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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路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壶斋主
“岳云溪,你至今持迷不悟。”金刀的声音震人耳鼓。
“八年了,我们与世无争,你们究竟要纠缠到何时?”
“你们与世无争,那上个月你造下的数条人命又当如何?”
“谁让你们的手下想对我儿子动手?”母亲转头瞥了一眼蓝衣青年道:“小师弟,既然大师兄也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
“师妹果然好耳力。”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三十来岁,一袭白衣,头戴乌绸巾,气宇轩昂,手中宝剑显然稀世之物。
这时,又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一群人陆续闯进庙门,手中的火把顿时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母亲被虎视眈眈地围在中央。有人叫道:“白大侠。这次决不能再让这女人逃了!”周围一片附和声。白衣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我师门不幸,出此叛逆,让各位同道饱受牵连,白某在此向大家谢罪。我与师弟愿为武林除害,请大家莫要插手。”转过头来对母亲道:“师妹,虽然师父将你逐出师门,我还当你是我小妹,《十方精要》望你交回,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母亲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我早说过了。那破书根本不是我们偷的。你们这些人,看不惯我们资质高,偏说是偷东西,背弃师门,有了那本破书,你们还是一个样。”
“满口胡言!”金刀怒道,“《十方精要》是丘允所偷,证据确凿。他死了,东西不在你手里还会在哪?”
母亲冷冷笑道:“只有你们这群蠢夫才会做什么武学秘籍的黄粱梦。”她转过头看着白衣道:“大师兄,知道你做正人君子不容易,今日前来,必定不能毁人之托,小妹就此性命一条,愿意奉陪,只望你手下有度。”
他趴在房梁上,心里一凉。
“师妹……”白衣目光闪烁。
四周众人纷纷喊道:“岳云溪,今日你在劫难逃!”
“废话少说!”母亲短剑一挺,剑尖化出七朵剑花,身形如风,向前席卷而去。
白衣和那使枪的青年将母亲前后夹攻,她轻灵的身法令他们一时奈她不得,剑影穿梭光彩如虹,看不清那到底是母亲的一尺青玉,还是白衣的三尺金虬,簌簌火把映着残月似的剑光,迸发出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幻影。母亲却是有伤在身……
雨一直在下,声声入耳,比金属相撞的声音更令人心寒。他闭上眼睛,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直到一声金属落地的声响刺到他的心里。那是母亲的剑。
他睁开了双眼。只见母亲靠在柱子上,十几道长长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已将她的紫衣染成了可怕的殷红。她淡淡一笑,眼中的一丝留恋还未来得及凝固便散去了,像一尊雕像冷冰冰地立着。心沉了下去。他始终是没有出声。
白衣慢慢地将那依旧清如秋水的长剑收回鞘中,长叹一声。另外蓝衣青年表情默然,一语不发。四周的人此时也都没了声音。白衣转身对众人道:“这事到今天就算了了吧。”少顷,忽然有人道:“《十方精要》不能就这么石沉大海啊!她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怎么没瞧见?”白衣即刻打断道:“适可而止吧。既然她到死都不认,我等也没有办法。大家散了吧。”说罢带头拿过火把,将庙里的帐幔等陆续点燃。其余人见他如此,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人们消失在雨中,就像来时一样骤然。
他从破瓦的缝隙中爬出屋顶。大雨顷刻间将他浸湿,他用双手捂住了脸,但却哭不出来。
母亲说过,他是勇敢的。
是啊,我应该是勇敢的。小明在心中轻轻地对自己说。夜幕完全垂下了,城中灯火怡人。一阵烧鸡的香味从远处飘来。
唉,好久没有吃到鸡了。刚想到这里,突然,一阵脚步从他身后冲来。小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还滴着油的火热烧鸡就掉在了他的怀里。他张大了嘴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头也不回地向街边的小路中奔去。
小明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感到被人揪着后领子拖了过去。
“小兔崽子!竟敢偷鸡!”
小明扭头一瞥,拖着自己的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矮胖中年人,那双油手弄得人好难受。他一定就是烧鸡店的摊主,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一下就穿着围裙追了出来。
“不是我偷的!”小明用力想挣脱,可力气太小。
“小子,偷了东西还想赖!”
“不是我!”
“大家评评理啊!”已有不少行人停下了脚步。
“你放开我!”
正在两人缠得不可开交时,只听路旁有人喊道:“蔡掌柜,什么事?”
小明转头一看,人群中走出两个衙门里的差官,一胖一瘦。
“哎呀,是王捕头丁捕头你们两位呀。正好,这个小子偷了我刚做好的烧鸡,被我逮住了,他还想耍赖!”
两个差官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瘦子眯起一只眼睛瞅了瞅小明,歪着头对另一个道:“哎,老弟,这小孩我见过。”
“真的?”他的同伴一把拉过小明的手臂,凑近小明的脸看来看去。小明只觉得一股呛人的酒气扑鼻而来,手臂被抓得生痛。看了半天,他才回过头朝瘦差官道:“哎?好像是老张那边的。”“对啊。昨天张万发请我喝酒,还说,说什么来着?哦,有几个小子跑了。”
“对了!就是他。”胖子的声音真难听。
“走走走,去老张家。”瘦差官转身就要走。
“你慢点!”胖差官拉起小明,“等,等等我。”
“二位捕头好走。”烧鸡店掌柜在后面喊道。
“老蔡,”瘦子回过头说:“今天没空啦,改日再来你那里吃鸡!”
小明被胖子拉着,这下是跑不了了。只听两个醉鬼在那里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张万发生意不错啊。”
“是啊,养那些小子可省,不用给工钱。”
“老张可真聪明。”
“不过说起来也是做好事。”
“听说,前不久那帮小子打架打得好厉害。”
“嗨,管他呢,反正又打不死人,小孩子闹着玩嘛。”
小明听得莫名其妙。
“老弟啊,”瘦子突然叉开了话题,“听说陈都头要娶老婆啦?”
“是吗?谁家的?”
“好像是东门茶店的。”
“人家福气好,娶上个漂亮媳妇,哪像我们兄弟俩,只有喝着烧酒眼馋的份。”
“别提酒,我的酒虫又来了,快走快走,去老张那里再喝几杯去。”
不知不觉,小明已被两人带到了闹市外,再走就要到河滩了。这是去哪里?三人绕过城墙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户宅院门前,房子挺大,后院树木茂盛。瘦子敲了敲门,嘴里还不停地喊道:“老李——,老李——,我们给你送人来了——”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门缝里露出半张脸,见是胖瘦差官,便开门道:“两位捕头今日可好?老爷正惦记着你们呢。”
“李管事,”胖子道,“我们把走丢的小子给你们送回来了。”
“哦?”那人看了看小明,转脸笑着说:“二位请进,我这里有好酒。”于是转身进了堂屋。小明被两差官拉拉扯扯地拖进了门,院里没点什么灯,还未来得及在前院看一周,李管事就出来了,对差官说:“二位先坐坐,我已经叫人去备下酒菜了。”
“这小子……”
“交给我了。”
李管事上前拉住小明的肩膀,待胖子和瘦子进了屋,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小明看看那人,五短身材,高突的颧骨使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显得凹在脸里,再加上一对大黄板牙,十足难看。支支吾吾道:“我,我没家。”
“噢,”那人眼睛一转,又问,“想找份工做吗?”
小明也不知怎么点了点头,虽然那人看起来实在太难受,但找了一天的工,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他。
“那好,跟我来。”李管事拉着他走进屋旁的一条走廊。走廊细细的,不过很长,两边是一丈来高的土墙,许多树枝从墙外乱糟糟地伸进来,地上的石子很碍脚。反正现在也就这样了,先做着再说,小明心想。走了不多久,大概要出后门了,两人在一所独院前停了下来,门没有锁,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一间大木屋,门外一口大水缸。
李管事敲了几下门,一会儿门开了,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睡眼惺忪的样子。“新来的。”管事将小明交给了少年,便转身走了。小明看着陌生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嘿,你怎么来的?”少年是个本地人。
“我,给差人送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明。”
“我叫阿申。”少年将他带进门,原来这里还有不少男孩,都是十多岁的年纪,见有新来的便全坐了起来。阿申介绍着:“他叫小明,这是阿仁,小卢,小严,阿宋,阿良……”黑灯瞎火的,男孩们的脸都差不多,只是阿良被小明注意到了,又瘦又小,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
小明摇摇头。
“这是泉州府的养济院,现在归了采盐大户张万发。”
养济院小明听说过。那该是官府办的,专门收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地方。从前只是听说而已,不知还真有这回事。方才那李管事问他要不要找工做,难不成是去采盐?于是小明问道:“那你们,是不是都在盐场做工?”
“对啊,虽然暂时没工钱,可有住有吃也不错了。等我们做几年长大了,就有工钱,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像……”
“被提了,阿亮他们简直是地皮。”阿申指了指手臂上的淤血块道:“就为了几条咸鱼。”他转头又对小明道:“你可要当心点,附近的一些无业少年可千万别去惹。”
“我们还是快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工呢。”
过了不久,男孩们又睡下了。小明却一时合不了眼,不知这盐场到底是什么地方。他转眼瞧了瞧躺在不远的阿良,他能干,那应该还行。于是也闭上眼睡去了。
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漂浮在微微起伏的水波之上,天空很蓝,无边无际。





崎路行 007-白河早春-1
时间总是比人的感觉走得快。{
一阵叮呤哐啷的声响把小明从软软的摇篮里倒了出来,难道这么快就天亮了?揉揉干涩的双眼,真的,窗格的缝隙里已有无数条淡淡的青色晨光钻了进来。木门开着,周围的男孩们都陆陆续续地从铺上爬起来,人影穿插的。阿申拉了一把小明,“哎,天亮了,快起来吃饭了。”
“噢。”小明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被拉到了门外,刚才大概是谁打翻盆子什么的,原来一出门,发现这儿人还不少。他们住的屋子只是大木房的一角,其余好像住着一些老人,寡妇什么的。一大早院里就嘈杂起来,房子的后头是厨房,锅碗瓢盆与谈笑声夹杂在一起够热闹。小明跟着同伴们从大水缸里捧点水胡乱地喝了两口,又擦了擦脸,便去厨房。厨房很大,人们各自拿着碗从大灶里盛了些看上去挺香的东西,坐在门口大口吃着。小明瞥了一眼别人碗里,有青有白的。“嘿,今天吃年糕咯。”不知谁说了一句。年糕?上回吃还在桑园村,春喜做的。年糕煮得糯糯的,嚼在嘴里很香。小明边吃边四处张望。人们看上去都挺高兴,他的同伴们也和这些人聊上了,浓厚的泉州口音,小明有些听不懂,于是坐在一边径自吃着。不一会儿发现阿良坐在不远,也不说话,不会他也是外地的吧?匆匆忙忙吃完了饭,所有人把碗交给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便各自干活去了。
小明跟着同伴们从后门出了张家的大院。大家扛着长长的木耙子和大扫帚,小明与几个年纪较小的每人背着几个大竹簸箕,阿良背着一大捆绳子,不知做什么用。大家一路上嘴没闲着,小明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虽然在他们中间他的年龄最小,可见识却多,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原来,他们都是附近一带的孤儿,张万发的白河滩盐场生意大,又缺人手,于是什么人都招,他们平日里就在盐场做些杂活,逢年过节在张家帮佣,现在过年了,天又阴,晒盐的活不多,就他们和一些盐民家的小孩
河滩咫尺在望,沿岸附近都是低矮的小屋,大约有那么几百间,参差起伏于树木苍郁的小坡上。天空云层厚实,听同伴们说没太阳就可以轻松一天了。小明呼吸着微带咸味的空气,心里几分悠闲,转眼又看见了走在一边的阿良,他最多也就十来岁,又矮又小,简直是五根竹竿撑着一个脑袋,头发很少很黄,在头顶扎成一个松松的小发髻,很可怜的样子。
白河滩盐场名副其实。从远处望去,上千亩盐田白花花的一片,中间凸起的深色引水土槽将盐田划成方形或梯形的小块,连接在一起好像网一般。小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不由得好奇万分。天色还早,盐田里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在劳动,卷着裤腿,拿着比人还高的大耙子,看来都是些少年人。不一会儿他们已走到田边,同伴们操起家伙便下了田。阿申对小明说:“你大概没干过吧,这样,反正现在活不多,你先和阿良一起拿着绳子转,扫盐么,很容易的,看两天就会了。”小明回过头看看阿良,他正放下绳子,听阿申这么说,冲小明笑了笑。
阿申扛起木耙下了田,小明走过去,接过阿良手中的长绳,笑着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嗯,很简单哪,”阿良的口音很奇怪,小明从没听过,“就这样。”只见他解开绳子,拉着一头走下田中,小明这才发现原来每块田当中都有一根木桩子,阿良将绳子系在木桩上,转头对小明道:“你把绳子拖着水面绕着田转圈。”阿良的声音脆脆的有些气短。
“这样吗?”小明拉着绳子沿着土槽向前走。
“对啊,再松一点。”阿良拿起另一根绳子走下旁边的田里。
“阿良,这样转是干什么?”小明已经转过了一条土槽。阿良回了一句,声音太小,小明听不见。这时阿良也拉着绳子转了起来。小明灵机一动,快步跑过一条土槽,待阿良绕过来时,正好两人走一个方向,于是,每绕一圈,两人就可以聊一会儿。
“你走慢一点,这样所有的地方都可以扫到。”
“这样转能转出盐来吗?”
“哪里有,转了盐才细。”
“噢——”小明恍然大悟。“阿良,你是哪里人?”
“老家在南粤。”
“你在这里多久了?”
“半年多吧。”
其他男孩们用耙子和扫帚把田里的盐扫到一处,然后盛进大簸箕,挑到田头堆起小小的盐堆。这时盐田里的人多了一些,虽然已是年节,小户盐民还是不愿放过一个没有雨的日子。每户盐民都有分给的田地,大小不一,不过这整块盐田全是张家的产业,所以平日里都有监工。现在快过年了,只有几名监工懒懒散散地在田边荡悠,不过,时常却能看见官差。小明不解,待转过一圈后,又问了一大串。这才知道,盐田都是归泉州府管的,过年人手稀少,张万发的田又大,怕人偷盐,于是常有官差巡视。小明记起了昨晚的胖子和瘦子,那两个糊涂虫,倒还替他找了份工。真像同伴们说的,这天的确轻松,中午有人送饭,男孩们和监工坐在一处,那些监工也不太搭理他们。小明挺满意,这里干活还不错,就是没工钱,等过了年再打算吧。
张家祖上原本是泉州一带的地主,张万发却转农从商,用家族的田地在府台名下开起泉州第一大盐场,知府每年从白河滩盐场收缴的盐税不下万两,自然对张家盐场大加扶持。可张万发本人倒不是个注重小节的人,虽然家财万贯,家中历经几代的房屋至今也未加修缮,衣食住行更是不讲究,四十来岁的大胖子,在家就拖着一件掉了色的缎子棉袄,叼着一根黄铜水烟,杂碎琐事总是记性不好,所以对仆役从不苛刻,不过听说这小眼睛小胡子的老爷算起大帐来谁都比不过。几日后,过年了,盐场全部停工,小明他们便在张家做些挑水端盘子的杂役,年节里人多事杂,小明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倒是乘机大饱口福。
元旦一过天气放晴,初五的早上,红光满面的张万发吃完汤圆,对走廊里晒着太阳管家说道:“老梁啊,我看明天开工吧。”
初六清晨,小明口袋里塞着一小包山楂条,和伙伴们有说有笑地来到盐场。小风轻轻地吹着,半尺来深的盐水泛起涟漪,小明与阿良一人一根绳子在并排的两块田里一边转一边聊天,朝霞明媚,盐田里的人越来越多,许多盐民家的孩子也和他们一起劳动。
“吃山楂。”小明从怀里摸出一根山楂条递给阿良。
阿良刚把山楂放进嘴里,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啦?”小明问道。
阿良指了指田头正走过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都是十五六岁年纪,“他们常来欺负人。”小明不由得看了他们几眼,却撞上了高个少年的眼睛,那少年与同伴说了几句,便朝小明他们走过来。这时小明和阿良走到一条槽的尽头,向两边分开而去,少年横穿过一块田,对小明喊道:“哎,你新来的?”小明点点头。
“你过来。”少年好霸道,可看着身强力壮,不好惹的样子,小明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少年一把扯掉小明手里的绳子,
“拿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没干过这个。”小明拎起比他高好多的大木耙。
“看着,这样。”少年把他朝旁边一推,小明差点摔倒。少年
高个少年拍了拍手,撇撇嘴道:“走吧走吧。”
阿亮,好像听过。小明隐约回忆起刚到这里的头一天晚上看见阿申手臂上的淤血。他回头看了一眼阿亮,只见他正与几个监工在田边说笑,于是低头操起大家伙慢慢地推着,衣服湿了,风吹来小明直打颤,冷不丁打了几个大喷嚏,赶紧加把劲劳动,好聚些热量。可惜了那包山楂条,浸了盐水大概已经咸得不能吃了吧。
好不容易等衣服干了大半,用手一弹也能洒下不少盐来,日头高了,住得近的回家吃饭,也有妻小送饭的。小明远远望见张家的送饭人挑着大大两筐饭菜朝这边走来,大家放下工具,聚到田边。小明和阿良坐在一处。小明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向阿良询问着几个少年的事。据阿良说,这带头少年阿亮是养济院里头年龄最大的孩子,听别人说是从家里逃出来的,生性很不安分,来养济院后和几个年龄相仿,臭味相投的男孩子很快便混熟了。阿亮仗着个子高力气大,渐渐成了这些男孩的头领。从前还在盐场做工,后来便常和泉州地盘上的地皮无赖混在一处,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情是家常便饭。最可气的是阿亮一伙最喜欢欺负弱小,特别是新来的孩子。眼看这些人年纪渐长,越来越有地头蛇的架势。小明听了,心中暗自记下,日后必当小心翼翼,且莫招惹了这些人。
早上被盐水湿了衣服,到了晚间,小明觉得四肢酸痛,口干舌燥,好似是感染了风寒。第二日果然发起烧来。于是,便没有去盐场上工,在床上躺了两日。好在病得不重,第三天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明想起,过年的时候,张万发给养济院里的所有人都送了些压岁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几本书的了。自从逃离桑园村后,便没有温习过功课,黄先生送的书又给弄丢了,不如趁着今天去市集上看看。
小明揣着些铜钱,满心欢喜地来到闹市。这是第二回来这里,上回偷包子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可这回不同了,身上有钱,走路也觉得自信。小明找到了一家书局,里头有很多新出的板印书,随手一翻,竟然都是章回本故事,但想起黄先生说,这些闲书最是误人子弟,切忌沉迷其中,便放了回去,转身拿了一本《论语》,并一本《诗经》,付了钱出来。店家见他小小年纪便好学,且言谈甚有礼貌,便又赠送了一本《楚辞》。




崎路行 008-白河早春-2
话说小明正怀揣着几本新书,满心欢喜地往回走时,阿亮,小峰和另外三个少年正大摇大摆地从街边的茶馆里走出来。[
小明低着头,趁他不留意,撒腿想从他身边跑过去,却给小峰一把揪住,一个巴掌打在地上。小峰嬉皮笑脸地说道:“臭小子,早就看你不顺眼。听话的话哥几个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否则,嘿嘿……”另外三个少年也走上前来,你推一把我踢一脚。路上的行人也不理睬,只当是小孩子们在胡闹罢了。
小峰一脚踩在小明肩膀上,蹋得他生痛。小峰道:“还不快磕头叫大爷?”
小明被压在地上,鼻子里都是灰土的味道,死死地咬住嘴唇。耳边响着几个少年的恶意侮辱,身上不时被踢上两脚。他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不管几个少年怎样,就是一声不吭。
只听阿亮道:“嗬,这小子还挺倔。不磕头是吧,给我拉到巷子里去,好好教训!”
几个少年听得令下,一拥而上,把小明拉到了一边的小巷里,一顿拳打脚踢。小明人小体弱,毫无还手之力。小峰边打他边道:“你还不求饶?”小明咬着牙,团起身子,双手紧紧抱住头,就是不说话。几个少年嘟囔道:“这小子真无聊,半天不放个屁。”
“你们给我住手!”
正当此时,巷子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几个少年人回过头去。小明捂着头,侧过脸,只见巷口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定睛望去,来人三十上下,黝黑健壮,浓眉环眼,一副络腮胡须。身着粗布单衣,肩上背着个硕大的褡裢袋,头戴一顶旧斗笠,看上去像个行脚的。来人大踏步上前来,指着阿亮一伙少年道:“小崽子们不学好,光天化日,竟然在这里几个人打一个小孩子,不知羞耻。还不给我统统滚回去!”嗓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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