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闻少宇闻近香对看一眼,没敢说话。
闻夫人一直把闻近纯拉到挺远的一处树丛后,避开众人,过了一会才回来,文臻瞄一眼闻近纯,倒是脸色如常,只是头发怎么有点蓬了,脸颊似乎有点红肿
闻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文臻面前,垂下眼淡淡道:“闻真真是吧倒是个有心计的,不过我就奇怪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丫头,是哪来的底气和我们近纯斗呢”
“是啊,”文臻也好奇地瞧着她,“你家近纯怎么就输给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丫头了呢”
“你少在那耍嘴皮子。”闻夫人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你马上就要攀高枝儿了闻家要让你进宫做女官了”
“不是吗”文臻笑嘻嘻。
“如果近纯赢,那就是。”闻夫人冷笑一声,“如果别人赢——那是做梦。”
她伸出指甲尖尖的手,似乎想要捏文臻的下巴,文臻一偏头,她落了空,也没继续伸手,只抽了雪白丝绢,慢慢擦着手指,道:“身边没人教导的野丫头,做事自然没个分寸,看在都是闻家人份上,教你一个好。人生来有命,有人玉堂金马,有人茅屋粪厩,近纯是前一种,你是后一种,别仗着点小聪明蹿蹿地就想出头,各人有各人的福分,不该你的,少去犯贱。也不想想,把人得罪得太狠,最后磕头赔罪的时候,不还得多磕几个头”
她眼皮垂着,笑挂在一边的唇角,那笑映着最后一抹黯淡的残阳,有种夜的阴冷。
文臻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
“咕咚”一声。
闻夫人双膝落地,跪下来了。
地面是青石,这一声响得清脆,文臻觉得自己膝盖骨都似乎抖了抖。
跪着的女人一脸懵,看着的人们也一脸懵,文臻眼睛一抬,她不懵了。
深井冰在对面弯着唇角笑呢。
文臻翻个白眼。
好心帮她出气
可能吗
是想看她个热闹吧
帮她拉满仇恨,然后管杀不管埋是吧
心里疯狂吐槽,手上动作可一点不慢,别人还在神游物外,她已经弯下腰,亲切地一把拉住了闻夫人的手,大声笑道:“哎呀夫人,您这样可折煞我了,虽然少诚欺负姐姐,近纯偷梁换柱,但也可能是他们自己年轻气盛思虑不周,您就不必揽在自己身上说教子无方啦,这怎么好意思呢……”
掌心里那双手在瑟瑟发抖,闻夫人瞪着她的眼珠子似乎都快要飞出来,文臻有趣地瞧着她——哎呀气得快要疯了呢。
在闻夫人的怒骂出口之前,她声音一低,飞快地道:“你真的要骂信不信你一开口,我这手往下一扔,你就得真给我磕个头”
闻夫人刚才已经被她拉住,正是半起身未起身的姿态,她双膝酸软,还不能自
第四十三章 蛔虫成精
文臻端上面条,看上去平平无奇,面根根分明,白里微黄,透着小麦的朴实香气,汤汁清爽微微透明。
直接倒进鱼肉锅中,略略一拌,撒一把碧绿青葱,一锅面,红白绿相间,浓烈配色对味蕾也是一种冲击。
文臻拿过几只小碗,锅盖背面能放的刀鱼有限,所以为了避免浇头不够,面也不多,不能人人有份。
众人神色都有些惊异,这色香味,不用尝都知道绝非凡品,尤其是刚才幸灾乐祸的那些闻家人,此刻都难掩惊异。
只有闻近纯看上去最为镇定,微微垂着自己发红的脸,岿然不动模样。
唐瑛哼一声坐下来,等着自己的那份最先上去。
其实他和诸大德同品级,对方年纪大他许多,理应以诸大德为先,可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诸大德笑眯眯的,一脸不计较模样。
文臻刚要动手,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她一瞧,呵,燕绥。
不行,这勺子可不能给他,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来吐口唾沫什么的怎么办
“你不给我,我就让君莫晓对里头吐口唾沫。”燕绥的语气闲闲淡淡。
文臻:你是蛔虫成精的吗
君莫晓:怎么了吐唾沫这种事为什么一定要指定她这美人是在拐弯抹角说她檀口吐芬吗
有点羞涩怎么办
“你来你来。”文臻殷勤地把勺子塞给燕绥,转头和唐瑛道,“公公,你瞧,诸公公身边这位小公公多孺慕你,抢着要亲自给您盛呢。”
燕绥看她一眼。
好,很好,一句话恶心三个人。
还赶紧把锅让给他背了。
这丫头看上去一团甜蜜馅儿的,里头都是黑芝麻吧
燕绥也不理她,面条凉了就不好吃了,满满装了一碗,拿起筷子。
他还嫌弃文臻准备的碗小,特地换了个新的大碗。
唐瑛伸手来接,心想这小公公大抵是方才被他招揽,动了心,这公然不给老诸面子呢。心中满意,呵呵一笑,想着要夸句什么才能气死老诸呢
对面拿着筷子的手动了动,挑起一筷面条,送进嘴里。
唐瑛的手凝固在半空中。
其余人的神情,凝固在脸皮上。
一大群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燕绥,有点麻木地看着他一筷,一筷,再一筷……
唐瑛的脑子则有点糊了,他刚才想着如何气老诸,那句话刚刚想好就被这面条一起吞到燕绥的肚子里去了。
唯一没发呆的只有文臻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趁大家发傻,她飞快地把面条分装进小碗,一一送到有资格品鉴的人手中,给自己和君莫晓闻近檀也留了一口——动作不快一点,那货再装一碗,锅里就没了。
所以燕绥吃完一大碗之后就发现果然锅里已经只剩汤了。
而唐瑛的咆哮声此时才爆炸,“你!做什么!”
“吃面。”燕绥此刻心情不错,愿意答他一句。
答了还不如不答,唐瑛的表情好像已经快要把脸撕裂了。
“吃啊,各位趁热吃啊。河鲜面凉了就腥哟。”那边文臻还像一个主妇一样在招呼客人,唐瑛听在耳朵里,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似乎猛地蹦出了额头。
诸大德第一个动筷子,一边吃一边赞,“香鲜汁浓,鱼肉细腻入口即化,真的是一根刺也无!好鱼!好汤!好面!哎,大家吃啊,大家怎么不吃啊”
众人有点麻木地跟着动筷子。
有点想哭怎么办
怎么吃个面也扯进两宫暗斗里去了
唐瑛抖了半天——他虽然刚刚和德胜宫搭上线,还没资格见娘娘,但已经足够他顶着德胜宫的光环顺风顺水,从没经受过这么大的恶意,一时竟然懵了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动手万万不能,叫拿人吧,他也只是个有点儿权的太监,身边跟着的是小太监,用不了护卫;呵斥闻家动手吧,怕闻家谁都不想得罪和稀泥到时候自己更没台阶下。
他的神情大抵太过恐怖,以至于大家都不敢对他脸上望,燕绥望了,也不知怎的望出了点良心发现,随手捞过一个碗,装了点面汤递过去,“来来来,别哭了,这儿还有点呢。”
众人:……
爷爷你消停点好吗
诸大德笑呵呵的——这人自己作死,德胜宫真要问罪的时候,推出去就是。
能气一气德胜宫,值。
那边燕绥还在说,“我对你不错,记得你欠我一个情。”
唐瑛:欠你姥姥腿儿。
只有文臻,转头看一眼,对他产生同病相怜的深切感情。
这种强迫性的情她也欠着呢,都快欠成人家府里的烧火丫头了。
唐瑛盯着递过来的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既然现在不能把这个小太监碎尸万段,自然要先找个看起来最软的柿子捏。猛地夺过碗,胡乱扒了两口,啪一声把碗往地下一摔。
满地的碎瓷片蹦上靴子尖,众人后退,赶紧先把塞了满嘴的面条咽下肚。
要闹事了,先把东西吃了再说。
“有刺!”唐瑛发狂的叫声像被谁勒住了脖子,真的像被刺给卡了。
众人互望一眼,眉毛往上挑,嘴角往下撇。
哪来的刺啊那细绒一样的鱼肉,入口就化了,很明显并不是油炸刺软的那种处理方式,刺再软,那还是存在的,会有略微的扎口感。
唐瑛真是脸都不要了,一再刁难一个小女子。
“有刺啊!”文臻惊诧,“那赶紧吃饭团啊。”
易人离动作很快,厨房里现成的饭,抓起来团成团就往唐瑛嘴里塞,也不管那手刚刚撒过尿没洗,饭团子又大,梗得唐瑛脖子一竖一竖的,有话也说不出来,眼见着额头豆大的汗,拼命要推易人离又推不开,挣扎着呜呜几句,“……让……刺……”
“还没下去吗”文臻满脸惊吓,团团乱转,“那只好灌醋了!”
别人还在慌乱地找勺子找小碗,燕绥走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坛子醋,一捏唐瑛下巴,二话不说给他灌了下去。
众人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抖啊抖。
唐瑛的身子也像面条一样往下出溜,眼珠子已经翻到天上,让人总在疑惑燕绥给他灌的不是醋而是鹤顶红。
他大力挣扎,在燕绥手中晃得像得了羊癫疯,可惜燕绥的手看似松松捏着,但他就是动不得一毫。
诸大德心里快要笑开花,要不是想着这位胆大包天的随从马上就要倒霉,他简直想认对方做干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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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传承
一场厨艺比试,以众人谁也没想到的结局收场。
波折度也是众人毫无预料的,以至于客人们回去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大写的懵。
闻试勺没敢大声嚷嚷燕绥的身份,所以在众人眼里,就是唐瑛莫名其妙晕了,诸大德莫名其妙脸青了。
两个人骑马来的,坐轿走的——腿软走不动了。
对闻试勺来说,这样的结果也很为难,严格说来,闻真真不能算闻家人。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只是不知怎的,每次看见文臻那一脸甜美的笑容,就觉得嘴里发苦。
好像有更多不妥当的事要在前面等着他一样。
文臻如果知道,大抵要夸一句先生您第六感真好。
她是个喜欢顺势而为的人。女官她是不想做的,但现在女官是一定要抢的,因为她没有伊脍要术,定王来带她上京交不出这书,她分分钟要倒霉,有了女官身份,定王便不好下手。
更何况因为这一战,她在闻家站稳了脚跟,年轻一代现在对她很是亲热,其余人则因为她即将飞黄腾达,态度转为恭谨。
闻至味知道比试结果之后,默然良久,当天下午嚷嚷着让文臻扶着他出了默园。
闻试勺嘴里的苦味很快就传遍了全身——闻至味出默园后,全部子女就必须要去请安,顺道族中宿老们也纷纷来拜会,当晚闻至味没让他们回去,让文臻亲手做了一桌席面招待。
这等于是公开承认文臻的地位,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在席上,闻至味当着儿子的面,将一个匣子递给了文臻,然后宣布,他准备出私房为闻试勺捐个官,他在吏部有旧相识,应该问题不大。
这等于是变相解除闻试勺家主之位,来如雷霆霹雳,却并没引起风雨动荡,大家就这么默然接受了。
闻试勺环顾四周,只看见兄弟姐妹们冷漠的脸。
这场比试里,他的做法,伤了太多人的心,不择手段的竞争,结果就是掌舵人失去公信力。
当初闻试勺软禁老父夺取家主之位,靠的就是在重新攀附皇家这件事上获得的所有人的支持,如今,还是因为这件事,他失去了所有的助力。
闻试勺心中满是苦涩,他与四房一母同胞,心偏一些也是常情,但推举闻近纯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她足够出众,适合进宫。将资源集中到最有希望入选的人身上,本就是智者的选择。
只要闻近纯能赢,其余人自然也没什么说的,闻近纯入宫,他的家主之位自然没有问题。
然而出了个闻真真。
族老们其实不大满意文臻进宫,毕竟闻老太太一支,虽说是倒插门的女婿,承了闻家的姓,但说到底是外姓人,之前又有心结,之后又多年不来往。
然而闻至味的匣子递出去,族老们就闭嘴了。
匣子里是代代御厨留下的心血,闻近纯求了多年闻至味没给,如今给了闻真真,那就是传人。
文臻也很无奈,当初和闻老太太说的那是戏言,她并不想和闻家有牵扯,更不愿意领这足可将人压趴的人情。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不接也得接。到了晚间,她想将匣子还给闻至味,却因为闻至味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你祖母为这里头的东西瞎了眼。”
世间千万情仇恩怨,到最后都不过薄薄几页故纸,沉淀时光的黯黄和记忆的灰,指尖一弹,脆裂生烟。
先帝看上了御膳监总管闻至味的唯一女儿,闻璎珞却已有婚约,本来对上禀明也就罢了,不至于君夺臣妻,但闻家四少急于攀附,利欲熏心,竟雇杀手对那未婚夫下手,那人得家中护卫拼死相救,逃得一命,但瞎了一只眼睛,事情很快被御史台捅出,闹了个满朝风雨,当朝正好有位铁面御史,一张铁嘴,连皇帝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贪恋女色,君夺臣妻。更不要说闻家,事情爆出来,闻至味大怒要绑儿子问罪,闻家老四闯祸一流,遇事怂包,哭求姐姐一夜,哭诉自幼姐弟情分,哭诉自己妻子孕有双胎,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求她去向未婚夫家求情,只要苦主自愿放弃,自然他也就没有罪责了。
闻家当时,除了闻至味不同意,其余人都希望闻璎珞出面,一来那御史不依不饶,眼看要掀出闻家更多不妥当的事情来,想要事态不发展下去,只有着落在苦主身上;二来毕竟四少是男丁,且四姑奶奶娘家颇有势力,而闻璎珞,嫁入皇家已不可能,未婚夫家也必定解除婚约,孤老一生是必然下场,何不再牺牲一下,为闻家脱了这缠人的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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