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后来她自己挣扎下来狂奔——她不能做累赘!
风声在耳边呼啸,热流在身后追逐,这个洞似乎很长,长得像是一生,一生里所有的悲欢无奈,喜悦忧伤。
她看见那一日晨间现青山,青山有佳客,一个背影便是一段风华,一霎印心版,我见青山多妩媚,不过是因了那有缘一会。
她看见潭水深千尺,青荇水中游。水中人倒影悠悠晃晃,镜花水月般一搅便碎。
她看见九里城背后相逢一根鸭翅破刀锋。
她看见春光尽头刹那群芳开遍,凭几临风共婵娟。
她看见一曲琵琶惊风雨,半点殷红染离弦。
这个洞很短,短得像是一生。
她看见无数小小青灯缓缓升起,向无尽苍穹而去,似群星忘记大地的羁绊,终回宇宙。
她看见蛋壳的画像独具匠心,却在今日才明白那不过预示命运的崩碎。
她看见满城菊花如金甲,海上明月共天涯,他在海风中微微地笑,说一句想和你在一起已经很久。
她看见红烛光影伴金风,坠落一霎他紧紧相拥。
她看见高崖险峻如刀劈,他于漫天妖火里递过一朵黑虎云。
……
她在狂奔,忘却身后万千火红妖蛇,却记得始终紧紧攥着掌心。
那是唐羡之攀上峭壁,最后一刻也不忘记留给她的黑虎云。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一亮,即将奔出洞口,身后燕绥大喊“停住!停住!”
她脚步不停,混沌的脑海里一切都如风过,并不知道去处和来处。
也就没发觉洞口渐渐转为下行,像一个微斜的滑道,她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竟就这么哧溜溜滑了出去。
在滑出洞口前一瞬,她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后心衣襟,但控制不住这样的惯性。
嗤一下她滑出洞口,滑到外头滚滚烟雾之中,再在烟雾之中坠落。
“噗通”。
水花溅起。
她脑间一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跌入了冰凉的海水。
那个洞直接通往大海。
她刚扑腾了一下,已经被人抱住,转头就看见的燕绥,衣襟已经烧散了,再被海水一冲,整个胸口都玉石一般在暗夜里闪光,长发也散了,长长短短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深雪一般透着冷意。
他身后是波涌浪急的海,远处火山喷发后零星的火焰如红色流星断续划过天幕,如末世烟花灿烂。
他在这样的黑夜红火里抿紧唇,眸光明亮,穿越茫茫烟尘,一瞬便抵达。
两人泡在海里两两相对,于这生死挣扎奔忙之后。
燕绥捏紧了她的肩,捏得她僵冷的身躯都似感受到微微的热与痛,那是爱与无奈在体内碰撞燃烧的滋味。
她望着他的眼眸,那山河不看花,五湖也散淡,不映红尘不见世人的清净眸光里,是何时藏了这万语千言。
又是何时染了这人间苦痛
是她带给他的吗
这想法令她心惊,忍不住便要抬头,细细看他的一切。
这动作却让他误会,以为这便是邀请,他的手指紧了紧,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微微低了头。
文臻愕然睁大眼,看见他的脸庞逼近,下一瞬,微凉湿软的唇覆上。
像这深秋的滋味,瑟瑟微凉。
像这大海的滋味,波涛暗藏。
像这海上火山的爆发,隐忍无数载再瞬间喷发,藏在一霎惊艳之后的便是满天不谢幕的流星飒沓。
像这身侧隐于海下的石桥,所有的纵横沟回都在人不能见处,待到月明天光之时,才渐渐露一抹峥嵘。
像这浮游大海中央的孤岛,千万年仰望星空,等待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积蓄无数年那一次心花喷射,以灼热邂逅一霎不惜此后心内成空。
这是熟悉的吻,却是陌生的情爱的体验,是天意和人心角力之后的茫然,是最简单的两心相悦终将相通的喜悦与苦痛掺杂的滋味。
她在这样的接触中微微颤抖,唇的火热与躯体的冰寒像冰火两重天,在矛盾而难熬地交织,身体在海水中浮沉,而意识像在飞。
飞上云端,见一轮云后的月,清光迥彻,万物在此刻纤毫毕现。
万物随即又隐没,只见那一个他。
……
不知何时这个吻才结束,她已经如那海水飘荡,只能挂在他臂膀上。
而他犹自不肯放开她,低首在她唇上轻轻辗转,要将那香甜不断品尝。
她的魂刚从月亮上飞下来,此刻才恢复了一些理智,禁不住痉挛着抓紧了他的衣角,心里恍恍惚惚地想,此刻在海水中和他激吻,要如何对得起刚刚牺牲的人
或许压抑在心底的渴望太久,或许这一路奔忙辛苦太久,或许极致的经历之后会自然地发泄或放纵,她听从自己心底的声音,良心却又因此不让她好过。
天际星光闪烁,似那一双最后一刻犹自凝视她微笑的眼眸。
她忽然推开燕绥,转身向岸边游,燕绥立即游了过来,拉着她避开了漂浮物比较多的海面。
好在她运气不错,此时火山已经结束了喷发,虽然还是烟雾灰尘纷乱,好歹不再落火星,文臻和燕绥一爬上岸,就看见燕绥师门的那些人,都用布捂住了口鼻,连眼睛上都用水晶磨的镜片遮住了。
她也就只看了一眼,就被那污染严重的空气给逼得热泪涟涟闭上眼睛,干脆也就一屁股坐下专心流泪。
燕绥赶上来,二话不说给她捂上口罩,顺手架了一副镜片在她鼻梁上。文臻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也是同样的装备,这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里已经是山的背面,爆发的是另一个山头,因此相对来说受影响好一点,燕绥从怀里取出几样花草递给他师兄,那中年人点头接过,又看向她的手心。
她手心一直死死攥着,哪怕落海,接吻,都不曾松开过。
文臻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想给,这一棵黑虎云,她又恨又不能丢弃,只想紧紧攥在手心,好像这样死死攥住,就能留下一个念想,留住一线希望。
燕绥走过来,摊开手。
她垂下眼,手指抠得更紧了。
眼前是燕绥的修长手指,指甲晶莹如贝壳,但这般以往一定能让她多瞄几眼的美色,今日却换了她又向后退了退。
手的主人开始不耐烦,忽然轻轻一弹,她的掌心就不由自主打开,黑虎云掉落,被他顺手抄住,扔给了自己师兄,
那不爱说话的无尽天门主又点一点头,示意稍待,便带着几个门人往前山去了。
文臻麻木地看着,应该生气的,却好像都懒得生气了,大概自己确实有点无稽吧,留住黑虎云又怎样如果她之前知道这玩意会导致唐羡之没命,她早就把它踩成烂泥。
她流了一会眼泪,便站起身,默默向前山方向走。没走两步就被燕绥拉住,他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开口便是“不用找了,岩浆会把那里填满,那个洞已经不存在了。”
文臻站住,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终究不甘心。
满心里灼热焦乱,似也塞了满满的火山灰。
她素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京
“燕绥!燕绥!”
沉浸在不同心思中的两个人,忽然被一阵喊声惊醒。
然后文臻就看见冰雪女妖出现了,大概是要注意形象,所以居然奔得比她慢,此刻那一身白裙子在火红的背景里倒是挺招眼,外头的火山灰比里头更多,她款款提着裙子奔向燕绥,大抵还想维持一下仙气飘飘的形象,结果没奔上几步,白裙子变成黑裙子,咳得眼泪鼻涕一大阵,只好胡乱从怀里掏出一个备好的面巾往脸上一绑,瞬间变成了阿拉伯人。
她奔过来,道:“燕绥,你先前答应的事……”
文臻定定的眼珠转了转。
答应的事答应的什么事成婚吗
燕绥也没和她解释的打算,看兰旖一眼,道:“你瞧瞧你这模样,能看吗”
兰旖低头看看自己,也有点接受不能,但随即欢喜起来,觉得他的意思是这重要时刻不能这般邋遢,赶紧道:“我去换件衣服。”
燕绥不置可否,兰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可别趁机走了,得等我啊。说好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本王什么时候说话反悔过”
看来燕绥信誉不错,兰旖立即不打顿儿地走了。
她刚走,无尽天的几人便带着练好的药来了,都夸这地心火就是好,炼药很是快速,又说兰旖的识药之能有长进,多亏她在短时间内找到了需要的所有药。
文臻这才明白何以燕绥这个眼睛对着天的人居然肯和兰旖多说几句。
那老者和燕绥一一数了这些药丸的用处,多达十几种,文臻听着有治病的,有美容的,有迷惑的,好像还有一种可以令人僵直假死的。
燕绥拿了药,谢了同门,便道:“走。”
文臻看着他,心想要赖账
然后她听见燕绥对自己师兄道:“等兰旖回来,告诉她。这次我答应她一件事,所以我十一岁的时候她偷看我洗澡这件仇,便免了。”
揖霞笑嘻嘻地道:“小师叔,你又使坏,兰旖要的可不是这个。再说咱们岛和隔壁岛谁没偷看过你洗澡”
文臻:“……”
已经早就被看光了吗
想起来还真不值钱了呢。
燕绥睨她,“我答应过要什么她说了算”
揖霞,“当然您说了算啊哈哈。”
让云:“啊哈哈当然您说了算!”
两人说完得意地对文臻眨了眨眼,对自己又能满足复读又避免挨打十分满意,揖霞又道:“小师叔,这回你采的流云草,反正你也用不着,不如送我吧”
燕绥漠然地道:“不行。”
揖霞一脸丧,“可是小师婶答应我了……”
文臻:……谁是小师婶谁
燕绥手一抬,几根雪白的树枝砸到了揖霞的手里。
文臻:……要不要脸啊!
……
半天后,几人带着燕绥师门炼制出来的药离开了这座燃烧的小岛。
对面的小岛也受到了波及,好在君莫晓闻近檀都是机灵人,早早发现人都不见了,带着闻老太太躲了起来,躲过了火山爆发最凶猛的第一轮,等她们从藏身的山洞里面出来,外头的火山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等文臻她们回来之后,燕绥和林飞白当即把已经修好的船推出来,立即扬帆入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文臻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站在船头,看着那两座小小的岛屿在视线中渐渐远去,连接两座岛的天然礁石群渐渐隐没于水下,她心中始终有种奇特的感觉,总有些无法接受现实,就这两个毫不起眼,连敌人都没有的小岛,葬送了唐羡之
唐家未来的继承人,东堂门阀下一代名副其实的第一人,那么超群脱俗的唐羡之,会这一条无声无息毫无意义地消失在火山的熔浆里
虽说天力不可抗,水火自无情,人类再强大,在天威之前依旧渺小,唐羡之没有道理不一样,可她依旧恍惚,脑海里总有艳红的光影一闪一闪。
那艳红是喜堂的红,是岩浆的红,是血的红。
没有人说话,气氛僵硬至窒息,甚至连最多话无拘的君莫晓,都没有问起唐羡之。
这回海上风平浪静,漂流了一天半之后,他们遇上了前来搜救的船,是建州刺史麾下的建州军船,周刺史不放心女儿派船来寻,找到女儿之后又在女儿的指引下在附近海域寻找了好几天,终于遇上了燕绥和文臻。
被接上大船之后,文臻有点欣慰地得知,百姓基本都没事,当日她和燕绥他们因为风雨和乱战被卷走之后,唐家在岛上的布置火力都冲着易铭和季家去了,据说易铭隐藏的护卫都被逼出来然后死了很多,易铭自己在混战中失踪。季家的精兵也死伤不小,唐家的人没有恋战,在那些人离开射程之后便消失在岛上,朝廷和季家因为不知道岛上兵力到底怎样,也没敢上岛,也没继续争斗。安定下来后,把绝大部分百姓都搜救了,商醉蝉,周沅芷,司空昱,那批小姐,姚县丞,厉笑包括易人离等等都没事,风雨中唐家伏兵攻击易铭的时候,厉笑还想去帮助易铭来着,打算跳下水的时候被易人离拉住,后来易铭不见了,厉笑和易人离吵了一路。上了岸,厉家便派人来接走了厉笑。易人离司空昱都着建州军船来寻燕绥文臻,商醉蝉不敢和那群自己的粉转黑一起走,也留在建州军船之上。至于唐慕之,易铭等人,在混乱中消失不见,连同大部分的唐家属下都逃脱了季家和刘将军的联合围剿,不仅逃脱了,刘将军还损失了一批围剿的士兵,毕竟当时是雨夜大海,人员纷杂混乱,实在也无法实现有效的指挥。
建州刺史曾经询问燕绥,需不需要再派船在那小岛上搜寻,被燕绥拒绝了。
有些事不管是什么结果,做了都没有意义。
船行数日,便回了岸上,那处小岛离陆地并不算很远。
到了建州,下船后各分东西,文臻燕绥这次承了建州刺史的人情,燕绥也便默认这位拜于门下,日后自然有他的好处。商醉蝉则准备去云游,他终于得了真正的自由,自然不肯放过可以潇洒的机会。却被文臻私下偷偷拉住,两人商议了好半天,最后商醉蝉许诺稍后一步会去天京一趟。
司空昱本来应该转回天机府,但是司空凡死于海上,他必须回司空家做个交代。
季怀庆并没有死,在撞船时因为没有防护,断了双腿,由季怀远护送回季家去了,燕绥已经上书朝廷,建议由季怀远取代季怀庆的职位,驻扎黑虎海峡。
想来季家那样现实的世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断了腿的废人,放弃季怀远这样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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