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满心不乐意的文臻掀开车帘,随口道:“要我说你们的成语名字就很好,别致,好记,就是稍微长了些,你们如果真的坚持要我起,我读书少,也起不出什么好名字。就怕你们嫌弃。”
“文姑娘你随便起!”德高望重看起来神情非常诚恳,“我们都盼着这一日很久了!”
文臻撇撇嘴,既然非要作死就怪不了她啦。
“这样,德高望重你叫中文,容光焕发你叫德语……”
德高望重容光焕发喜出望外——钟文德裕,咱们想了很久的名字!果然多叨叨是有用的,看文姑娘虽然不大乐意,不还是采纳了
文臻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言出法随你叫英语,偷工减料你叫法语,义不容辞你叫意大利语,良工巧匠你叫西班牙语……”
众人:“……”
前面两个还能听懂,后面的都是啥玩意儿
文臻转眼阿拉伯语葡萄牙语俄语韩语印地语……人手一个,怕什么,别说德容言工在京精锐级的只有七十二人,更多的没资格被赐名。就算再来几个七十二,她回去多想想也能凑出数字来,记不得国家就来方言,东北话难道不配拥有姓名吗闽南语苏白也是一代风骚啊。
一开始众人满头雾水地听,等到连埃塞俄比亚语这样的名字都出来后,都觉得这些名字好像比成语名字更坑啊,成语名字好歹还好记,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之前那许久的期待期盼,感觉这一瞬间都被狗吃了。
燕绥的表情也有一些空白——他忽然便不认识自己的护卫们了,比如义不容辞,叫什么意什么利来着见利忘义
“文大人,我们可不可以问问这些名字是什么意思,或者有什么关联,这样大家比较好记一些……”容光焕发,哦不,德语眼睛里转着漩涡,小心翼翼发问。
“哦,这是我们那里的语言种类。我们那有很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语言。比如你这个语种,不得了啊,专门出哲学家。”文臻笑吟吟,“语言,成语,都是语嘛,也算有关联了。”
众人:“……”
真是了不得的关联呢。
等到众人都晕过一圈,宜王府也到了,文臻下车,快要进去了,德高望重才恍然想起,连忙道:“文大人,那个,工于心计您好像忘记了……”
“哦……”文臻瞟工于心计一眼,她不是忘记了,她是多少有些记仇,这种情形,她确实不能计较,可还不许她有点小脾气了,这不特意留着一个语种配他呢。
“他叫日语好了。”
“这个……”中文听着,总觉得这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名字里隐隐不含好意,“这个语言,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文臻一边走一边道,“也就是比较变态,喜欢切腹。”
工于心计:“……”
……
文臻回到宜王府没多久,皇帝的旨意便下来了,命她暂时住在唐羡之原先的住处,稍后等自己的府邸修好再搬出来。
虽然听起来有点古怪,但目前她的身份还算唐羡之的遗孀,唐羡之之前又一直住在宜王府的第一进院子,看起来像独立的一个院落,勉强也算合理。
文臻听到旨意心中便想皇帝给这个坑爹儿子擦屁股技能真是熟练啊,也不知道之前给擦过多少次了。
今天来传旨的是晴明,小太监神色古怪不断打量她,文臻便亲自送他出去,路上悄悄给他塞了张银票,小太监便告诉她,宜王殿下又被弹劾了。
慈仁宫失火了,发现得早,本不该有大损失,但是当时慈仁宫人太少,救火不力,导致了烧掉了半边殿顶,陛下大怒,当即就重罚了一批慈仁宫人,将一批人逐到重华殿去伺候齐云深她们那群黜落的宫妃去了。
慈仁宫被烧坏了,太后自然要移宫,旁边就是香宫,去香宫住也是顺理成章,太后却不肯住香宫,说到不可那么多人打扰神佛,容妃素来是得太后青眼的,当即恭请太后暂时移驾她的秀华宫,太后也便同意了。
至于走水的原因,也没人能说得出。自然也和燕绥文臻没有干系,连太后都没提出要追究两人。但是也不知是哪个消息灵通的御史,居然打听到了太子喜宴上发生的事,以及后来燕绥自请去香宫抄经的事儿,居然上了奏章,弹劾燕绥行事恣肆,不尊太后,于慈仁宫被烧一事难免嫌疑,顺便还扯上了之前燕绥拒绝和尧国谈判之事,说他不忠国事,愧为皇族,已是弱冠之年却不思为父为君为国分忧,尸位素餐,实乃国之蠹也。
其实弹劾燕绥的奏章时时都有,这些内容也不过老调重弹,只是和尧国谈判这事没能拿下最重要的利益,言官们自然不肯放过燕绥,不过是借着慈仁宫的事儿找机会发作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燕绥的私密礼物
文臻翻个比酒桌还大的白眼,再不出来等着继续看你家殿下秀贤妻的存在感吗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脚天一脚地!
好在中文虽然脸皮厚,倒也知趣,小心翼翼伺候她上了车,不敢多说一句话,车里还备好了各种点心,文臻一看又气笑了——这是打定主意要她吃不好这顿应酬饭是吧
回到宜王府,在第一进院子门口停下,她下了车,一转身见中文有点欲言又止模样,她有心想不理,想想变成语言护卫的成语护卫们也不容易,便道:“怎么了”
中文犹豫一会儿才道:“文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给殿下准备礼物。”
文臻一怔,随即道:“他这样我还要感谢他咯”
中文咳嗽一声,道:“不,不是,不是今日之事,呃……算了,文大人您早点休息。”
文臻看他神情奇怪,忽然想到先前燕绥也古里古怪问过的礼物的事,连忙追问:“什么礼物燕绥可是最近有什么喜事生辰到了”
德高望重用一种“殿下对你如此掏心掏肺你却如此冷漠薄情”的眼神瞄着她,道:“皇后生辰后一日,便是殿下生辰。”
文臻“哎呀”一声,心想这下好了,没几天了,送他个啥
最关键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燕绥也知道她不知道,难怪把她弄来就走了,这是在赌气呢吧
德高望重又道:“殿下一直很期待文大人许诺的蛋糕。”
文臻这下又有点惭愧了,她当初为了哄他早早答应给他做专属的蛋糕,结果人家真的生日快到了她却完全不知道。
“殿下当初出生,很经历了一番惊险,德妃娘娘在殿下出生后就卧病很久,因此后来待殿下也情分淡薄。庆生这种事是没有的。而殿下出生时,陛下还只是个不受宠的荏弱皇子,在强悍兄弟们的夹缝中艰难生存,还要应对先帝的……那个防备……总之,陛下自己都过得险象环生,自然也顾不上殿下的生辰。所以殿下直到去了无尽天,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后来还是老门主推算出来的。无尽天想给殿下做生辰,殿下不愿。后来回了宫,殿下就更不愿意做生辰了。”德高望重微微叹息一声,道,“之前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我们一直以为殿下对这件事也是不在意的。但是从前不久开始,殿下便命我们安排寿宴,从菜色到布置到人员到他自己和你的衣裳,早早就准备着……殿下期盼了很久了。”
文臻汗颜,日子过得太惊险跌宕,她其实没忘记做蛋糕的事,却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但燕绥的生日这种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因为她自己也不过生日。
因为她也是,母亲跑了,父亲顾不上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日是哪天,只隐约记得好像是冬天。
没想到燕绥竟然也是个没有生辰的人。
生日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的日子,之所以美好,是因为被人记住。
有人记得你在哪一天到来,并年年为此庆祝,这是生而为人一生里,被爱被尊重被承认存在的重要标记。
没有人记住的生日,做了又怎样呢
“好,我知道了。”
德高望重高兴地回去了,他并不担心文姑娘会送出什么样的礼品,因为只要她送,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文臻自回到唐羡之的小院休息,现在这种时候,她还真没办法坦然去燕绥那里,好在燕绥还有点底线,也没提出这样的要求,大抵为了避免提出这要求引发冲突,干脆就没到第一进院子来。
然而文臻走到院子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这间院子,她依旧是不愿面对啊。
看着那扇低调朴素的门,仿佛看见唐羡之微笑站在门里,对她道:“今夜月色不太好,小心看路。”
她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也就一阵日子没有上油,这门竟然就起了沧桑之声。
也就一段日子的离去,这院子就再也没有了主人。
多么迅速的物是人非。
门开了,以为的墙后的画并没有看见,她松了一口气。
并不想在这时候直面那张用碎鸭蛋壳拼的她的肖像画,所以曾经感动过的心意,此刻都会变成浓浓的歉疚和疑惑。
随即她发现院子里有光,抬头一看,却是那些当初用鸭蛋壳做的灯,如今竟然还在,一颗颗果实一般吊在树上,每一颗都发出莹莹的青光。满树青灯幽幽亮,妆点便如玉琢成。
文臻爬上树,采下一颗鸭蛋灯,才发现里头都是指头大小的珠子,光泽冷白,竟然是珍贵的夜明珠。
这满树的鸭蛋,得有多少明珠
鸭蛋灯在掌心无意中转过一圈,她才发现那鸭蛋上还是有字,却不是当初的字,每颗鸭蛋上都有一个字,连贯不出意思,她想了想,下了树,往后退,然后便发现鸭蛋挂得很有规律,只需要从上往下从右往左像读书一样读便可。
而以她的眼力,隔再远也能看见字。
“阿臻。此物赠你,愿前路光明,永不迷失。”
文臻默默地看着那排字,良久抿了抿唇,上前将鸭蛋都收了,将珠子收起。
无论如何,这是心意,总不能一直挂在这树上日晒雨淋。
夜明珠小小一堆,光泽便越发明亮,耀得人眉目深深。
他惦记着给她一份光明,照亮前方崎岖道路,可如今,他又在何处的黑暗中永恒行走呢
文臻攥紧了掌心的夜明珠,触手温凉,暖的是旧日的回忆,凉的是最后的结局,便如此刻的心情。
良久她才将夜明珠收起,身上却没什么地方放,袖袋里各种东西太多,只有腰上挂的燕绥送的刺绣珍珠兔子,是可以收纳的,然而她打开兔子,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还是算了吧,燕绥送的荷包放唐羡之送的礼物,怎么想都觉得挺婊的。
再说燕绥一定会发飙。
收好夜明珠往里走,小院内早已改成了唐羡之的风格,不大的院子,也木屋树舍,竹林流水,意境清幽。
唐羡之像是能预见她迟早还会进来一样,院子里几处比较黑暗的地方,都悬着灯,里头的蜡烛还在燃烧,照亮脚下,文臻经过的时候闻见一股淡淡的鱼油气味,想起之前有听说深海有一种鱼提炼出来的油制作的蜡烛,可以燃烧一年,只是非常昂贵。
她站定,想了一下,不确定之前来的时候,小院内用的是不是这样的蜡烛,如果一直用这样的蜡烛,似乎也太浪费了些。
走过一道木质的回廊,前方是三间屋子,有宽大的露台。中间一间会客,两边各是唐羡之和唐慕之的卧室。
她并不知道这兄妹俩是怎么分配屋子的,但她不想去睡唐羡之的屋子,按照东堂以左为尊的原则,选择了右边屋子。
一进去便发现屋子里浅浅一层灰,唐慕之后期并不在天京,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她有点放心,自嘲地笑了一下。
原以为唐羡之可能连她不想住自己屋子都能猜到,会故意换屋子呢。
她简单打扫了一下,便和衣卧下来,唐慕之的床褥和她的人一样,板正冰硬,实在睡得不舒服,她便起身想要去找有没有备用的被褥,拉开柜子,看见里头一套套的大多都是黑衣。
这柜子里一览无余,除了几件衣服便是一个盒子,文臻自然不会去动唐慕之的私人东西,正要关上柜门,忽然不知道扯动了哪里,那盒子啪嗒一声,自己开了下来。
里头是一块玉佩,玉质自然是极好的,唐家人的东西嘛。
外头露台上的气死风灯灯光幽幽射进来,正好射到那玉佩上,玉佩表面隐约闪过一道蓝光,那光泽极其漂亮,引得文臻不由自主便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么一拿便发觉异常,那玉佩上刻的东西好像太多了,正常人玉佩不过是刻各种花鸟瑞兽,一块图案而已。这玉佩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刻满了东西,一幅一幅的,像个连环画。
有些是山峰山谷,有些是屋舍楼台,有些像是道路,还有些像鸟兽。
文臻看了一阵,想将东西放回去,结果在盒子底下发现一张纸,纸上写:“美玉赠伊人。”
落款是唐羡之的私印。
那个私印盖得非常清晰,鲜红端正。
文臻定定地看着那张纸,这不是唐慕之的东西。
这依旧是唐羡之留给她的礼物。
她看着手中的玉佩,将玉佩正正反反,仔细看了良久,放回了盒子里。
然后她拿起那张纸,小心地卷好,在屋外找了根细竹,截了一截竹管,将纸条放进去,收进袖袋。
盒子再次盖上的声音清脆,她关上柜子们,将那个精美的盒子连同玉佩留在了柜子里。
然后她回到床上睡下,盖上先前的大氅,却了无睡意,翻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院子门口有人敲门。
她起身去开门,却是中文德语,亲自抱着被褥,道殿下命他们来帮忙。
宜王府是没有侍女的,以前他所有的事情由护卫和机关来处理,但文臻怎么好意思让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做这些活儿,只好接了,谢绝他们要帮忙的请求,回去自己把床铺好,坐在软而暖的床铺上,结果更睡不着了。
辗转很久,天快亮才眯了一会,醒来眼睛一睁,险些吓了一跳。
燕绥正坐在她床边,低头看着她,天还没有完全亮,文臻猛一睁眼其实看见的只是一个黑梭梭的影子,好在在她蹦起来之前燕绥已经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醒了”
也不待她答话,有点懊恼地道:“我不过稍稍一动,你便醒了。你这睡眠太过警醒,做人心思不要太重。”
文臻心想我倒不想重呢,可你们谁肯给我减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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