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柯山梦
陈新对王徵的解罪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费了半天口水,当然也不是为孙元化敲边鼓,陈新看王徵同意留下,乘机道:“王大人,那席尔瓦来去匆匆,下官敢请大人将驻地改到威海,以免错过解罪良机,二来威海有水师一营,百废待兴,下官于水营一窍不通,恰巧水师又在大人辽海监军道管辖之下,请大人至少到威海盘亘些时日,指点下官。”
王徵心头意动,转头看看孙元化,孙元化犹豫了一下,考虑到王徵的解罪,终于答应了暂时让王徵呆在威海。
陈新捡了个宝贝,王徵既是文人,又对机械很感兴趣,比之工匠的学习能力当然更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总结出一些理论,陈新准备让一些年轻工匠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形成一些新的研究方法和观念,减轻刘民有的负担。
解决了王徵这边,陈新转头对孙元化道:“孙大人,下官此来,除聆听大人教诲外,也有水师等事项,另者,近日多有辽民从各处流落至文登,情形苦楚,文登地薄民贫,独力难支,大人一贯对文登营十分关照,但下官实在手头拮据,又不忍见这些辽民流离,加上水师所费和战兵的本色未领,厚颜请大人再支些物料银两。。。”
孙元化一听陈新要东西,恢复回了登莱巡抚的仪态,准备跟陈新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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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陈新带着宋闻贤走出官署大门,他和孙元化一番恶战,又从孙大人那里掏了些东西出来,总算不虚此行。
宋闻贤边走边问道:“大人,那席尔瓦不过是个商人,你到时在何处去寻一个教皇的弟子,到时久等不至,王徵去京师其他耶稣会士那里一问,岂不露馅。”
“寻什么寻,我刚才只说席尔瓦会来,又没说啥时候来,他到北地微服私访,自然不会告诉那些耶稣会士,再说路上遇个山贼啥的,丢了命也是可能的。这个王徵会的东西不少,回去后在威海旧工坊划一块地方,多安排人跟他学,学会了就打发他走路。”宋闻贤愣了一下,对陈新的人品更加鄙视。
陈新一行去了书桥附近,找了一处离桥近的食铺吃饭,等菜的功夫,陈新就在窗边仔细查看书桥附近地形,不时和周世发低声讨论。
两人正在想坏主意,门口的掌柜大喊一声“这里没有你们辽兵吃的东西。”陈新等人转头去看,只见一群明军被掌柜拦在了门外,脸上都满是怨恨。(未完待续
晚明 第四十二章 关大弟
那食铺老板冷冷看着几个辽兵,食铺中其他人纷纷起哄,大多是登州本地口音,他们多半叫着滚之类的话语。
陈新对周世发低声问道:“如何知他们是辽兵?”
“大人,辽兵大多是去年才跟着孙大人到的登州,原本都是东江兵,衣服与水营、正兵、奇兵都不相同。”
陈新点点头,周世发接着道:“原本登州成建制的辽兵不多,水城中有一些招募的辽人,眼下这些东江兵大多在标兵营,正兵营和奇兵营中,大多是山东兵和南兵。”
文登营最近也有不少标营的士兵逃来,情报局首先就是从这些逃兵口中了解登州军力,对各营的兵员构成颇为了解。
几个辽兵在门口十分尴尬,其中一人涨红脸道:“老子有银子,凭啥不让咱们吃。”
一个食客大声道:“呸,你们的银子,都是俺们登州的银子,你们这些辽民打不过鞑子,过来抢俺登州百姓的饭碗,也好意思说你有银子。”
那辽兵辩解道:“咱们又不是流民,是孔大人带咱们来的,咱们自己有军饷。。。”
几名食客对这些士兵一点不怕,继续骂骂咧咧道:“孔有德算个屁,前些日陈家少爷追逃奴,就是在你们标营,孔有德还不得是老老实实交出来。”
周世发低声对陈新道:“大人,唐家和陈家都是本地大族,一在城东,一在城西,人多势众,家族中为官者较多,在本地无人敢惹。”
陈新现在也不愿招惹这些大族,文登当地也有类似大族,在当地开枝散叶,人多势众,普通百姓面对他们只有退让,就连知县也大多是好言相劝。不过文登那边为官的人不多,还不算太嚣张,而且文登营更加人多势众,所以他们与文登营是互不搭理,所以孔有德初来咋到,面对这些当地望族,退让也在情理之中。
那掌柜对几名辽兵挥手道:“各位,咱们这是唐家的店子,东家说过不让辽兵进来吃饭,再说里面各位客官也不愿与你等共处,还是请回吧。”
掌柜还是好心,说话也比那些食客客气许多,几名东江兵总算有台阶下,恨恨看看那些食客,不甘心的掉头,在铺中几桌食客起哄声中走了。
宋闻贤摇头道:“辽民在登州真不受待见,早年过来时,朝廷安置乏力,这些辽民生活无着,只得四处偷盗抢劫,被登州当地人视作下三滥,另外一些老实些的辽民,就在附近卖力为生,他们工价低廉又没有依靠,很是好用,许多店铺东家就退了当地人,转而雇佣辽民,由此与当地人矛盾甚多,后来更有杨国栋这样的人,公然打劫逃难来的辽民,不交银子就卖给山东各地缙绅为奴。
”
陈新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朝廷应对乏力,让这些辽民刚出苦海又入火坑,加上毛文龙被袁崇焕擅自杀死,辽民辽兵到现在既恨后金,又对朝廷没有丝毫忠诚,孔有德等人能在登州一呼百应,便是因为这里有着动乱的土壤。
陈新问周世发:“登州军力你们掌握了没有。”
周世发对陈新说道:“登州正兵、奇兵、标兵兵额合计两万出头,东江两万上下,加咱们文登营三千五,总数超过四万,按说登州城附近该有两万左右,据咱们在逃兵中核实,实兵不到八千,吃了一半多的空饷。”
这时小二过来上菜,陈新等人都停口不说,等那店伙离开,几人吃了些酒菜。陈新对登州兵力一点不觉得惊奇,吃一半空饷也不算多,最多的有吃八成空饷的,孙元化虽然比一般官员有进取心一些,但总不能在官场特立独行,那样当官是当不长的。
陈新问周世发道:“标营实在兵马有多少?”
“标营连辅兵在内不到三千人,里面的精锐就是东江兵,孔有德等人的兵饷近半需要孝敬上官,到手之时已经短了一截,然后他们自己贪墨部分,另外孔有德自己养了三百多家丁,都能拿足饷,剩下的寻常标兵,一月只能拿到几钱银子,刚好够吃饭而已。”
周围的食客大声谈笑,仍在谈论刚才的辽兵,言语之间颇为蔑视。自从文登营去年一战成名,超过两万辽民去文登投奔,但登州附近辽民仍多,民间矛盾并未化解多少。
陈新对标营的普通辽兵并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红夷炮,没有合格的红夷炮手和制炮知识,后金自己摸索的话,攻坚能力不会有长足进步,徐光启积极引入火炮和弗朗机人,但曾经多次强调红夷炮不可落入建奴之手,尤其是观瞄和制作之法,他曾说“火炮我之所长,勿与敌共之,如西洋大铳之法为敌所得,自此之后更无他术可以御贼可以胜贼。。。若不尽如臣法宁可置之不用后有得用之时。。。万一偾事至於不可救药则区区报国之心翻成误国之罪”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被他视为强军希望的登州军居然叛乱,最后带着红夷炮、炮手、制炮工匠尽数投了后金,而使得建奴一夜间得以拥有了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火炮,这也是历史上孔有德造成的最恶劣影响之一。
陈新对周世发道:“那些弗朗机人来了后是在何处?”
“正是在训练标营,包括孔有德部,孙大人也时常亲自操练炮兵,标营中设有专门的火器把总、火器守备、火器百总等官职,配大量双轮车、炮车,有红夷炮二十余门,其他火器无数,除军将家丁是骑兵外,其他多半皆用火器。”
陈新盯着桌面,对周世发道:“情报局还有一个重任,所有会制炮和观瞄之法的炮手,都要监控,炮手所在那处兵营周围,至少布两个点。”
周世发赶紧又记上,陈新端着茶杯,心中开始琢磨,崇祯四年,最大的战役就是大凌河,接着就是登州之变,这两个事情他都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唯一确定的是大凌河之战在前,登州之变在后,对于那些炮手,他宁可杀掉也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逃去后金。
陈新只希望能稍晚一些,让自己先把挣钱的事情办完,现在大凌河还没有开始修建,也没有听说有人提出来这个意见,陈新自己曾经在地图上看过大凌河城的位置,此处在孙承宗上次督师之时就修建过,高第放弃后被后金兵拆了。现在孙承宗再度出山,估计是希望能以大凌河屏护锦州,以图给后金造成压力,防止后金再次绕道入关。在陈新看来,若是明军具有一定的野战力量,这个战略没有问题,但以明军目前望风而逃的情况,则并不适当。
他转头看着河上的书桥,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得点着,计算着自己需要的兵力,也包括农兵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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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登营三号屯堡校场上,农兵正在散去,关大弟又被钟老四留下,遭遇了一番劈头盖脑的臭骂,中间还伴随着军棍的抽打。
“你娘的,你们关家的是不是都这么笨,统共就几种号声,差得那么大,你还是要记错,两百多人就你还不会,真上了阵,听错了乱动,军法官一枪就能打死你,要不是看关帝庙脸上,老子一刀劈了你。”
钟老四口水飞溅,喷了关大弟一脸,抽打一番之后,接着就让号手过来吹号,让这个最笨的关大弟继续熟悉,那个号手一脸不高兴,拿着一个铜号吹着不同的号音,每吹一个钟老四就解说一次,这样又折腾了一刻钟,关大弟总算有所进步,钟老四才放他走了。
关大弟行个军礼离开,一路上不停得揉自己的肩臂,虽然他每次来校场都胆战心惊,生怕哪里做不好丢脸,但每月五钱的银子让他只有坚持下来,关帝庙战死后,他们一家拿到了关帝庙的抚恤金三十两,还有关帝庙存的军饷和杀敌奖励,总共有六十多两银子,但毕竟少了最大的经济支柱,关大弟是四兄妹中最大的,他用这笔钱修了砖瓦房,让一家人都住进去,用掉近三十两银子,所剩也不多,紧跟着他还得帮弟弟存彩礼,给妹妹置办嫁妆,他连自己的亲事都不及考虑,所以这每月五钱的银子对他很重要。尤其现在分了地之后,也不许他们这种屯户随意出去做工,能挣钱的路子也不多。
他走到屯堡路口,那里吊着一具尸体和一个人头,树干上还贴了此人的罪行,关大弟不识字,但听屯长说,这人是建奴的细作,已经被斩首示众,屯长又专门开会讲了,要大家随时注意那些形迹可疑的人。
关大弟抬眼看了一眼,那人的头发在斩首前还被剃成了鞑子的小辫,据说这样能让他认不了祖宗,关大弟对着那尸首轻轻啐了一口。
他走入屯堡后,里面的环境让他心情轻松了一些,屯堡就是普通的十字街结构,大街两旁分了一些巷子,也是平直的,基本上每一甲为一巷,里面瓦房和草房都有,街面很整洁,上面铺了青石板,路旁修了阳沟以免内涝,路上并没有其他地方那种遍地粪便和垃圾的情况,这得益于教官和屯长的严格处罚,因为民政和军部同样以整洁考核他们,关大弟走过街道,摸出腰牌和银子,到综合门市买粮。
粮店前排起了长队,大多是训练完才来买粮的农兵,大家都很自觉的排队,这也不是他们素质高,而是教官和屯长的棍子教会的,现在排队已经成了他们的生活习惯。
轮到他的时候,那个女店员已经累得够呛,一脸的不耐烦,关大弟小心的说道:“我领三日的。。。”
那女子看了他的腰牌,打量他两眼没好气的打断道:“这月的一起领了,哪像你这三日两日的领,五百多户都像你这样,得添多少活,咱们这里事儿多得很,你把二月剩下的的一起领完,三月四月也是一次领完,五月你们自己收了粮,就不能再领口粮了。”
关大弟人老实,陪着笑答应了,那女店员在册子上把他们家的二月的口粮全部注销,和另外一个店员把一大袋粮食称了之后,放到了柜台上,这两人虽是女子,但天天就在店中干体力活,看起来力量很强。
关大弟扛上粮食,走回了自己家里,他家中是砖瓦房的院子,同甲中也只有十来户,大多是有子弟在军队或是工坊。不过他一想起是弟弟的命换来的,心中又有些难过。
推开门进去后,妹妹正好在院子里面喂鸡,连忙过来接了粮食,家中的黄狗亲热的上来蹭他的脚,关大弟高兴的摸摸狗,他妈从厨房出来,上来就端着关大弟的脸查看。
他妈看了一下道:“嗯,今日倒好,没挨耳光。”
小妹在旁边吃吃的笑,关大弟挡开他妈的手,自己进了正屋,用柴刀在门槛上刻了一道,上面已经刻了几道刀痕,他用这个法子记账,看看拿了多少军饷。
他妈过来傻呵呵道:“那啥,今日有人来跟你妹提亲,俺没看上,是一户新来的破落户,那后生倒是虎头虎脑的,就是家里差了些,还住着窝棚,没准就指望着咱小妹的嫁妆。”
关大弟闷头坐在门槛上,也不接话,他妈继续道:“俺想着,隔壁杨家娶媳妇,人家给的嫁妆说是有十多两,那媳妇的爹是工坊的,那媳妇在家里可不吃苦,杨家婶子从来不说重话,咱们给小妹的嫁妆也别少了,还有你弟,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俺不让他去地里,就让他去识字班,以后进工坊,进门市当账房,你弟比你和二弟都聪明,都进了账房班了,会算数,哪像你这样划道子。咱还得多存银子,你别那么笨,二弟原来不也是从屯户争到战兵营去的,那里月饷可多。”
他妈唠叨完,用围腰搽搽嘴巴,又回厨房去了,关大弟起身关上门,一头倒在床上,身上挨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屋顶喃喃道:“银子、弟弟、妹妹,妈啥时候能想到给我说一房媳妇。”(未完待续。
晚明 第四十三章 暗流
靖海卫的码头上,第二批烟草正在发货,这次用的两艘鸟船,开年后南方的烟草不断运来,除了左昌昊之外,刘民有还自己派人去更近的淮安府和天津等地购买,基本能保证产量。
南下的船送去烟草后,带回江南的丝绸、砂糖、烟叶、棉布等南货,因为用自己的水师运送,没有钞关和税卡的盘剥,许心素给的价格又很优惠,所以成本比登州更便宜,既可用于日本贸易,又可以在文登附近销售,陆续有登州商人发现后,逐渐开始来文登进货。
所以这些船只就是文登营的经济命脉,靖海卫这个私港条件良好,目前有四个木桥可以停靠海船,因为靖海卫的重要性慢慢增加,保卫力量也在增强,这处私港驻扎有一个局的战兵,还有一个屯堡的农兵连,二月有一批淘汰下来的合机铳和腰刀送到这里,武装了两个厂里的男工人,目前训练比较少,他们的职责是在战兵离开的情况下威慑附近的本地人,并不是用于战阵决胜的。
按照陈新给他的时间表,五月农忙完之后,农兵就要转为战兵一样训练,刘民有不知道陈新的计划是什么,但他还是制定了民政的新计划,为了提高收割效率,为每个屯堡购买了麦钛、麦绰、麦笼等成套的收割器具,这些器具都是文显明按《王祯农书》做出来的,它们能组合在一起,大大节省人力。
开春之后照样的没有下雨,周围的几条小河水流也少了很多。大量的人力是用在提水上,目前用的工具还是桔槔、轱辘等,效率并不高,若要保证种植所需,每百亩需要打井五口,分别在四角和中间,好在屯堡的组织力体现了优势。大量灌井被打出来,周围靖海卫的军田则只有忍受干旱,他们今年的生活将会更加艰难。
刘民有也预见到了今年的饥荒。去年通过综合门市的打击,屯堡的粮店基本全军覆没,那些店铺纷纷该做其他生意。但是不远的卫城就有其他粮店,他们可能会在粮食成熟后来收粮,毕竟本地收粮不需要运费,他们能稍稍提高收购价,刘民有不愿与那些粮店拼价格,也不能允许粮食流失。他已经在开年后向屯长传达了命令,强制所有屯户不得向外卖粮,抓到的可能被收回土地,综合门市的价格仍然维持去年每石八钱的收购价。
另外便是通过南下的船只带回一些粮食,淮安等地的粮食比登州便宜很多。走海路的运输成本也很低,刘民有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水师壮大,能免费给他搞运输,所以刘民有正在对港口进行扩建,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船坞。一群流民在五名福建船工指挥下正在修建,按那些福建船工所说,就算在沙滩上挖个坑,也能造船,整个港口区就如同一个大工地。
李冉竹拿着货册正在点卷烟的货,点过一堆后。商社接货的人就抽查一箱,然后签字确认,李冉竹开年后还是被安排到靖海,负责卷烟和箱包的生产。
刘民有在李冉竹身边,不时打量一下这个小妾,李冉竹虽然是妾,实际上刘民有没有打算再娶,李冉竹比天津时显得年轻了许多,脸上泛着圆润的光泽,一身朴素的打扮,原来头上的少许白发也没有了。
李冉竹点完最后一堆货,长长出一口气,把货册交给自己的助手。转头见刘民有正看自己,抿嘴笑了一下。
这时她的助手看到一队行商模样的人正在上船,连忙跟李冉竹说了,一般运货的船只有水手和商行的人,都是她们认识的,这一队人完全陌生,而且行走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李冉竹正要让人去拦下,刘民有已经看到蒲壮在里面,知道是特勤队的人,估计是随船南下,然后还要去福建,连忙叫住李冉竹。
蒲壮一行十余人,他看到刘民有,只是拱拱手,刘民有知道他们有保密规定,也只是拱手作别。
李冉竹看刘民有样子,也不再多问,她让刘民有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往厂区回去。
这个时代自然不能手挽手走在一起,尤其在文登这样相对保守的地区,这让刘民有对散步提不起兴趣。
“老爷,你下一处去哪里?”
刘民有不快的道:“都说过不要叫老爷,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听了觉着自己多老了。”
李冉竹跟他相处下来,知道他和陈新都很随和,从来不要求属下的礼节,听了笑道:“叫名字更别扭。”
刘民有跟她一起到了厂区,里面走动的大部分是女子,一些体力活也是女子在干,她们很多原来都是种地的,有些人手上力气比读书的男子还大。
“我打算明天去成山,看看那边的屯堡,然后就在威海呆到三月底。”
李冉竹看看刘民有憔悴的脸,有些心痛的道:“你这么到处跑,我在靖海又照顾不到你,别累着自己了。”
“在威海住家里,累不着,这次回去事情多,一是东江有船来卖人生和貂皮,这些东西在江南很贵,我得去看看,二来,东江又逃来些人。”
李冉竹奇怪的道:“怎么还要逃,不是有新总兵来了,为乱那个刘什么也听话了么。”
“昨日有人过来报信,已经有一千多人逃来,据说那个黄龙贪墨无度,比之原来的东江将官还贪,各岛都是人心浮动,皮岛那么远,也有人偷船出来,大小船已经有十多艘,还有许多木筏。”
“陈大人有流民就要收着,现在不但辽民,听说已经有河南的流民闻名过来了。”
这些人口既是他们最需要的资源,也是目前最沉重的负担。东江形势仍然很差,黄龙到任后搞得天怒人怨,这人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管军就太贪了一些,他仗着是孙元化的心腹,在东江为所欲为,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短暂平静下的暗流。东江兵在毛文龙被杀后一直有一种怨气,而且对朝廷和上官都充满怀疑,这种情况下他的作为无疑是往柴火堆扔火星。
刘民有对东江的事情不熟悉。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如何,但转念就想到陈新安排的农忙后农兵正规训练,他皱着眉头。半响才叹气道:“陈新自有他的打算,能多活一人就多活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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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城内的镇海门大街上,陈新带着周世发慢悠悠的走过忠烈祠北面的街道,这里有一处棉布店,这是他们预先布下的一个据点,前面是店铺,后面是院落,能藏几十人。
两人神色如常的走过店铺,并未进去与里面的坐探联系。
周世发低声对陈新道:“大人,这里离镇海门两百步。离草桥也不远,这一门一桥都是北城要点,这处位置甚好,只是眼下只有这一处,这月再在附近寻两处院落或铺子。”
陈新点头道:“登州眼下是谁在总管?”
“大人。按您要求,几个店铺会互相都不知情,他们的身份只有属下和张东知道,属下准备在钟楼附近寻一商铺为联络点,以外面报价和榜写暗语,坐探不需与联络点联系。只需从门外过,就能接受命令,这样一来,即便一处被发现,其他几处不会受牵连。只是。。。大人,似乎太过小心了一些。”
陈新笑道:“登州是我大明境内,是小心了一些,不过咱们的对手终归是建奴,以后总会到建奴的地盘去,练得小心一点没有错。”周世发低声受教。
他们回到宋闻贤的老宅子,陈新叫上随从,准备返回威海,宋闻贤跟陈新汇报了他打听的登州情报,今年朝廷拨的军饷很充足,光是制器之用就是数万两,孙元化手中其实物资很多,东江的春粮已经发了,不过据说被黄龙克扣大半,也不知他转卖去了哪里,最大的可能是登州城内那些官员缙绅的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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