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真是遇到对手了,以往彼此合作那几次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想,这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不管是朋友还是对手,都让人恨的牙痒痒。
盗帅却有些意外,只因为玉沁方才提到了墨家。
“墨家的提炼手法”他问道“你怎么能确定”
“后周宫里密藏,我也看了不少。”玉沁说道。
事实上,盗帅并没有近距离看过那枚秘钥,更别说是拿来仔细端详了。若说此前只是单纯为了帮苏澈,快些将此间的事了了,那么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看一眼。倒不是对里面的魔功在意或是好奇,而是想要瞧瞧那令牌所用材质的提炼手艺,是否真的出自墨家。
若这是这样话,那其中利害自是大了去了。
商容鱼看了眼手中令牌,语气莫名道“原来是墨家帮忙做的,怪不得暗藏机关,非得特殊方法才能打开。”
苏澈微微皱眉,看向玉沁,可后者并未开口。
“想不到无生教跟墨家,原来都是自己人啊。”商容鱼眉眼一弯,嘲讽意味十足。
盗帅冷哼一声,道“你敢不敢把那令牌给我瞧瞧”
“我看你是傻了吧,你觉得可能么”商容鱼忍不住笑了,一指玉沁,道“他手里也有一块,你怎么不去跟他要过来瞧瞧”
“说的都是废话。”玉沁看过来,道“不管是从活人手里,还是从死人手里取东西,都没什么区别。”
205.桌上
城中酒楼,雅间。
窗子开着,微风徐徐,不急不躁。
房中靠窗有一桌,此时热气腾腾,原来是支着一火锅,里面热水滚而沸腾。火锅旁,桌上摆着数个小碟以及盘碗,里面自有时令蔬菜和鱼羊猪肉,还有酱料等物。
四个人三面而坐,盗帅离门进,此时挽着袖子,正用筷子夹着薄肉片往锅里放。
商容鱼坐在另一边,看似平静,实则郁气沉沉,手里令牌竖着放在桌上,手指好似无意识地拨动。
对面,坐着苏澈和玉沁。
两人并未挨在一起,只不过也坐得比较近,苏澈能闻到淡淡的药香,这让他不由得看向玉沁被绷带包扎的手掌。
玉沁的从腰间百宝囊里取了个小瓶,递给苏澈。
“这是”苏澈一愣。
“天山玉蝉膏。”玉沁道“天山剑派的治伤宝药。”
听后,苏澈沉默半晌,接在手里,拇指在瓶身上摸了摸。
玉沁没多想。
倒是商容鱼见此,目光微闪,轻笑一声,“人都说睹物思人,怎么,你这只是听得天山二字,就想起心上人了”
她这话里调笑意味有些刻意,就好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一样。
盗帅夹肉的动作不停,嘴上却道“姑娘家家的,嘴怎么这么碎呢”
“你说什么”商容鱼眼神如刀,一下飘来。
盗帅自然撇嘴,也不说话,只是又戳了戳锅底下的木炭。
玉沁却是问道“什么心上人”
“你还不知道呢”商容鱼一双眼睛眯起,朝苏澈努了努下巴,“问他啊。”
玉沁神情不变,偏头看向苏澈,眸子里浮现几分好奇之意。
苏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问道“这药是外敷的么,有什么忌讳”
玉沁抿了抿唇,有想把瓷瓶抢回来的念头。
商容鱼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了眨,“玉蝉膏啊,在天山剑派里都是宝贝,江湖流传的更是极少。我说这才一夜工夫,你这伤怎么就跟好了似的。”
她话里,带着故意的酸溜溜,也有揶揄。
盗帅将筷子放了,道“这锅开得太快,是不是得添点儿水啊”
苏澈连忙道“你得往里放东西啊。”
玉沁微微一笑,左手食指轻弹,面前一碟小白菜便滑到了盗帅手边。
“说了,你可能也不认识。”苏澈说道。
本来,他是不想说的,因为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私事罢了。可不知怎的,当玉沁问出来之后,以及看来的眼神,他就鬼使神差地开口说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玉沁见他开口,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将面前几小碟的肉往盗帅那边一推,随口道。
盗帅脸色一苦,只得老实把还带着冰水的肉小心往锅里放。
苏澈道“周子衿。”
玉沁想了想,似乎当初颜玉书的确有提到过这么一个人,但因为彼时说得最多的是身边这人,而她记得最清楚的也是苏澈。
周子衿她在回忆颜玉书对其人的评价。
商容鱼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一手撑着胳膊,一手在桌上转那块令牌。
如果是真正的颜玉书,当然是认识周子衿的。
可玉沁不是颜玉书,她需要回忆才能知道颜玉书当初有没有跟自己提起过这个人,如果提起过,具体又是什么。
但显然,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对面坐着商容鱼,她看似随意和不在乎,却一直在注意这边。
她这是,对玉沁的身份起疑了,或者说,是因为对苏澈和玉沁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
玉沁能从苏澈的语气中听出,这个叫周子衿的必然是双方都认识的人,而且跟苏澈的关系一定很亲近。
这让她心底里莫名出现一丝不舒服,可是,当务之急,她也知道不该去想这个。
也是察觉到了商容鱼的眼神,玉沁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没事好奇个什么。
可这仅仅只是好奇么玉沁心里一下有些慌乱。
好在,苏澈很快便想到了身边之人的身份,想到了颜玉书或许没将所有事告知对方的可能。
短短的几息之间,他便再次开口,“本来从桃山上下来,没打算在梁州城逗留这么久,武道大会之后,还想着往南边去,能碰上天山剑派的。”
说到这,苏澈看向对面的商容鱼,笑了笑,“这倒要感谢商姑娘提醒。”
商容鱼本就生得柔媚,此时托腮,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莲藕般的小臂,而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绳,让人看之便移不开目光,也不知道看的是那红绳,还是别的什么。
但苏澈此前就中过一次招,早就对她魅功有了提防,此时脑海中仿佛有一声剑吟而起,他眼中没有半点迷惑,反倒倶是清明。
玉沁也是一下听出,周子衿是天山剑派的人,当下,手指点了点茶杯,说道,“就算你是不知羞的妖女,但同样的手段用了一次,再用可就只是丢人了。”
盗帅不由翻了个白眼,又拎了茶壶,给她倒茶。
商容鱼神情中看不到丝毫怒意,只是挽了挽额上的发丝,道“柔情媚意,当然是做给有心人看的,而你又怎么知道,别人不喜欢看呢”
她看着苏澈,忽而温柔一笑,香舌舔过唇角,“苏公子,你说是吧”
苏澈不免一怔。
玉沁眸光一沉。
“那夜初见,你可愉悦”商容鱼朝苏澈眨了眨眼,笑意盈盈。
苏澈眉头一皱,“商姑娘乱说什么话”
商容鱼顿时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泫然欲泣。
盗帅干咳一声,拿筷子在锅里搅了搅,“这肉里,水掺的有点多啊,还没熟。”
“好了。”玉沁神情一收,看向对面那人,淡淡道“正事说完,你想怎么跟他叙旧情都可以。”
苏澈无语,忍不住道“这都是她胡说,你多想了”
话未说完,玉沁便瞥过来一眼,将他下边的话止住了。
商容鱼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看不透对面两人的关系了,但偏偏,似乎又有种看出了什么的感觉。
“你们人多势众嘛,这东西,我是留不下了。”面对眼前几人,她深深知道,自己想不妥协是不可能了。
“如果你要提什么条件,先想想清楚再说。”玉沁直言道。
206.消息
商容鱼听后,也不说话,只是拿了筷子,从火锅里夹了片肉出来。然后在面前小碗里蘸足了酱料,这才一口吃了,细细咀嚼着,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盗帅嘴角抽了抽,道“蘸那么多,你不嫌齁得慌”
“姑奶奶口味重”商容鱼剐他一眼。
盗帅撇嘴,也开始夹菜吃。
“听说现在墨家的处境,不太好啊”商容鱼随口道。
听了这话,不仅盗帅皱了皱眉,便是对面的苏澈和玉沁,都是微微皱眉。
因为这话,似乎跟他们要谈的事情毫无关联,这个时候再这么明显地岔开话题,好像也没什么用。
拖延时间么苏澈想着。
玉沁神情中看不到什么异样,只是看过商容鱼一眼后,便端杯喝茶,不做声。
商容鱼见此,一笑,道“你也别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
盗帅放下筷子,道“怎么,商姑娘是有主意,能解墨家之围”
这话他就是这么一说,就算商容鱼真的肯定,他也不会信的。不是瞧不起无生教,而是墨家如今虽以冶炼技艺,利用后周陈观礼牵制燕国,但面对的其实也是燕国和后周。
此事放在江湖,并非是什么机密的事情,而与墨家交好的门派世家无数,在此时也没见谁出头帮衬。便是聚义庄,都只是此前借着商议东厂之事递过帖子,可对于解机关城之局,同样没有实质动作。
所以说,只是商容鱼,或者说无生教,要说是能帮墨家,并不现实,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你可不要小瞧人。”商容鱼道“这些年里,无生教可没少往各大派里安插人手,魔道各分支残余,也有混进各大派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盗帅忍不住问道“这些人的身份,你都清楚”
商容鱼道“墨家交友广泛,在江湖上的人脉遍布各处,现在是没人帮衬,却都是在观望其他各派的态度。一旦有一个插手,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你是想说,关键时候你能让人先出手”盗帅凝声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对墨家来说,的确是非常大的助力,更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对方是无生教的圣女,魔教妖人诡计多端,这谎话自然也是张口就来,保不齐现在就是故意这么说,以混淆视听,暗中筹谋想辙脱身。
商容鱼轻笑,“不信”
盗帅没说话,只是神情里,明显是不信的。
“现在燕国想要江湖合流,此举必会损害各派利益,事实上,不只原梁国江湖的各家各派心存犹疑,便是燕国诸派,也是各怀心思。”商容鱼说道“后周同样虎视眈眈,又分割了梁国南部,未尝不会插手江湖合流之事。”
“你的意思是,墨家契机便在此事之上”盗帅问道。
“燕国已经在争取聚义庄了,此次季子裳来梁州,恐非只是历练那么简单。那位应巨侠,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商容鱼浅然一笑,开口道“以墨家人脉,无论是后周还是燕国,都不会放过。”
“那你觉得,墨家该如何做”盗帅试探道。
“那就要看,墨家想不想让江湖合流了。”商容鱼喝了口茶,淡淡道。
盗帅闻言后,不免深深皱眉。
直觉中,他自是觉得对方说这些另有目的,而且说起来容易,可要切实去操作的话,必然不易,且一定要详细而隐秘的计划。
可是,这未尝不是个机会,若真如商容鱼所说这般。
但这样一来,少不得就要让对方帮忙,甚至是让无生教也插手。要真是如此,传出去了,自己名声倒是无妨,可就怕会连累墨家的名声。
苏澈和玉沁一直在听。
只不过他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此间事,并不是他和盗帅拿主意,而是身边之人来拿主意。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参考,最后板上钉钉的,还是玉沁。
“还有么”玉沁忽然开口。
“什么”商容鱼一怔。
便是盗帅,也是思绪一停。
“说了墨家,好像是说动他了。”玉沁手指划过茶杯,轻声道“还有苏家或者将军府呢”
苏澈愣了愣,然后摇头,刚待开口,对面那人却先说了。
“事实上,关于将军府其他人的消息,我这里未尝没有。”商容鱼慢条斯理道。
苏澈闻言便看了过去,眼底有怀疑不信,也有期待和急切。
玉沁看他一眼,笑笑,“果然,你一说这个,他就紧张起来了。”
商容鱼淡然一笑,“信不信的,那我也得愿意说啊。”
“若有苏家众人的消息,还望不吝告知。”苏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