚付吟霜当他面取走的那块。

    “打开秘钥的方法我已知晓,但少了一块,这块也就失去了作用。”玉沁道。

    苏澈有些惊讶,“打开秘钥?”

    玉沁点头,也是轻轻一笑,“无生老祖的确心思异于常人,真正的秘密,其实就藏在这两块令牌里。那埋骨之地里的东西,恐怕也不远不及这其中一半。”

    “这里面会是什么?”苏澈下意识问道。

    “或许,就是无生老祖所得的那本魔道神功。”玉沁道。

    那的确可以说是神功,能让一个寻常的宗门弟子一飞冲天,成为横行一时的魔门老祖。而不管是后来的无生教,还是那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正道之人,其实都在找这门武功。

    甚至无生教现在处境艰难,都是因此误会所致。

    很多人都以为无生老祖将功法传下,其实不然。

    商容鱼的目的,就是为此。

    苏澈低头看着,却只是在那令牌上一眼而过,他看的,是眼前之人缠绕着绷带的右手。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地下的场景。

    玉沁见他不开口,抬眼看过来,在看懂他的眼神后,也不由沉默了半晌。

    他们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人,却阴差阳错之下,有了今日。

    “你的伤,好些了么?”玉沁问道。

    连她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语气竟会这么低,其中竟也会有担心。

    苏澈虽然听出来对方语气里少了许多生硬,却也没怎么觉得奇怪,只当是将事情说开,自己知道对方真实身份以后,她少了些伪装。

    “还好。”他说,“想不到你武功这么高。”

    这其实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像是寒暄了。

    玉沁自然能听出来。

    当下,她说道:“所以,联手之事,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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