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怎知李老爷因和故旧相见,问起故旧家中刚好有个儿郎尚未婚配,与李二姑娘年岁相当,便请了周家的小郎君来,盼的是周小郎君若性情能和李二姑娘相投,做成这桩姻缘。都怪奴婢多嘴,把这事知会了二姑娘,怎知二姑娘她,二姑娘她……”
春归其实已经大抵预料见兰心姑娘又再闹什么幺蛾子,揉了揉额头道“在我跟前没什么可顾忌的,你直说就是。”
“二姑娘见过那周小郎一面,起初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听奴婢说李、周两家将要联姻的事,竟然、竟然……竟然悄悄让黛蓝买通了吴王宫的看门人,一旦周小郎入见,二姑娘便会恃机去见,到后来竟然和周小郎私通书信……”
“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先莫声张。”春归心里着实无奈。
她也大抵听二舅母说过这么
一件事。
周家在金陵城也算士绅门户,与外祖父也算得上通家之好了,春归昨日确然听二舅母说过外祖父有意招周小郎为孙女婿的事,没想到的是兰心却横插一脚,和周小郎私相授受起来……春归知道自家这位小姑子心高气傲,眼睛朝天长普通人可入不了她的青眸,看来表面上与华英要好,私心里还记恨着她这嫂嫂,做出这等横刀夺爱的事体来,为的就是羞辱华英。
“青萍啊,你道那红宝石的金镯子为何耳熟”春归长叹一声。
青萍也跟着叹了一声“奴婢这会儿想起来了,可不二姑娘就有这么一对儿还是江家老爷过去送给二姑娘的物件,二姑娘很是显摆了一阵儿,也就是……旧岁除夕家宴上闹那场风波后,才没见二姑娘带那镯子了。”
“只是二妹妹使黛蓝买通的是看门人,金镯子怎么跑去了采办处的宦官怀里”春归疑惑道。
春归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青萍自然不解。
而她眼角余光,瞥见渠出从后厢袅袅娜娜飘了过来,满脸急着通风报讯的神情,春归于是支开了青萍。
“藏丹刚才是来寻大奶奶告状的吧”渠出开口便道。
春归盯着她“我以为姑娘进不得吴王宫,怎么这会儿瞅着,你倒是可以在吴王宫里横冲直撞。”
“吴王宫乃是宋时旧邸,宋朝社稷崩亡已久,风水早便没了人君霸气,虽说曾为太祖旧居,太祖居时并没有改动这处王邸的格局,扩建时也根本没依风水格局,看着虽然恢宏,实际有形无气,我才能不受吴王宫的限制。”渠出解释了几句“我昨晚就看见了藏丹暗审黛蓝,问清了二姑娘私下干的好事,她大清早便劝了二姑娘一歇,不顶用,我刚才瞅见她往这边来,就猜到是要向大奶奶告状了。”
“她的确是来告状的,二妹妹竟知道藏丹已经晓得了这事她怎么说”春归问。
“能怎么说,喝斥藏丹莫违奴婢本份呗,我看二姑娘也没怎么把这事当作一件事,可大奶奶要再不管她,真让二姑娘闹出私通苟且之事来……莫说赵大爷会多么震怒,李家那头,大奶奶怕都没法交待了。”
渠出道“大奶奶这回可万万不能姑息二姑娘了,可得重重教训。”
第613章 如此处理
渠出说完话就挡在了春归跟前,却被春归直接“穿体而过”,她眼见着春归俨然是往后厢的方向去,赶忙跟上“二姑娘是无药可救了,大奶奶的教训她又不会服气,大奶奶何必多此一举这事儿还是知会大爷的好,让大爷出面,无论是把二姑娘禁闭于族庵,更严厉些干脆让她自我了断,免得二姑娘毁了轩翥堂的门风,总之大爷是家主,又是二姑娘一母同胞的兄长,谁还敢不服气”
春归这才站住了脚步,刮了渠出一眼。
三伏已过,日渐也有阴雨,不过这一日却仍是金乌如炙的大晴天,阳光白得有些晃眼,所以魂灵的眉目像是因这天火日焰烤出了焦烟,不同寻常的急躁让人一目了然,春归可以不露声色,但她没有这样做。
“大爷若真是这样不顾手足的凉薄酷戾之人,也做不得轩翥堂的一门之主了。兰心固然有错,但她年幼,从前又没得到真正有益的教引,无辜因她伤亡,遭遇殃祸者恨她恶她合乎情理,但手足血亲不能因此便将她遗弃,这件罪责,大爷与我,也是应当和她一起承担的。”
渠出愣愣停住了步伐。
赵兰心已经膝跪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春归细细打量她,发觉面前的女孩当真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沉稳了,眉眼间的戾气和浮躁至少已从表面打磨干净,但她当然还是不乖巧的,骨子里的执拗有增无减,如她这时虽说是副认错的姿态却半点没有认错的神气,好在是也不见了矫揉造作,像终于懂得生活不是戏台,她也不是戏子。
又或者是她明白了演饰的精髓,像一个擅长写书的人明白如何真正逢迎看书人的喜恶,编撰出足够精彩的话本,她能够把情绪收放自如,塑造成功角色。
要是前者春归会觉庆幸,当然后者的话……
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向兰庭交待了。
“二妹妹为何跪着”春归问。
“大奶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那么二妹妹这是知罪了”
春归瞄了一眼屋子里陪着兰心膝跪的藏丹,她的脸上赫然还带着巴掌印。
这一眼瞄得明显,藏丹赶忙解释“不是二姑娘施罚,是奴婢,奴婢……自责。”
“藏丹为我婢侍,我告诫她这件事我会亲自向大奶奶解释,藏丹却仍然违我嘱令先找大奶奶告状,所以我令她罚跪,藏丹自掴,的确非我逼迫。”兰心眉眼像被霜冻一般。
春归看着看着莫名就有了这女孩认真和赵大爷是亲兄妹的觉悟。
“二妹妹起来解释吧。”她却并没有伸手相扶。
兰心就仍然跪着“我做错了事,认罚,我是闺中女子,不该和外男私通书信,更加不该和外男私定终生,我原应向兄长坦诚自领责罚,不过念及兄长而今操忙于公务,所以才告诫藏丹,不可在此时烦扰兄长分心。”
兰心说完,竟自己打开了身边的漆盒“信件都在这里了,大奶奶拿去吧,该怎么责罚,我身领便是。”
春归……
她的确没想到这话本的情节竟然会如此展开。
“二妹妹为何想要毁了英妹妹的姻缘,是因怨恨我”春归没有急着去看“罪证”。
兰心忽然抬起头来“我的确无法和大奶奶亲近,但阮中士说,人与人之间
自有缘法,不必克意违背真心迎合他人,我信服阮中士的教令,又怎会因为大奶奶迁怒英姐姐我喜欢听英姐姐说铁岭卫的事,我也乐意和英姐姐谈论诗词歌赋,我和英姐姐确有缘法,相识不久,却友爱更胜多少手足。”
春归看着兰心竟然透亮的眼眸,没有质疑也没有追问。
“但我也是认真爱慕茂选,确确无关怨仇逞强。”
春归……
兰心自己就解释了“周郎还未得表字,茂选小士是他自取的讳号。”
春归明白了。
那位周小郎,名杰序,古语有云“五人曰茂,十人曰选……万人曰杰”,看来周杰序自认还不及万人才高,所以自谦茂选小士。
“二妹妹莫不是对之一见钟情”春归轻笑。
“并不曾。”兰心竟难得没有计较春归似乎讥笑的意味,她这时活像一个臣子正在应对君王“初见是在安乐院,我听李舅母的话,只以为茂选是李家外祖的故好之后,压根没怎么留意,后来听藏丹说漏了嘴,才明白过来他是李家外祖意中的孙婿,我与英姐姐交好,便想着替英姐姐参谋,所以才会克意和茂选接触,起初我只是想考较他的文才……通了几回书信后,才……除了兄长,我谁的指教都不服气,但偏偏茂选一针见血指出我的诗赋不足,我竟能心悦诚服,且我也问过了英姐姐,英姐姐说她并没看中茂选……是我先对茂选告白,茂选也接受了我的心意。”
兰心挺了挺脊梁“我不应和茂选私定终生,便是兄长要将我除族,我领罚就是,我向大奶奶说明这些,只是不愿让大奶奶误解,我对英姐姐没有恶意,更不是因为报复大奶奶才谎骗茂选,我就算是死,也要让茂选明白,我对他的爱慕是发自真心不掺些微虚伪。”
春归这才弯腰,拿起那迭信件。
大多数的确是关于诗词的讨论,那周杰序也确然一针见血指明了兰心的不足,直到最近的一封信……这两个小儿女才互吐倾慕,约定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二妹妹当真拿定主意非周家子不嫁”
“是非茂选不嫁!”
“好。”春归扶起了兰心“我并不认为周家子是良人,不过既是二妹妹择定的姻缘,我会替你促成,但前提是二妹妹今日之言无一字虚伪。”
“大奶奶真愿成全”兰心愕然。
“是,此事暂时瞒着你兄长吧,待我缓缓和他商量。”春归颔首。
“大奶奶不责我违悖闺教无耻之尤”
“我本就不是什么规矩人,我看重的只有发心。”春归拍了拍兰心的手“如果二妹妹当真明白情感一事不能掺杂机心阴谋,在我这里,在大爷那里,二妹妹说的这些事虽然欠妥当,却不算了不得的大罪错。”
兰心怔怔目送春归离开了她的房间,好半晌才用手捂住了脸。
春归决定先找二舅母探探口风。
二舅母听春归问起周小郎的事,连连叹气“原本周太太见过英儿,心里是极其乐意的,否则也不会到相看这一步……春儿不是外人,有的事我也不瞒你了,原本琬琰当年的婚事,嫂嫂便觉亏待了她,不敢埋怨翁爹,就是心疼琬琰命苦,翁爹老人家也觉得是他连累了后辈,这不眼瞅着现今有了转机,就越发重视英儿的婚事。不求富贵,翁爹想的
是英儿和未来的夫婿认真能够情投意合,所以才没急着定亲,商量着周家,先教周家小郎和英儿接触一段儿,真要是两个孩子都乐意,再定姻缘不迟。
怎知道就在前几日,周太太忽然登门,只说他儿子配不上英儿,淌眼抹泪道罪求饶的一番,把大嫂闹得满头雾水。可周世叔父子,又跟翁爹担保两家婚约不变,这事蹊跷,翁爹还没个定论,我也不好张扬,今日要不是春儿克意问起,我是不会讲这里头的隐情。”
“英妹妹可知道这事”春归又问。
“大嫂应当没和英儿提起,不过周太太那天来的时候英儿是知情的,倒是这孩子跟我讲,这桩婚事不成也罢,这丫头在铁岭卫野惯了,自觉受不了士绅门第的约束,不过她也懂得事理,知道亲长都是为她着想,唉!我就直说吧,那时我们在铁岭卫,压根没想到还能离开,所以翁爹自来就不曾再用官宦门第的规教拘束英儿,别看英儿也到及笄之岁了,真没开窍呢,压根不懂得男女之情,她也闹不准她对周小郎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只说她不厌烦。”
春归于是和周太太见了一面,周太太见她有如见到救命稻草。
“不瞒宜人,妾身是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娶了妻,可和长媳夫妻失和,两人过得像仇家一般,而今相隔两地,面都不见还能闹腾得家宅不宁……序儿比他哥哥小十多岁,妾身三十出头才得了他,原本就偏疼一些,更加不愿他再蹈他兄长的覆辙。李二姑娘我是中意的,小犬对李二姑娘也并无反感,原本妾身也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怎知,怎知……小犬忽然道他钟情于太师府的嫡姑娘,非赵姑娘不娶!
翁爹和外子都不肯背信违义于李公,哪会赞同任小犬私定终生可我这当娘的,眼看着长子已为父母之命所害,这辈子怕都不得个幸好圆满,着实不忍小犬也遗憾终生,我知道我家的门第高攀不上轩翥堂,也知道这事儿一旦说破,甚至会至赵、李两家生隙,但小犬已经说出了宁死不从的话……妾身只能想着至少先不逼着小犬婚配,待时长日久的,说不定小犬还能忘了赵姑娘,又或者赵姑娘另得了好姻缘,小犬也就死心了。”
春归最后才见她的外祖父,同时也向大舅舅和大舅母说明了这桩事体。
徐氏一听就着了慌,急得红了眼“春儿怎能私下去问周家太太周家人和我们家可几乎就要交换两个孩子的庚帖了,赵二姑娘做出这等丑事来,春儿难不成还想着成全她英儿也是春儿的亲表妹啊,春儿可不能放纵赵二姑娘坏了英儿的终生大事!”
“舅母先莫急,我问周太太求证,是得落实二妹妹的说法真是不真,并没有和周太太私下商量着就要联姻,二妹妹她这行为确然不妥,该当舅母埋怨,我身为二妹妹的嫂嫂,也担着过错,所以这事我才不能瞒着外祖父和舅舅舅母,舅舅舅母该打该罚,春归都当受着,可还望亲长们先考虑着如何处理这桩事体。”春归心里也着实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此事不管像不像兰心说的一样,她对华英有没有恶意,又是不是和周杰序两情相悦,华英都是这件事故中最无辜的人。
可她要是瞒着这桩事一直不说破,周、李两家糊里糊涂定了亲,那周杰序岂不会因此迁怒华英华英要那时才知道这件事,伤害才会更大。
春归认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应当交给华英。
第614章 琬琰被斥
徐氏当然不能够体谅春归的想法。
她急得站起身来,脸上再也忍不住怒气“处理还能怎么处理赵二姑娘做下的丑事,难道春儿认为还该咱们替她善后是,我们李家是欠着赵家的恩情,可也不能用英儿的终生大事报答吧我也不敢打你罚你,只求春儿能够高抬贵手,莫毁了英儿的好姻缘!”
李公和李大舅见徐氏话说得这样难听,不由都蹙起了眉头,不过他们两尚且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门帘一挑,突地又进来了个人。
来人是李琬琰。
她显然已经站在门外听了一阵墙角,进来后便先拉着徐氏坐下“母亲莫急,表妹也确有表妹的难处,毕竟要不是表妹夫向皇上求了恩典,我们一家也不可能得到赦免离开流放地,赵二姑娘和妹夫是亲兄妹,表妹原本也不能够责罚她,这事儿也只好委屈英娘了,不过表妹虽然和我与英娘间并没有亲如手足的情份,想必看在过世姑母也是李家女这一层,总不至于连外家一门亲好都不认的。”
李琬琰看着春归微微一笑“周家这件事上,我家让一步,就算报答了表妹的恩惠,从此也就不拖不欠了,不过表妹若还认李家是外家,应当能答应着替英娘再寻一门好姻缘。”
她这回总算是把当日之辱原样奉还了,顾春归不是不认我们两个表姐妹么也该让祖父和父亲好好看清她的嘴脸,别再时时处处都先替顾氏着想。
李大舅几乎没被长女这番话气死,拍案而起“有你什么事还不给我滚出去!”
“爹!”
“你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儿!”李大舅指着李琬琰“你还知道你妹妹受了委屈啊以为荣华富贵就能补偿你妹妹了我警告你,不许你在你妹妹跟前胡言乱语,出去!”
李琬琰脸色苍白的夺门而出。
春归……
大舅舅这回是真火光了,看来……她也只好挨着大舅舅的怒火。
“春儿,我知道你的想法,赵二姑娘是你小姑子,你不得不为她着想为她考虑,但你这么做,也并不是完全不替英娘着想,你没有瞒着这件事,把这事告诉我们做得对,你说吧,你认为接下来应当怎么处理。”
让春归意外的是大舅舅却并没有冲她发火,口吻虽说有些焦躁,不过却温和了许多。
李公颔首道“我先说几句吧,主要是想开解大郎媳妇,我之所以打算与周家联姻,一来是我与周老弟这么多年的同窗好友,两家人也说得上是知根知底,我知道英儿嫁去他家做媳妇绝不会受任何委屈;再者杰序这孩子才品兼优,的确可为良配。不过我为何没有急着和周老弟定下这门婚约呢因为我首先考虑的还是孩子们能够两情相悦,日后才能当真美满幸福,感情之事,原本争论孰是孰非殊无意义,杰序若是另有了倾慕之人,咱们也不能强求这门姻缘,否则日后受气受辱的不还是英儿强扭的瓜不甜,姻缘之事还得讲究各人缘法,你是明理之人,相信冷静下来后也能想通这一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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