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小家伙儿晃到摊子边,叽叽喳喳地要玩。小暖也不吝啬,让丫鬟给他们每人发了二十文钱,“你们可以一个人行动,也可以两三个搭伙,最后套的东西最值钱那个算赢。”
听到要比试,小家伙儿们都来了兴致。展宏图带着展潜把所有摊子转了一遍,选最值钱的摊子,最后两个人的钱都砸,套中了两个细颈窄口的插瓶;二郎和李麦穗相中了鹅和鸭子,钱也全砸了进去,不过鸭鹅都很狡猾,他们只套回一只鸭子。
小草拉着圆通直接到了摆着碎银子的圈外,把自己的二十文都给了摊主,“来四十个圈!”
“得嘞!小姑娘数好喽!”摊主响亮地应了,好让人知道他生意兴隆。
因这里套的是银子,圈比旁的地方要小,只有桔子那么大。小草递给圆通一个,“圆通,把这摊上的碎银子,都套了!”
周围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
圆通接过竹圈,认真想着。这游戏他从没玩过,掂了掂手里的圈,圆通发现这圈是用细细薄薄的竹片做的,这圈一碰到东西就会弹开,而那些碎银子又放在倒扣的,盖了红布的小陶盆上,不管是随风轻轻摆动的红布还是陶盆,都增加了套种银子的难度。能不能中,得先试试。
圆通选了离他最近的一小块碎银子套去,因为有风也因为手上没准儿,竹圈碰到盆弹开,落在地上啥也每套中,众人一阵遗憾。
小草又递给圆通一个,很是大姐姐地鼓励着,“没事儿,就照着这样投,再试试这个。”
圆通接过小圈,比划了比划才扔出去,居然真的套中了!众人一片惊奇,摊主立眯眯地把银子送到小草面前,“小师傅好手气,这银子是你们的了,拿去没你们想买的东西。”
小草开心接了,又递给圆通一个圈,“再来!”
圆通接过,套空了两个后,又套中了一小块银子!围观的人许多是花了二三十文只套中一两文钱的,看小和尚套中了,他们只觉得解气,拍手叫好。摊主看着小草手上还没扔出去的三十几个圈,脸都绿。照这样套下去,他摊上银子非得被这小和尚套没了不可。
没想到接下来,圆通扔了八个圈,只套中了一块银子和两枚铜钱。带所有的圈都扔完了,小草拉着圆通走到一边,气呼呼道,“你故意的!”
圆通双手合十,“额弥陀福,那位施主也是要讨生计,咱们把他的银子全套了去,他就该饿肚子了。”
“才不会呢!我姐姐昨个就说了,他们这银子成色不好块也小,不值钱。”小草说完,拉着圆通往前走,“你的圈要套什么?”
“小僧也不知。”圆通对输赢并不在乎,只想站在边上看热闹。
小草给他出主意,“你师兄不是说要养几只鹅吗,咱们去套吧?”
圆通也觉得这个好。小草怕着小和尚又像方才那样起了慈悲心肠,跟他提前说了许多话,“冰叔说,这些人养的鹅,从小就天天拿竹竿用力拨拉,不知道缩头的鹅就得挨一竹竿子,可疼了。所以呢,它们在圈子里要是受苦受难,你把它们套出来抱回镇清寺养着,就是解救它们出苦海,是不是这样?”
圆通用力点头,“小僧明白了。”
“走,咱解救鹅去!”小草带着小和尚杀向下一个摊子,小暖看了这场景,只得道,她妹妹真是厉害。
套鹅的摊子有好几个,圆通挑了鹅最脏最少、看起来最可怜的摊子,把自己的铜钱都交了上去。
然后……
把人家圈子里的八只鹅,都套了出来!
当小圆通用绳子拉着一串鹅走到小暖面前时,他小脸上那真诚喜悦的笑,都发着亮光。
第八七五章 青牛与白马
这场比试,自然是圆通胜了。
不过小暖没有只奖励他一个,而是每个孩子都买了糖葫芦,只是别人一串,圆通三串。小暖自己也拿着一串,她居然发现,这里的糖葫芦与千年后的滋味差不多,让她颇为回味。
左右牵着一串鹅,右手拿着三串糖葫芦的圆通,简直太吸引眼球了。
看到路边有小娃儿叼着手指头看他,圆通递给小娃儿一串。
小娃儿的奶奶接了,笑得一脸慈祥,“您是镇清寺的圆通小师傅吧今儿咱家虎头能得了您的吃食,这一年定会平平安安的。”
圆通拿着东西没法双手合十,只得点头送祝福,“我佛慈悲,会保佑您和虎头的。”
见旁边还有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圆通便把剩下的两串糖葫芦都送了出去。送完了糖葫芦见还有人看着他,圆通回头看拴在绳子上的鹅。
“汪!”大黄不干了。
正在跟姐姐说话的小草回头见了这一幕,立刻道,“圆通,大黄说鹅不能送人。”
但凡活物,在大黄这儿都是只进不出的,圆通的也被大黄当成了它的,“汪!”
这一串鹅会老老实实地跟着走,都是大黄的功劳。圆通立刻点头,紧紧拉着一串鹅跟在大黄身边,扬起小脸笑着,“师父和师兄见了这些鹅,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暖就好奇了,“你师兄真会喜欢吗”
和尚食素,不能吃肉,鹅蛋也能不吃,圆通弄这么一群鹅回去,不能吃不能杀只能养着,度通不见得会开心。
“佛有三十二相,其中就有鹅王。师父说鹅行安详徐步,有佛性。”圆通解释完,又与小暖交流道,“九清,你们道门中可有类似的说法”
这个……
小暖抬头望天,她怎么知道有没有。
小草立刻接了话茬,“云清先生讲过,道门推崇仙鹤和鲲鹏,说起常见的动物就青牛了,因为道门圣人老子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所以青牛在道门也很重要。前朝有诗写云‘青牛谩说函关去,白马亲从印土来’,圆通,白马说的是佛家吧”
妹妹好厉害,不过终于有她会的了!!!
小暖立刻道,“这个我知道,前朝的玄奘大师就是骑着白马去印度,不对,是‘印土’取真经的!”
圆通挠了挠脑袋上的帽子,“我师父说,玄奘大师西去,是用走的。”
小草立刻道,“我姐姐说是骑白马去的,就是骑白马去的!对吧,姐”
“嗯,骑马去的。”圆通没脾气没原则的应了。
小暖汗颜,“西去路远,他许是有时候走着,有时候骑白马,有时候坐车,有时候坐船吧……圆通,佛家说的白马是为哪个”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圆通有点小紧张,想挠光头,却把帽子拉歪了,“小僧的师父说过,汉明帝梦到佛陀,就派出使臣蔡音出使西域,求取佛法。蔡音不只请回了高僧,还用白马驼回了经书、佛像,汉明帝建白马寺安置高僧和佛像,白马寺乃是佛门名刹,只可惜被毁了。”
啊,白马寺啊,她知道。
京城东十二里那片断壁残垣就是白马寺,据说是安史之乱和前朝末年的战火波及所致,小暖路过了好几回呢……
小暖感叹道,“圆通,你好有学问。”
圆通笑了,“小僧去九清道长远矣。”
小暖……
若非知道这小和尚说得是真心话,她当真以为圆通是在讽刺她了。
待众人溜达着回到小院门口时,小暖回头道,“今天就这样,咱们先歇着,明儿……有空再出来玩。”
听到小暖说话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玄舞和绿蝶立刻抬首四望,却未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小暖进了门,才道,“圆通,我让人先把鹅先送回去,你今晚歇在这里可好”
不是方才还是让他回寺里吗,怎么现在又不让了呢,圆通没多问,有模有样单手行礼,“好,那小僧就叨扰一晚。”
让人带着小家伙儿门进院子继续玩后,小暖立刻玄舞吩咐道,“方才门前有个着暗青色长跑的六旬高瘦老翁,络腮胡戴毡帽那个,你立刻派人跟着他,注意安全。”
玄舞眼睛亮了,“属下亲自去!”
“不可轻举妄动。”小暖叮嘱道。
待玄舞走后,绿蝶随着姑娘进了书房,才低声问道,“姑娘,是柴严亭么”
“十有,我只看到了个侧影,很像。”小暖凝神细思,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派人去探探,今日除了咱们,还有谁在青鱼湖畔。”
消息很快回来,青鱼湖畔除了她们,只有陈祖谟一家和金吾卫一个小副将的家眷。
小暖皱紧眉头,柴严亭不可能是来了找她爹的,那个副将家眷也不够格让他走一遭。很有可能,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想干什么
“吩咐下去,咱们府里的人出门必须结伴,让侍卫加强戒备。我娘呢”
“夫人在与展夫人说话。”秋月答道。
小暖微微点头,娘没出门就好。
“姑娘,鹅还送不送”绿蝶问道。
“送,多派几个人,外松内紧,速去速回。”
鹅……小暖想起她看到柴严亭时,他的目光是看着鹅的。
鹅怎么了小暖总觉得这里有她不了解的事儿,“齐嫂。”
玄迩上前。
“智真大师与柴严亭熟不熟”小暖问道。
她在京城见到柴严亭时,智真大师也在,还赏了他几个钱。鹅是圆通的,圆通是智真大师的弟子,或许智真与柴严亭有什么关联。
若真是如此,智真带着弟子来次的目的,怕也不是那么单纯了。
玄迩低声道,“属下立刻派人去查。”
玄舞去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来,胳膊上带着学籍。
小暖吓了一跳,绿蝶立刻上前要帮师姐包扎伤口,玄舞甩了甩胳膊,“无妨,皮肉伤,已经止血了。”
小暖问道,“怎么会受伤”
玄舞很是憋闷,“属下跟踪那老翁途中,在赌坊门口遇到两帮人打架,那老翁和属下都被卷了进去,属下便想趁机探一探他的深浅。哪知他下手狠辣,竟拉了赌坊伙计做肉盾,属下防备不及,才受了他一刀,还让他逃了!他脚下的功夫比属下好,不过拳脚不及属下,若是下次见了,属下绝饶不了他!”
“绿蝶帮师姐报仇!”绿蝶握紧拳头。
小暖抬眸,“下次见了,你们能认出他”
玄舞……
这厮真是比泥鳅还滑溜!
“玄舞,这次是你冒失了。“小暖责备道。
“是,属下知错。”打草惊蛇的玄舞很是惭愧。
“他跑了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你”小暖疑惑,她见了柴严亭几次,他都没有动手,今天是为了什么莫非是因为玄舞先动手,所以他才这样的
玄迩进来,举着手中的密信道,“姑娘,三爷送了信来。”
。
第八七六章 捅刀子
小暖看了三爷的来信,面带惊喜道,“若那人真是柴严亭,我就明白他为啥火大了。昙郡王把他析津北境的老巢给端了!”
“真的?”玄舞拍桌而起,因用力过猛,她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鲜血缓缓渗出,不过玄舞却不觉得疼,只觉得解气,“姑娘,给属下瞧瞧!”
呃……小暖把信折了一下盖住后半页递过去,叮嘱道,“只看前半页。”
玄舞接过信看了,英气十足的眉毛也挑了起来,“昙郡王与孙郭永靖联手,顺着易王发现的偷运铁砂的线,摸到了析津北部与契丹相邻的一个名叫余车的小镇,端了柴严亭的老巢,缴获兵器上千、金银十余箱,还抓了三十余人!”
“痛快!”玄迩也少有地激动了,“真真是痛快!”
绿蝶疑惑道,“柴严亭早就知道二皇子去益州调查铁砂的案子,为何他不把金银武器转移了呢?”
玄舞抬起胳膊,让绿蝶帮她止血,“你太小看咱大周的战神了。郭大将军率右骁卫镇守析津,若是柴严亭冒然移动大笔物资,不等四皇子去查,他的人也得被郭将军砍没了!”
大周武将中声名显赫者有二:右金吾卫大将军乌铁崖和左右骁卫大将军郭南源。郭南源用兵果敢,谋略过人,其麾下有几十员虎将,名震北番,有他率部亲自驻守析津,哪个还敢造次。
小暖又分析道,“或许,柴严亭与契丹之间也出了些摩擦,所以他才不敢将物资转移到契丹之内,否则以他之能,别的不行,就是挖地洞也挖到契丹去了。”
说起挖地洞,玄迩忽然想起一事,“郭永靖自京城回析津后,在军中驯养了二十多只凶悍的大狼狗,专做寻人寻物之事。这次柴严亭的老巢被端,或许与这些狼狗有关,玄舞,三爷的信上可提及了此事?”
郭永靖居然开始驯养军犬了,真是个敢于创新的少年将军。乌桓和郭永靖,是未来几十年大周武将中的栋梁之才,只要建隆帝不犯傻,用好了他俩,外番必不敢嚣张。小暖听不到玄舞说话,便笑道,“信上没提此事,不过也有可能。狗的嗅觉灵敏过人,在找东西方面是行家,这一点看咱家大黄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黄用脑袋拱开门,跑到小暖身边。小暖抬手为它顺毛,继续道,“柴严亭应该也得了消息。他出来偷袭乌家,却被四皇子端了老巢,必定窝了火,才会下手这么狠。析津出了事儿,他应该会想办法将损失减到最低,所以他最近应该没心思做旁的事儿了。”
“汪!”屋里的三人没有回应,大黄抬头叫了一声,算是捧小暖的场子。
小暖回头道,“玄舞,我七师兄……”
回头见自己的三个手下,齐刷刷地盯着三儿给她的信看,玄舞和玄迩那脸,给糟了雷劈一样,怪不得这么半天没吭声。小暖咳嗽一声,“不是说不让你看后半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