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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贵妃是精明人,有意在皇后跟前敲缸沿:“这不是南苑王的庶福晋吗?中秋宴上见过一面的,瞧着满周全的人,怎么形容儿这么轻佻怠慢?”
皇后微错着牙哂笑:“我是不大明白那些蛮子的称呼,单知道福晋就是咱们说的王妃,却不明白什么叫庶福晋。后来问人,原来庶福晋连个侧妃都不是,不过是排不上名的妾。咱们主子爱稀罕巴物儿,不是瞧上先帝才人,就是和藩王的小妾对上了眼。尤其这两位还是出自同一家子,你说怪诞不怪诞?”
贵妃点到即止,掖着两手不说话,含笑眯眼看人。音阁骄矜的脾气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脑子一热便阴阳怪气接了话头,“可不是么,皇上放着凤凰不捧,偏兜搭我这样的,可见有些人连小妾都不如。”
这话过了,一国之母岂能容人这样放肆,厉声对身边女官道:“去,教教她规矩!再打发人传笞杖来,回老佛爷一声,我今儿要清君侧,谁也不许拦着我。”
音阁没想到她丝毫不让皇帝面子,慌乱之中脸上挨了两下,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下盘不稳跌坐在地。还没闹清原委,两条臂膀被人叉了起来。皇后传了笞杖,要把她往中正殿拖。她跟前婢女骇然抱住了她的双腿,回首告饶道:“娘娘息怒,万万打不得,我们主子肚里有龙种,倘或有个好歹,谁都吃罪不起啊娘娘!”
这么一来皇后愣住了,大邺宫里最忌讳残害皇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事情做下了,最后只有进昭狱大牢的下场。她虽是皇后,也不敢随意犯险,看这贱人披头散发模样,两边脸颊又红又肿,自己气也撒得差不多了,便命人把她放了,居高临下道:“本宫今儿给你教训,教你什么是尊卑有别,不怕你上皇上那儿告黑状。既然你有了龙种,姑且饶你一命。往后好自为之,再犯在本宫手里,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音阁伏在雪地里,只见几双凤纹绣鞋从面前佯佯而过,她哭得倒不过气来。婢女上前搀她被她推开了,也不修边幅,狼狈地冲出了宫,直奔西苑面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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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音阁出了这样的事,瘫在西苑里起不来身了。亲那么这下子就难办了,毕竟还要顾全脸面,以前南苑王不在,爱怎么走动都没人敢过问。现在正头男人来了,她是这般光景,人迷迷糊糊的,又怀着龙种,皇帝也不知怎么料理才好。
说起来都怪皇后,皇帝恨得牙根儿痒痒。明知道他眼下宠幸她,还有意的给她小鞋穿,分明是在敲山震虎!他知道朝中官员对他这个皇帝颇有微辞,没想到他的皇后倒出来做了出头椽子,这还了得?治不住别人还收拾不了她了?他光脚在油光可鉴的木地板上旋磨,捞起了广袖霍然一挥,呼地一片风声,“传朕的令,命皇后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手谕,她就给朕老老实实待着,待到她认清利害为止!”
音阁捧心长嚎:“您怎么这么偏心?她打了我,我肚子里的孩子险些保不住,单是闭门思过就罢了么?要不是我跟前人求饶,她能打死我!这北京我是呆不下去了,我去给我们王爷磕头,求他带我回南京去,也免得受这份窝囊气!”说着就挣扎起身。
皇帝唬着了,忙上去安抚她,“那你说怎么处置?”
“废了她!她这个毒后,明知道我怀着身子还指派人打我,好在一脚踢来我让得快,否则您这会儿看见的就是我的尸首!”她使劲摇撼他,“您对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您是一国之君,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您在我跟前还有脸么?”
一个心肝玉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皇帝心都要化了。帝后本来也就是凑合相处,皇帝好色,皇后常劝谏,日积月累的怨恨也打这上头来。从前少年结发的情全忘了,皇帝突然觉得皇后罪无可恕,废了就废了,没什么可惜。
他回身冲外面喊,“把厂臣给朕传来!”旁的都好料理,音阁留在西苑传出去难听,便顺口道,“端妃也一并接来,庶福晋弄成了这样,叫她来宽宽庶福晋的心。”
崇茂领旨去办了,这是打算顶音楼的名头,音阁也不反对,只娇滴滴枕在皇帝膝头道:“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回王府了,我不愿意再这么偷偷摸摸的,想见您还要使把子力气。”说着满怀抱上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我要和您在一起,从今往后形影不离。”
是个美好的愿望,提得也合情合理。皇帝伸进她的衣襟,在她饱满的乳上抚摩,表情却显得犹豫,“南苑王这头……怕是不好交代。”把音楼弄进后宫是因为先帝已经龙御,收房就收房了,可音阁毕竟不同,南苑王还活着,皇帝强占臣子的女人,到底说不响嘴。
音阁早就受了嘱托,便道:“依着我,这事太容易办了。皇上知道南苑王没有正妻么?我们底下拉拉杂杂好几个,全只是庶福晋的头衔,连一位侧福晋都没有。皇上何不替南苑王指婚,赐他一位元妃以示荣宠?南苑王心里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谢恩都来不及,还会来和皇上较真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皇帝拍了下大腿道:“朕回头就下令寻摸贵女,挑个门第合适的赐婚就是了。”
音阁道:“用不着大费周章去寻摸,眼下有个现成的。合德长公主到了婚配的年纪,南苑王人品学识都是万里挑一,尚公主也不会委屈了帝姬,皇上以为呢?”
这下子皇帝两难了,毕竟是出于交换的目的,他就这么一个胞妹,把她指给南苑王,自己心里很觉愧疚。他摇了摇头,“不成,另选。”
音阁道:“其实长公主和南苑王早前就有交情的,上回王爷来京,公主曾和王爷单独见过面,皇上不知道罢了。如今指婚,不单是成全了咱们,也是成全了长公主的姻缘,皇上当真不考虑么?”说着又柳条一样款摆起来,“当真不在乎我么?”
皇帝被她闹得没法儿,想想既然婉婉和宇文良时有情,那指就指吧!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崇茂来传话的时候,音楼正站在镜前搔首弄姿试她新做的留仙裙。崇茂眉花眼笑冲她长揖,“许久没见娘娘,娘娘凤体康健?”
音楼笑着颔首,“总管是大忙人,今儿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崇茂把皇帝叫传旨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音楼听了觑外头天色,眼看到了后蹬儿(傍晚)。她调过头问:“明儿冬至祭天地的,眼下就去么?皇上还没斋戒?”
崇茂应个是,“皇上破旧立新,说自个儿天天向道,没什么斋戒不斋戒的。晚上在道场将就一夜就得了,所以这会儿还在办事呢!”
音楼哦了声,又问:“庶福晋的伤怎么样?我下半晌听说了这事儿,把我吓了一跳。皇后平素人挺和善的,怎么能对她下这狠手?”
崇茂歪脖儿一笑,“娘娘是善性人,和谁都不交恶,瞧谁都是好的。说句打嘴的,这宫里哪个是吃素的?没有利害关系,逢着不舒心了还要踩一脚,要是有点儿利益牵扯,那还不往死了整人!不过庶福晋这回命大,正好有天王星保驾,要不是皇后碍着小皇子,这会儿八成要给她收尸了。”
音楼听着也惊险,叹气儿道:“她这人脾气就是不好,那位是什么主儿,能容她没遮拦的说话么!”言罢转过去抿头,一面道,“你稍待,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崇茂道是,却行退了出去。
有阵子不见肖铎了,他忙着收拾西厂,内廷走动见少。男人不像女人似的,有了爱情就能活命。男人外头要应付的事多,她再想他,也只有咬牙忍着。上回荣安皇后和陈庆余的事一出,太后如临大敌,对后宫约束愈发多了,再加上彤云出宫后少了走动的借口,两下里只有忍耐。
才刚听说肖铎也受命要往西苑去的,西苑管束不严,借着机会能见一见总是好的。
她心里紧张得嗵嗵跳,真是奇怪,不管见了多少回,她永远不能有颗熟稔的心,想到他就欢欣雀跃。搓了搓脸,笑话自己这点出息!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扑粉点口脂,换上了新做的麒麟芝草褙子,宝珠送猞猁狲大氅来披上,收拾停当了,出宫的时候已经擦黑了。
西华门外停着一抬小轿,上月打通了紫禁城和西海子,从这里过去不费多少功夫。夜里行路,随侍的内官不少,提熏香炉、挑琉璃宫灯照道儿,十几人的队伍也甚堂皇。
音楼眯眼望,穿过纷扬的雪片子,找到了队伍前头最打眼的人。黄栌伞下他穿银白曳撒,披朱红大氅,不动不笑也是最耀眼的存在。有时觉得他比她还精细,他极注重外表,莫说身上穿着,连饰物都一丝不苟。比方领口的纽扣儿,虽不像女人那样嵌红宝,但是璎珞圈式的金镶银流云排搭儿也实在罕见。她问过他一回,那些七事、筒戒、手串,包括荷包、香牌,为什么样式那么少见,人家说了有专人给他专做,紫禁城独一份,走出去那叫体面!他自己洋洋自得,却被她不加掩饰耻笑了很久。
今儿人多,见了也是场面上的往来。音楼目不斜视到了轿前,旁边一双手上来搀扶,阔袖之下十指交扣,那份甜蜜便放大到令人心悸。她低下头眼波微转,他颊上笑靥隐隐,视线一个交错旋即调转开,她端坐下来,他替她放下垂帘,关上轿门。
雪依旧下得不疾不徐,肖铎的坐辇在前面开道,知道她就在后面跟着,心里渐次平静下来。
这段时间忙,临近年底朝廷里的事也格外多,他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手上停不下来,可是一得闲就想她,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所幸有帝姬常去窜门子,也好排解一下她的寂寞。不见面尚且能压抑,无非像以前那样过,可是见了她就开始慌乱,办事毛躁,条理也不清晰了。什么接手西厂、什么财务盐务,他全想不起来了,一门心思盘算怎么偷出闲来和她在一起。说来不好意思的,他是食髓知味,这辈子认准一个女人,就像从佛坛上跌进了万丈红尘,五体投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事先打听过,今晚上皇帝要闭关,传召他们必定有事吩咐,吩咐完了没那份闲心过问他们行踪。明早上祭天地,皇帝五更沐浴换衮冕出行,到时候匆匆忙忙心无旁骛,那件差事不是他伺候,对他来说又腾出个大空闲,这样算来,竟然有一夜时间可以和她厮守。
他心里扑腾起来,只盼快些到西苑,快些把事张罗完。想起她的模样神情,要瞧他又不敢瞧的样子,真甜到骨头缝里去了。一路心神荡漾,好容易到了宫门上,弓腰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腕上,迎她下轿进门槛。
风雪迷人眼,头顶上打着伞,雪沫子还是直往脸上扑。他携起大氅门襟抵挡,那氅衣本来就打了无数的褶子,拉扯开像扇面,可以严严实实把她护住。她看不清路了没关系,有他牵引着。自觉别人也瞧不真她这里的境况,便挪开在他腕上借力的手,把他的胳膊满满抱进怀里。
这点小动作,说起来太幼稚,可在彼此眼里却有别样的温情和刺激。肖铎抛来一个羞怯的眼神,音楼忍不住发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男女相处起来面嫩,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以前看他威风八面,再打量眼下模样,真闹不清哪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胡思乱想间到了太素殿前,西苑一向是皇帝静修的地方,宫妃又不得擅出紫禁城,因此哪怕近在咫尺,她也未曾有幸到过这里。世人眼中的皇家苑囿都应当是金碧辉煌的,可这处却大不相同。白土粉墙,殿顶覆茅草,难得一派洗净铅华的纯真气象。进门也不消通传,皇帝就在正殿里,因着烧了地龙子火墙,殿里暖气暾暾,他就穿着雪白的云锦长袍,头发松垮垮束着,据说是效法仙师吕洞宾。听了太宵真人的话要道法合一,光脚走路,脚底在地板上拍得啪啪作响。
两人依矩上前行礼,皇帝直截了当道:“厂臣拟诏,朕要废后。此事不必交由内阁合议,朕说了算。”
音楼和肖铎都有些意外,难道就因为今天皇后打了音阁两巴掌,便要动这么大的干戈么?肖铎迟疑道:“废立皇后是动摇根本的大事,乾坤震荡则天下不安,还请主子三思。”
皇帝这半天被音阁哭得脑子发僵,她越闹他越恨皇后,到最后心头恨出血来,不废干什么?还留着过年么?
“朕是大邺天子,朕做得天下万民的主,还做不得自己后宫的主?朕能册封她,自然也能废她。”他扬手一挥,“此事不必再议,按朕说的办。起草诏书细数皇后罪状,记着,那是给百姓看的,用不着抠字眼儿,就照老百姓最恨的来。皇帝虽执掌社稷,说到底也是寻常家子过日子,休了个把不成事的混账老婆,算得了什么!”
音楼在一旁听得无关痛痒,谁当皇后和她没什么相干,要是哪天皇帝能像废黜皇后一样撵她出宫,那才是她几辈子的大造化。
他们外头议事,她由宫人指引着进了后殿里。龙凤地罩后面的拔步床上躺着音阁,她是细皮嫩肉的脸,挨了两巴掌到现在还隐约有指印。音楼在床沿上坐下来,拧着眉头问:“姐姐这会子怎么样了?她们下手恁地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么!”
音阁却不见难过,倚着迎枕道:“皮肉伤罢了,养两天就会好的。只是折了这面子,实在气不过。你从外头进来,听见皇上给肖大人下令了么?”
音楼点头道是,“说要废后,看来皇上这回是气大发了。”言罢打量她,看她满脸得意之色,试探道,“有废就有立,我瞧皇上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说不定这回咱们步家要出皇后了。”
音阁俨然十拿九稳的样子,音楼心里有些小小的遗憾,看来指望她来顶替端妃的位置是不可能了,人家有更远大的志向。
皇帝和肖铎商议了很久,全因隔了两重门,外间说些什么听不真切。音楼音阁两姐妹感情本来就不好,到一起也没有共同语言,两两相对,气氛淡薄,总热络不起来。
后来见皇帝进来,音楼自觉留着尴尬,便蹲身行礼打算退出去。皇帝负手看她,不知是不是点了口脂的缘故,在灯下有种难得一见的婉媚颜色。皇帝嘴角微沉,顿了顿道:“许久没去瞧你了,你好不好?”
音楼依旧恬静笑着:“谢万岁爷垂询,奴婢很好。只是多时未见主子,又不得西苑的消息,心里记挂圣躬。”
皇帝嗯了声,复深深再看一眼,收回视线从她面前经过,边走边嘱咐道:“往后你姐姐留在西苑,你常来走动走动。毕竟亲姊妹,做个伴也好。”说完扬长进帷内去了。
音楼道是,对着幔子行个礼,敛裙退了出来。
外面雪还没停,她在檐下站了一会儿,宝珠上前接应她,给她扣好了鹤氅的钮子。前面太监挑灯引路,她们在后头撑伞跟着。太素殿临水而建,门前有远趣轩和会景草亭,循岸南行还有天鹅房,左顾右盼,有种徜徉山水间的错觉。
大宫门就在前面不远处,从这里能看见门上的锦衣卫。她迈步过垂花门,脚还没落地,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拖进了暗处。看不清来人的脸,却闻得见那股幽幽的瑞脑香。他拉着她疾行,她也不追问,就这么走着,走到天涯海角去才好呢!
终于到了一处角门上,这里无人把守,也许门禁早被他撤了吧!槛外门墩上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环上配红缨,鼻子喷着气,天寒地冻里像铜吊烧开水,胡嘴里射出两管笔直的白烟,在灯光下尤其分明。





浮图塔 第50节
她有些好奇,这是要带她私奔么?才要打趣问他,被他托着屁股往上一送,就把她送到马背上去了。
第87章
他换好了油稠衣,大约早就有准备了吧!上马拿灰鼠皮披风裹住她,一抖缰绳,那马四足发力狂奔起来。音楼头一回给扔在马背上,被颠得找不着北,又怕掉下去,死死搂住了他的腰骇然道:“黑灯瞎火的,咱们上哪儿去?”
他戴着幕篱,面纱下的脸一团模糊,唯见一张嫣红的唇,在雪地反射的蓝光下慢慢仰了起来。
“如果能一直走,就这样走出北京城、走出大邺,该有多好!”他要控制马缰,分不出手来抱她,只能低头亲她的额角,“冷不冷?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音楼也不多言,把手镶进他的玉带里,可以触摸到他的体温。
走出西海子仿佛逃出了牢笼,暂时脱离那片皇城,心头不急躁,信马由缰也很惬意。他把速度放缓,这样的月令这样的时辰,老百姓都关门闭户了。他们从石板路上经过,没有见到行人,唯见万家灯火。
就着路旁高悬的灯笼光看她,“今儿精心打扮过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嘟囔了句,“不是要见你嘛!”
他笑着叹了口气,“打扮得这么漂亮,万一叫皇上动了心思怎么办?”
她倒是从没往那上头想,只道:“他如今有音阁,不会瞧上我的。音阁比我漂亮,皇上只爱美人儿。”
他的下颌在她头顶上蹭了蹭,“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比她漂亮多了。人有一颗干净的心,由里到外都透着美。她心肠不好,不管多漂亮都是烂了根的芍药,有种腐朽发霉的味道。”
这人嘴甜,说起情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她娇憨把脸贴在他胸前,“看你把人家说成这样!不过音阁这回的算盘打得有些大了,难不成真的想做皇后么?”
“那就要看皇上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了。”他夷然望四周光景,曼声道,“她毕竟在中秋宴上露过脸,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她的出处?她身份尴尬地位低,一下子做皇后不容易。我料着是不是会效法汉武帝时期的卫皇后,先进宫充宫女,往上报了孕脉晋个妃位,等生了皇子再封后。饭总要一口一口吃,所以她得耐得下性子来。要是撺掇着皇上想一蹴而就,恐怕弄巧成拙。”
她唔了声,遗憾地喃喃:“我本来想把位置让给她的,可惜人家如今瞧不上。”
他听了笑道:“你这脑袋瓜就想出这点主意来?别说她不答应和你换回来,就是答应了,皇上也不会首肯。毕竟是做皇帝的人,孰轻孰重心里有计较。他可以挥霍,可以荒唐,但是绝对不会丢了根基,你当他傻么?”
她噘嘴不大痛快,“他如今一心向道了,脑子怎么还没糊涂?”
“他只想长生不老做神仙罢了,离傻还有程子路呢!不过仙丹服多了,哪天突然暴毙倒有可能……”他捏捏她的鼻尖,唇角挑得越发高了,“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只等人家糊涂了才敢跟人较量么?”
她是傻,早就傻得出名了。她从没想过要拔尖,情愿窝窝囊囊地活着,即便这样还有人要来坑害她,要是太过精明张狂,不知要给他多添多少麻烦!
“你喜欢我变得厉害些?”她仰着脸问他,“自从跟我有了牵扯,你觉得累么?”
披风紧紧包住她的身体,只露出一张娟秀的脸。他低头审视她,她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巴巴,里头隐约夹带恐惧。大约怕他会厌烦,语气变也得小心翼翼。他怎么同她细述满腔的爱意呢!只能告诉她,“我不累,你的这点小事同我政务上遇见的麻烦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像荣安皇后一样,那才是真正叫人失望的。你听我说,守住你的一亩三分地,不惹事不怕事,做到这样就足够了。如果有谁存心和你过不去,你不能像音阁那样硬着头皮顶撞,吃些哑巴亏,回头我来替你出气。”说着笑起来,“关于这点,咱们之前分工合作得天衣无缝,往后也要保持。音阁今天是运道好,遇见的张皇后胆子不及荣安皇后大。要不当真打死了,她名义上只是南苑王的妾,谁还能大张旗鼓说皇后害死了皇嗣么?命是捡着了,脸上却挨了两巴掌,何苦受那皮肉苦!”
音楼道:“我也觉得她太莽撞了,皇后留了她一条命,没想到后头弄出这么多的波折来。”别人的事谈起来也没意思,她回首张望,这条道似乎不是通往提督府,冰天雪地的,要带她上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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