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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林熠回转身,问道:“唐教主,请问那尊开宗教主的遗体去了哪里?”
唐守隅道:“就在刚才,圣使从光雾中显露身形,先教主的遗体便在黑光中炼化飞升,了无痕印。可见他守候千年,果是专为公子。”
林熠灵台生出一丝奇妙明悟,喃喃低语道:“千年一脉,无你无我─”
唐守隅微笑道:“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随同隆雅安叛乱的血卫,除当场格杀的外,尚有二十余个,如今都暂押在牢内,等候林公子处置。”
这是在试探他和云怒尘之间的真实关系了。林熠不动声色道:“那就继续押着罢。”
“老夫明白了。”唐守隅莫测深浅地一笑,悠悠道:“或许圣使不相信,眼下实是老夫平生最感欣慰兴奋的一刻。敝教千年守护,终得正果,唐守隅上对得起列祖列先,下对得起天下苍生,更圆却了夫人遗愿,虽死也无憾了。”
林熠道:“有一个疑惑,在下不晓得该不该多嘴;外界传闻唐教主与夫人之间似有颇多矛盾,多年不曾来往,可听教主适才之言,却是对故夫人情深义重之极?”
唐守隅呵呵低笑,丑脸上焕发出一层奇异的光彩,道:“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明白这就是我今生惟一深爱的女子。而老夫想得到的,也从来没有落空过。她最终果然成了雍野的教主夫人!”
他渐渐沉浸到对往昔的追忆,喃喃道:“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至今我都记得她年轻时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就好像在昨天。可惜,到手的东西往往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老夫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的风流成性上。”
他指指喉咙,惆怅苦笑道:“你可晓得老夫因何会突然失声?”
林熠摇头。
唐守隅叹道:“这其实是凌幽如所为!”
林熠低“啊”一声,唐守隅道:“我实不该在娶了夫人之后还和她藕断丝连,最后激得她祭出”痴情蛊“种入老夫体内。”
惟恐林熠不清楚“痴情蛊”的来历,他又解释道:“此蛊需以宿主本命元神秘炼二十年,方能成形,一旦种入对方体内,便会如疯如魔,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独独迷恋于痴情蛊的宿主。许多南疆女子,就是以此种手段留住心中情郎。”
林熠骇然,摸摸鼻子叹道:“由此可见女人实在不能多惹,有一个就足够了。”
唐守隅低笑道:“老夫观林公子面相,将来怕也会情孽缠身,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怎么会?林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听唐守隅继续道:“幸亏老夫亦是此道中人,对各种虫蛊都具有一定的抗御能力,才未立刻着道。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即杀死宿主,则蛊毒自解;要么俯首帖耳永为裙下顺臣。”
林熠道:“如今看来,这两种方式唐教主都放弃了。”
“因为老夫想到了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在体内炼化痴情蛊。”唐守隅笑了笑,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林熠颔首道:“如果是我,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毕竟凌长老痴情无罪。”
“若非痴情之人,焉能炼出痴情蛊?她也是个可怜女子。”唐守隅黯然一叹道:“都是老夫害了她们两个!夫人闻知真相后,便要我惩处凌幽如,可我狠不下心。争执之后,她以为老夫对凌幽如旧情未了,一怒而去。其实,我这生爱过的女子真的只有她一个。”
林熠沉默片刻,道:“她会一怒而去显然也是因爱生恨,如果您当时解释清楚,或许能够挽回。”
“老夫何曾不作此想?”唐守隅苦涩地笑道:“无奈祸不单行,我与她惟一的爱女竹雅,竟也为此事与老夫反目,继而刺
杀凌幽如未果。我一怒昏头狠狠煽了她一个巴掌,第二天小雅便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老天,不会这么巧罢?难怪当看到唐夫人遗体的时候,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林熠心中一动,终于没把他的猜想说出口来。
唐守隅接着说道:“夫人闻讯后对老夫恨之入骨,任我百般恳求也不愿回返,纠缠之下,最后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寻回小雅,二是处死凌幽如。但到她离开人世,这两个愿望我却一个也没能为她实现。”
顿了一顿似在自言自语道:“幽如无论如何老夫是不能杀的,但我始终没放弃找寻小雅。无奈人海茫茫,雍野远隔尘世辛苦二十年,也终未能找到,成为老夫这生最大遗憾!”
林熠暗暗替他难受,假如唐守隅知道他心中牵挂的爱女很可能早已黯然离世,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出了这些事后幽如自责不已,曾亲上瀑藏石府向夫人请罪。”唐守隅道:“可夫人一次次都闭门不见。不过时间长了,或许是夫人感于其诚,也慢慢有所软化。
“这次圣教大典我让幽如前往迎请,也未始没有私念,所以严幽晦他们妄图嫁祸幽如,老夫第一个不会相信!”
一段往事说完,密室了沉寂了许久,两人各有所思相对静坐。
“知道为何老夫突然会和你说起这些?”唐守隅忽然一笑打破沉默道:“我就要走啦,这些悒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希望能一吐为快,也算卸下心结。”
林熠一惊道:“唐教主你─”
唐守隅泰然自若地微微摆手,截断道:“事实上,早在两日前老夫便油尽灯枯,只为能守护圣使,才勉力支撑至今。这两天我已将所有后事安排妥当,就只差最后一桩,拜托你替我完成。”
林熠肃然道:“请唐教主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唐守隅珍而重之,双手托起一根不到尺许的黝黑法杖,微笑道:“这便是敝教教主的信物”灭度杖“。云洗尘的东圣教虽势压雍野,可圣教真正的至宝,却始终掌握在老夫手中,如今就将它托付于你。”
林熠一震,注视灭度杖问道:“唐教主,难道您忘了在下是巫霸云怒尘的使者?”
唐守隅道:“对老夫和圣教而言,林公子惟一的身分,就是我们守候了千年的冥府圣使。”归去来兮,轮回衣钵“,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冥冥天意注定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仅只是一个过于巧合的误会呢?”林熠问道。
唐守隅摇摇头,道:“不会错了,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有钥匙打开这间密室。不久之后,云洗尘也会将他的教主之位禅让与你。借着圣使到来,分裂百年的东西两教又终能合流一统。
“只不过,老夫这回抢在了他的前头,总算捷足先登了一次。”说罢得意一笑,脸上甚是愉快。
林熠吃惊道:“你是说云老前辈也打算将教主之位传给我?”
等了半天,也不闻唐守隅回答,林熠心内一惊,低唤道:“唐教主!”探手一试,唐守隅脉息全无,竟已在最后一笑里仙逝。
林熠呆住了,向着唐守隅的遗体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半晌后,才想起打开密室的门,将噩耗通知众人。
孰知门外周幽风、凌幽如等人,率着雍野三十多名元老人物,黑压压地肃立一片,鸦雀无声地守在那里。
一见林熠现身,没等他开口,周幽风便率领众人齐齐对着他俯身拜倒,异口同声呼道:“拜见林教主!”
唐守隅果然已将一切的后事安排妥当。
林熠的目光扫过周幽风等人肃穆恭谨的脸庞,察觉到他们压抑的哀恸与隐藏的泪光,哑然失语。
一切恍然若梦,而他也只想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大睡一场。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进容若蝶屋子里的,当看到她沉沉入睡的安宁神态时,他的心也随之渐渐变得宁静。
每艘远航的船都需要拥有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人又何尝不是?
雁鸾霜也在,默默看着林熠聚精会神地替容若蝶整理鬓边的发丝,将她的小手轻握入自己的手心。
小金和小青不知携伴去哪里游戏山水,尘世彷佛离这里很远。
“我要走了,”雁鸾霜忽然轻轻道:“特地来向你和容姐姐告辞。”
林熠没有回答,依然安静地凝视容若蝶的睡姿。
“曹衡不愿意回空幽谷,说要等你一起回去看望曹彬夫妇。”雁鸾霜接着说道:“还有邙山双圣。”
林熠苦笑道:“只怕我已没有空闲回返空幽谷,多谢你了,雁仙子。”
雁鸾霜钟秀纤长的睫毛轻轻微动,低低地道:“朋友之间何需说”谢“。”
林熠笑道:“我格杀了辟魔神尼,又添一桩血案,正道各派更加恨我入骨。如今再答允接掌雍野,嘿嘿,雁仙子还能将一个魔头当朋友么?”
雁鸾霜答非所问道:“听说林兄很爱喝酒,可能尝得出此酒的来历?”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瓶酒递给林熠。
林熠愣了下,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香扑鼻。他精神一振道:“空幽谷的百花仙酿,雁仙子怎会随身携带?”
这当然是个问题,因为雁鸾霜和他和罗禹都不一样,绝不是酒徒,也没道理随身带着空幽谷的百花仙酿。
雁鸾霜浅笑不答,又取出另外一瓶举手相邀道:“林兄请。”





剑谍 第十章 孟婆汤
翌日清晨。玉水寨西六十里,残月晓风,大地彷佛还在沉睡。
云怒尘一动不动在这里站了很久,晨曦似已与他融为一体,蓝色的袍服上,静静凝结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的身后老峦犹如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倚靠住一株古木,头上依旧戴着陈旧的斗笠。
林熠的脚踩在松软潮湿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山林的另一边徐徐出现在云怒尘的视野中,只是一个人。
云怒尘依然没有动,但瞳孔在微缩,用城墙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面迎着林熠。
林熠在他面前停步,漫不经心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和脚面上沾着的草屑,很友善地问候道:“两位早,一路辛苦。”
云怒尘注视林熠的胸前,徐徐问道:“姥姥也来了罢?”
“叮─”空桑珠在林熠怀里一颤,青丘姥姥现出雪白的身影冷冷道:“难得山尊会记挂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云怒尘没有理睬她,对林熠道:“你很聪明,没有带其它人来。”
林熠笑笑道:“我倒也想这么做,可惜天色太早,其它人都还没起床。”
“隆雅安死了,”云怒尘沉声道:“仇厉杀了他。”
林熠气定神闲道:“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况且真正害死他的人应该是山尊才对。从一开始,我这个正牌使者就只是个幌子,你暗中早已和严幽晦他们密谋好了一切,却还让我前来雍野与唐教主谈什么结盟。”
云怒尘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却发现林熠的双眸平静如一池秋水,毫无惧意的与他静静对视,于是缓缓道:“这些老夫已禀明了龙头,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是善后问题。”
林熠道:“看来山尊已成竹在胸,在下洗耳恭听。”
“云洗尘和仇厉都尚在雍野,这是除去他们的一个绝好机会。”云怒尘道:“这两人一死,冥教群龙无首势必乱作一团。届
时雍野东进兵临南海总坛,老夫便可现身收拾局面,轻而易举将冥教纳入囊中。“
“我明白了,”林熠道:“山尊是打算借助雍野之力威迫东圣教,令其陷于绝境。您老人家横空出世振臂一呼,与我上演一场力挽狂澜击退雍野的好戏,自然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任的东圣教教主,是么?”
云怒尘道:“林教主已是雍野之主,这事对你不过举手之劳。一旦成功,东西两教以龙断山为界,永不相犯。从此雍野扩地万里枕戈中土;而老夫也能一遂宿愿,了却旧恨。你我正可各取所需。”
青丘姥姥冷冷道:“云山尊,你听说过鸬鹚捕鱼的故事么?”
云怒尘轻抚怀中的魑琥,道:“巧得很,老夫也是南方人。”
青丘姥姥颔首道:“那就难怪了。在南方许多渔户家中都豢养了鸬鹚,每日驱使它们入湖捕鱼。这时渔户只需要悠然坐在船头,便可等着鸬鹚捕起鱼后满载而归。而他们仅不过用区区几条小鱼便随赏鸬鹚罢了。”
云怒尘用力一搓魑琥皮毛,怒声道:“你的意思,老夫便是那个坐享其成的渔户?”
林熠淡然问道:“那么在下就是山尊养的那只鸬鹚了?”
云怒尘冷哼道:“林熠,做人不能得意忘形,忘了天高地厚!”
“吱─”魑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楚的扭动身躯,似乎云怒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同样能如摆布魑琥一般轻而易举地蹂躏他。
可惜林熠好像没明白这个意思,怜悯地望着魑琥道:“山尊心里不快,何苦把气出在这小东西的身上?”
云怒尘漠然注视林熠,眼睛里夹杂着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老峦悄然无声地飘身到云怒尘身旁,面容深深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说道:“林熠,也许是山尊没有把话交代清楚。这分计划已得到龙头的批准,必须执行。”
林熠冰冷地面对这个与自己拥有同一血缘的人,生硬道:“既然如此,两位只管杀入雍野,击毙云洗尘和仇厉。非但能将东圣教置于掌心,也大可把雍野一并吞下,还需多问林某什么?”
云怒尘眼眸电闪如刀,冷笑道:“你敢违背龙头的旨意?”
林熠冷冷含笑道:“我和龙头只是结盟合作,不是他的奴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一股冷洌恐怖的浓重寒意,从云怒尘魁梧的身躯内勃然而生,林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好似露水也要结冰。他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血雾,脚下的泥土冒起淡红色的水气。
“啪啪啪啪─”树梢上那几羽红雀,僵直坠落在林熠与云怒尘之间的泥地上,全身无一伤痕,羽毛下却渗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林熠的衣袖轻轻漾动,承受着来自对面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
云怒尘不是善男信女,然而这里又有谁是呢?现在还需要林熠,而且龙头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杀了这小子。况且,以后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整治这小子,不必在眼下这微妙的局面之下弄僵一切。意识到这点后,森寒的杀机从他的脸上消散,呵呵一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泰然道:“看来老夫这回是白跑了。”
林熠叹了口气,面色也松弛下来,说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云怒尘心头的怒火足以烧死林熠一千回,可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年纪大了,难免会犯老糊涂,请林教主见谅。”
林熠摇摇头,不以为意道:“在下在山尊眼中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乳臭小儿,哪里当得起”见谅“二字,山尊言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怒尘打着哈哈笑道:“那老夫便放心了。”
林熠道:“可惜,在下对山尊却还有些不放心。”
云怒尘一怔,似是嗅出了某种令他警惕的味道:“哦?”
林熠道:“在下担心山尊来雍野容易,想回去却就难了。”
云怒尘眸中精光暴绽,罩定林熠道:“林教主有打算留下老夫?”
林熠面不改色,回答道:“山尊以为大清早在下放着好觉不睡,跑到深山老林里,是来陪你呼吸清新空气么?”
云怒尘视线拂过静立一边的青丘姥姥,不屑道:“就凭你么?”
林熠轻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敢留下山尊?”
云怒尘遽然醒觉,“砰砰”两记闷响,背心已被老峦摧枯拉朽的掌力击中,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闷哼着朝前踉跄两步又牢牢站定,脸上的血色退尽怒吼道:“混蛋,你们竟敢串通一气谋害老夫!”
他连中老峦两掌,居然可以站直身子,声若洪钟地高声怒骂,修为之深委实令人咋舌。
老峦一击之后朝后飘飞,用一贯如故的冰冷语气道:“这只能怨你太蠢太自负。”
云怒尘再次望向青丘姥姥,见她微含冷笑轻蔑地盯着自己,心陡地沉到谷底。
林熠负手从容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徐徐说道:“云山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真正想把阁下留在这里的,既不是在下,也不是老峦,而是龙头的旨意。”
云怒尘脸色剧变,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信!”
“其实你已经信了,只不过不敢说出口,断绝了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是么?”林熠沉静道:“事实上我和老峦没有任何串通,因为他始终都和你在一起。但我早已料到他会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云怒尘低哼道:“姥姥,你怎么说?”
青丘姥姥冷然道:“山尊到这时候才想起我来,不觉得太迟了点?”
云怒尘举目四望,老峦和林熠、青丘姥姥前后夹击隐成合围之势,即便他没有受伤,想从这三人合围之间脱身亦非易事,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林熠扬手将一张薄绢凌空送到云怒尘面前,说道:“我说过,你不该来的。”
云怒尘勉强振作精神,聚目打量薄绢上的文字:“云怒尘若至雍野,可与老峦、青丘连手杀之。”
字体中规中矩,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落款一方独一无二的龙头标记,落到云怒尘的眼里,无疑于绝杀的阎王令。他惊怒交加,探手抓过薄绢用力一握碎作粉屑,簌簌飘落,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唇角淌下,滴落到魑琥光滑的皮毛上。
老峦冷酷的眼神凝注在云怒尘惨淡若金的面庞上,充满讥诮地道:“山尊真以为龙头批准了你的计划,命我陪同前来督促林熠执行?这么做,不过是引你南来的一个诱饵。当你离开无涯山庄的一刻,就已然踏上了不归路!”
云怒尘濒临涣散的眼神恶狠狠瞪视老峦,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道:“一定是你和林熠暗中挑唆龙头杀我,对不对?”
老峦叹息道:“你的确是老糊涂了,龙头岂是能受别人挑唆蒙蔽的人?事实上,他早已对你十分不满,心怀戒备了。除掉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云怒尘呆如木鸡,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不肯放手,低吼道:“龙头在哪里?老夫要当面问他!”
老峦道:“太迟了,龙头已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你多年来秘密培育亲信扩充血卫,令忘忧崖只知有山尊而不知有龙头,隐然已成阁下私属禁地,这些龙头都一清二楚;
“你擅命隆雅安杀了龙头答应林熠要放的人,令龙头失信他人,颜面无存,龙头依旧一忍再忍;
“你背着龙头暗中联络雍野叛党,一心一意要自立门户,只在失败之后才向上禀明,龙头顾念旧情仍不愿为难阁下。
“但你利用林熠刺杀云洗尘,以达到称霸南疆的奢望,你把龙头当作什么?你不死,谁死?”
老峦的语气平淡和缓,但对云怒尘而言却是字字锥心,心寒彻骨,他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既然林熠已经掌握了雍野,东冥也指日可下,我对龙头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鸟尽弓藏,这一点我本早该想到的。实在是老夫太蠢,太自负,以为他不敢动我!”
青丘姥姥道:“只凭山尊最后那句话,今日死得就不冤。”
云怒尘忽哈哈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老夫的今日就是诸位的明日!云怒尘追随龙头七十多年,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等你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只怕会比老夫更惨!”
老峦冷冷道:“有劳关心,相信我们三个谁也不是傻瓜。”
云怒尘颔首:“原来如此,只有老夫才做了七十多年的傻瓜!”突然抬掌拍向眉心。
老峦动如脱兔闪身抓住云怒尘手腕,真气透出禁制住他的经脉,哼道:“山尊还没有体会过忘忧崖内你亲自设下的种种酷刑,岂可这般轻易自绝?”
云怒尘体内真气离散右臂挣扎不动,满面怨毒道:“老峦,老夫在地下等着你!”
老峦阴冷一笑道:“你该感激我能让你多活四十九天,我保证不会少活半个时辰,当然也不会多出半个!”
云怒尘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像一头负伤而年迈的雄狮,咬牙忍住咽喉的淤血,怒目盯着老峦的脸,不再说一个字。
林熠轻轻道:“对不起,你不能把他带回无涯山庄。”
老峦一怔,向林熠道:“你……”
林熠悠悠道:“我这人有个很不好的缺点,从不习惯欠别人的情,但别人欠我的,也一定要讨回来!”
他这话似乎是指向云怒尘,但更像是在说给老峦听。
老峦很明显听懂了林熠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好得很,这也是我的习惯!”
青丘姥姥看着这对形同仇敌的亲父子,面对面互不低头地对峙,漠然问道:“你们也想在这里解决问题么?”
老峦气道:“我很想,可惜还不到时候。”他收回目光,道:“我把他交给你了。”
“多谢,”林熠道:“请你们两位到林外等我。”
老峦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有事我要单独询问云山尊。”林熠回答道:“相信人在临死前,很少会再说谎。”
老峦道:“他或许不会说谎,但更可能是一字不吐,你不会满意的。”
“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么?”林熠好整以暇道:“你怕我会私下放过他?”
老峦嘿然道:“只怕你比任何人都想杀他。”
“这就对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林熠问道。
老峦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所以他一声不吭扭头就走,而且走得远远的,似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林熠一样。
可林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他知道老峦一定会在林外等着自己。
青丘姥姥瞥过垂目待死的云怒尘,对林熠徐徐道:“有些人,到死都不会说实话。”光影一闪,倏忽踪迹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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