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盗帅凝声道。
“在下,南采风。”对面那人说着,又看了眼米陌荨,淡笑一声,“侥幸,得了盗门一星半点传承,勉强算是半个弟子门人。”
米陌荨愣了愣,对方所学果然是盗门武功,因为从对方刚才的眼神里,她知道,对方正是看穿了自己此时的易容。
能看透,只有本门中人。
她便是盗门一支唯一的传人,那么,眼前这人,是何时何地得的传承?
而真相,会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么?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盗帅沉声道。
“不多,一手之数。”南采风说着,又连连摆手,“不过你放心,真正知悉具体的,只有我和另一位朋友,若是我今夜回不去,他们都会得到我此前所留之物。”
他撇撇嘴,“那么,知道的,就是全天下的人了。”
盗帅深深看他一眼,沉吸口气,道:“我若答应比试,你是不是,就不会说出去?”
南采风闻言,脸色一正,甚至举手做发誓状,“除非你墨家有朝一日亲自说出,我这边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说着,他脸色一垮,“可要是你墨家自己人说漏了嘴,那可怪不得我。”
盗帅未尝没有在想,对方究竟是如何知晓那件事的,是有人泄密,还是在某些地方出现差池,才走露了风声。
而又是否,真如对方所说,知道的人只有两个,或者说,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
盗帅暂且压下心中所想,冷冷看去,“好,我跟你比。”
230.比试
哪怕苏澈不知道这南采风所说何事,却也能看出来,盗帅能应承下此无谓之事,南采风所言势必对墨家极为重要。
或是把柄,或是某种隐秘。
商容鱼挽了挽耳边的青丝,道:“追兵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呢。”
她此语,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想要知道南采风究竟拿捏住了什么,才会让盗帅妥协。
难道说,墨家还有自己不知情的东西不成?
南采风笑了笑,道:“没有那么复杂,比拼盗术,不过在眨眼之间罢了。”
盗帅开口,“闲话少说,输赢若何?”
“我若是输了,就如之前所说,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南采风道:“可要是你输了,就得以你盗帅及墨家名义,来为在下扬名。”
盗帅皱眉,“你是为名而来?”
他有些错愕,这等偷盗的名声多为人不齿,要来何用?
“想我自认盗术有成,也拿不少大户试手,便是门派官府,秘宝珍玩我也取放自如。”南采风叹了口气,“可哪怕我留下名讳字条,却也总有人将我认作是你。只因为你盗取了九龙杯,江湖皆以之为能,其余盗术手段,不过凡凡。”
万贵妃之美天下闻名,或许盗取九龙杯并非什么太难之事,江湖中人传为美谈的,还是盗帅入其寝宫,并从容而去。
花前月下,一袭白衣取得贵妃饮酒之九龙杯,踏月离去,该是何等风流?
这才是被江湖人所津津乐道的,亦是韵事。
如今万贵妃下落不明,此事已不可复制,但斯人往事,更得人回味琢磨。
所以说,往后就算再有盗术高明精湛之人,也难以与那盗帅相较。
南采风年轻气盛,学得一身本事,自是要扬名江湖。更何况,谁会想自己所做之事,皆有另一人压着不说,还总被冠以对方名头?
他是极度不爽的,但将那人击败还不行,必须要让对方亲自为自己扬名,只要盗帅认输,江湖之人才会认可自己。
是以,南采风一直在寻觅盗帅踪迹,如今终有所获,他当然不会放过。
而对于其中内情,盗帅无从得知,更无心情去探究。他此时所想,便是快些了结此事,然后传讯机关城,好好验明此事真假。
因此,不管眼前这人为名还是为利,他都很快应下了。
“可以,你想怎么比?”盗帅问道。
“就以那九龙杯为注,让苏少侠将其交给此间任意一人,不让你我知晓,而后你我去猜,并各凭手段从其人身上取走。”南采风道:“谁先拿到九龙杯,谁便是胜者。”
盗帅听后,摇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九龙杯早已遗失。”
南采风闻言,眉头一皱,“遗失何处?”
“许是旸山郡吧。”盗帅说道。
南采风深深看他一眼,然后道:“那好,那就你我各自拿出一物,让苏少侠分别放于你我身上,也不让你我知晓。之后,谁先从对方手里取回来,便算谁赢。如何?”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子,但不代表就很容易,因为如此一来,许多手段你都用不上,或许更为依赖的,是彼此的武功和修为。
南采风显然想过这点,便又补充道:“盗术不是杀人技,若靠武功取胜,想必几位也都能看出来。高低之分,你我也心知肚明。”
“好。”盗帅应下。
南采风拿出来的,是一枚铜钱,就是市面上的寻常铜钱。
他拿出来朝众人亮了亮。
铜钱不大,偷起来当然不如银子好偷,如此意味,未尝不在表露自信。
盗帅拿出的,是一锭银子。
“这银子我身上就有。”南采风笑道。
盗帅点头,手掌一翻收了银子,拿出了一块腰牌,上面刻了个墨字,另一面带着雕纹,写了不知些什么。
南采风双眼一亮,“这可是墨家的统领腰牌。”
盗帅没言语,直接递给一旁的苏澈,然后背过身去。
南采风见此,同样一抛铜钱,也背过身去。
苏澈接了两物,看着两人时,有些无语。
商容鱼一把从他手里拿了腰牌,笑道:“这事倒也好玩儿,不如我帮你。”
付吟霜和米陌荨自是去了林中刨坑,要将伊雪稠两人掩埋在此,而玉沁则在不远处负手看着。
苏澈走到盗帅面前,拿铜钱示意。
盗帅摇头。
苏澈一笑,知道对方是不想让自己作弊,当即道:“那你得赢啊,要不然这面子可就丢了。”
“当然。”盗帅笑笑。
苏澈将铜钱塞到了盗帅的腰带里。
另一边,商容鱼则站在南采风面前,不住打量。
南采风的目光一直在那块腰牌上,此时见了,不由道:“商姑娘虽然国色天香,可在下自认无才无德,不敢妄想。商姑娘还是快些让我俩比试吧,时间可不等人。”
商容鱼瞧他几眼,道:“我这是在记下你的形体相貌。”
南采风心神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容鱼忽而展颜,“没什么意思。”
说着,便直接将腰牌拍在了对方的胸前,然后转身去了另一边。
南采风看她半晌,才将腰牌放进怀里。
自己现在并非易容,而对方显然也是看得出来,那么,对方刚才之语,究竟是何意?
“好了,那就开始吧?”商容鱼走到苏澈边上,故意离得近了近。
苏澈微微皱眉,挪开几步。
“你干嘛?”商容鱼看过来。
“你干嘛?”苏澈看过去。
“我有事跟你说。”商容鱼磨了磨牙。
苏澈刚待过去一步,哪知商容鱼直接走开了。
“你”
“突然不想说了。”商容鱼轻哼一声。
事实上,她一直在悄然注意那离得稍远些的身影,方才发现对方果然朝这边看了眼,哪怕仿佛不经意,可又怎能瞒得过自己?
商容鱼心中不由暗笑。
同时,
“那就,得罪了。”南采风抱了抱拳。
盗帅轻吸口气,“来吧。”
话落,两人竟是同一时间掠出,冲向彼此之时,更是同时探手。
显然,他们只是在方才几息的目光交汇,以及照面之间,便已看穿了东西藏在何处。
231.神行
苏澈知道盗帅轻功卓绝,听玉沁说起过,其名为神行术,是集身法与轻功为一体的上乘武学,无论是方寸间的腾转挪移,还是赶路千里奔袭,皆为世间轻功之最。
而此门武功只在墨家有不说,更是极为难练,机缘和努力缺一不可。是以,普天之下,如今会这一门功法的,也只有盗帅而已。
此时,盗帅身如一阵轻风掠过,竟快到让人难以捕捉身影。
苏澈明白对方这已是全力以赴,上一次动用到如此程度,还是彼此于旸山郡逃亡之时。
只在他念头闪过的刹那,场间两人已是瞬息接触。
当然是盗帅走得更远,更像是他主动接近的南采风。
唰!
一声轻响,却是袖起带出风声,两人分开几步,彼此手上皆是空空。
“好俊的身法。”盗帅由衷赞赏一声。
南采风笑了笑,只不过此时眼底满是凝重,“比起墨家的神行术,我这点身法,难登大雅之堂。”
彼此都未再开口,方才各自一招试探,皆是看准了放置之物藏在何处。但想要拿到,却是太难了。
最了解捕快的,当然是那些犯人,而擅长偷盗之人,自然最会防备。
如是暂缓几息,紧接着,两人便又动了!
苏澈只看清两道身影往来交错,带起猎猎风声,晦暗的此间,的确让人难以真实捕捉到这两人的动作。
因为无论是盗帅还是南采风,他们的身法快,手更快。
苏澈从未想过,人的手真能快到无影。
“看起来肉眼难以捕捉,好像是很高明一般,其实在实战中无用。”一旁,商容鱼轻声道。
苏澈略有不解。
“手快,是因为他们练功侧重不同,修行用来摘取和用来杀人是不一样的。”商容鱼说道:“这不是出招,若是实战交手,只能算是花里胡哨,不堪一击。”
苏澈微微颔首,而他自是知道盗帅有一手暗器本事,飞刀绝技与奇诡特制的飞刀搭配,盗帅手快,却也绝非花里胡哨。
“同样是眼力无双,有人可当斥候,有的却能当弓箭手。”商容鱼又道:“他们手快,你练剑的手也快,但如他们之前所说,练的却不是杀人技,而你之快剑,却可杀人。”
苏澈听明白了,但不免问道:“你怎知我的剑快?”
他在眼前之人在场时,出手寥寥,便是一时之快,也可能是所用剑法不同或是临场变化所致。可他听得出来,对方所说剑快,实指便是他出剑。
“我又不是瞎子。”商容鱼浅然一笑,“再者,我不都说了,我认识你的子衿姐么?”
苏澈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场间。
他总觉得,对方是有意无意便要从他这里套话,尤其是当说起周子衿的时候。
这般想着,不过几息,场间便又起了变化。
盗帅和南采风错身而过,两人于刹那之间伸手,一个探去对方怀中,一个探去对方腰间。而相同的是,两人指间皆有寒芒微闪,显然是用上刀片。
两人眼神皆是平静中带着坚决,没有半点退意,更无防备后手,好像根本不在乎对方会取走自己身上的东西,而更在意和相信自己会比对方要快。
就算都拿到,只要自己快一步,便是赢家。
刀片寒光一闪,令人恍惚间有种夜色被分割的错觉,但它又有如此美感。
苏澈凝神看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
南采风划破了盗帅的腰带,薄而锋利的刀片挑起了藏在其中的铜钱。
盗帅同样割破了南采风的衣衫,对方怀中露出那块铜制的墨家腰牌,但它哪怕体大而看似好偷,可实际上,真要如此距离将其拿在手中,却并不容易。
起码,不如以刀片挑起铜钱那般容易。
如此情势,看起来便是盗帅要慢上分毫,会被南采风先拿到铜钱取胜。
苏澈眼神微凝,心神竟随之紧张。
南采风嘴角微翘,已忍不住上扬,眼中同样有得意浮现。
但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一下僵住。
苏澈握剑的手同样紧了紧,因为他没想到,盗帅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去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