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剑歌

    说着，美人蛛兀然笑了一声，“只因父母早亡，不然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番人……

    在美人蛛的引导下，从梅花身边来去经过的人越来越少，他也走入了一些偏僻的街巷。

    眼前的道路愈发熟悉，最终，梅花站在了一个破落的小院门前，沉默片刻，抬手轻叩门扉。

    欢声笑语自门后传来，在他叩响大门的时候，那些声音就瞬间消失了，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而后，门后有一个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咳嗽声也随之出现。

    门闩被拉起，木门被缓缓拉开，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庞。

    清癯的书生站在门后，忽叹一声:“进来吧，门就不用关了……”

    那书生摇着头缓步走了回去，而梅花也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入院中。

    “你的妻儿呢”书生尚未开口，梅花便率先发问。

    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挥，院里便出现两个石椅和一个石桌，桌上摆着两个杯子和一壶茶水。

    书生提起茶壶给梅花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然后坐下，抬手指向对面的位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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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神机（四）
    天色刚亮，梅花便提着木箱走到了之前那个小巷那里。

    这时，他看到了昨天遇见的那个如同农夫般的书生，那个黑面书生背着箱笼，看上去像是要离开明州。

    黑脸书生穿着昨天那套秀才服，看到梅花之后面上一喜，“道长，真巧啊！您也要离开明州”

    毕竟梅花手上提着一个看上去像是旅行箱的木箱，黑脸书生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并没有寻一个客栈住下。

    “对。”梅花面无表情地回答。

    而黑脸书生似乎习惯了梅花这副表情，就像昨天和他谈论的时候，这个年轻道士也一直是这个神情。

    “那您现在这是……”黑脸书生好奇问道，视线禁不住飘向那座破落小院。

    “来看看。”梅花淡淡回答。

    说着，他便迈开脚步向那座破落小院走去。

    走到门前之时，木门忽然打开，那个有着些许番人外貌特征的小孩从里面走了出来——梅花自然是听到了内里的动静，只是他也没想过要回避。

    出门就撞见那个道士，小孩愣了一愣，而后变得激动起来，“你等着，我们不拿你的银票！”

    可那道士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就像是之前被抓到的那样。

    低头看着那个面带倔强愤恨之色的小孩，梅花低声说道:“那些钱，拿去好好读书，你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忽然，满是激动，甚至对梅花还有几分敌视的小孩安静了下来。

    梅花松开手，转身离去。

    那个小孩就站在家门那里，默默望着梅花离去的背影，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抹去一把眼泪，转身走回家中。

    梅花走到巷口，黑脸书生还是在那里等着，满脸敬佩和感慨，“道长，您真厉害，若是换做小生，哪怕读过圣贤书，知晓其中道理，那笔钱也不可能给得如此坦然，定然会有所迟疑。”

    梅花默默望着他，然后点点头，“就此别过。”

    黑脸书生刚拱手，忽然想起一件事，“欸，道长，您这也是要去申城吗”

    “申城”梅花眉毛一挑，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慈帝刚驾崩不久，按理来说，今年的科举应会顺延，直到后年春天再开会试。

    只因皇帝驾崩与否对他的影响不大，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大曦造成什么影响。

    可现在看来，今年和往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黑脸书生兴奋点头，“想必道长您定然听闻过‘君侯阁’的声名，作为人间最具声名的‘楼外楼’之一，听说那里最近要举办一场文会，举办者广发信函，小生也是略有听闻才想要赶去那里一观当世人杰的风采！

    “乘船沿岸北上的话，最长不过一日便能抵达，正好小生也要赴京赶考，提早一些到申城，再坐列车去天都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慈帝陛下不是刚才驾崩吗”梅花突兀问道。

    黑脸书生笑容一滞，抿了抿嘴唇，摇头叹道:“慈帝陛下慈悲，感世间读书人寒窗苦读之苦，相较高门大户，如小生这般家境贫寒，甚至更差的读书人再等一年的话实在太苦，因而驾崩前便立下遗嘱，令科举得以继续。”

    这就是慈帝……

    虚心纳谏，将皇室府库与国库分割，而后兴建小学无数，培养读书人无数，撑起了如今大曦越发庞大的国土与政权。

    将当年武宗尚未完成的遗愿尽数完成，堪称一代明君。

    轻吸一口气，梅花拱手一礼，待到黑脸书生回礼，便迈开脚步离去。

    行走在路上，梅花想起了之前那只大蛛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奴家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常人看不到奴家，大概也不知道奴家在天上看着他们压着人从西边过来，路过明州，向着海边去了。”

    “奴家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些……小道士，有缘再见咯！”

    波涛声起，人声鼎沸，梅花站在港口边上，远眺海洋，刚从回忆中醒来，又陷入了思考。

    “……道长”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梅花转头望去，又看到了那个黑脸书生。

    黑脸书生面带喜悦，“道长，可真是巧啊！您也要乘船去申城”

    “不……”梅花摇头，然后回头看向海洋，他突然想到那位神算究竟想要说什么了，“小道不去申城！”

    说



第二十五章 妙算（一）
    海岛。

    一座海岛出现在了梅花的视野当中，正当午饭时，自有炊烟袅袅。

    成群的海鸟盘旋在铅灰云层之下，可能是有人在晾晒咸鱼。

    这一切都在预示着那座岛上有人生活，也不知是否就是那位神算所在之地。

    他想要找的地方可能在这座海岛后面，也有可能就是这座海岛，他能从那张纸上得到的提示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摇着船橹，梅花驱使小舟慢慢靠近海岛，随着他的靠近，岛上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卷起裤脚，跳下小舟，梅花将小舟推上沙滩，便看到有人从远处走来。

    那是一个老汉，被晒成红色的脸上堆着满满笑容，走过来就问:“小娃子，打哪来的呀”

    梅花微微躬身，“明州。”

    “哦，那挺远的呀！”老汉颔首，看了一眼天时，“这都午时了，腹中饿否可要来老汉村里吃一顿饭有客远来，省得别人说咱们岛上的人不知礼数。”

    梅花想了想，便点头应承，“多谢老丈。”

    随后，他穿上鞋袜，提上木箱，把狐狸抱上，跟着老汉走向这岛上的村子。

    “三叔。”

    “三爷爷！”

    走在路上，老汉和蔼地回应周围人的叫唤，其他人在看到梅花之后也对着他笑了笑，那些个小孩看到梅花看过来之后就害羞躲到了大人身后，一派宁静祥和。

    “老汉年轻时读过些书，自然受到村里人的尊敬。”走在梅花前头带路的老汉笑了笑，“只可惜没能取得什么功名，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教村子里的小孩识识字。听说啊，现在中原那边不识字的人越来越少了，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梅花点头回答，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四周。

    很不对劲，梅花说不上来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就是感觉很不对劲。

    “三哥，来客人啦”

    当梅花跟着老汉走到岛上的村子里，村口蹲着一个年纪稍轻的中年人，看到两人之后笑着问道。

    “对啊，这小娃子可厉害着呢，摇着一艘小船就从明州来到我们这儿了，怕不是也要出海寻仙岛呀！”老汉也笑呵呵地回答。

    听到这句话，那个中年人便恍然大悟，看他那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有很多出海寻仙岛的人路过这里。

    声音在梅花耳边响起，却仿佛遥远在天边。

    梅花自身所在的世界仿佛与周围隔离，他感觉这座岛给他的印象很不对劲，可他就是说不上来究竟有什么地方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老汉家中早已做好了饭，就等着老汉回家。

    老汉的儿子向梅花展露出质朴的笑容，妻子则在厨房里对着儿媳嘀咕诉苦。

    每一次有外来的客人，老汉都会这样带回家请人吃饭，虽说他们在岛上生活安然无虞，可一直这样的话，她就觉得自家很吃亏。

    刚吃了几口，老汉就笑问道:“小娃子，你这狐狸能听懂人话不”

    他拿筷子指了指受着梅花喂食的狐狸，就和他儿子一样，脸上写满了好奇。

    梅花点了点头，“能听懂少许。”

    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但别人问话，若没有冒犯到自己，回答一声也是礼貌。

    “嚯，好家伙！”

    盯着狐狸扒拉了两口饭，老汉便说起了过去，“以前啊，老汉我也遇到过一条能听懂人话的无鳞鱼，就能听懂人话，那次是在海上，浆不小心掉了，急得我大叫啊，而且当时那叫一个波涛汹涌，若不是那条无鳞鱼帮老汉把浆给叼了回来，老汉怕是就要葬身大海咯！后来，那条无鳞鱼更是把老汉一路护送了回来……”

    可在这时，老汉语气骤变，啐了一声:“可哪想，当我回到岛上的时候，那条无鳞鱼竟然想蹦上岸来上我，当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可把老汉我羞得……”

    他的儿子忍不住嗤笑一声，看到老爹的眼睛瞪过来，就赶紧憋住笑。

    这件事情在村子里广为流传，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有人会时不时提起。

    毕竟他们所能拥有的娱乐也就只有这么些！

    话虽这么说，可老汉自己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羞赧，面色坦然地跟梅花说完了这些，又继续吃起了饭。

    他们似乎没把梅花当作外人，可越是如此，梅花就越是感觉不对劲。

    “对了小娃子！”饭吃到一半，老汉突然发问，“你出海是为了啥”

    “寻人。”梅花静静地吃着饭，安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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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妙算（二）
    剑光闪耀，激射的弩箭被一分为二，随后，又有一个斧子当头劈了下来。

    梅花向后撤步，撞翻身下坐着的长椅，让那柄斧子落了个空。

    老汉的儿子用力止住斧子下落之势，提上斧子，勇猛无匹地向梅花再次劈砍过来。

    老汉扭头冲入屋内，房屋的两扇纸窗被猛然撞破，老汉的妻子和儿媳一脸狰狞地手提弓弩，对准梅花果决扣下了扳机。

    又是两道弩箭射来，梅花轻松写意将其挡下，霍然一步向前，将手中长剑递出。

    长剑将老汉儿子的咽喉刺穿，梅花漠然把长剑往旁边一带，那具尸体便斜斜倒向地面。

    手提步枪的老汉刚从房屋内冲出来，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晟子！！！”

    他的妻子和儿媳也跟着飚出热泪，大叫着甩掉强弩，拿起火铳对准了梅花。

    哒哒哒！

    子弹飞射，梅花向上跃起，子弹便打在了土墙上，激起一片烟尘。

    可在这时，危险的预感从四面八方向他笼罩过来，无数道杀意锁定了他的方位。

    没有半丝迟疑，梅花攥紧‘清影’，旋身转动，顿时剑光笼罩全身。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火力线被拉起，子弹从各个方向射来，又尽数被长剑弹开。

    村子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手里都端着一把火铳，或可连发，或不可以，但从他们那训练有素的姿态来看，就知道他们绝非常人！

    他们娴熟地交错上弹，让火力线无法止息——纵使那个年轻道士看起来很厉害，也肯定无法一直坚持下去。

    梅花忽然停下，骤然掀起的狂风将这一刻射来的子弹全部崩开，随后脚下一顿，土墙便碎裂崩塌下来。

    火力线随着梅花的坠落而下拉，哪怕被后坐力震得手疼肩痛，人们都在咬牙支撑着，誓要将那个年轻道士击毙当场。

    梅花将长剑一挥，射到身前的子弹便被荡开，在院中三人惊怒不已的视线中陡然疾步向前，不断劈斩开疾射而来的子弹。

    “三叔，躲开！！！”

    小院外，一个年轻人扎着马步，肩上顶着一支金属圆筒，将炮口对准了满是烟尘的小院，在扣下扳机之前对内里发出了一声怒吼。

    小院中的三人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接下来会迎来什么，赶紧抱着火铳向两旁扑了过去。

    恰时，梅花一剑横斩，剑气迸发，将前方那座房屋切开，一分为二。

    房屋轰然倒塌，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

    心中警觉在一瞬间就拉到了顶点，危险的预感填满整个魂灵，梅花当即高高跃起，看见有一颗炮弹呼啸着从脚下飞过，撞向了那正在倒塌的房屋。

    轰——

    地面仿佛都随之震动，轰然爆炸声填充了所有人的耳朵，震荡着他们的耳膜。

    那间房屋炸裂开来，砖石四溅飞射，有的甚至飞过梅花的身边，尘雾瞬间铺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