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她一瞬间忽然想起之前遇到的一些事,恍惚里才明白了什么。
那少年猛地挨了花耳光,那花隐藏的尖刺划过他雪白的肌肤,顿时留下几条细长鲜艳的血迹,他眉头一皱要出声,那刚打完人的花苞猛然弹回来,塞进了他张开的嘴。
然后……
然后燕绥就带着文臻和狗走了。
等那少年吐掉花苞清理干净嘴里的刺,估计一时也喊不出声音了。
燕绥一边走,一边手指一弹,一缕火星直奔院子一角一堆干柴,哔哔剥剥很快便烧了起来。
文臻想你是想弥补两岁那次没烧痛快的遗憾吗
一出远门就遇见一队奔来的护卫,火头尚未燃起,这队护卫明显不是来救火的,而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的,然而给抢在头里的燕绥这么一搞,他们剩下的事也就是救人和救火了。
文臻被燕绥拽着再次飞掠在屋脊上时,回头望向下头或闹哄哄或黑沉沉的庭院时,忽然有了点小小的感慨。
这日子没法过了!
文臻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回到宫里,也不过懒洋洋打个招呼就要走。
燕绥斜睨着她,这家伙跟他出去一趟,一脸丧的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被他给强了。
文臻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马上狗嘴就要吐不出象牙了,忙道:“我只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
“嗯”
“先回答我一个疑问,你们国家的异能者,是不是很多”
文臻想起刚到东堂时,遇见的那个杂耍班子,敢情人家并不是在逗她
“异能者你是说天授者吧确实,这种人诸国中唯东堂最多,大抵每十个人中便有一个,但大多数是没什么作用的观微者,望远者,也就是能看得远和看得特别细小的物事。颇为鸡肋。”
拥有鸡肋技能并一直引以为骄傲、且一直打算以此在陌生国度混钱混名的文某某:……
“世事都是公平的,拥有比较突出能力的,往往千不足一,拥有不止一项天赋能力的,万中无一,但各种古古怪怪的能力层出不穷,于国于家,其实不是好事。为此曾出了不少乱子,让京中疲于奔命。”燕绥淡淡地道,“都是危险刁民。”
荣膺“危险刁民”称号的文臻:……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寥寥少数异能者,会被研究,有机会的还可以以气功或魔术的招牌来获得利益和社会地位,但是多了以后呢会有人以此横行,以此欺骗,以此牟取重利,甚至以此夺人性命。
“先圣武帝重武轻文,性格峻刻,喜好严刑峻法,曾有‘百姓如草可常剪’之说,所以他最初是严禁民间擅自使用天授之能,由朝廷出面网罗这些天授者,成立了‘天刺’,其实也就是个官方的刺客组织,其中成员,大多属于天眼、天耳、他心通、控梦、预知、后瞻、念力,瞬移神通,组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来侦缉、查探、搜集、也就是做的密探工作,主要针对朝廷诸臣和在外亲王;另一部分则主要负责刺杀,刺杀那些不能明正典刑的人物,刺杀和我国有疆土之争或者对我国存在一定威胁的他国皇族王公,这一部分的人杀伤力很大,以至于有段时间东堂自己,以及诸国,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文臻点头叹息,“确实是个大杀器,周边诸国焉能安枕”
“所以后来南齐有人出了花招,南齐那个娘娘腔大公,叫什么容楚楚容采用了激将计策,又重金收买了朝中大臣,搞出了一个天授大比,以各国天授异能者集中进行比试,三年一次,彩头便是邦交互市等等国与国之间的交易,自然对胜者有所偏向,父皇接受了这个提议。‘天刺’便从地下转入地上,进入世人视野之中,父皇下令成立天机府,天机府有完善的奖惩晋升制度,专门负责疑难事件的处理,在天授大比中表现卓越者可获官职或赏赐。”
文臻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你说这是南齐大公的激将计,但是……真的中了计吗”
燕绥瞥她一眼,唇角一抹笑深意难测。
“天刺发展到后来,势力越发庞大,隐然有尾大不掉之势,甚至先帝的驾崩都和他们有一定的关联。且天刺所行之事,无一不令人畏惧颤栗,到了先帝后期,先帝晚年倦政,行事却越发暴戾,天刺便成了一把黑暗中倏忽出没的杀器,谁也不知道哪天自己会挨一刀,更不要说失去了有力的控制,这把刀有了自己的想法,构陷、污蔑,罗织罪名,党同伐异,陷害忠良……你说,这样一把黑刀,还能再用吗”
“所以,将计就计,成立天机府,除暗黑势力,安众臣之心,顺势也可以麻痹南齐……既统一管理了这些危险人物,又正面发挥了他们的作用,可以说把危险的火种收束在了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实在是妙不可言的对策,果然朝中大臣就是老奸巨猾。”文臻赞,“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狐狸献的计策。”
燕绥看了文臻一眼。
文臻无辜地看回去。
一秒钟之后她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错了,不是老狐狸,是小狐狸。
十五年前……幼狐狸。
长成了的狐狸不想理她了,施施然带着偷来的狗子回府了,临走前搜走了她的仅剩的小香肠,并表
第六十章 我就给你蹭蹭
齐云深一呆,动作一停,半晌忽然捂脸嚎啕一声,“救命啊,别杀我啊——”猛地蹿起来,一头撞破屋顶不见了,随即外头小花园便响起宫女的尖叫声,也不知道哪个宫女倒了霉。
文臻傻眼:“哎你别跑啊你还没说清楚我要打几遍才能从里头出来啊……”
当晚,文臻凭着强大的记忆力一直打拳到半夜,才把那些东西从黏打成不黏直到成了真的果冻状可以击碎,等她浑身湿漉漉地从缸里爬出来,发现最贴近自己皮肤的那一团物体,已经变成了微黑发油的颜色,而外层则仍旧是透明的。
而她的身体也感觉轻盈了许多,虽然累得要死,但从缸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轻轻一跃就可以跳出好远。
但她没有尝试,手臂一直在发抖,真跌了连个撑地的力气都没有。
她素来是个大力萝莉,臂力非同寻常,能双手掂两个十斤铁锅,但此刻这双大力水手般的双臂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齐云深不知道跑哪去了,文臻直到出了门也没看见她,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皇宫里竟然能容下这样武功不凡的疯妇,这疯妇还杀伤过人,这得多大的恩情才能让东堂皇宫留下她,文臻觉得自己脑容量再扩容十倍都想不通为什么。
不过齐云深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醒,从不出重华殿门,据说还热心助人,曾帮忙驱赶过闯宫的刺客,或许这就是东堂皇宫养她的原因毕竟伤几个宫人,哪有给皇帝加一层保障重要
所以倒霉的就是她了。
文臻回去,衣裳都来不及脱,倒头就睡,明早还要起来给皇帝做早饭呢!
她隐约觉得有件什么重要的事遗漏了,但实在太累了,沾枕头就着,睡到半夜,她霍然睁眼,眼神惊恐。
想起来了!
那根金针一直没取出来!
而她居然也没有感觉!一开始那肩头被锁住的感觉也没了!
文臻一骨碌坐起身,摸了又摸,没有任何感觉,但想到体内有根针,便觉得浑身不安,觉也睡不着了——针会在体内游走的!
睡不着了便想起来打拳吧,打啊打啊说不定就能打出来了,武侠小说不都是说练气可以外放么
今夜月色朦胧,她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打拳,一边打一边庆幸,幸亏自己有单独的小院,打猥琐漂漂拳没有人发现。
夜里有点小风,悠悠自花木间穿行,似袍摆拂云而过,落一地深深浅浅的影。
她打得渐渐入了神,越来越流畅,居然也有了一点拳风,因此也便没注意到那竹叶瑟瑟,夜花乱转。
厨房里好像有锅盖擦动之声。
大概是那只该死的老鼠又来觅食,明天得抱只猫来。
她转身,一个推窗望月投怀送抱拳。
双手张开,挺胸仰头,上身前倾,唇微微撅起。
齐云深说的,要吐气,以腹呼吸,逼出体内沉积之气。
然后她撞上一个人的臂膀。
再被那双铁一样的臂膀架住,动弹不得。
那铁臂膀的拥有者低下头,把她架在一臂之外,用一种看不要脸花痴的眼神看了她半晌,道:“吃你一块饼子,至于要我献上拥抱么”
想了想又嗤笑一声,“如果我说想吃炒饭,你会不会要我以身相许”
文臻瞪大眼睛看他,心想原来是燕老鼠!
正想好喷他的千言万语,就见那家伙手臂一松,她本就练功身子前倾,这下突如其来,向前一倒,正栽在他怀里。
燕绥一脸“我牺牲良多我将就我委屈我就给你蹭蹭”,伸手在她背后拍拍,又揉揉她的狗头,道:“行了,去吧,炒个炒饭,最好再做个馄饨。”
炒你妹咧!
切了你的肉包馄饨好不好
文臻怒上心头,倏地一个转身,这个转身非常灵活,沼泽里的游鱼一般便从燕绥怀中滑了出去,燕绥“咦”了一声。
转眼文臻身子一摆,又游鱼般贴着燕绥身子滑了过去,手臂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伸手就要捏——
因为这拳法某个动作过于猥琐,所以文臻手往上抬,打算捏他的腹肌,如果没有八块,一定嘲笑他到死。
结果燕绥的身子一摇,竟然顺着她游动的势,也滴溜溜转了过去,文臻这一捏,正好捏在某处,翘起的,弹性的……
一瞬间文臻脑海里滚滚掠过一万本**小说里关于某些好身材受受的描写,并因为这描写险些不断进行发散险些流出鼻血。
一瞬间燕绥在想这丫头竟然如此急色!
文臻的手略一停,本来要赶紧撤开,忽然想起刚才那狗头一揉,怒从心起,抬手,啪地一拍。
清脆。
想给自己鼓掌掌。
然后她收手,若无其事一拍手,道:“我去给你炒饭。”
她走了几步,有点疑惑,心想老虎屁股被摸了居然没反应吗回头一瞧,燕绥正一脸纠结之色,手在虚空动了动,不知道想干什么,看见她回头,急忙把手收回,然后眼神更纠结了。
文臻茫然了一秒,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特么的。
没拍个对称!
天哪。
病更重了啊!
……
做夜宵,吃夜宵,忙活到大半夜,终于把肚子饿了来觅食的殿下给送走,文臻目送他的背影,心中思考着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看他眼神纠结始终未散,会不会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给自己另一边补上一个巴掌
会的……吧
脑补了一下,她咯咯咯笑了半天,心情转好,去睡觉。
第二天她好容易有空继续去给齐云深送饭,结果还没问清楚针的问题,又被齐云深给扔进了同样一缸胶水里,再次累个半死,而且齐云深又给她来了一根针。
第三次齐云深说再练一次前两根针就能自动出来,然后给她加了第三根。
第四次齐云深说想取针必得先入针,每一针用的时辰和方法都有讲究,针、拳、和这黏胶一样的液体三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四肢百骸,十八大穴,每日一针,直至浑然一体,自成循环,就好比龙潜入体,自化成渊。如果不继续练,体内的针不能形成完整的循环,已有的三根针就永远不能化去,失去禁锢自动游走,至于会游到哪里,她一个疯子,当然是不晓得的。
齐云深这个疯子,总在该疯的时候清醒,该清醒的时候语焉不详,现在这诡异功法的原理解释不清,不妨碍她下手坚决,事到如今,文臻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但她总觉得,齐云深这个含含糊糊的解释里,隐约有一丝让她感觉很熟悉的内容,似乎她在哪里听说过,但是怎么回想,记忆里都没有这一段。
好在被赶鸭子上架后,确实一日比一日不同,轻盈有力自不必说,五感也成倍敏锐,但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文臻也不清楚,她没有动手的机会,轻易也不敢打那套捏爆拳,总担心打完了,恐怕就得嫁人了。
其间,文臻也没忘记给陛下和各宫送些吃食,对皇帝,明显的长期饮食不调,脾胃虚弱,她并没有按照闻至味给她的食谱调制那些大菜,甚至一开始没有做什么正经菜,而是先做了一批小菜。
腌莴笋、辣白菜、雪菜笋丝、菠菜松、小甜头、乳黄瓜、虾米酱……她的小菜,用料讲究,凡笋都只取嫩尖,白菜,本地叫崧,本就是珍贵的蔬菜,文臻尤其精中取精,菠菜选最嫩的根红叶绿的那一茬,小萝卜用南江州某山清水秀小镇特产的一种小圆萝卜,用特制的筛子精选,过大了不要,过小了也不要,只选龙眼大形状浑圆色泽乳白的,翠色的碟子宝塔状堆一叠雪白圆润萝卜,像一碟硕大珍珠流光盈露,美色已经足以引人馋涎,更不要说卤水芳味特殊,腌出来的莴笋柔嫩,白菜开胃,菠菜清香,小萝卜头清甜香脆,大酱鲜美醇厚……都是甜中带咸的开胃滋味,陛下用这些杂色丰富的小菜下粥,能比平日多吃一碗,偶有一次赐给怀孕的芳嫔一些,结果没多久那芳嫔派人上门来要,说怀孕数月吃什么吐什么,只有陛下赐的那一顿才吃了个饱,之后宫内闻风而来,文臻干脆又腌一批,只等出坛,给每个主儿都送一些。
在宫中,是否能讨好所有人并不重要,但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一个人,才是要紧的。
上次对文臻不友好的司空郡王,文臻后来才理清了某些关系,司空家与皇帝有亲,太后的表妹下嫁司空家老郡王,而闻近纯的母亲,是司空家的小姐。
因为和唐家扯上了关系,所以司空家在朝中地位也颇高。
文臻自来到东堂,关于三家六姓的安利听了一耳朵,三家中季家的马场绵延到天边,在东堂舆图上做标记一定满得辣眼睛。易家拥有全国最高超的锻铁技术,制造的铁器是东堂战时的主要装备,也十分擅长机关奇巧之术。唐家则在制造业上根底深厚,但凡工具、器物、织造、造船等等都拥有遍及全东堂的作坊。
因为世家实力太强,先帝在自己一塌糊涂的晚年治政过程中,总算做了件还算清醒的决策,在赋予门阀治州建军权的同时,和门阀约定,想世袭继承州刺史之位,家中子弟便不可再入中枢。
但这些,依旧是能够对东堂造成莫大影响的世家大族,文臻觉得如果换成她是皇帝,恐怕得夜夜睡不好觉。看得出来皇帝在试图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手段逐渐消融掉世家的控制力,但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不过就看皇帝这种温吞风格,想必一时也不至于搞出血流成河的乱世,文臻只要自己吃得下睡得着,是绝不会去操心国家大事的,至多遇上这些家族的人,小心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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