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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专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吃书妖

    说完,他的掌心陡然爆发出来了火焰。

    我起初以为这会是好像高压水枪一样的火柱攻击,但从他的掌心中涌现出来的火焰,却瞬间化为火海,向我吞噬了过来!

    我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全速冲向远处的楼梯口;而在身后,火海一路迅速追逐过来。

    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是潜水艇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鱼雷击穿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大量海水涌进了潜水艇内部狭窄的走廊通道,正在从走廊的这头,快速地吞噬到走廊的那头就是那么具备压迫力的阵仗。

    在我的设想中,若是与徐盛星发生战斗,最好是在室内进行;而若是在室外,我根本无法应付这种火海攻击。

    然而实际发展却是,在室内与他战斗,反而更加无路可逃。

    火海的速度比我更快,而徐盛星则混在了火海内部,以同样快的速度向我突进过来。这样下去,在奔跑到楼梯口以前,我会率先被火海跟上,化为一具死得毫无意义的焦尸。

    必须反击才可以。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招。

    这一招,是我今年才开发出来的新招数,虽说在残疾时也事先演练过很多遍,但这一招讲究全身配合,以残疾之身终究无法练习完美;而如今我取回完整身体才没过多久,既没能来得及练习多少次,也没有多少自信施展成功,我真的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打出来吗?

    不,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必须去做。

    经过一扇门的时候,我陡然出手,拆下门板。

    紧跟着转身,掉头,以门板作为盾牌,向着灼热的火海发起了反向冲刺。

    与此同时,我回忆起了这一招的基本原理:如果说人体是一台无比精密的传动机器,那么毫无疑问,人绝非这台机器的熟练使用者。

    任何人在发动力气的时候,都会在肌肉与骨骼传动的过程中损耗很多能量,哪怕是讲究全身协调的武术家,也无法完美地回避这一点;莫如说,正因为武术家在运动身体的过程中,有意识地让更多的肌肉参与了传动环节,所以反而在“力量输出增加”这个看似喜人的结果之前,又在过程中无谓地损耗了更多的能量。

    那么,假设,仅仅是假设,有这样一个技巧,一个方便得像白日梦一样的技巧,将身体传动环节中所有的哪怕不是所有的,而是绝大多数的力量损耗统统回避掉,再将这些顺利通过“关卡”的能量,全部堆砌到“力量输出”这个结果上,又会如何呢?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假设,若是有谁能办到这种事情,那么他一定不是人,他的力量也将升入无法测度的地步。哪怕我从很久以前就产生过这种构思,也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办到,更从未自信过自己能够办到。

    只不过,在那残疾的一年中,我退出了河狸市黑色地带的舞台,偶然对着空气想起此节,也正好闲得没有其他事做。

    所谓“一念通神”,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不可思议地抓住了这一招的诀窍。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全身上下,许许多多的,仿佛从来没有对接上去过的齿轮,终于咬合到了一起去。

    意识中仿佛出现了犹如幻觉般的盛大回音,全身上下的关节层层传递着连自己也觉得恐怖的力量。我牢牢地扣住门板,以自己也难以反应的高速冲进了火海里面。

    而火海则被我连同门板的高速突进,从中间划分开来了一条真空通道,好像顽皮的小孩抽出树枝,对着地面上雨后的水洼用力一划,短暂地将其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处于火海中的徐盛星,好像贝壳中的软肉一样暴露了出来。

    门板被我信手丢弃到了一边,与此同时,我趁势突进到了他的跟前,举起拳头,大量力道好像百川归海一样,从身体各个部位,化零为整地汇聚到了拳头上。

    即使到这一刻,我也不准备杀死徐盛星,他到底是我这一世的父亲。

    但是,他不是经常说工作忙,没时间陪我吗?那我就好心地帮他一把,打他个半死,权当为其放假吧。

    别客气,我这人向来乐善好施。

    我在心里挖苦着他,同时拳头以史无前例的威力,轰中了他的腹部。

    随着这一击,冲击波猛然扫荡开来,走廊上蔓延肆虐的恐怖火海瞬间全部粉碎为无数火星,犹如细雪四散纷飞。

    我足底下的地面陡然出现了巨大的凹陷,粗大的龟裂甚至延伸到了墙壁上。

    而徐盛星则好像被棒球运动员用棍棒击飞的棒球一样,整个人以令人畏惧的高速倒射向走廊尽头,旋即径直撞穿了墙壁,向外界飞去。

    *

    然而,下一秒,我却没能看到他的身体坠落下去。

    他在空中化为了大量火星,似乎本来就是萤火虫群凝聚出来的人形,如今不过是回归了萤火虫群而已。

    见状,我默默地放下了拳头,虽说刚才承受了那么大的力量,我的拳头和手臂却没有明显受伤,反作用力基本上都被我凭着刚才的状态顺着身体导入地下了,就好像被无形的避雷针导入地下的无形的雷电一样。而那不可思议的状态终究不是能够长时间持续的,如今已经令人遗憾地退出了,同时还带走了我大量的体力,令我疲惫不堪。

    我头也不回地问:“刚才那是你的火焰替身?”

    “不错。”徐盛星同样疲惫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有那样的一击……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说了,无面人。”

    “哼……好吧,必须承认,这种事情,也就无面人能做得出来了。”他在说话的时候,我也转过了身,然后看到了他仿佛看着外星人一样惊异的神情,他接着说,“虽然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无面人能使出那样的一击。”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说。

    “少摆姿态,你还没有打败我呢!”他虽然这么说,但似乎已经忌惮,而目光却是仍然锐利,“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河狸制药的?”

    “河狸制药有问题,我是来调查它的。”我说。

    “调查什么?”他追问。

    “一问还一问。”我说,“轮到你了,你为什么突然率领队伍,伪装成一些保安,混入河狸制药的保安队伍里?”

    “你以为像你这种罪犯,有与我们警察‘一问还一问’的资格吗?”他冷冷道,“我们公安局里面,确实是有那么一小拨人,因为你曾经的行动在结果上对河狸市有了好的影响,就说你是什么复仇者,什么私法制裁者,甚至是什么狗屁的黑暗英雄,但我从来不那么认为!因为我能够看出来,你打心眼儿里不在乎什么善良,什么正义,你仅仅是有着自己私人的目的,因此而去与那些灵能罪犯狗咬狗而已!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没说话。

    “只有少数心怀迷茫的警察才会转而支持你,但你知道我们公安局的犯罪心理侧写师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继续说,“他们称呼你为嗜好制造恐慌的怪物,他们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人们的恐惧。因为你从头到尾,彻头彻尾,不过是个追求其他人对自己的恐惧心理的精神病而已。其他人对你越是恐惧,你的内心便越是满意。你就是想要看到他们在你缓慢的逼近下,流露出来扭曲的面孔和绝望的泪水罢了。你深陷其中,并且无法自拔。”

    我没说话。

    “你之所以仅仅以其他罪犯为猎物,是因为你的心中还残存一些人性。”他像看着病入膏肓的人一样看着我,“但是你能继续到什么时候?你的根子就不对,你早晚会变质!而我绝不会信赖你这种人。”

    “你说完了吗?”

    我说话了。




21 无面人(十八)
    我没有爆发,我甚至没有任何愤怒,因为他说的统统正确。

    我确实喜欢看到敌人被恐惧扭曲的面孔和绝望的泪水。我甚至偶尔会故意制造恐慌氛围,好让他们更加恐惧。如此一来,容易担惊受怕的我,也能显得像是强者。这就是我卑鄙的本质。

    但在此基础上,我也不乏优点。这是连我这种时常自我怀疑的人,也时常自我肯定的优点。那就是我向来对自己诚实。我或许会回避他人的诘问,却绝不会回避自己的。每当我欺骗其他人,让其他人误以为我是令人恐惧的怪物的同时,我都不至于连自己都欺骗,错把自己的面具,当成自己的真面目。

    并且,我也时刻牢记自己的准则,那就是“绝不祸及无辜之人”。

    然而他却说:你的根子就不对,你早晚会变质的!

    胡扯。

    *

    “是时候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问。

    “凭什么?”徐盛星反问。

    “你之所以会带队混入河狸制药的保安队伍,恐怕是因为你也察觉到了什么问题吧?正好,我也是为这其中的问题而来。”我说,“你可以不信赖我,但这不妨碍我们坦诚布公,互相合作,以更加现实的角度看待彼此的‘使用方式’。”

    “黑色地带的思考方式。”他讽刺地笑了笑。

    但一秒后,他又说了下去,“我来这里的动机很简单,最近我在调查河狸市这段时间的人口失踪案,经过一系列排查与分析,我怀疑其中一部分失踪者与近日盛传的羊皮杀手无关,反倒是河狸制药的嫌疑更重。”

    好歹是能继续对话了,我想。

    他果然与我之前想的差不多,虽然对我深恶痛绝,但在有必要的时候,却不会避讳与我合作。

    至于他能够通过正常调查手段追查到河狸制药这一点,倒是不足为奇。如果河狸制药真的是那个“决策层由犯罪门外汉组成的神秘组织”,那么他抓不到丝毫线索才比较奇怪。

    “这又与你现在的行动有什么关系?”我问。

    “一问还一问。”他说出了我刚才说的话。

    我回忆了下他之前的提问,他之前问的是“你在这里调查什么”,然后我回答:“河狸制药很可能将失踪的人口,全部投入了危险性极高的人体实验之中。”

    他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似乎连青豆都能稳稳当当地夹在中间。

    然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也回答我的问题,“白天出现了疯狂灵能者袭击河狸制药技术顾问的事件,我怀疑他接下来会袭击河狸制药公司本部,但他若是只有一个人,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为了防止河狸制药抢先将其抓住,并且私自扣押,我必须确保抓住他的人是我这边的。这样我就能对他审问,好套出更多关于河狸制药的底细而他也很显然知道这些。”

    我正要继续说话,他忽然打断了我,“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你先留下联络方式,到时候我主动联络你。”

    留下联络方式?如果他在家里联络我,然后同居一室的我的手机鸣响,岂不是立刻就穿帮了?

    想到这里,我说:“我明天会自己联络你,你等着就是了。”

    说完,我无视他的阻拦,离开了这个地方。

    *

    没过多久,我就与亚当汇合了。

    在简单地交代了我这边遇到的情况以后,我们一致认为:既然河狸制药公司本部戒备森严,而一开始存放过珍贵资料的那个房间,现在也变得毫无价值了,那么,在暂时无法决定后续计划的前提下,选择与徐盛星进行合作,也是一条尽管有风险,却也有价值的路线。

    然后,我与亚当暂时分别,回到了家里,把易容全部卸掉,恢复本来面目。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我到家以后很难睡着,脑子里尽是之前的战斗。正想着是否需要吃一粒褪黑素助眠,起身到厨房里烧点热水的时候,徐盛星也回家了。

    他正在从玄关往里屋走去,然后注意到站在厨房里的我,有些意外,“你还没睡觉?”

    “上网过头了,正准备睡。”我一边自然地说,一边暗暗地检查自己的外表:手杖还在手上拄着,没问题;而眼罩虽然没戴,但在正准备睡觉的情景下,并不突兀。

    不久前我还在河狸制药那边以无面人的身份与他激战,到了这边却要装回身患残疾的儿子,两个身份简直是天壤之别,当真矛盾得很。

    然后我问:“今天怎么回来了?”

    “工作出了一些意外。”他含糊其辞地说,似乎有点尴尬,整个人也不复之前战斗时的咄咄逼人,反而显得像个不知道如何与子女交流的笨拙家长。

    至于他说的工作意外,想来也是因为他先前在人家河狸制药公司本部里丧心病狂地纵火,所以被人家公司给投诉了。要不然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今天应该是要彻夜在河狸制药那里守株待兔才对。

    我忽然回忆起了他之前连续数天不归的情况,此时这也已真相大白,无非就是在忙着调查河狸制药的问题。

    我一边走出厨房,一边随口问道:“不会是又像以前一样,追罪犯的时候动手太猛,弄坏了什么公共设施吧?”

    “怎么会?”他反射性地说。

    “你说谎的时候右手总是握拳。”我说。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右手,同时,我笑着补了一句,“骗你的。”或许有些超出某些人预料,但我在不是无面人的时候,也是会露出正常的笑容,或者开开玩笑的;莫如说,无面人那种冷面强者的形象本来就是我扮演出来的,这点我之前也强调过很多次。

    “小孩不要戏弄大人!”他板起脸道。

    “十八岁也是小孩?”我反问。

    他断言道:“男人若是没有结婚,又不到四十岁,就还谈不上是真正的成年。”

    这句话也未免过于粗暴。我说:“四十岁也太过头了吧,不妨改成三十岁?”

    “你们这些小孩,总把过了三十岁的人当成中年,但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没结婚的三十多岁’,甚至比‘已经结婚的二十多岁’都要晚熟。”说着,他脱掉外套,丢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则很累地坐了下去。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确认他说的话是对还是错。或许那仅仅是他的一己之见,而我却无从判断。谁让我从未经历过二十四岁以后的人生呢?总不至于拿“四十二岁心理年龄”去对照答案吧。

    “而且,这次也不止是我破坏了建筑,那罪犯也破坏了一部分,结果也被算到我头上了。”他似乎在自我辩解,然后嘀嘀咕咕,“再说了,那种家伙怎么可能真的是‘一般人’,哪怕真的不是什么灵能者,反正也肯定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魔物什么的……我早晚要把他逮捕了……”

    你想要逮捕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住在你花钱买的房子里,吃着花你钱买的饭菜。

    我一边心想,一边回到厨房,把刚烧好的热水倒进杯子里,又想到:他真的对我毫无怀疑吗?

    去年,我才从黑色地带重伤退出,他就无比敏锐地对我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相当隐蔽,若非我当时“做贼心虚”,也认为“无面人退出黑色地带”与“徐福重伤残疾”两件事碰到一起过于巧合,否则根本注意不到他对我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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