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剑歌

    “李兄家族以海商起家，可知道‘吸血鬼’”一直沉默无言的梅花突然开口发问。

    正在观察梅花的李立闻言一愣，毕竟从今天早上到现在，这个小道士主动开口的次数少之又少，用一只手就能数清。

    沉吟片刻，李立皱眉说道:“‘吸血鬼’可是欧罗巴地区的某种妖魔立曾听闻族中有人提及，具体情况却不知晓。”

    城东李家虽以海商起家，但涉及到欧罗巴地区的生意并不多，李家海船向来是沿着海岸线南下，过日南郡，与神州南面岛国、半岛国以及当地土人交易，很少继续西去。

    倒是有很多欧罗巴海商慕名而来，申城和羊城便是以此为契机发展海运，李立自然不陌生。

    可以毫不过分的说，申城如今如此繁华，便有他们城东李家的一份功劳。

    说完，李立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梅花。

    为什么梅花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梅小弟可是遇上了这等番妖”李立




第十八章 老人
    转眼间，这已经是他来到申城的第三天了。

    躺在床上，梅花睁开眼睛，默默掀开被子坐起。

    按照师父的吩咐，他来到了申城，在今天，他需要把那封信交给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他只要按照师父说的去做就行了，毕竟师父不可能害他。

    狐狸从梦中惊醒，全身肌肉紧绷着，直至看到梅花，才慢慢松弛下来。

    “唔……”狐狸爬过去，蹭了蹭梅花大腿，便被梅花抱起，放到肩上。

    提上木箱和长剑，梅花推门走出，恰好撞上姜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

    姜樱转头遥遥望向梅花，注意到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眉毛一挑，惊讶问道:“小弟，你这就要走了不再多待几天”

    梅花点了点头，淡淡道:“有事要做。”

    望着梅花，姜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以扶摇观这一派的性子，可能今次别离之后，他们下次相见可能就要到五年、十年甚至是几十年后了。

    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只有在寻到传人之后才会回到扶摇观，几乎是这一派每一代都会做的事情。

    在扶摇观传统教育下长大的梅花想来也不会相差太多，而且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名声，斩妖除魔、锄强扶弱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想要去做，而不是在意那个‘大侠’的名号。

    不过以前只是因为消息不流通，所以扶摇观传人行侠仗义的事迹才不会被大肆传播，而现在通讯技术已经发展起来，哪怕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在一两日后见报，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姜樱颇为复杂地笑了笑，摆手道:“一路顺风！”

    梅花拱手一礼，便转身下楼结账，走出客栈时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铅灰色的阴云从天边驶来，狞笑着盖过太阳，将晨曦遮蔽，撒播阴暗。

    大街上，一些人已经提前裹上冬衣，从昨天开始，霜寒便开始渗透天地，使得温暖不再。

    起风了！

    梅花迈开脚步，向市中心靠近城北的一座钟楼走去，前两天他了解过，师父信中所指的地方就在那里，收信人会在辰时的时候到达那里。

    之后，他就可以去追杀那只吸血鬼了。

    在一旁的早餐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掰开其中两个，把馅料喂给狐狸，梅花站在钟楼前，一口下去便将一个大包子咬下大半。

    份量还挺足，以他的饭量，吃八个就饱了。

    梅花站在‘几’字型的街道上，背后就是古旧的钟楼，两口一个大包子，安静等待着收信人的到来。

    一阵冷风吹来，狐狸身体一颤，翻下梅花肩膀，钻进了衣襟里头，这才暖和了点。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梅花站在寒风肆虐的街道上默默观察、等待着。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修士服，胸前悬挂着一个齿轮的番人在人群中宣扬自己信仰的宗教的教义。

    另一边，已经有两个巡捕穿过人群，向那个修士走了过去。

    很快，那边就起了争执。

    其中一个巡捕按着佩刀，沉声问道:“这里不是宗教场所，不允许私自传教，你提前申请过了吗”

    “不，没有，但是……”那番人修士一脸茫然地操着生硬的官话回答。

    闻言，另一个巡捕便转过头去挥手驱赶，“都散了，都散了！”

    原本已经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就此一哄而散，番人修士也急眼了，急忙挥舞双手叫喊:“nolite ire，ne！”

    可是其他人根本听不懂他的挽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个巡捕看了他胸前的齿轮一眼，严厉警告:“回到你们教堂去，若非陛下与国师心善，汝等休想在大曦传教！”

    番人修士脸色骤变，破口大骂:“万机之主，将惩戒，汝等！”

    “那就让它来！”那个巡捕嗤笑一声，“我们申城的神机炮自从建成之后还没用过呢！”

    那番人被气得嘴唇直哆嗦，双拳也捏得紧紧的，脸色涨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急败坏的他扭头就走，向城东的方向走去。

    “估计是新来的……”

    “如果不是新来的哪有那么傻……”

    那两个巡捕不屑地笑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他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巡逻。

    梅花耳聪目明，把全程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机械神教，或者说‘机械兄弟会’，崇拜一个被他们称呼为‘万机之主’的神灵，在申城和羊城各有一个教堂。

    外在表现是将任何机械装置看作神灵的杰作，是发明家们在万机之主的引导下把‘机械’带到了世间，而不是人们通过汗水和努力将其创造出来的。

    当初师父对他们的点评是‘愚昧’，试图把不可知论撒播人间。

    但也只有这种愚昧才可以衬托出大曦文明的智慧与强大——这是师父的原话。

    “可是扶摇观梅花梅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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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往事
    身负国运，身即国体，妖魔不可侵，鬼神不可近，眼前这个老人像是用他那佝偻的身躯，顶起了这大曦的天。

    其谓之，“柱国”！

    拄着拐杖，老人远眺视线极点，任由寒风吹打，却有着丝丝暖流从虚空传递过来，将他温暖。

    这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就连梅花自己都有所错愕，哪怕是那些具有**力的仙神也无法享受这等待遇。

    不管用何种标准来进行衡量，纵使再苛刻，这位老人都足以称得上是“在世圣人”！

    足以受到任何人的尊敬，哪怕是如今天都的那位陛下，在这位老人面前，都得行跪拜之礼。

    梅花闭上眼睛，轻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之前的一切尽数消失，但他同样难以忘却之前那一幕给他带来的震撼。

    “看到了吗”老人轻笑着说，“这便是大曦，曾经由武宗撑起，而今由我和当今陛下分担，之后将由太子肩负的大曦——承载着亿万民众的期望和希冀，这般重量足以把一个强大的帝皇压垮。”

    这不可能！

    梅花很清楚，历代皇帝承负这庞大帝国的国运，却鲜有被压垮的时候，要被压垮的话，就是国运已经发生质变，混杂了太多杂念，而皇帝本身又无力背负的时候。

    如今这大曦欣欣向荣，即便朝廷高官、边疆大将与皇室宗亲心生异想也绝对无法让国运将皇帝压垮，更别说武宗与当今陛下励精图治，实力强大，希望更加渺茫。

    当今陛下还在世，那么这位老人所指的必定是武宗，可论武宗的文治武功纵观神州大地上下几千年也是佼佼者。

    这样的一位陛下，又怎可能会被国运压垮

    梅花下意识否定了这一点，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否定，因为他不是亲历者，眼前的这位老人才是，他没有评论此事的资格。

    感觉到梅花的沉默，老人又笑了一声:“看来你师父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啊……”

    “……师父未曾与我提过从前的事情。”梅花低声道。

    闻言，老人笑着无奈摇头，妙元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从不吹嘘自己的过去，因为那些事迹只有从别人口中听到才更能令他感到快乐和兴奋——那就是个闷骚。

    不过这话不适合跟他的传人提起，毕竟他也已经离世，死者为大，就不嚼舌根了。

    “作为大曦的大敌，狼族相对大曦较弱，但也有着相当的力量，足以在大曦风雨飘摇，内部动荡的时候击溃大曦，乃至入主中原。”

    老人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回忆起了过去，“而妙元子，就是当初顶起了势如累卵的大曦的一员。那时候的武宗还是一个将军，我也甚至还只是武宗帐下一介参谋，未有一官半职。

    “那时狼族的强大修行者参与侵扰边境的行动，实属卑鄙，妙元子也是因此远赴战场，才与我们结识，随后便是惠帝驾崩，太子继位，三年后，懿帝遇刺驾崩。”

    说着，老人又嗤笑:“当然，究竟是狼族的人还是其他什么的人就不得而知了……话归正题，懿帝乃是武宗长兄，性子与先帝相似，袭用先帝之绥靖，试图安抚狼族，可惜那些家伙的胃口是填不满的，故而懿帝也‘驾崩’了。

    “外有大敌环伺，内有妖魔乱世，大曦正当风雨飘摇之时，懿帝却驾崩了，皇宫侍卫几乎全军覆没，官宦也有许多人受其牵连，后宫嫔妃几近所有被打入天牢，嫔妃当中有人就此不见了踪影，这便是当年的大曦！”

    窥过历史缝隙，可观当年的血腥和残酷，但老人所讲述的这些，却是梅花未曾了解过的。

    “妙元子不清楚这些事情，他毕竟是方外之人，没有掺合进朝堂当年那些肮脏的事情，就连少许的了解都是从我们这里得知的。”许是想到了什么，老人解释了一句。

    接着，老人又继续叙说当年发生的事情:“当年大曦摇摇欲坠，须有一人扶大厦之将倾，武宗自然是最合适的，只是他之前从未想过要当皇帝，甚至在祭天之时宣称长兄一日不愿把皇位交予他，他便一日不会去打那个位子的主意，也是因此，武宗才成了坐镇边疆的将军。哪怕他再厌恶兄长的绥靖，也没有起过任何篡逆的念头。

    “那时，狼族悍然掀起大战，把武宗拖在了前线，无法返回长安继位，可大乱将起，若无一个皇帝稳定局势，大曦就完了。”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不平事
    当梅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这时的他已经离开申城，顺着河道南下。

    那只吸血鬼行踪成谜，想要在广袤的神州大地上找到一只隐藏在人海之中的吸血鬼那显然是一件难事，再加上那只吸血鬼还很擅长躲藏，更是难上加难。

    此次南下明州，便是为求师父的一个故人出手相助。

    师父的那位故人乃是神州大地上屈指可数的几位神算之一，这几位神算都已归隐，这也是作为神算的代价。

    神算难以与常人进行接触，术数几乎已经深入他们的根骨，哪怕是日常说话，也有可能会让他们下意识测算对方的命运走向。

    看得太多，算得太多，有违天和，术数一道想要无疾而终实在太难。

    算人难算己，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选择一直修行下去。

    相较于慈帝驾崩，梅花更关心那只吸血鬼的踪迹，接下来是什么人继位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那位国师还在世，想必会坐上皇位的人不可能太无能，也不可能太残暴。

    即使国运加身让其无法利用外道之法延长寿命，但国运也让其身体足够康健，如果不出意外，定能长命百岁。

    得到消息之后，他会将消息交给官府。

    仅凭他一人，无法全部斩杀那只吸血鬼在藏匿途中制造出来的下级吸血鬼，如果放任那些下级吸血鬼活动，一旦他们遁入人海，再想要一只一只找出来就更难了。

    那些吸血鬼会制造出更多的吸血鬼，最终会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

    他需要其他力量的介入，无论是官府还是其他修行者都可以。

    泄露天机的因果由他来背负，他并不担心自身会受到因果的影响，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飒飒！

    梅花走入竹林间，秋风吹动竹叶飒飒作响，萧瑟之意沉降，扫开地上落叶。

    枯黄的叶片低垂下来，未曾经过任何修剪的竹林保持着最原始的模样，歪歪斜斜的挡在梅花前路上。

    他还记得那位神算的屋子在哪，只是上一次师父是直接带他飞过来的，不像这次。

    忽然间，梅花停下了脚步，随意扫视的目光也凝滞在了一根竹子上。

    梅花走过去，抬手在齐肩的位置抚摸了一下那上面的擦痕，躲在衣襟后的狐狸疑惑抬头，“呼”

    与他齐肩高，而且这片竹林还如此繁杂，没有野兽横冲猛撞的痕迹，也就是说，有别的人来过这里。

    竹身上的擦痕斑驳着，摸上去有几分粗糙感，应该是有什么硬物与其发生了碰撞。

    梅花又在这附近寻找了片刻，一无所获，也就是说，不是故意的。

    没有半点迟疑，确认了这件事情之后，梅花便快步向那位神算的隐居之所走去。

    风随身动，竹林里陡然刮起了大风，长剑出鞘，斩断一切阻挡在身前的障碍物，梅花目光冰冷，于竹林间疾行。

    只见竹林中的一条直线上，有高大的竹子不断倒塌，梅花用手中的剑在林间开辟了一条道路。

    布履踏下，梅花脚步停滞，他望着林中空地上的那座竹屋废墟沉默难言。

    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梅花又迈步向着废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