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使

    莫小川摇摇头，微微一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话音落下，袁道仿佛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站在原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就必当身首异处。

    所以袁道急声开口道：裁决使大人，这其实是一个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您和那陈静薇之间

    莫小川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改：你说完了？

    袁道周身的羽翼险些如条件反射般炸立起来，但他死死地压住了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对空中那五道宛如实质的杀意视而不见。

    裁决使大人有所不知！对陈静薇下手，并非我之本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这是袁道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人让他闯下这般滔天大祸，又让他来邮大赴约，最终却陷他于生死危难之中，已经让袁道隐隐间感觉到，自己是中了圈套。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果不其然，袁道的这番话一出口，周遭那五道锁定了他浑身气机的神念便稍有减弱，莫小川也是目色微怔。

    是谁？

    袁道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向前迈了两步，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得有些严肃。

    我以我师父的名义发誓，若你说出实情，我饶你不死。

    闻言，袁道顿时心中大定，他觉得自己赌对了！

    有了莫小川这番话，他就相当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就算是一处出手，他也可以有恃无恐！

    于是下一刻，袁道赶紧开口道：那人是在我杀了刘思语之后找到我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用书信来进行沟通的，这些东西我都保存着，藏在我家冰箱后面的暗格中，您稍后可以查证。

    莫小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只在杀陈静薇的前一天晚上见过他真人，不过对方用幻术刻意隐瞒了容貌，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眼看莫小川轻轻皱起了眉头，袁道哪里还敢再卖关子，赶紧捡重要的说：但我知道他的真身是谁！

    同样的一个问题，莫小川不想再问第二遍，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袁道。

    然后，莫小川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是危！

    闻言，莫小川还没说话，一旁的阿龙却低声道：少主，小心有诈，危早在七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中，便与百鬼一脉的人同归于尽了。

    莫小川没有表态，心中已经回忆起了《山海经中关于危的描述。

    贰负之臣曰危，危与贰负杀窫窳。

    帝乃梏之疏属之山，桎其右足，反缚两手与发，系之山上木。在开题西北。

    这段话描述了在《山海经历史上，一段比较诡秘的传说。

    说这个贰负是一个人面蛇身的天神，他有一个臣子叫做危，这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合伙杀死了另外一个天神——窫窳。

    天帝为之大怒，随即下令将危拘禁在疏属山中，并给他的右脚戴上刑具，还用他自己的头发反绑上他的双手，拴在山上的大树下，据说这个地方就在开题国的西北面。

    后又有传闻说，在过了数千年之后的汉宣帝刘询在位期间，有人在凿磐石的过程中，发现石室中竟有一个活人，光着脚，戴着刑具，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

    人们将其送到长安，宣帝向众大臣询问此人的身份来历，无人能知。

    后刘向根据《山海经中的记载，向宣帝解释说此人就是贰负的臣子，危。

    宣帝大惊，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城中的人都争相研读《山海经。

    由此可见，危在遭受天帝责罚之后，并没有死，至少在西汉年间还有他出现过的传说。

    当然，对于莫小川来说，危这个名字，可不仅仅与贰负这位神祇有关，也不仅仅与一桩天神谋杀案有关，更重要的是，他很可能涉及到了《山海经中最神秘的一个组织。

    巫妖团。

    甚至可能与夸父的故事有所牵连。

    当然，在当时当下，莫小川更关心的是，危为什么要指使蛊雕对陈静薇动手？是冲着自己来的吗？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亦或者，就如阿龙所说的，蛊雕在说谎！

    你还知道些什么？

    袁道摇摇头，苦笑着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对方当时只是说，只要我杀了陈静薇，就给我一场脱胎换骨的大造化

    什么大造化？

    他没说

    莫小川轻轻一笑：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告诉我的吗？

    没，没有了。

    莫小川点点头，不经意地扬起了手中的那支赤红色凤羽。

    就在这时，一道臃肿的人影从远方疾驰而至，口中大喊：莫老板！手下留人！

    莫小川的手停住了，看着从情人坡匆匆赶来，汗流浃背的汪科长。

    莫老板，把这个人交给我们一处吧，你不能杀他，否则日后追查起来，恐怕会引起上层的不满，到时候京城那边一个不高兴

    汪科长的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小川笑着打断了。

    汪大哥，我尊称你一声大哥，所以我愿意站在这里等你到场，但这个人，我必须亲手处决。

    话音未落，大片的黑色翎羽便向着莫小川铺天盖地而来。

    然而，却连莫小川的一根毫毛都不曾伤到。

    因为他是山海裁决使。

    是连应龙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更遑论一只蛊雕。

    下一刻，莫小川手中的火羽在空中迸开了一簇璀璨的火光，在顷刻之间刺入了袁道的胸口，将他的心脏灼成了虚无。

    袁道瞪大了双眼，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莫小川的出尔反尔。

    汪科长有些徒劳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已经来不及救人。

    莫小川冷眼看着袁道轰然倒地，轻轻开口道：我不知道京城高不高兴，我只知道，如果他不死在我的手里，我会很生气。




第七十一章 专业背锅二十载
    袁道，或者许昌国，或者说蛊雕，已经死透了。

    眼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汪科长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事儿，其实汪科长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虽然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以在下一刻，汪科长手中的光刀再次亮了起来。

    阿龙等人见状，立刻露出了警惕之色，想要上前围拢在莫小川的身边。

    但莫小川却背对着众人扬起了手臂。

    示意所有人都别轻举妄动。

    紧接着，就只见汪科长手中的刀光一闪，袁道的心口处立刻多出了一道恐怖的血洞，紧接着，他的脑袋也被轻而易举地割了下来。

    待做完这一切，汪科长这才收刀回手，对着莫小川笑道：感谢莫老板帮我们一处拦住了这只作恶多端的妖兽，如果不是出手你们相助，我想杀他还真得费点儿工夫。

    莫小川听懂了汪科长的意思，转过头来看向阿龙等人，轻轻拱了拱手。

    今日多谢大家了，先散了吧，过后我再一一拜访。

    衣亦和秦未央等人微微颔首，随后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就消失在了后山深处。

    她们都知道，接下来这位裁决使有话要跟一处的人说。

    陈掌柜和那位风韵犹存的红衣大姐结伴离开了，他们两位都是清水街的老板，莫小川若是之后想见他们，随时可以。

    只有阿龙留在了场中。

    裁决令可以收回了，让外面的人都停手吧。

    阿龙点点头，倒退了几步，人虽然没走，但已经开始了善后的工作。

    说起来，莫小川也发现了，阿龙与其他妖怪沟通的方式好像比较特别，也不需要手机什么的，好像眼睛一闭，一睁，就完成了一次信息的交流。

    这算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吗？

    对此莫小川倒也没有深究，而是走到一棵树下，慢慢坐了下来，还对汪科长招了招手：老汪啊，过来坐下说。

    从这个称呼上来看，现在的莫小川是真的把汪科长当朋友了。

    实话实说，汪科长这个人虽然是个文盲，又是个吃货，而且要啥啥不会，除了能打之外，貌似一无是处，但对莫小川还是挺仗义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汪科长走到莫小川身边，看着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担心地说道：小莫啊，要我说呢，虚了还是得补，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莫小川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这茬，而是犹豫着道：你那边，会有麻烦吗？

    汪科长知道莫小川问的是什么，有些无奈地叹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反正这处分是背定了，大一点儿小一点儿都差不多。

    说着，汪科长话音一转：不过我总觉得，这袁道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

    莫小川点点头：我知道。

    汪科长眼前一亮：知道是谁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汪科长险些被当场给气得殉职。

    你不知道把人给杀了干啥啊！

    交给我们一处审一审也好啊！

    人一死，这线索就断了好嘛！

    汪科长正在这儿独自生着闷气呢，却突然听到莫小川低声道：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汪科长撇了撇嘴：你还知道啊。

    眼看莫小川的脸色有些凝重，汪科长又赶紧摆摆手道：嗨，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好在这次没发生什么人员伤亡，也没给咱们普通老百姓造成什么财产损失，我们一处还算压得下。

    莫小川点点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汪科长拿着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苦笑道：您老人家要是以后办事稍微收敛一点儿，别每次都搞这么大，就算是还我这人情了。

    莫小川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汪科长说道：我以前，没有这个经验。

    这话让汪科长没法儿接。

    闹了半天，整个山城市的所有警力，再加上一处的大批精英，忙活了一大晚上，就是给你刷经验了呗？

    紧接着，便听莫小川又开口道：不过我看你，倒是挺有经验的。

    莫小川指的不是汪科长查案这方面的经验，而是刚才对袁道尸体的善后方式。

    闻言，汪科长顿时骄傲地扬起了脖子。

    要不然你以为我这科长的位置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吗？咱们这叫替上级分忧，为百姓谋平安！没事儿，习惯了也就好了。

    这下莫小川明白了。

    原来汪科长除了一手刀法玩儿得贼溜之外，还有一个长处。

    那就是专业背锅！

    专业到什么程度呢？

    起码比本泽马还要强！

    果然，一处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

    汪科长耸了耸肩膀：估计快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山城的美食啊！

    莫小川轻轻笑了笑，然后把身体都靠在了树上，抬头看了看即将破晓的天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算是他第一次杀人。

    但却并没有出现像电视小说上描述的那样恶心反胃的感觉，而是心里面有些空落落的。

    陈静薇的仇他帮她报了。

    幕后的危虽然还没有抓到，但至少行凶的人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这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莫小川却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专案组肯定得解散了，那么自己该回去上课了吗？

    他又该怎么面对其他的同班同学们呢？

    虽然他已经亲手处决了凶手，但，陈静薇毕竟是因他而死的。

    汪科长似乎看出了莫小川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虽然我现在还说不好幕后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你若是真的陷在这里面出不来的话，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了，我想，陈静薇也不会希望你变成她不喜欢的那个样子吧。

    汪科长的这番安慰有些老套，但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至少他看到莫小川重新笑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别忘了，小爷可是堂堂山海裁决使呢！

    汪科长也乐了：我知道，整个清水街都是您老人家罩着的嘛！

    莫小川豪气干云地拍拍屁股，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笑道：那什么，我这可算工伤啊，今儿个就不去警局了，专案组那边的事情也算是善始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