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景物依稀如故,只是昔日情怀荡然无踪,恍若过了千年一梦。
终于,他发出一声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叹息,往事历历,空怀惆怅。
到得无相宫,早有人通禀进去,别哲法王亲自出迎。
不仅仇厉、凌幽如等人没走,连石品天、花纤盈、姚人北、花千迭、邙山双圣等人也都俱在,一时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林熠心情凄楚,又不愿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强打精神寒喧周旋,好不容易别哲法王告辞离去,但其他人都了无睡意,仍旧围坐一圈。
最终还是白老七代众人问出心中疑惑:“林兄弟,为何不见容丫头?她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林熠眼神一黯,低声艰涩道:“她……留在虚芜城,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偏白老九不识时务追问道:“为什么?”林熠苍白无力地一笑,回答道:“她说,那里是她最终的归宿。”“怎么会这样!”花纤盈且惊且忿地站起身道:“我去把容姐姐找回来!”邙山双圣闻言不甘落于人后,腾的跳起叫道:“我们兄弟也去!”花千迭喝斥道:“盈儿,莫要胡闹!虚芜城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么?你又怎样找到容小姐的所在?”花纤盈忿忿不平地坐下,咕哝道:“这算什么,千辛万苦救回了容姐姐,她自己倒不愿离开了。”林熠置若罔闻,对众人的反应无动于衷,仇厉越加感觉不对,可又不能多问,于是转开话题问道:“林教主,你既已回来了。那我们何时启程返回中土?”林熠漠然道:“就明天一早罢。”记起雁鸾霜的提醒,他勉力振作精神吩咐道:“仇老哥,天宗宗主戎淡远很可能要联合正道八派对圣教不利。你率领大伙儿回返万潮宫后立刻备战,非有令谕,本教部众不得擅自离宫。”仇厉隐约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错愕道:“教主,那你呢?”林熠慵懒笑道:“放心罢,我没事。我会先去一趟观止池,再回返南海和你们会合。”仇厉误以为林熠是要去天宗找戎淡远谈判,眼中精光闪动道:“昔日恩师在位时,戎淡远就对圣教从不买帐,林教主此行恐怕徒劳无益,不去也罢。”凌幽如冷哼道:“对,他们想打,那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好了!如今圣教东西一统,又有林教主坐镇,还怕了天宗不成?”林熠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解释,回答道:“你们不必劝了,我自有主意,终须去见戎淡远一面。”仇厉见劝阻不住,只好道:“那就由我和凌长老、叶长老率领若干本教高手随行,以免天宗为难林教主。”邙山双圣一听,又有好地方可去,林熠坐在车里,木然望着窗外徐徐驶过的景物,一言不发,很快,大车行过当日他与雁鸾霜相遇的那间茶肆。店门紧闭,寂寥无人,已无那夜的喧嚣。
也就在茶肆外的长街上,他与别哲法王展开了惊天动地的一战,最后以四极光龙拳,接下对方至刚至雄的一记“摩诃萨真印”,从而惺惺相惜,握手言和,订下天地塔之约。
景物依稀如故,只是昔日情怀荡然无踪,恍若过了千年一梦。
终于,他发出一声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叹息,往事历历,空怀惆怅。
到得无相宫,早有人通禀进去,别哲法王亲自出迎。
不仅仇厉、凌幽如等人没走,连石品天、花纤盈、姚人北、花千迭、邙山双圣等人也都俱在,一时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林熠心情凄楚,又不愿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强打精神寒喧周旋,好不容易别哲法王告辞离去,但其他人都了无睡意,仍旧围坐一圈。
最终还是白老七代众人问出心中疑惑:“林兄弟,为何不见容丫头?她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林熠眼神一黯,低声艰涩道:“她……留在虚芜城,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偏白老九不识时务追问道:“为什么?”林熠苍白无力地一笑,回答道:“她说,那里是她最终的归宿。”“怎么会这样!”花纤盈且惊且忿地站起身道:“我去把容姐姐找回来!”邙山双圣闻言不甘落于人后,腾的跳起叫道:“我们兄弟也去!”花千迭喝斥道:“盈儿,莫要胡闹!虚芜城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么?你又怎样找到容小姐的所在?”花纤盈忿忿不平地坐下,咕哝道:“这算什么,千辛万苦救回了容姐姐,她自己倒不愿离开了。”林熠置若罔闻,对众人的反应无动于衷,仇厉越加感觉不对,可又不能多问,于是转开话题问道:“林教主,你既已回来了。那我们何时启程返回中土?”林熠漠然道:“就明天一早罢。”记起雁鸾霜的提醒,他勉力振作精神吩咐道:“仇老哥,天宗宗主戎淡远很可能要联合正道八派对圣教不利。你率领大伙儿回返万潮宫后立刻备战,非有令谕,本教部众不得擅自离宫。”仇厉隐约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错愕道:“教主,那你呢?”林熠慵懒笑道:“放心罢,我没事。我会先去一趟观止池,再回返南海和你们会合。”仇厉误以为林熠是要去天宗找戎淡远谈判,眼中精光闪动道:“昔日恩师在位时,戎淡远就对圣教从不买帐,林教主此行恐怕徒劳无益,不去也罢。”凌幽如冷哼道:“对,他们想打,那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好了!如今圣教东西一统,又有林教主坐镇,还怕了天宗不成?”林熠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解释,回答道:“你们不必劝了,我自有主意,终须去见戎淡远一面。”仇厉见劝阻不住,只好道:“那就由我和凌长老、叶长老率领若干本教高手随行,以免天宗为难林教主。”邙山双圣一听,又有好地方可去,白老七首先叫道:“好啊,索性大伙儿一起杀上观止池,先拔光了戎淡远的胡子,回头再一把火烧了正道八派的山门!”白老九摇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都没见过戎淡远,凭啥断定他长着胡子?”白老七怒道:“戎淡远一个大男人,怎会不长胡子?”白老九振振有词道:“未必,未必!如果他是太监出身呢?”
花纤盈咯咯娇笑道:“戎淡远多半不可能是太监,不过他若听说咱们要杀上观止池,拔光他的胡子,惊惧之下先一步把自己的胡子剃光,倒不是没有可能。”这三个人一通胡言乱语,将天宗损了个够,林熠亦忍不住露出一缕微笑,却旋即消失,说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量天宗也留不住。”石品天呵呵笑道:“林教主气概豪迈,咱们自愧不如。但我老石也不是孬种,今日就在此放下一句话,天宗和八大派的人不来便罢,若是蠢蠢欲动,真要找贵教的麻烦,我天石宫定当全力以赴,与林教主同进共退!”花千迭哪肯居人后,当即说道:“不错,唇亡齿寒,何况咱们两家曾经共抗敌辱?我青木宫上千子弟,听从林教主召唤!”邓宣坐在椅子里振声说道:“林教主,只要你一纸相传,金石宫水里火里都跟着!”林熠心下感动,邓宣也就罢了,石品天、花千迭都是老谋深算、圆滑世故的魔道枭雄,难得会有此语,实属不易。他默默无语站起身,向着邓宣、石品天、花千迭三人缓缓伸出手。“啪、啪、啪!”邓、石、花三人毫不犹豫地,走到林熠身前,各自伸手,依次与他击掌立誓,整个过程中却无半句言语的交流。未来影响到正魔两道百年气数兴衰的“末世盟约”,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聚合雏形。林熠静静伫立着,失色干裂的唇角,忽而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散了罢。”
回到别哲法王特地安排的精舍沐浴更衣后,林熠呆呆坐在床榻上,怎也静不下心。屋里一灯如豆,静静地跃动着金黄色的火焰,把视线里的景物照得影影绰绰。他努力不去回忆曾经拥有过的爱侣,她的微笑,她的轻颦,她的忧伤,然而回忆却像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时时刻刻缠绕着他,折磨着他,拿一柄用痛苦雕刻的刀,刮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思绪,在静默里绵长,穿越过往昔的岁月,令前尘变得苦涩无比。蓦然,他察觉到门外依稀有几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盘桓,刚想舒展灵觉,细察来人的底细,就听那人已用极小的声音唤道:“林大哥,林大哥—你睡了没有?”或许是没有立刻听到林熠的回应,她提高了嗓音道:“我是纤盈,你在屋里么?”
林熠挥手带出一股轻风打开屋门,花纤盈的耳朵正贴在门上倾听动静,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踉跄栽倒进来,她急忙站稳身子,有些尴尬地道:“林大哥!”林熠望向她,问道:“什么事?”“这个……我—”花纤盈嗫嚅了半天,期期艾艾道:“我有个修炼上的难题,一直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林熠一怔,心想,这丫头若真有问题,为何不找花千迭,却舍近求远地来问自己?略一转念,已醒悟到她的修炼难题究竟为何。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好得很,更不会自杀。”花纤盈被说破心事,脸上一红,猛瞧见邙山双圣从后头探出脑袋道:“咱们兄弟早说过了罢,林兄弟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哪会有事?”花纤盈娇嗔道:“那你们两个为何要跟来?还有你们,石左寒、姚大哥、邓宣,别以为本小姐不晓得你们也偷偷跟着。哼,叶幽雨!一声不响缩在墙角做什么?”林熠听她竹筒倒豆子般,把院里的人一个个点名提号,麻木的心头忽地泛起了一团暖意。毕竟,失去爱人,朋友还在。
剑谍 第八章 观止池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千年以来,被公推为两大圣地之一的天宗观止池,其实就座落于梵静山的一处幽深翠谷中。谷底有一色彩斑斓的小潭,池底五彩鹅卵石受阳光折射,形成流光异彩之状,天宗之名,即源于此。为避免世俗纷扰,深谷周围设有禁制,若不得其门,便惟有止步在谷外葱郁枫林间。林熠来时正是秋末,漫山遍野红枫如火,秋水潺潺,白云绚霞飘荡山中,深秋绝美景致,令人流连忘返。可惜他无心欣赏,埋头循着山路,直达谷外的一片红枫林,便有两名年轻女弟子从林内闪出。两位少女穿着朴素,容貌普通,但气质出众,英姿飒爽,身后均负有一柄仙剑,只是一为明黄色剑穗,一为深蓝色剑穗。林熠见有天宗弟子露面,便停下脚步,那背负明黄剑穗的少女年纪稍大,肌肤颇是白嫩细腻,黄莺出谷般的嗓音问道:“这位公子,前方乃是敝宗修行之所,若无要事,还请您从来路返回。”林熠对这两名天宗女弟子也不愿失了礼数,微一欠身道:“在下林熠,特意来此求见贵宗戎宗主,烦劳二位替我代禀。”孰知这两位各自的修为虽是不凡,却从未出过观止池半步,于尘世间的事情,竟是孤陋寡闻,居然并不清楚对面是谁。那深蓝剑穗的少女有些茫然,喃喃念道:“林熠—”模模糊糊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最近在哪里听到过,偏怎么也想不起来。明黄剑穗的少女谦恭有礼道:“林公子,请问您求见敝宗宗主有何贵干?”林熠不以为意地一笑,回答道:“在下实为贵宗雁仙子之事而来。”一提雁鸾霜,两名少女顿时醒悟过来,毕竟这是千年以来头一桩同门相残的大事,观止池最近几日也多有争论,由此及彼,也就记起了林熠。两人齐齐色变,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右手按在剑柄上,上下打量林熠满是警惕惊讶,失声道:“你、你就是冥教教主,那个害惨雁师姐的魔、魔—”支吾半天,最后一个“头”字终究没有好意思说出口。林熠无奈地笑笑,替她们补足道:“不错,我就是那个魔头林熠。”两名少女听林熠自报家门,反而呆住,这些日子“林魔头”的大名,在观止池可谓风行一时,提起他来,谁都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一口。
在曾经与林熠有过一面之缘的曲莘等人嘴里,这位纠集魔道作恶多端的混世魔王,满身煞气青面獠牙,简直和冥殿阎罗不差上下,哪是眼前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洒脱的模样?
正惶惑间,忽见红枫林里又行出一位明眸皓齿、容颜娇美的少女,浅浅含笑面向林熠一礼道:“林教主大驾光临敝宗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小妹唐若素,奉家师之命,特来迎请林教主入谷。”
林熠见她年龄与两位少女相若,但语笑晏晏从容大方,不可同日而语,显然是观止池年轻一代中的杰出弟子,或许和雁鸾霜一般,都是下任宗主的候选人也未可知。
他还礼说道:“唐仙子客气,有劳引路。”
唐若素嫣然一笑,引着林熠步入红枫林。
那两名少女转头望着林熠随唐若素走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背负深蓝剑穗的少女,小小地吐了吐舌头惊叹道:“林魔头胆子真大,竟敢孤身前来拜见宗主,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林熠耳聪目明,话音虽轻,仍旧听得清楚,却也并不计较。他稍后半步跟着唐若素徐徐而行,问道:“不知唐仙子的师尊,是贵宗哪一位长老?”
唐若素微含讶异道:“林教主为何如此肯定小妹的师尊是敝宗的长老?”
林熠淡淡道:“这有何难?卓方正是戎宗主的关门弟子,你的年龄远较他为轻,自然不会是戎宗主门下,而观唐仙子的修为气度,非贵宗上一代的翘楚耆宿,又有谁能教导得出?”
唐若素微笑点头道:“小妹的师父,便是敝宗的段长老。可惜小妹资质愚钝,未能修得恩师毕生造诣的十之二三,着实惭愧。”
所谓的“段长老”其实就是天宗首席长老之一、观止池资历最老的耆宿段默陇,此老身分超然,更是天帝戎淡远的同门师兄,观止池弟子素来敬称为“大长老”,连雪宜宁亦要低上半截。
林熠一面留心林中情形,暗自看出其中隐藏着极厉害的阵法禁制,一旦发动,千军万马亦难以脱逃;另一面低笑道:“果真如此,令师的修为不啻堪比大罗金仙,为在下的性命着想,或者现在立刻夺路而逃方为上策。”
唐若素听他恭维自己的师父心中欢喜,不禁对这人人切齿欲诛的第一魔头起了好感,回头答道:“林教主何须过谦?对您的修为,敝宗上下无不推崇备至,若得机缘,小妹还想请您赐教一二呢。”
通常“赐教”二字的含义,和拔剑挑战无甚差异,但唐若素说来却显得真心实意,林熠暗赞天宗名贯宇内,经久不衰,实非幸至,一个雁鸾霜已是千年一出的奇才,面前的唐若素亦不遑多让。
他洒然一笑,自嘲道:“唐仙子过奖,在下这点自知之明总是有的。恐怕‘推崇备至’愧不敢当,倒是用‘过街老鼠’来形容更为贴切。”
唐若素没想到堂堂圣教教主,统领万千魔道部众的林熠,非但没有半点倨傲,反而谈笑风生毫无架子,忍不住悄然莞尔。
不经意里目光拂过林熠面庞,芳心情不自禁怦然一动,错愕道:“奇怪,他的岁数不过与我相仿,为何满脸的沧桑憔悴?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都隐藏着让人心痛的忧郁和寂寞?难不成是因为鸾霜……”
她内心深处与所有天宗弟子一样,绝不相信是雁鸾霜杀害了卓方正,自然而然把这笔帐记在了林熠头上。
想到自己的师妹本是天宗倾注全力造就的未来宗师,大有希望超越前人,光耀门楣,却甘心为了一个魔头自毁前程,叹惜之余,对于林熠的敌视与恨意难免油然而生。
但见到林熠孤身拜山,显是为洗脱雁鸾霜而来,心中恨意顿时消减许多,这时反有些担心他稍后如何善了,如何能在天宗耆宿长老的敌意下安然脱身?
恍恍惚惚想着心事,红枫林走尽,前方现出一座葱茏幽谷,曲径深深不见其底,谷口却站着一名素服少女,杏目含煞微微红肿,遥遥见到林熠,一双冰寒如刀的目光,便立时紧紧盯住,须臾不离,向着唐若素问道:“唐师妹,他就是林熠么?”
唐若素看到素服少女,悄悄一蹙秀眉,有意无意遮掩住林熠大半个身子,回答道:“不错,小妹奉师尊谕令,正要请林教主往见。”
素服少女动也不动拦住两人去路,冷冷道:“让开,我有话和他说。”
唐若素暗知要糟,柔声劝道:“周师姐,林教主是敝宗的贵客,咱们不可失了礼数。有什么事情,不妨等到见过大长老之后再说。”
素服少女眉毛一挑,高喝道:“林熠,躲在我师妹身后,算什么本事?有胆出来!”
林熠一头雾水,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招惹到这个素服少女,但对方指着鼻子叫阵,他再装聋作哑,岂不成了缩头乌龟?当下道:“你不明白么?唐仙子将林某挡在身后,乃是出于好意要维护你,免得我一个忍不住误伤了姑娘。”
素服少女明眸中燃起炽烈杀机,恨声道:“如果你还自认是七尺男儿就实话实说,卓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林熠隐约明白了过来,对素服少女反生出一缕同情,颔首道:“是我。”素服少女愤声喝道:“好个贼子,还有胆来送死!”身形一飘绕过唐若素,反手掣出仙剑,不由分说挑向林熠咽喉,竟是直取他的性命。林熠纵身退避,素服少女紧咬银牙,奋不顾身“唰唰唰”又是三剑连环,招招追魂夺魄。唐若素见状喊道:“周师姐,快住手!师长有命,彤枫谷内不得打斗,你难道忘了本门的戒规不成?”素服少女形同一头择人而噬的豹,一剑快过一剑,猛攻不休,冷哼道:“你不妨瞧瞧,这是在谷内还是在谷外?”然而她的攻势虽然凌厉凶狠,但林熠赤手空拳一招不还竟游刃有余,施展奇遁身法,气定神闲游走在烁烁剑光间,毫不吃紧。他也无意真的“误伤”对方,静观其变,看看一旁的唐若素,乃至天宗会对此事作何反应,由此判断素服少女的出现仅仅出于偶然,抑或是在观止池的计画之内?唐若素见素服少女苦劝不听,无可奈何道:“师姐,小妹对不住了!”觑准素服少女攻势转换中的一个连接空隙,侧身抢进,挥出“忘尘拂心袖”轻盈一卷,缠住仙剑向上方一引。“嗡”地颤鸣,仙剑脱手朝天掠起。按理说,唐若素的修为,绝不可能只用一招就夺走素服少女的仙剑,但她们两人出自同门,对素服少女施展的剑招可谓了若指掌,只待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突然出手,又用上平生最为精研的忘尘拂心袖,方才一举奏效。而素服少女一心一意要和林熠拼命,根本没去防备唐若素,待手上一松,仙剑已然被夺,惊怒之间不由呆了。唐若素飘身飞起,身姿曼妙,轻轻巧巧接住仙剑,落到素服少女身前,恭恭敬敬双手托剑交还道:“师姐,恕小妹无礼。”素服少女望着自己的仙剑,明白有唐若素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林熠动手,况且方才几招攻守,自己实不如林熠多多,继续打下去,亦是自取其辱。一时又羞又愧,泪水竟是夺眶而出,颤声道:“唐若素,你……竟也帮着仇人对付我!”转身急奔入谷,连剑也不要了。唐若素将剑交左手倒执,注视素服少女远去背影,幽幽轻叹一声,回过身歉道:“对不起,让林教主受惊了。”林熠摇头道:“不妨,只是这位周姑娘瞧上去,似乎对在下怀着莫大的仇恨。”唐若素黯然道:“她与卓师兄自幼青梅竹马,十分投契,不料卓师兄首次下山,便出了这样一桩变故,周师姐心中自是很不好过,连带雁师妹也一并恨上了。”
林熠心道“青梅竹马”之说,怕是有意保全素服少女的面子,卓方正人品不怎么样,眼光总还是有,心思痴恋着雁鸾霜,岂会再和素服少女纠缠不清?多半又是一桩单相思了。进入彤枫谷路上几不见人,鸟鸣幽幽极是静谧。走了一段,地势渐高,前方一座园林掩于红枫云霞里,若隐若现。林熠看左右无人,问道:“鸾霜如今怎样了,唐仙子可否见告?”唐若素稍一犹豫,也压低声音回答道:“雁师妹已被幽居在锁雾林内,暂时尚未定罪,非经长老会手谕,本门弟子也难以见到她,具体情形,小妹也不清楚。”林熠心头滋味难以言喻,沉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唐若素侧目向路边一条岔路望去,轻轻道:“锁雾林外设有敝宗禁制,外人绝难接近。雁师姐,她……太执着了,从来都是如此。”林熠晓得唐若素暗有所指,并不着痕迹地指点出锁雾林的方位,他心生感激,徐徐道:“唐仙子放心,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唐若素面有忧色,默默无语,领着林熠走入园林,沿着观止池边的一条长廊,径直朝后院行去。经过长廊中段一座临水六方小亭时,忽低声道:“林教主,无论稍后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看在鸾霜的分上努力克制,只要等戎宗主回山,此事或可善了。”她的话尽管没有说透,林熠业已理解言下之意。天宗对自己的到来委实欢迎之至,一方面可以洗脱雁鸾霜、解决同门相残的头疼问题;另一方面更可趁机把自己留下,这样他日与正道八派联手围剿南海万潮宫,实可事半功倍。而唐若素要自己等戎淡远归山,显是说凭天帝的身分气魄,绝不至于趁火打劫强留住他,当然前提是自己万万不能在此之前,与天宗彻底闹僵,甚或伤了人命。他颔首道:“多谢唐仙子指点,他日若有机缘,在下定当馈报。”唐若素悠然微笑道:“我和雁师妹素来交情最好。她为你的事沦落至此,若素心中其实对林教主也颇多怨尤,但见你今日义无反顾前来敝宗澄清,足见对鸾霜情谊,我对林兄的勇气,亦是非常敬佩。”两人走到长廊尽头,有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落便在眼前,唐若素驻足道:“师尊现在‘一箪院’中,林兄自行推门而入即可。”
林熠点了点头,迈步走到小院门前扬声道:“在下林熠,求见段长老。”
等了半天,院子里也不见有人答应,林熠微微诧异,回头看向唐若素,唐若素站在长廊末端,朝他摇摇头,做了一个推门的姿势。
林熠会意,轻轻推开虚掩的柴扉,第一眼就瞧见小院里,有一位三十多岁样子的中年男子,一身休闲宽松的白袍,坐在竹制摇椅里,正聚精会神编着竹条。
林熠进来他头也不抬招呼道:“请坐!”双手灵活熟练地穿绕竹条,眼见着要完工。
林熠立在门口,打量院落中似乎再无别人,只得问道:“段长老可在?”
中年男子依旧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就是段默陇。”
林熠大感意外,若非对方神色绝非开玩笑的模样,险些当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需知段默陇乃天宗第一宿老,自己的岁数实不及他的一个零头,但摇椅中这人的相貌,说是唐若素的师兄倒还差强人意,哪里像是一个精修三甲子玄门功法的世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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