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流鸢长凝
子鸢嘴角一扬,笑道:“姑娘家总板着脸,可难看了,多笑笑,定会好看许多,你瞧,像我这样。”说完,子鸢露了一个贼兮兮的笑给阿翎。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漠然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嘴角微微一抿,似是淡淡地笑了出来,嗔了一句,“臭丫头!”
倾杯 第十章 .夜补纸伞忙
小屋瞬间安静了下来,子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逝。
她将手中纸伞放到一旁,从怀中摸出了紫玉佩与雪色汗巾,一起放在案上,神色凝重,眸光恍惚,伸出手去,指腹轻轻摩挲着这两件物事,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鸢……”子鸢喃喃念了念,眸光忽地一沉,“你们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手指缓缓移到了雪色汗巾上面,仔细回想着昨夜的点点滴滴。
就算烛火熄灭,一片黑暗,可是苏折雪身上的香味,她岂会闻不出来?
苏折雪会武功,又是苏折雪救了她——会武功的花魁,怎会愿意屈居于此?莫非正如苏折雪所说,她与当今二皇子果真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这仇并非是当年战场结怨,而是其他缘由。
“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咯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子鸢将紫玉佩与雪色汗巾连忙收入怀中,叼着毛笔笑盈盈地看着阿翎拿着米糊走了过来。
阿翎冷冷瞄了一眼子鸢衣襟处露出的汗巾,子鸢急忙将汗巾再往怀里塞了塞,“别藏了,我都看个清清楚楚了!”
子鸢嘿嘿一笑,“这可是姐姐送我的宝贝,可要藏好了免得被其他汉子瞧见,嫉妒我有堂堂临安花魁亲手做的汗巾。”
“谁稀罕!”阿翎再白了子鸢一眼,把米糊往案台上一放,不忘交待一句,“昨夜城隍庙出了命案,起了火灾,在场人等无一幸免,自然,你也算是其中一个死鬼。”
“啊?”子鸢吃了一惊,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袋,“伤是伤了,可是头还在,我怎么会是死鬼呢?”
阿翎冷眸瞪了子鸢一眼,“你究竟是真呆,还是假呆?你可知昨日死的那七人之中,有六人出自你们禁卫营!”
子鸢愕了片刻,叹息道:“那还有一人,难道是守庙老道?天啊,我岂不是害了老人家?”
阿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揪了子鸢的耳朵一下,“你难得捡回一条小命,这个时候还愧疚害了一个老道士?”
子鸢正色道:“本来死的是我,如今是确确实实地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我怎会不愧疚?”说着,子鸢又叹了一声,“都怪我多管闲事,若是那日不救那女子进城,我就不会招来这些飞来横祸!”
阿翎身子颤了一下,定定看着子鸢,“你救了什么女子?”
子鸢点头道:“一个会用蛊虫的巫人。”
是阿语!
阿翎恍然想到这人是谁,“你竟然救巫人?”
子鸢认真地看着阿翎略显着急的面容,迟疑地问道:“凶巴巴姑娘,你好像对此事很感兴趣?”
“你叫我什么?”阿翎瞬间黑了脸,“我有名字,叫……阿翎!”
子鸢贼兮兮地一笑,“哪个翎?”
“自然是鸟翎那个……”话说到一半,阿翎意识到什么,定定看着子鸢,“你想说什么?”
子鸢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贼兮兮地道:“原来啊,这也是爪子,还是鸟爪子,嘿嘿。”
“你!”阿翎猝然出手,狠狠地掐在了子鸢的喉咙上,眸光狠厉,“你别逼我要了你的小命!”
“阿翎姑娘息怒,息怒啊,我求饶,求饶。”子鸢连忙求饶,“可别拿了我的小命去,不然啊,姐姐定要伤心死的。”说着,子鸢凑近了阿翎一些,低声道,“姐姐伤起心来,可吓人了!”
“……”阿翎不想听她说这些打哈哈的话,索性松开了手,看着子鸢低头整了整书案上的宣纸,似是准备糊伞,“如今你成了活死人,你就半点不急?”
“我急又有什么用呢?”子鸢耸了耸肩,忽地抬起头来,天真无邪地看着阿翎,“要是早知道救那姑娘,她会死,我也会死,我倒不如不救,说不定现下我还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间看姐姐跳舞,听姐姐唱歌。”
阿翎定定看着子鸢的眉眼,她从未这般看过一个人,平日,总是她高高在上,不会有谁敢如此放肆地与她眉目相对。
这祁子鸢,是第一个。
眸光清澈,嘴角含笑,子鸢笑得温暖,说得温柔,“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做几日活死人好啦,其实这样也好,我便可名正言顺地留在这儿,蹭一蹭这儿的高床软枕。”突地,子鸢再次伸出了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来帮我,这伞定能早些补好。”
“……”阿翎缩了缩手,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感兴趣。”
子鸢笑了笑,“莫不是阿翎姑娘不会补伞吧?”
“天下还有什么可以难住本……”阿翎猝然收声,蔑然瞄了子鸢一眼,“一把伞破了就破了,就算是补伞,也该用油纸,你瞧你竟然用宣纸,遇到下雨天,只怕马上就在这把伞上打几个大窟窿!”
子鸢抓了抓头,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真蠢!真蠢!那就有劳……”
“……”阿翎刮了子鸢一记眼刀,转过身去的瞬间,在心底暗暗道:“你等着,天下还没有谁敢如此使唤我!迟早有一日,我要你十倍奉还!”
子鸢瞧着她再次走出房间,不禁思忖道:“这个姑娘也有武功,说话总透着贵气,定不是一般江湖中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子鸢的眸光缓缓落在了破纸伞上,“三年前,若不是你,我已是死人,昨夜若不是你,我也会是死人,姐姐你两次救命之恩,我定会还你。”
醉今宵歌声悠悠,酒香愈酣,欢声笑语之中,子鸢闭目凝听,还是可以听见杂在其中的苏折雪的歌声与笑声。
只是那歌声虽欢,却是寂寞,笑声虽喜,却是寂寥。
“姐姐,你也该真正笑一笑了。”子鸢想到这儿,低头看了看纸伞,依稀中,想起梦中听到苏折雪说过一句话。
“我心蛊早成,只怕去之断魂,只有由心而活,顺其自然。”
“既然如此,我也跟姐姐一样,顺其自然罢。”子鸢再抬手揉了揉后脑的伤处,笑容一敛,沉声说道,“我不会让谁再有机会对我下手,我的命是我的,姐姐,你的命也是我的了。”
“咯吱——”
房门再次被推开,阿翎将油纸往书案上一放,突然咳了两声,面色惨白地坐到了一边。
子鸢偷偷瞄了阿翎一眼,突然放下手中活计,绕到了桌边,倒了一杯暖茶,送到了阿翎面前,笑道:“春寒易染风寒,多喝些暖茶,暖暖身子,便咳得少了。”
阿翎怔然看着子鸢,反倒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茶杯。
子鸢笑道:“我可听人说过,若是风寒袭身,一直咳一直咳的话,可是会咳出肺血,到时候落了病根,每逢天寒,总会咳个不停,就像这样,咳咳咳,咳咳咳……”子鸢装作是咳个不停,模样滑稽,激得阿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知道,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子鸢眨了下眼睛,递过了杯子去,“果然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呐。”
“……”阿翎笑容一僵,没有那个女子不喜别人夸自己好看,可是方才被子鸢一夸,阿翎心底却是暖得厉害。
茶水温润的暖意透过杯子沁入了阿翎的手心,阿翎觉得有些恍惚,不禁抬头看向了子鸢——恰好对上了子鸢笑意盈盈的眉眼,不知道为何,这一回对视,阿翎竟想避开子鸢的笑眼,只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是不是暖一些了?你瞧,脸上血色也有了,比方才更好看了。”子鸢笑然说完,便低头认真开始糊起纸伞来。
一边糊,一边喃喃自语。
“这天下雨,总要打伞,早些备着,总归没错。”
“指不定这把破伞哪天还能给姐姐挡风遮雨,不过啊,就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一会儿糊好,我给这上面画点什么呢?”
“这伞染了血腥,太不吉利,不若,画个观音,给姐姐挡挡煞气?”
阿翎初时以为子鸢只是自言自语,却不想仔细想了想子鸢的话中意思,好像在对自己说着另一层意思?
知道自己成了活死人,不但不惊不怕,反倒是如此坦然地专心补伞。
阿翎不得不说,子鸢这姑娘确实与其他姑娘不一样,遇事镇静,甚至还有些心细,得棋子如此,这盘棋,或许真的可以翻盘。
“咳咳。”阿翎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急忙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
子鸢悄悄看着阿翎的一举一动,这姑娘分明患的是多年痼疾,能忍耐痼疾多年至今,心性也算得上坚韧了。
“好了!终于糊好了!”子鸢笑然将糊好的伞撑了开来,笑着唤了一声阿翎,“阿翎姑娘,你瞧,我是该在这儿画观音呢,还是在这儿画观音?”
“人若倒霉,就算全身画满了观音,观音也救不得你。”阿翎冷冷应了一声,“画与不画都不重要。”
“说的也是,观音画再多,也不如手掌实权。”子鸢耸了耸肩,“我想,我还是该早些回去,做我该做之事。”
“你怎么回去?”
“看老天啦。”子鸢叼住了毛笔,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窗棂,“有时候,机会是天给的,也是人为的。”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件事倒是该先做!”
“何事?”
“你跟我来!”
“你小心被人认出来……”
阿翎话还没说完,只见子鸢倏地用毛笔在唇上画了两道弯曲的胡子,又在脸颊上点了一颗大痣,笑道:“你瞧,若我拿个东西把头一包,可像是异乡来的客商?”
“你……”
倾杯 第十一章 .夜下煮粥语
夜已深沉,丝竹之声渐渐消逝,前堂灯火明灭,客人们不是醉倒大睡,便是被下人们搀着回家。
与此同时,忙碌了半夜的醉今宵厨房,也终于有了一刻的消停。几名厨子瞧前堂不再有人点菜,纷纷伸了伸懒腰,便踱着步子回后院仆房歇息一会儿。
侍奉的小婢们也累坏了,偷偷找了墙角准备杵着脑袋眯上一会儿,谁也没有注意,有两条黑影偷偷溜进了厨房。
阿翎瞪了子鸢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带我来这儿?”
子鸢摸了摸肚子,笑道:“不错,人睡醒了,定是要吃东西的,我都快饿坏了。”说着,便卷了卷袖子,四处张望,不知道是想寻觅现成的吃的,还是想亲手下厨。
“……”
子鸢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不禁干咳了两声,嘟囔道:“其实……也不止我一个人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锅子放上了灶台,舀了一瓢清水倒入了锅子,似是准备煮东西,“姐姐忙了一天了,这成日喝酒,总该吃些清淡的白粥养养身子。”
“你这是做给姑娘的?”
“是啊,救命之恩自当相报,如今我身无分文,唯一能做的便是借花献佛,用姐姐这儿的白米,给姐姐亲手做一碗粥。”
子鸢说得坦然,忽然直起身子,回头定定看着阿翎,“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总归是姑娘家,可要多爱惜点自个儿。”说完,又咧嘴一笑,对着阿翎眨了下眼。
“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翎身形一动,手里已抄起了一柄大菜刀,明晃晃地架在了子鸢的颈边,只听阿翎冷声道:“你其实早醒了,是不是?”
子鸢耸了耸肩头,淡淡笑道:“刀子可不长眼睛,阿翎姑娘,爪下留情呐!”
“……”阿翎愕了一下,当下冷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
“慢!”子鸢忽地轻喝了一声,目光瞧向阿翎足下,一脸严重的神色,“你别动啊,千万别动啊……”
阿翎瞧她说得煞有介事,忍不住视线往下一瞧,只见足边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异物,惊觉中计,却已感觉户口一痛,手中菜刀已被子鸢夺在了手里。
“你使诈!”
“菜刀借我用用,一会儿还你。”
子鸢得逞地一笑,菜刀可没停下,只听她笃笃笃地在砧板上切碎了菜丝,认真无比地将菜刀递给了阿翎,“还你,”说着,比了个手势在自己颈上,“放这儿哈,就算要灭口,也等我把这粥做好了,可好?”说完,只见她舀了一碗白米,往锅子里一倒,将锅子用草盖盖上,直勾勾地盯着那正在熬煮的白米,似是在准备一份无比重要的美餐。
阿翎还真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方才既然话已说那么明白,对于阿翎而言,此人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跟她们成了同党。当下的情势,这枚棋子还不能杀,可偏生这祁子鸢又总是这样捉摸不定,不知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
“咳咳。”夜冷风寒,阿翎手中拿着菜刀,却不再架在子鸢颈上,站得久了,身子总归是虚弱,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子鸢回头瞧了阿翎一眼,又四处瞧了瞧,瞧见了一条木凳,便走了过去,将木凳搬了过来,放在了阿翎身后,又仔细地拂了拂上面的尘灰,才笑道:“你休息会儿,我煮好了粥,先给你舀一碗尝尝,身子暖了,自然咳得就少了。”
阿翎错愕地看着子鸢,却瞧见子鸢又贼兮兮地笑然眨了眨眼,不似方才那般认真。
子鸢自顾自地揭开草盖,用大勺搅了搅慢慢沸腾的白米粥,笑道:“姑娘家老是逞能,总归是累的,将心比心,我可是真心为你好,别个人我还不伺候呢!”
“言下之意,是要我感激你?”阿翎凉凉地对上了子鸢的眸子,嘴角一抿,露出一个看不透的冷笑来。
子鸢连忙摇头道:“姐姐当初说过,救我,只是为了种个善因,说不定他日会有善果。自然,我若是现下待你好些,你手中菜刀说不定可饶了我小命一条,也算是种善因,得善果吧?”说完,低头将方才切好的碎菜放入了白粥,继续搅了搅。
淡淡的米香味儿与菜香味儿交杂一起,却是阿翎从未闻过的清香味道,让她忍不住探头瞧了一眼那锅白粥,悄然咽了一口口水。
这细小的动作早就被子鸢给看了个清清楚楚,子鸢不禁偷偷轻笑,自言自语道:“阿翎姑娘,你若是留我一条小命,日后我再煮给你吃,如何?”
“区区白粥,我不稀罕!”阿翎话虽说得严肃,身子已默默坐下,目光紧紧盯在了那锅白米粥上。
“我的小命,我稀罕呐。”子鸢说得郑重其事,手里却半点没有停歇,往白米粥里撒了些盐,再搅了搅,盖上了草盖,“再过会儿,就先让阿翎姑娘你尝尝。”
“若是……难吃……”
“难吃我再煮啊。”子鸢笑着说完,又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阿翎,“反正我的小命日后还有用,不是么?好歹最差还可以给姑娘跟姐姐熬下白米粥,总比一命呜呼得好。”
阿翎微微一惊,正色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子鸢背过了身去,“君子之交,在于通心,既然要做生死之交,自当用心相交。白米粥虽平凡,却是子鸢用心所熬。白米甘愿百煮碎身,煎熬一场,自然想问一问尝粥之人真实地答一句,好吃,还是不好吃?”
“你愿做这粥中米?”阿翎听明白了子鸢话中意思。
子鸢反倒是嘴角一抿,浅笑道:“这要看回答好吃与否之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你想听什么?”
“哎呀,粥若再煮,可就不好吃了。”子鸢打断了阿翎的声音,低头将草盖揭开,舀出了一碗白米粥,放了一把小勺进去,递向了阿翎,“阿翎姑娘先尝尝,想好了再回答。”
阿翎放下了手中菜刀,接过了白米粥,用小勺舀了浅浅的一勺,送到唇边,吹了又吹,方才小尝了半口,觉得甚是清爽,又忍不住喝了一口,便不再喝第三口。
子鸢心底升起疑云,这姑娘吃东西如此讲究,断不会是江湖草莽出身。
阿翎淡淡道:“粥是好粥,可……”
“这粥劳烦阿翎姑娘帮我送给姐姐,也帮我问一问姐姐,到时候,一起回答我。”子鸢又舀了一碗白米粥,递向了阿翎,忽地眯眼倒吸了几口气,“我这脑后的伤又开始疼了,我还是乖乖先回去趴着,免得被姐姐瞧见我在这儿胡闹,可要骂我不听话了。”说完,见阿翎接过了这碗白米粥,子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所在的厢房走去。
阿翎看了看两碗白米粥,心底一时说不上究竟是凉还是暖?只见她将新舀的那碗放在了一边,忍不住又吃了几口方才吃的那碗,低声赞道,“这臭丫头煮的东西想不到如此香……杀了确实也可惜了……”
子鸢才走到半路,便瞧见一个少年英武将军走着醉步,被苏折雪搀着往她平日小憩的小阁走去。
花魁苏折雪虽是卖笑之人,可从未让任何男子进入过这后院的真正香闺,如今搀着少年将军准备上楼,着实是让子鸢觉得震惊无比。
“苏……折雪……你可知你好香……让本少将军……早就……早就……丢了魂儿了……”少年将军说着醉话,手臂搂在苏折雪肩头,不时地摩挲着苏折雪的香肩,酒气攻心,美人在怀,更是激起了少年将军的兴奋,只见他话音才落,便情不自禁地狠狠亲了一口苏折雪的脸颊。
苏折雪面带醉色,只是赔笑,却也没有发怒,更是让子鸢觉得诧异。
原来是他——沈少将军,沈远!
子鸢揉了揉被布帛包紧的后脑,忍不住偷偷跟了过去。
“折雪……我想一口把你给吃了……”当苏折雪将沈远扶入小阁,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此刻躲在小阁下的子鸢气红了脸。
姐姐为何会让沈远入了香闺?为何……
子鸢刚想翻身上檐,只觉得身后有凉风袭来,下意识地闪身一旁,只见老鸨阴森森地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妈妈?”
“你这臭丫头,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折雪为你牺牲至此。”
“妈妈何出此言?”
“要让一个活死人活过来,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另一个当朝权贵给你个活过来的理由,臭丫头,你可知道,折雪是用清白换你这个理由!”
“不……不可以……!”子鸢急忙回头,看着上小阁的楼梯,“我要阻止姐姐做这种傻事……”
“你哪儿也别想去!”老鸨猝然出手,子鸢经这几日,也猜到老鸨必定也不简单,却没想到老鸨一旦出手,竟是如此犀利,三招之间,因为轻敌,子鸢的耳朵又落到了老鸨指间,“别坏了折雪辛苦为你安排的生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哽咽,老鸨狠狠揪了揪子鸢的耳朵,“你注定要欠折雪一条命了!”
倾杯 第十二章 .火烧醉今宵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只想从今而后……再也没有臭男人占你便宜……我想让你清清白白的活……”
苏折雪将沈远扶着倒在自己床上,回身将房门关好,背心靠上那微凉的门扇,心底又想起今日她离开房间听到的那句话。
虽然只是梦呓,可这话如同酒后真言,得子鸢如此相待,今日的牺牲便不算牺牲了吧?
心底的暖意悠悠升起,苏折雪嘴角一勾,嘴角浮起了一抹坦然的笑来,只见她纤纤细指来到了自己腰间,媚酥酥地将自己的衣带扯了开来。
沈远醉眼迷蒙,瞧见三步之外的苏折雪如此主动,心头之火烧得更是厉害,忍不住挣扎起身,喃喃道:“美人儿……快来……快来……”
“沈少将军莫急……”苏折雪边解衣裳,边往床边走来,刚走到床边,便觉得手腕被沈远火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只觉沈远猛地一扯,自己已跌入了沈远的怀中。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苏折雪下意识地避开了沈远的鼻息,低头笑道:“沈少将军可要多多疼惜折雪……”
沈远兴奋无比,唇舌在苏折雪颈间摩挲,“本少将军可是这临安城最幸福之人……今夜能得花魁苏姑娘共度*……实在是……人生之大幸……大幸……折雪……你好香……”说着,手已滑入了苏折雪薄衫之下,蓦地将苏折雪的外裳褪到了腰上,猛地翻身将苏折雪压在了身下。
沈远浓厚的鼻息扑面而来,苏折雪下意识地避开了沈远的亲吻,忍不住伸手紧紧抵住了沈远的胸膛,脸上的笑容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究是害怕这样一日,终究是厌恶这样的良宵,终究是……苏折雪黯然闭眼,热泪忍不住涌出了眼眶,心底又浮现出了子鸢偶尔那贼兮兮的笑容。
若忍不过今夜,离了沈远的关系,呆子如何重回禁卫营?
若呆子回不了禁卫营,那主上的布局便算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再无转圜的可能。
她这一辈子,无法让妹妹死得安乐,也无法让娘亲活得欢喜,没若不是遇上主上,只怕也换不得这些日子的平静欢喜。
只要呆子能安然回去,又傍上沈少将军这个靠山,那么禁卫营这块失去的阵地迟早能回来,这也算对得起主上,也护得起呆子了。
“噼啪……噼啪……”
浓浓的酒气在唇舌间流转,可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一股浓浓的焦味,甚至外间还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起火了!起火了!”
苏折雪一惊,睁开了眸子,不禁推开了沈远沉重的身子,“沈少将军,外间好像起火了!”
“折雪,沈少将军,快些起身啦,这火太大了,小心被火苗燎伤啊!”老鸨焦急万分地叩响了门扉。
苏折雪不禁往窗口一瞧,果然瞧见火苗冲天,黑烟滚滚——这火似是从楼下烧起,火势不小,若不及时出去,只怕真要被困死在这小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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