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小哑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染衣
闻言,程苏二人脸色跟着齐齐一变。
宁州大环山煤矿一案,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遗忘不提,可那毕竟是几十条人命。
这等弥天大祸,成年人都担不起责任,更别说当年还懵懂无知的他们。
四年来,宁州这地方是几人誓死不会再踏足半步的禁地,“宁州”这俩字是几人绝口不提的禁词。
原本以为这事儿早已经随着那帮矿工被长埋地下,谁成想,突然钻出个指认在宁州见过他们的女人。
程飞和苏尧均对视一眼,再看向温婉时,那眼神便说不出的阴冷可怕。
大有不把对方弄死灭口不罢休的意思。
宋巍的目光直直落在陆晏清灰白的小脸上,久久不语。
婉婉一提醒,他记起来四年前的那个雨天,他们回去以后就被温父告知大环山煤矿坍塌,里面的矿工因为来不及逃走,绝大多数被活埋。
而当时的上百名矿工里,就有他爹和岳父。
那个煤矿,明明没有官方的批文下达,却能轻而易举就让宁州知府和县令帮着隐瞒甚至招工,当地父母官卢县令更是一口咬死大环山煤矿乃经过官方勘测正式开采,然而事发之后却只拨给矿难亲属每户十两银子的赔偿金。
在宁州那会儿,宋巍就隐隐怀疑煤矿背后有人,只不过因为对方权力过大只手遮天,所以即便死了几十条人命,也能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
如今听婉婉说四年前在宁州他们家那个小镇上见过陆晏清。
有些事似乎不用再深想,已经自动串联起来。
哪怕四年前陆晏清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凭着太后对他无底线的溺宠,杀个人放把火就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
果然真相是残酷的。
宋巍只触碰到一个角,心里已经复杂难言,像堵着块千斤巨石。
正在这时,皇城方向传来震天的擂鼓声。
稍微有点见识的,很快听出来那是许多年不曾响过的登闻鼓。
在大楚朝,登闻鼓是百姓将冤情上达天听的唯一途经。
因着“登闻鼓响,皇帝接案”的规矩,唯有特大奇冤惨案,才能通过敲登闻鼓的方式请皇帝亲理,否则一般的小案子敲了登闻鼓,是要被打板子关进大牢的。
有几个资历深的官员记起来,上一次登闻鼓响在五年前,当时是因为江浙水患赈灾银两被贪墨一案。
五年后的今天,登闻鼓毫无预兆地被人敲响,别说刚下衙的大臣们不得不纷纷往回赶,就是忙碌了一天刚回到帝寝殿准备歇会儿的光熹帝都被吓了一跳,望向御前总管,“是朕听错还是登闻鼓真被人敲响了”
御前总管赶紧出去打探消息,两刻钟后,白着脸回来,跪地颤着声音禀道:“回皇上,朝堂外有人敲了登闻鼓,说要状告陆小侯爷四年前在宁州瞒着朝廷私开煤矿,因矿山违规,坍塌后活埋矿工八十余人。”
光熹帝眼前一黑,随后掌心重重拍在桌上,“你再说一遍!”
御前总管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奴才、奴才问准了,敲登闻鼓的人确实是要状告昌平长公主府的陆小侯爷私开煤矿草菅人命,让、让皇上还宁州丧亲家眷一个公道。”
“胡说八道!”光熹帝怒不可遏,“四年前,陆晏清才几岁,他能有那能耐瞒着朝廷干这么大的事儿”
御前总管不敢接话,只是跪在地上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登闻鼓有严苛的规矩摆在那,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谁不要命了敢戏弄皇帝
光熹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越发黑沉难看,不得已,命人传召百官入金銮殿,之后又让人更衣,把刚脱了的龙袍重新穿上。
自他继位以来,头一回遇
224、苏仪心计,金殿审案(2更)
皇帝接案,百官入宫。
没多会儿,锦衣卫奉命捉拿被告陆晏清。
府邸被锦衣卫团团围起来的时候,长公主正在书房翻看陆晏清最近几天的功课。
陆行舟推门进来,面色不大好看,“阿音,出事了。”
听到最后三个字,长公主眉心一跳,抬眸看向长身立在门口的男人,“先前登闻鼓响,莫非跟咱们府上有关”
陆行舟微抿着唇,没应答,算是默认。
长公主翻看书本的手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蜷拢,“什么事”
哪怕是自己当年的事曝光都行,她半点不想听到关于儿子的噩耗。
“是晏清。”陆行舟哑着嗓子开口,“敲登闻鼓的人状告他四年前在宁州私开煤矿招了上百名工人,结果因为矿山坍塌,导致八十多名矿工被活埋。”
“不可能!”长公主矢口否认,“四年前,晏清才十二岁,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陆行舟也觉得不可能,“皇上要在金殿审案,锦衣卫已经奉旨前来捉人,只不过晏清刚出去没多会儿,眼下不在府上。阿音,你留在家里等,我入宫去了解一下情况。”
她压下心头悲痛,站起身,“驸马还是留在府上吧,我入宫。”
以长公主的身份出面,确实比他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驸马管用,陆行舟没拦着,只是温声嘱咐她,“既然是为了儿子,该忍的时候忍着,别轻易同太后闹翻。”
长公主嗯一声,随意整理了一下仪容,抬步要出门。
“阿音。”陆行舟又唤住她,在她转身之际,上前抱了抱她,声音愈发低柔,“别怕,我等你回家。”
长公主鼻腔里再次轻轻嗯一下,比先前那一声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管家已经吩咐人把入宫的马车准备好。
原本这种被锦衣卫包围的情况,府上禁止任何人外出。
然而长公主出门的时候,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敢拦着。
陆行舟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马车走远,将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请进去喝茶,知道对方是天子近臣,向来公事公办,陆行舟全程不提陆晏清半句,聊的都是些寻常话题。
指挥使瞧出驸马是个聪明人,态度比刚来那会儿好了不少,喝完茶,给陆行舟透个底,“本使奉命行事,只负责将被告带上金殿受审,中途若无皇命,不会滥用私刑。”
锦衣卫在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手段多残酷,天下皆知。
陆行舟莞尔,“多谢指挥使大人。”
包围长公主府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锦衣卫,另外一部分已经出去搜寻陆晏清的踪迹。
陆晏清以前不知道登闻鼓和锦衣卫的厉害,今日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自打离开翰林院,他一路东躲西藏,然而不管躲到哪里,总能险些撞上锦衣卫。
那敏锐的嗅觉,一双双如鹰隼般的眼睛,仿佛都在告诉他,就算他插上翅膀,也终将逃不出锦衣卫的天罗地网。
十六年了,今日还是头一次,他清醒地意识到脱离了爹娘,脱离了外祖母,自己只能做个亡命徒。
眼瞅着锦衣卫就要找到自己,陆晏清发了狠,拼命朝着陆家老宅跑。
——
听到登闻鼓响,苏仪就知道事儿能成,她靠在罗汉床上眯着眼假寐,旁边丫鬟小心翼翼地往她指甲上涂着蔻丹。
鲜红的颜色,一如她唇上的口脂,衬得那双眼越发阴寒似淬了毒。
“大伯娘,您救救我吧!”
外头突然传来声音,是陆晏清闯了进来。
苏仪给丫鬟递了个眼色,示意全部退下去,拢了拢罩在外面的对襟褙子,坐直以后笑看着来人,“晏清,怎么想起来大伯娘这儿了”
一路的逃窜,使得陆晏清形容狼狈,他看着眼前打扮明艳的女人,眼眶倏地一下红了,“大伯娘以前说过会对我好,这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了。”苏仪面上笑盈盈,“你要不回头想想,这么多年,大伯娘可曾说过你什么,可曾有半分苛待过你哪一次你在那头受了委屈,大伯娘没有背地里安慰你”
陆晏清想了想,似乎真是这样,大伯娘一直对他很好,比他娘还好,很多他娘不允许的事,到了大伯娘这里都无条件支持他。
曾经有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大伯娘亲生的。
苏仪见他恍神,出声问:“今儿是不是又做错事挨骂了”
一副对登闻鼓响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陆晏清闻言,拼命摇头,双眼明晃晃地写着害怕,“不是,是锦衣卫要抓我。”
“锦衣卫要抓你”苏仪大惊,“怎么回事儿”
陆晏清没时间解释,“大伯娘,您能不能收留我,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苏仪目色微闪,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说着,看了陆晏清一眼,“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吃食。”
“不,我不想吃。”他已经被恐惧占据了全身,只想有个能藏身的地方。
“那我给你安排房间,你好好睡一觉,锦衣卫那边,大伯娘出去帮你应付,等你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跑了一路,陆晏清的确是累到虚脱,听到苏仪这么说,他心中感激,“谢谢大伯娘。”
苏仪招手唤来陪嫁丫鬟,让给小侯爷安排房间。
那丫鬟悄声问苏仪,“大奶奶,
225、自请除族(3更)
锦衣卫分拨去丞相府和安国公府拿人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到了寿安宫。
太后像是一早料到她会来,早在正殿里等着了。
见到长公主,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搁在小几上,“哀家还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芳华和驸马能一力扛下来。”
长公主往旁边一坐,自打被抓回来以后,她在太后跟前还是头一回如此冷静,“母后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晏清在宁州开煤矿酿下滔天大祸的事儿”
进皇城的路上,她回想起之前有一回入宫,太后说了一句话。
——要不是哀家替他瞒着,他做过的事一旦暴露出来,抄了你们全家都不够的!
那个时候她正在气头上,以为是太后故意危言耸听。
到了如今,细思极恐。
然而大错已铸,八十多条人命,饶是她手段再了得,也无力回天。
太后望向她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你希望哀家怎么回答回答不知情你会说没有哀家在背后支持,他一个孩子办不成那种事,回答知情,你待会儿又得跟哀家吵一架。芳华,你若是专程来看望哀家,哀家打心眼儿里高兴,可你若是来吵架,那完全没必要,毕竟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儿子,不是么”
见长公主低垂着头不吭声,太后又道:“他带了几个人去宁州私开煤矿的事儿,哀家是事后才知道的,要真想借此机会弄死他,不会等到现如今才突然爆出来。”
太后说完,再看向长公主时,发现她脚边的地板上,落了几滴泪珠子。
发现女儿在哭,太后所有的强势一瞬间收敛起来,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芳华,你……”
她这个女儿的性子完全随了她,从小到大都太要强了。
哪怕当初亲眼见到陆行舟“娶”苏仪,她回宫以后也只是不吃不喝坐着发呆,何曾像现在这般卸下满身的刺像个小女儿一样痛哭流涕
今儿个突然这样,她这个当娘的看了并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堵。
秋嬷嬷递了帕子过去,“长公主,您擦擦。”
长公主接过帕子,却只是攥在手里。
太后没再说话,安静喝着茶,时不时地拿眼睛瞧她。
正殿了沉寂了将近一炷香的工夫,长公主才站起身,走到太后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
额头碰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疼,太后心下不忍,“芳华,你这是做什么”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是我错,当年不该不顾母后的反对非要和意中人在一起。”
说着,再俯身,额头又一次重重碰在冰冷的地板上,起身,眼神空洞,“是我错,未婚先孕之后不该不听母后的安排把孩子拿掉,反而固执地逃到宁州碰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这话听得秋嬷嬷脸色大变,忙自动退出去把周遭的下人全部遣走,再回头替太后母女关上门,自己守在外面,以防隔墙有耳。
眼下偌大的寿安宫正殿里,只有仁懿太后和长公主赵寻音二人,
一人高高坐着,眉心紧蹙。
一人跪得笔直,满脸悔意。
没等太后开口说句话,长公主又一个响头磕下去,热泪滚滚而下,“是我错,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回到京城嫁给陆行舟,从此把自己禁锢在走不出的矛盾自责里,忽略了枕边人的关心,以至于冷落他十余载。”
太后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震撼,“你说陆晏清不是陆家的子嗣”
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报复错了人!
长公主恍若未闻,继续磕头,直起身的时候,额头上明显有了淤青,“是我错,不该把精力都花在记恨母后和皇兄上,以致疏于管教儿子,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咚咚咚——”
接连几个响头再磕下来,长公主的额头已经破了,血珠子顺着脸颊流下,与泪水混合,她似乎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太后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
“芳华……”
“娘,女儿知错了。”
最后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她看向太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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