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鱼冲他眨了眨眼,道“那你,愿不愿意帮我啊”
苏澈眉头微皱,“这是两码事。”
“可你并不为难。”商容鱼看向对面的玉沁,道“你也应该知道,这无生玉录不管是落在我俩谁的手里,都不会好了。你们一个名门出身,一个出身墨家,对此,不会不管吧”
“说归说,怎么这就挑拨上了”玉沁好似并不在意。
苏澈道“那要不,你把秘钥交给我来保管”
听了这话,商容鱼不由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是当我傻吗你俩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我给你,跟给他有什么区别”
苏澈被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去看身边之人,发现玉沁同样眼帘低了低,但能看清微颤的睫毛。
商容鱼眼露狐疑之色,看着两人,更忍不住生出几分恶寒。
难道
“取出无生玉录之后,你也可以一同参详。”玉沁说道。
苏澈和盗帅不由看过去,这样的话,跟把自己手里的秘钥交出去有什么区别
商容鱼也是挑眉,若真能如此,自是极好的。这样,自己也不必再想方设法去夺对方手里的秘钥,也不必为这魔功而苦恼。
可是,现在情形,对面那人已经是稳操胜券,为何又突然放自己一马
商容鱼一时不免多想,而心思转动之间,也是想到方才所说。
难道,对方真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听有关苏家的消息
207.苍茫山
苏澈也是看着身边之人,有些不解。
玉沁朝他一笑,然后看向对面的商容鱼,说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
“哦”商容鱼挑眉。
“无生教或者说你的存在,对这江湖倒也并非毫无益处。”玉沁道“要是少了你们,那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这话中虽无嘲讽之意,可其实质让人听到,却总觉出几分揶揄调侃,不怀好意。
商容鱼自然能敏锐察觉,只不过,当前形势在人,她也知道该顺着台阶下去,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因为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不是像苏澈这种出身名门,自有道义之人,也不是盗帅这种正派出身,秉持侠义之辈。对方是一个阉人,此前所作所为可谓是反复无常,心狠手辣。
他能主动跟你讲条件,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
所以说,商容鱼自然不会再话中带刺,去撩拨对方,做些无谓之事。
当下,她手里把玩了几下这令牌,而后放在桌上,轻轻一弹,这令牌便滑到了苏澈手边。
“这”苏澈微愣,下意识按住。
令牌材质冰凉,摸着质地当然很硬,似铜似铁,让人难辨究竟。
他有些好奇地瞧了瞧上面的纹理,当然是看不懂的,所以便往玉沁手边推了推。
“既然她给你了,你收着便是。”玉沁说道。
苏澈有些不解,这东西,不是对方一直想要的么放在自己这里,又算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他竟是想不通身边这人的打算。
盗帅却是看了那令牌一眼,然后又看向微带笑意的商容鱼,联想到对方之前所说,不由得暗暗思忖起来。
“关于苏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商容鱼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所以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
苏澈将心中疑虑暂且放下,认真听着。
“苏家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一个叫苏清的,还活着。”商容鱼说道。
“大哥”苏澈又惊又喜。
果然,父亲肯定也给大哥安排了后路,这让他心里松了松。
那其他人呢苏澈有些期待地看向对面之人。
“事实上,将军府的人,我就知道他一个。”商容鱼说道,然后,就在苏澈眼里稍稍有失望的时候,她继续道,“彼时玉龙关被攻陷,平北军并未全军覆没,他们潜入了苍茫山一带,现在原梁国的残军余部,便是这股势力最大。苏清现在,便是此军的统帅。”
苏澈有些意外,他在梁州城里这些时日,不是没听说过关于梁国残军的消息,而有关苍茫山的,也是零星半点,但毕竟离得太远,这边的消息自然没有这么详细。
自家大哥,成为平北军的统帅了
苏澈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玩世不恭的身影,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么一个不羁浪荡的人,竟然能担负起如此重担。不过,或许苏清便该是那样的人,在他张狂无矩的外表下,也是有一颗滚烫而沉着的心。
苏澈为自家大哥而高兴,但不免,又想起苏家的其他人来。
苏清一个人是无法北上的,那么,与其同行的,一路帮衬的人,会是谁
彼时,苏澈自旸山郡逃出后便直接赶到了京城,虽然晚了,却也是在梁都陷落当日。那时的将军府,就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那当然不是被燕军驱逐或是捉拿了,而看府上一应毫无杂乱,也不该是城破后才仓皇出逃所致。那么,是不是早在之前,与自家大哥一起被安排离开的,还有府上的其他人
这么一想,苏澈不知何时便冷却下来的心神,又如遇火一般重新点燃起来。
家人,哪怕才过了数月,只要一想,思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们现在,还在苍茫山”苏澈问道。
那是离玉龙关并不算远的山脉,丘陵绵延,直与燕国接壤。只不过那里也因离燕国近而气候酷寒,环境远比中原之地还要恶劣。他们只是残军余部,艰苦作战,没有后援,更没有军饷。如今已经入冬,苏澈不难想到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除了燕**队之外,还有严酷的环境。
苏澈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里面沸腾散发着香味的肉片,却一下没了食欲。
玉沁看他一眼,想要安慰,却不知该怎样开口。她不是会安慰别人的人,一直以来,她都是咬着牙挺过来的。所以,真要说的话,她也只会让对方不要多想或是坚持下去。
而这,恰好是她不愿对苏澈说的。
因为那样,似乎太过敷衍,对他来说,也太过残酷。
商容鱼见此,手里拿着筷子在酱料碗里蘸着,随口道“你现在想再多也没什么用,数千里之遥,现在的你,要多久才能过去而过去了,你又能做什么”
苏澈咬了咬牙,的确,现在的自己,就算进去苍茫山找到苏清,但那又能做什么
帮他们打仗么
自己要先熟悉地形,而在陌生的山林之间,自己的作用其实寥寥。杀几个人,并不能解围,因为彼时面对的是燕国大军,而非山寨的盗匪草莽。
自己身上的银票,拿出来可以买不少米面,但供应几十几百人可以,可几千几万人呢又能供应多久
想到这,苏澈不由问道“平北军,还有多少人”
“燕国的消息,是不足两万,里面包括平北军收拢的附近州郡的残军。”商容鱼道“要不是借助苍茫山地势,燕国大军没办法拔营进山,他们撑不到现在。”
“不过,眼看这天就冷了,即便北燕不打算强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她说。
苍茫山一片山脉,太大,放火烧山虽然能有效逼迫平北军余部,可太过绝户,也容易引起对方的绝境反扑,平北军都是精锐,若背水一战,燕军伤亡太大。
所以,北燕军队的打算就是这么耗着。
天时,地利,人和。
苏澈出身将军府,也看过一点兵书,自然能想到这点。
可同样的,当想到之后,他便迫切想要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当然无法坐视不理。
208.计划
“你,能帮他们”苏澈问道。
将心里的着急压下,他很快恢复理智,当平静下来之后,便不难想到,商容鱼跟自己说这些肯定另有目的。而且,他也不认为对方乐于助人,要说无利可图,显然不像对方的风格。
商容鱼听后,微微一笑,“谁要说能帮得了他们,那无非是在说大话。可要说能解一时之围,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倒不是不可能。”
“还请赐教”苏澈连忙道。
商容鱼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场间另外两人,“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应该是打算去墨家吧”
苏澈有些意外,盗帅也是如此,他俩当然是要去墨家机关城的,可此时商容鱼的话里所指的,显然不只是他们。
玉沁点头,开口道“这话本来也是要说的,既然话到这了,早说也是一样。”
苏澈问道“你真要去墨家”
说起来,墨家机关城就屹立在那,其位置并非什么隐秘之地,每年也会有不少人前去拜访。只不过,依着身边这人的身份,要去墨家的话,的确不怎么合适。
盗帅同样皱眉,不过一转念想到他们方才所说,心里一下有了几分猜测。
“我虽已知打开秘钥的方法,但其中工序操作,还需精通机关之人才行。”玉沁也不隐瞒,直接道“我手下并非没有擅长机关之人,可此机关乃是墨家所致,其中精巧自非常人可比。”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才想请墨家的机关大师帮忙解开。”她说道。
“不可能。”盗帅看过来,语气微沉,“这里面所藏是无生老祖的魔道武功,墨家绝不会帮你解开机关。”
“你别忘了,这铸成秘钥的,还是你们墨家的技艺。”商容鱼一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打开机关的工序中,需要擅长机关之人才行,那我想,说不定当初打造出这秘钥,就是为了日后让墨家的人再参与进来。”
盗帅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他当然不想往这方面去想,可是,哪怕没有亲手去摸去端详那令牌,但他就出身墨家,只是用眼一瞧,就能看出那铸造的材质,正是天外寒陨铁与玄冰铁熔炼之后的产物。
这是墨家独有的冶炼技艺,而天外寒陨铁更是可遇不可求,这两块秘钥所用的分量,铸一把刀剑都绰绰有余。
但盗帅不想去承认,承认墨家跟无生教或者说无生老祖,真的有什么牵扯。
商容鱼见他沉默,自也不会步步紧逼,而是看向玉沁,道“那既然你有去墨家的想法,之前又说打开秘钥之后,让我共同参详其内所藏,这是打算让我一起去了”
“不愿意”玉沁同样看过来。
商容鱼看她半晌,方才展颜一笑,“你说了算。”
盗帅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好生气恼。
一个被后周通缉,更是心狠手辣之人;一个魔教妖女,心思诡谲之辈。这两人皆是功于心计,他们去墨家,说不定就会给墨家带去什么灾祸。
“你也不用这副苦相。”商容鱼看他一眼,说道“说不定对墨家来说,这倒是好事。”
盗帅冷笑一声,“就凭你之前所说,那不知真假的话”
“真假与否,总得需要时间来证明。”商容鱼也不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盗帅真是听够了这句话,当即,他冷哼一声,起身。
“茶没了,我去喊小二。”他转身便出了雅间。
房门关上,商容鱼摇头一笑,“墨家的人,还是这么冲动。”
“这说明他们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苏澈道。
“呦,苏公子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伤人了。”商容鱼看过来,微微一笑。
“说说你的打算。”玉沁说道。
商容鱼闻言,脸上的笑意敛下去,稍带正色。
她开口道“平北军现在最大的麻烦,其实还是苍茫山外的北燕军队。山中虽然酷寒,但平北军久在北地作战,经验丰富,靠山吃山,若无外敌,生存自然不会太难。”
苏澈对此并非一窍不通,只是一个提点,他便能想通关键。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转移燕军注意,可怎么才能将他们调开”他问道。
商容鱼一笑,“围困平北军的,是燕国上将军府此行征伐梁国的军队,燕国大军并未将苍茫山里这股残军放在心上。更何况攻陷梁国之后,各州郡之间都需要加派人手,便是燕国也不会有如此富余的军队在那里耗着。”
苏澈只是安静听着,他知道,对方既然提出这个,必然早就心有腹稿。而且,对方所知情报消息都非自己可比,便是分析局势,一时片刻自己也无法插言。
商容鱼说道“燕康失踪以后,其子燕长安便是南域的统帅,一应调度,皆出自此人之后。而他最需要提防的,一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江湖各派,另一个便是后周。”
南域,便是如今陷落之后的梁国的称谓,指的是被燕国占领的疆域。
苏澈想了想,道“你是想让无生教的人,在各派之间搅动生事”
因为他想到了商容鱼之前所说,以及从对方所能掌握如此多的情报消息来看,无生教在江湖各派之中必是安插了不少人手,甚至有的地位并不低。
早在彼此之前联手时,他和盗帅就思虑过这点。一个很多人都以为没落而有所忽略的魔道宗门,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发展到了令人心悸的地步。
“你还真不会说话。”商容鱼翻了个好看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