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道德与观察
一时夜深,他听张守墨已不再咳嗽,想是睡着了,正也想睡,哪知此刻安静下来,倒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一时想起临行前师父师娘的嘱咐,一时又想到那拐子死的蹊跷,一时却又想起张守墨初来时那伞下的一抹温柔,突然心跳如捣,不由腾地坐起身来,只觉脸上作烧。
少年人总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烦恼,尤其是在夜里。而要解决它,最好的办法莫若冷一冷把它消耗掉。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双双,再听那边张守墨亦是呼吸平顺,当下悄悄地爬起来披了衣服出门,外头更鼓传来,正是三更。
秋意已浓,夜色更深,他被风一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抬头只见月光如练,照得院中一片雪白。
这客栈院中栽了几棵桃李,枝上结了许多果实,又有一株桂树。如今已是九月,果实仍青,桂花却已凋残,桂香自也是闻不到的了,反是地上洒了许多落叶,衬得秋意愈发萧瑟。所谓望月思乡,周子峻望着这月光孤寒桂花残蕊,不觉想起“桂花吹断月中香”之句,转又想到秋风催岁流年似水,上月自己尚在镖局与师父师娘叔伯兄弟们分饼赏月好不热闹,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人远在他乡,师父师娘诸人押镖北上,自己却是南下,只怕要到过年时方能再度相见了,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心道我与师父师娘他们分别不过数日便这般想念,双双被拐已有两月,可不知她有多思念父母家乡,这世间如那拐子般害人谋利之徒真真可恶,死不足惜,我想那些有的没的做甚,真是自寻烦恼。他想通此节,心境稍安,不觉在这院中信步闲逛起来。他先在桃李树下站了一回,又走到墙边,却见墙角蓠芭围了十数枝菊花,翠叶灿灿,十分繁茂,枝上顶着好些骨朵,眼看不日便要开了。他向来爱花,不觉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也忒着急了,倒是迟些开的好。”一语未了,却听一人道:“周兄弟和谁在说话?”
他回头一看,只见月光下一人卓然若仙,却不是张守墨是谁?他不知怎地突然心中一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及至听到张守墨咳嗽,他才猛地省悟过来,急忙奔过去扶住他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倘若着了凉可怎么好……”说着又觉自己冒失,讪笑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张守墨却似乎并不介意,只道:“我向来一晚睡不了多少时候。只是醒来不见周兄弟,还当出了什么意外,哪知周兄弟却是闲情雅志,来此赏月来了。”
周子峻笑道:“张先生不要取笑。我本是出来解手,看这月色好,一时停了一阵,哪是什么闲情雅志。张先生是读书人,才该有这闲情雅志。”
张守墨不答,却问:“我看先前周兄弟对着那墙角说话,但那地方分明空无一人,莫不是周兄弟遇到仙子了?”
他虽是玩笑,周子峻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道:“我说了张先生可不要笑我。我是看那蓠芭内的菊花不日便要开了,便和它说,迟些开也无妨……张先生,你果然笑我!”说着大是懊恼。
张守墨笑道:“惜春长怕花开早。周兄弟心地纯良,原是个惜花之人。只花开花落,朝盛暮衰,本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早晚都是死,倒不如早些了结的好,省去诸多烦恼。”
周子峻摇头道:“这我却不敢苟同张先生了。诚然生死有命,盛衰有时,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自当活出自己的本色,珍惜自己的生命。否则既然人横竖是要死的,怎不生下来就直接死掉?还可省了后头几十年的痛苦烦恼!可见上天造人本就是要人活这一世体验各自的人生的。别说人,便连这花,外人瞧着它们皆是一般模样,但仔细看来,朵朵叶叶各不相同,这便是花也有意不同于众。草木尚且有志,怎么人倒悲观起来了?张先生,你这病好也罢,不好也罢,你这日子怎么过,却仍是由你不由天,何必哀叹。这是我的不是,大半夜的让你不得安生,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好好歇息明早好上路,再说下去,只怕要将旁人吵醒了。”
张守墨笑笑不语。二人回房,这回周子峻却是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却已有些迟了,他心中暗暗自责,一时唤醒双双,三人收拾了上路不提。
一时便到了小盖山,这山不高,路却不大好走,山中亦无旅店,但过了这山便是和益县,却是个大县。俗话说山中多险,周子峻虽是不怕却也不敢在此多待,午后只略歇了歇便重又催马前行。其时秋阳当空,双双与张守墨皆在车中打盹,周子峻暗笑这一幼一病精力不济,突然一定睛,前方路上竟不知何时冒出个人来!
只见那人瘦高个儿,麻衣麻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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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脸长目,两条眉毛稀稀疏疏,若不细看几近没有,一双眼睛阴若鬼魅,在这道中一站,分明是艳阳高照,却不由让人打脚底泛起一股寒意来。
周子峻见他挡道心知不好,但既来之则安之,当下勒停了马车,举手施了一礼道:“这位兄台请了。兄台拦路,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听他发问却是不答,只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看,活像周子峻脸上长了朵花出来似的。周子峻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又道:“在下周子峻,家师是三江镖局的周冈,这车上并无财物,兄台恐是找错对象了。”那人仍是不答,却突然阴恻恻地一笑,道:“原来竟是这么个小家伙。”周子峻眉头一皱,正不知他何意,突然眼前一花,那人赫然已在近前!随即鼻中闻得一股腥臭之气,却是那人伸手朝他抓来,手指奇长,骨节狰狞,指甲乌黑,足有三寸之长,指风呼啸,劲力十足。
变故突来,周子峻却并不慌乱,手腕一翻,青锋出鞘,剑锋上撩,竟是以攻代守,剑光闪处,削他五根手指!那怪人不防他反应如此迅捷,尖啸一声,变抓为弹,“叮”的一声指甲弹在剑身之上,周子峻只觉虎口一震竟险些拿剑不稳,不觉心中骇异,心道这怪人好深的内力!
他心中惊诧,那怪人却不容他喘息,一爪无功二爪又来,竟是招招致人死命的打法。周子峻虽不知这怪人什么来路意欲何为,但对方一来便痛下杀手,却也激起他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展开师门剑法全力应对。
他年纪虽轻,剑法却已深得周冈真传,所欠者唯经验而已,若非如此,周冈又岂能当真放心让他孤身走这趟镖。临行之前周夫人又心疼这
第一回孤身出门的徒弟,将自己的佩剑送给他防身,是以他手中这口利刃虽非上古神兵,却也是江湖中罕见的利器。那怪人只当他年轻好欺,不防他剑利招狠,竟全不似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一个不察,竟被他一剑削去两根指甲!他怪叫一声,双爪齐出,将周子峻上中下三路要害都笼于其下,周子峻剑锋一抖,挽出三朵剑花将他双爪引过一旁,脚下一错,左手倏出,那怪人一惊,侧身急闪,哪知他这一引却是虚招,右手剑锋斜刺,那怪人闪避不及,肩上中了一剑,顿时血花四溅,他大叫一声向后跃开,更不说话,几个起落竟落荒逃走了!
这怪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周子峻原想问他来意已是不及,只得收剑回鞘,落了个满腹困惑。哪知这一番打斗却已将张守墨引了出来,一时问他,周子峻却也答不上来,只道:“看他模样,似乎也不像为劫财而来,莫不是……”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看了一眼趴在车门上揉眼睛的双双,不由想起昨日那掌柜的话,心道难道那怪人竟是天杀帮的人?但那拐子既已死了,如何还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哎哟不好!之前店中许多人见我救下双双打了那拐子,后头那拐子便死了,莫不是他们把那拐子的死算在我头上了?
三、
他自幼便听师父师娘说过许多江湖上的故事,知道武林中许多帮派都是偏私护短、不讲道理的,若真是那天杀帮因拐子之死前来寻仇,他虽是不怕,却是大大地对不住张先生。他心中想着不觉犯愁,心想这才来一人已是这般厉害,若是对方率众杀到,自己孤身一人,可怎生护得了张先生与双双两个?然而此刻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指望翻过这座山到了和益县,大庭广众之下,或许还有些周旋的余地。
他主意既定便加紧赶路,也不休息,只望能赶在天黑前出山。不想偏生怕什么来什么,他正催马前行,突听前方马蹄声响,两匹快马迎面疾冲而来,他猛的将马一勒,凝神探察敌情,不想双马奔到近前,马背上却是空无一人!周子峻一愕,正惊疑间,马鞍下突然翻出二人,四道寒光亮如闪电,照得周子峻面庞一片青白!
说明迟那时快,周子峻看得分明,那自马腹下翻身窜出的乃是两个侏儒,手中各持两把短剑,寒光所指,皆是他身上要害,竟是有意将他立毙于剑下!他心下大怒,心想便算那拐子之死与我有关你们也不应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长剑应声出鞘,剑光如孔雀开屏般倾泄而出,正是蜀山剑术中的绝学“雀翎展”!剑光似虚还实,犀利无匹,两名侏儒大叫一声,四把短剑脱手飞出,二人身上见血,一齐向后飞跌到地上。
周子峻跳下马车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与我有何仇怨?为何一来便痛下杀手?”
那两名侏儒听得他这话却一齐露出错愕之色,一人道:“你不知咱们是谁?”另一人道:“哈哈,当真好笑!”
他口中说着好笑,面上却也当真露出笑容,只他二人头大身小,鼻塌唇暴,这笑容看去便是说不出的嘲讽、说不出的诡异。
周子峻拂然道:“有什么好笑?你们可是天杀帮的人?”那两名侏儒不答,他又问了一遍亦不得回答,正狐疑间突觉不对,急忙上前一看,果然那两名侏儒虽仍睁着眼睛面露笑容,脸上却缓缓泛起青碧之色,嘴角亦慢慢流出血来,血色碧绿,却是已然毒发身亡了。
他从前也听师父说过有些帮派门人口中藏有毒药,一旦身败便咬破毒药自尽,免受敌人拷问泄露自家秘密,这二人显然也是如此。但他二人却又是怕他问出什么秘密?看他二人死后的面色倒与那拐子脸色相似,只那拐子本生得黑,这碧绿之色不若他二人明显,如此看来,难道那拐子亦是服毒自尽的不成?
他正自惊疑不定,突听得小女孩惊呼之声,却是双双从车里出来,见到这两个死人十分惊吓。他转头对双双道:“别怕。”旋又转过头来对着这两具尸体犯愁,他此刻自不可能有时间为这对侏儒挖坑掩埋,但这二人既是中毒而亡,却也不能就这么扔在这里,突听小女孩的声音道:“子峻哥哥,咱们把他俩埋了吧。”低头一看,却是双双大胆跑了过来。他道:“这会儿可没这闲功夫。”当下用布裹了手,将这两具尸体拖到路边,双双去捡了些石头堆在尸体旁边,周子峻便问:“你堆这些石头做什么?”
双双道:“子峻哥哥,我知道你这会儿没功夫为这两个人收尸,只好让后面的人为他俩收尸掩埋了。但他们这么小,我怕后头来的人看不见他俩。”
周子峻心下一酸,点点头,拉了她重又回到车上。一时马蹄哒哒,车轮声响,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过得好一会儿,双双小心翼翼地问:“子峻哥哥,那两个人是你杀死的吗?”周子峻摇摇头,却又呆了一呆,道:“我不杀伯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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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却因我而死,说是我杀的也不过为。”
双双问:“什么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两个人叫伯仁吗?”
周子峻一笑,揉揉她的脑袋将这话的意思说予她听,双双想了一想,道:“子峻哥哥,他们要杀你,你也是没办法。”
周子峻点一点头,心中却殊无轻松之意。他之前虽随师父走过两年镖,但一来周冈名声在外,二来真遇到事时也轮不到他出手,这死人死在眼前却还是头一回。原以为这一路至多遇到些小毛贼吓唬打发了就是,不想如今看来自己竟似不知不觉间惹上了大麻烦。他看一眼双双,再想一想车中之人,不觉暗暗烦恼。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不欲双双担心,强作笑脸又与她说笑了一回。
山路崎岖,车行自缓,眼见日薄西山金乌将坠,周子峻心里很是着急,但那马行了一日却是早倦了,任他如何催促仍是慢慢吞吞,他催了几鞭又觉不忍,只得叹一口气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吧。一念未了,突听后面马蹄声响,他心头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后方烟尘滚滚,又有两骑飞奔而来。
那马来的好快,他方回头,转眼便已奔到近前,那骑士见得他突然将马一勒,马嘶蹄扬,恰在他车前停下。周子峻只道又是寻事,一手揪住缰绳,另一手却已按在了剑柄之上。却见这两骑原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白面微须生的十分儒雅,虽是腰悬长剑,望之却不似武林中人,倒像哪家的员外贵介。女的却是长眉俊目满面英气,瞧着十分干练。周子峻见他二人年纪与师父师娘相仿,不觉在心中比了一比,心道这男的不及师父英武,女的也不如师娘漂亮,看他二人不似来寻衅的,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那男子勒了马冲周子峻略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道:“这位小兄弟请了。敢问小兄弟可曾看见一位与在下夫妇年纪相仿的俊秀男子过去?”
周子峻见他态度和蔼,不像前来寻事的,便松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摇头道:“在下并不曾见有人赶在前头。实不相瞒,二位是今日头一拨从在下后头过来的。先生问的那人恐怕还在更前头吧。”他想先前那二人是由前路过来,并不是从后头赶上,因此算不得说谎。
那男子“哦”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甚为复杂,似是有些失望又似松了口气。那女子道:“照那两具尸体的模样来看,他走的必定不久,咱们再往前追就是了。”
那男子略一沉吟,突然问:“不知小兄弟车内还有些什么人?”
周子峻尚未答话,车帘一掀,双双爬将出来叫:“子峻哥哥我饿……”突然见得那对男女,忙又缩了回去。
周子峻歉然道:“这是我家小妹妹……”
那男子笑着一摆手道:“是在下多虑了。还望小兄弟勿要见怪。”转头对那女子道:“师妹,我们走吧。”二人二骑再度启程,隐隐听得那女子对那男子道:“可是你多心。那少年目光坦然,不似奸邪之徒,何况若真是那人,怎会和个小姑娘窝在车内……”往下便再听不见了。
周子峻心想这对男女不知是何方神圣,他们要追的那人却又是不知是谁,那女子说到两具尸体,是不是之前服毒身亡的那两个侏儒?正胡思乱想间,突看到残霞满天,猛然省起,暗骂自己还有心在此乱想,此刻赶路方是正事,当下举起鞭来又抽了两记,那马勉强又跑起来。如此赶得一阵,前方突然一宽,淡淡天光之下只见地势渐平道路渐阔,却是终于翻过这座山了。
周子峻大喜,眼见前方有炊烟袅袅而起,循烟而去,果不多时便望见一户人家,他喜不自胜,转身冲车内叫道:“双双,出来吧!咱们有饭吃了!”
这户人家恰在出山官道附近,想来平日也不乏往来借宿的客人,周子峻车未行拢,便已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跑过来问他,周子峻说了借宿之意他满口答应,熟练地替他牵马引路。周子峻问了他名字,原来他家姓洪,他小名唤作大毛,家中尚有父母与一双弟妹,一时到家,大毛进去唤出阿爹,是个矮壮的庄稼汉子,一双大手蒲扇一般,迎了三人进去叫娘子赶紧再加煮些饭,又叫大毛去拿草喂马。周子峻这一日也是累了,便也不客气,一时吃过饭,周子峻与张守墨自去安歇,双双便同大毛的阿娘妹妹睡在一处。之前周子峻略讲了讲双双的遭遇,那妇人听得不住叹息,抱着她三个孩子感叹这要是自家阿囡被人拐走,她可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因此对双双格外怜爱。
周子峻原是累了,这头一挨枕便坠入梦乡,不知过得多久,却突然被一阵呻吟声惊醒。他翻身坐起看时,只见身边张守墨蜷成一团,口中不住呻吟,似是十分痛苦。他吃了一惊,急忙问他怎么回事。张守墨吃力地道:“不知为何全身发冷,四肢僵直,头晕目眩。”周子峻急忙起来点亮油灯,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张守墨面上笼了淡淡一层碧色,瞧去说不出的骇人,竟和之前那拐子与侏儒死时脸色十分相似!
难道竟是那拐子与侏儒前来索命不成?
他心中正自惊疑,突听另一边房中亦是大乱,随即那村妇忙慌慌地抱了双双过来,只见她亦如张守墨一般面上泛青全身发颤,只她看去比张守墨还要危急,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已是人事不省。
周子峻心下一盘,突然省起,之前自己掩埋那两名侏儒之时双双过来帮着捡了些石头,莫不是竟在那时沾染到了那二人身上的毒素?之后双双回到车上,便又传染给了张守墨!但为何自己却又没事?他稍一思索心道是了,我身强体壮,又有内力护身,那毒素不易侵入我体内,但双双年幼,张先生体弱,却是一丁点也沾染不得,是我大意了!
他一想通此节不觉大悔,然而此刻懊悔无用,看他二人直至此刻方才毒发,想必中毒还不太深,若救治及时当可脱险,当下便问那村妇附近可有大夫。那村妇说小哥你可是糊涂了,这荒山野地的哪里会有大夫!便有大夫那也在县里,但此处距离县上尚有大半日路程,却不知赶得及赶不及。周子峻一听顿时凉了半截,突听大毛道:“阿娘,隔壁山谷中不有位神医吗?怎么不找他去?”
周子峻一听,急忙问那孩子:“你说的隔壁山谷是在哪里?离这里远吗?那神医是怎么回事?”
大毛朝东一指道:“就在那边,离此只有三里地,不远。我听人说那里有位神医医术可厉害啦,连死人都能救活!但神医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这些年我常见有些人过去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想是没见着神医。听他们说,神医家门口有一段路是鬼打墙,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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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进不去。狗蛋他爹也曾经跟着过去看过,差点就没回得来,之后再也不提神医的事了。但那都是因为他们不是好人,神医不肯救他们,我阿爹前年在山上摔断了腿,还多亏了神医相救呢。”
这时候大毛的爹也赶过来了,听他这话连忙喝止,对周子峻道:“小孩子乱讲,小兄弟听听就算了。”
周子峻急道:“那谷中到底有大夫没有?”
大毛爹挠挠头,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说:“有是有……只是……只是那神医脾气十分古怪,凭你什么人,他心情好时便为你治病,若是心情不好,任你在谷口求上几天几夜也没用。我前年摔断了腿,家中没钱去县里求医,还是我这儿子跑到谷口求那神医,也是我的运气,得到神医上门相助。但他之后千叮万嘱切不可说是他救的……”
周子峻截口道:“但凡神医,脾气自是都有些古怪的。这会儿却也没得他法,免不得病急乱投医了。”
当下他向大毛仔细询问了一番那山谷的情况,如大毛所言,那山谷离此不远,但入谷之路十分狭窄崎岖,马车是进不去的,但若不驱车,自己如何带得两个人?他看看张守墨再看看双双,前者意识尚还清醒,看他神色已知他心意,当下道:“周兄弟,我吃了半辈子药,这身子倒还撑得住,双双年小体弱,恐怕难以久持。那山谷既离此不远,不如你带了双双先去求医,再回来看我如何?”
周子峻心中原有此意,但听他自己说出来仍是不免难过,目中含泪,道:“张先生,是我不好,带累了你。”
张守墨微微一笑,轻声道:“周兄弟言重了。能得周兄弟相伴,是我的福气。周兄弟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周子峻听得最后一句,心里十分感动,但他也知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当下简单收拾了背起双双便走。他临行前又嘱咐那家人不可让孩子靠近张守墨以免沾了毒性,务要等他回来。那男主人又问倘他不回来又或是张守墨等不得了可怎么办?周子峻稍一犹豫,咬牙道:“你们便将他尸体烧了罢!切不可再让他人受害!”他说这话心中痛极,然而很快又振作起来,冲里头喊:“张先生,你一定要等我!”再不回头,抱了双双上马去了。
四、
他赶到那山谷时天已渐亮,只见四面俱山,河水自西面山上流淌而下,至此势缓,谷深幽僻,狭窄难行,四下环顾不闻人声。此时正是晨间,水雾缭绕,朦胧难视,他依着大毛所言循水而行,行不多时,突见前方路边系了数匹骏马,几个人守在一旁,看神情装束似是武林中人,却并非同路,彼此间也不言语,见得他来,人人面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周子峻停了脚步抱拳道:“各位请了。敢问各位可也是前来求医的么?”
那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道:“好笑!来这黄泉谷,还有不是来求医的吗?”
周子峻一怔,心道神医所在,怎么叫作黄泉谷?那几人似是看出他意外之色,都不由笑起来。一人指指前方示意他看,他举目望去,果见前方一块山壁上以利器凿了两个大字,正是“黄泉”。又一人道:“怪不得他有胆前来,原来根本连黄泉谷都不知道。”另一人道:“管他作甚,黄泉谷冥河阵,有进无出莫怨恨。他既来了,可不由得他去?”
周子峻心道这些人看来确是求医而来,但他们却又为何徘徊谷外?双双危在旦夕,我可没这功夫在这里与他们打哑谜。当下也不再和这些人多话,将马在一旁系了,背起双双往那山壁下狭路走去。
这谷中草木繁茂,虽已入秋,枝叶却仍尚青,周子峻一路随意看了看,赫然发现许多植物不但见所未见,且有不少本该生于北地或是极南的植物都在此生长,这小小一处山谷,竟似包容了天南地北的植株一般。他心中暗暗称奇,却也并不流连,只沿着脚下小路疾行,如此走得好一阵,眼前仍是白雾缭绕,水声忽远忽近,他走来走去,竟似一直在原地转圈一般。他心中一动,心道莫不是碰上奇门阵法了?
他曾听师父说过这奇门遁甲之术,自伏羲创八卦以来,八八六十四变玄妙无匹,乃是一门奇诡之学,不想今日竟在这节骨眼上遇到了!他想起先前谷口那些人说过的话,心道难道这便是他们说的什么“冥河阵”?嗯,黄泉谷冥河阵,有进无出莫怨恨。大毛也说这谷中有一段路鬼打墙,看来说的便是这个了。这神医也当真奇怪,他既是大夫,怎么却在家门口弄这鬼花样,这哪里是要人上门求医,分明是不许人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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