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把李华英急得几乎没有跺脚,这是来道歉的么,姐姐……怎么看怎么像是来表姐夫面前挑事的。
兰庭听到这里当然已经明白了李家表姐的心思,但他自认为对于李大娘而言他是个外男,总不便越俎代庖加以责教,所以只作左耳朵进去右耳出,八风不动等着看春归如何回应。
春归先是冲华英一笑,伸手便把她忘了放下的桃花酿夺了过来“一瓶酒是少了,罚你今晚不许喝,我听阮中士说这一段儿你也常来安平院玩儿,更难得的是和我家二妹妹竟然能说到一处,既来了,便找阮中士和二妹妹蹭饭去吧。”
吴王宫的造景多取江南庭院风格,安平院里也不例外,所以并不像京中庭院一般是四四方方的规制,如正房之后和厢房之间,便隔着一处小花园,建有芙池小桥,又有矮墙屏门略作遮挡,所以即便兰庭在,也并不妨碍阮中士和兰心的起居,今晚正因为兰庭在,阮中士和兰心就留在了厢房晚饭,春归让华英现去后头,是不想让她留在这里两相尴尬左右为难下去。
春归对华英这位表妹还是欢喜的,当然不受李琬琰的影响。
青萍极其知机,她知道接下来的情形连她都不便留在此处看闻,所以道“奴婢带李姑娘往后厢去。”
春归目送着华英由青萍陪着绕去了那株玉兰树后,才看向在原地站得笔直的李琬琰“表姐的赔礼我心领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表姐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又说知恩图报那些话,日后也没有必要再提。表姐的祖父是我外祖父,两位舅舅是亡母的亲手足,外祖父与舅舅受苦,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问,并不是因为表姐的缘故,表姐若一定要报恩,那便好好孝敬外祖父和舅舅便是。”
这言下之意,就是完全和李琬琰撇清了关系,春归就差直接说明了,她帮的是外祖父和舅舅,可没有那多闲心施恩李琬琰这么一位个体。
李琬琰深觉受到奇耻大辱,于是面红耳涨,但亏她竟然还不死心,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倒有几分委屈和窘迫,不像怒火冲冲的模样。
“表妹这话,就是还在责怪我了……”
“李娘子,在下有一疑问。”兰庭心中颇不耐烦,不大理解这位表姐为何在他面前装可怜,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表姐应当为人妻母了吧总不该还有别的企图,难不成他看上去竟是个登徒子的作派,做惯了苟且**之事的下流人
而兰庭终于开了口,着实是让李琬琰心花怒放,两边面颊更红,耳垂恍若滴血。
“赵副使但问无妨。”连声音都在颤抖了。
兰庭……
他难得的有点火光了,于是神色更加清冷“李娘子是怎么知道在下此时正在安平院算了,这话便当在下没问,当然是李娘子早已买通了吴王宫的宫人作耳目,我要知道这人是谁。”
“赵副使这话何意”
“李娘子若是不肯说,在下只好烦问外祖父和舅舅二位尊长了。”
李琬琰一个趔趄,又难以置信的僵怔当场。
第611章 宦官老蒋
李琬琰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姓名。
而后她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兰庭和春归当然没有留她,兰庭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之情“我看得出二表妹是心无城府,没想到李大娘子竟然连亲妹妹都再三利用,还以为她这点心机能够瞒天过海不露破绽。”
春归都懒得再提这位大表姐,道“吴王宫就像个大筛子,殿下还真会给我出难题,这么多的漏洞让我怎么补”
连李琬琰都能买通个耳目给她报讯,更何况那些个政敌对手,齐王秦王魏国公个个都是手眼通天,春归只觉头大心烦眼冒金星。
“成祖当年下令迁都,吴王宫便一直闲置,负责扫洒修护的宫人要么是年迈老弱,要么是因罪错贬放在此,生活自然远远不如北京皇城的那些内监宫娥,他们有的只图眼下,有的况怕还图将来,总之些小利益就足够打动他们,完全杜绝耳目是不能够的,但相信辉辉会有办法防范一时。”兰庭倒是对春归的才干极其信任。
“饮食方面陶才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让吴王宫的人有机会接触入口的水源食材,想来这些人虽然易于收买,不过还没胆量明火执仗的行刺,暗中投毒的路子已经断绝,至多也就是通风报讯而已,我的想法是筛选出部份得用的人手,让他们监督其余宫人,同时加强门禁,从根本上降低通风报讯的可能。”
春归认为比如说李琬琰收买的那个老宦官,就未必不能被她利用。
且不说春归如何计划把吴王宫这“筛子”修补成“托盘”,单说心机用尽却讨了个老大没趣的李琬琰,回到安乐院后扑在床上就是一番放声痛哭,这时她身边也没个仆妇婢女服侍,华英又还没有回来,竟连个劝解的人都没有,直到徐氏用了晚膳过来,才听见了大女儿正在大放悲音。
“这是怎么了不是和英儿去春儿那边晚饭么怎么是哭着回来的”徐氏急问。
李琬琰这才坐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说道“女儿是在吴王宫里听见了闲言碎语,都在议论顾家表妹不守妇道,所以便劝了她几句,反而惹急了她,女儿又想着凭她这样任性胡闹,指不定会被太师府责罚,所以想着当表妹夫的面再提醒她几句,也不知表妹怎么在妹夫面前谤坏女儿的,妹夫竟听信了是女儿唆买吴王宫的内监打听他行踪的话……女儿只不过是问了蒋公公,知道妹夫今日傍晚回了安平院的事……”
徐氏绞着眉头,把李琬琰重重打了两下“也是你多事,连你祖父都说了,春儿不比得咱们普通妇人,很能帮得殿下和迳勿的手,迳勿也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他护得住春儿周全,那些闲言碎语就伤不了春发毫发,你说你这是操的哪门子的闲心”
“还不是因为太师府的太夫人叮嘱,让我对表妹约束几分。”
“太夫人是春儿的太婆婆,又不是你的亲长,犯不着对太夫人言听计从。”
“我还不是为了孩子考虑,想着讨了太夫人的欢心,日后遥哥儿够了年岁,太夫人发了话遥哥儿就能去赵氏族学,阿爹和弟弟们都
没有入仕的希望,我却不忍心让遥哥儿也像他爹一样这辈子就靠耕种糊口。”
“你这孩子也真糊涂,便是为了遥哥儿考虑,也犯不着舍近求远,迳勿才是轩翥堂的家主,他待春儿又是这样爱重,迳勿一句话,还怕遥哥儿入不了赵氏族学”
李琬琰这番哭诉竟连亲娘都没有打动,反而挨了一场数落,好在徐氏到底还心疼她这女儿,便是日后顾春归往祖父面前告恶状,有母亲替她解释,也省了再受祖父的责罚。
不过李琬琰还有一层心机“这回确是女儿糊涂,就怕妹夫听信了表妹的话对女儿生了厌烦之心,岂不连累了瑶哥儿还望阿娘能让大弟替女儿在妹夫跟前转圜。”
原来徐氏的长子李牧和兰庭还算交好,两人在京城时便常饮谈,只不过李牧寻常与李琬琰这长姐就不怎么合拍,为着这回李琬琰硬要随来金陵的事,李牧就颇不赞同,要知道李琬琰又耍了这些心机,更是不肯替她转圜的,也唯有徐氏开口,李牧还有可能答应。
为了小外孙的将来,徐氏倒没有拒绝长女。
这晚便跟李牧说了“你姐姐这事的确办得糊涂,但她发心却是好的,着实是春儿行事……大不同于别的后宅妇人,风言风语又不少,连太师府的太夫人都对春儿心存不满……总之为了瑶哥儿,你还得多替你姐姐转圜,也不用说得太明显,只在迳勿跟前提一提你姐姐的难处,她是个遵守德规的人,也确是担心春儿不为德规所容,过去咱们虽在铁岭卫这等蛮荒之地,你姐姐也无时不是克守礼矩,贤良勤俭,相夫教子,她是对瑶哥儿寄予厚望,也是因为身为人母的一片苦心才走了机巧……”
李牧哭笑不得“这话是姐姐教阿娘说的”
徐氏……
“姐姐是个什么性情,犯得着对迳勿强调只有阿娘才信姐姐那套为了遥哥儿打算的鬼话!姐姐哪怕有一分身为人母的慈心,怎舍得抛夫弃子硬是跟来金陵”
“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怎么成了抛夫弃子。”
“阿娘,我这话虽然难听,却不得不给阿娘提个醒了,姐姐不安分,从获得赦免后就起了花花心思,我过去还只以为她不过因为今非昔比看不上姐夫而已,今日听了阿娘的话,才明白过来姐姐真正的居心!”
“你这孩子,越说越离奇了,你姐姐能有什么居心。”
“她是看迳勿出身高门又一表人才,认定嫁夫当嫁迳勿才不留遗憾,阿娘若再不教训姐姐,就等着看姐姐做出更多的丑事吧!”
徐氏!!!
“你可别胡说!”见儿子就要拂袖而去,徐氏又惊又疑的扯住了李牧的袖子。
“当我想说破呢,说出来都嫌丢人。”李牧到底还是拂袖而去。
徐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独自“克化”这件悚人听闻的事,她想这应当是儿子对女儿的误解,姐弟两个之间其实早就有隔阂,所以儿子才以最大的恶意如此揣测他的长姐,这件事何必让女儿知晓呢横竖儿子不会在外人跟前败坏姐姐的名声,说破了只能让女儿
难堪不说,越发无益于姐弟手足之间的感情。
于是当李琬琰又问起这事的时候,徐氏只让她放心“牧儿说了会为瑶哥儿着想,他可是瑶哥儿的亲舅舅呢。”
“那些话,大弟到底有没跟妹夫说”李琬琰想知道的事其实只有这一件。
这多少触发了徐氏的心病,连笑意都有些勉强了“我是觉得你那套说法有些欠妥当,真这样说了,岂不是有些怨怪春儿的意思咱们一家可都多靠了春儿才能获得赦免,远离那苦寒之地。”
李琬琰便讪讪地不再吱声儿了。
春归却莫名其妙收到了大表哥送来的一份重礼。
“这可是米南宫的真迹!”春归眼看着桌上展开的画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来了金陵城后,偶然在一家古画铺里得手的,原本这幅书画上还裱糊了一层,正因为有此伪装,让多少行家都看走了眼,没花几个钱,不过物件倒是珍贵的,我原想着孝敬给祖父,他老人家却不肯占我的便宜,这下子连阿爹都不敢收了,我虽识断古玩行当,却并不珍爱这些藏品,为的无非图利,可真要把米南宫的大作转手和他人交易了,祖父怕就先要打断我的腿,想来想去,还是送给妹妹最妥当。”
大表哥既然这样说了,春归便也不再客套推拒,更加不曾多此一举硬要给付钱银,米芾的真迹可是千金难求无价之珍,再多的金银都不足够报还大表哥这份情义,但大表哥虽然没有说另外的话,春归却隐隐觉察到大表哥似怀歉意,转一转脑子就清楚了这歉意因何而生,左不过是大表哥听说了李琬琰的小把戏而已。
只是李牧既然没有说穿道破,春归也没有必要旧事重提,她收下这份重礼便表示了不会计较,不管李琬琰有什么居心,她横竖只认外祖父一家另外的亲人,才不会因为李琬琰损了这份情谊。
李牧刚刚告辞,青萍便叫来了那位蒋公公,都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宦官了,一张脸几乎折皱得抻都抻不平整,还没说话就是满面谄媚之色,不过眼珠子没有乱转,更不敢抬起来盯着春归打量,看上去是个知道规矩的人物,就是油滑得很。
一听春归质问他收受贿钱窥探赵副使行踪一事,蒋公公也并不慌乱,只把老腰又往下弯了几分“老奴风烛残岁了,活不了多长日子,身后又无儿无女的,图的无非就是手头有几个钱,给干儿子留些好处,等有朝一日咽气蹬腿,干儿子念在父子名份上,给老奴治上一副棺椁找块清静地方入土为安,免得因为无人收葬被抬去化人场。李娘子给老奴的钱,老奴收了,又问得无非是替她留意着赵副使什么时间往安平院里来,算不上多么险恶的事,老奴也就没有拒绝,横竖就算老奴不赚这点好处,吴王宫里也有的是人想赚这不废吹灰之力的钱财。”
见这老宦官根本不受威胁,春归就免得再用威慑的手段了,她笑着道“我这里有一笔大钱,就看蒋公公想赚不想赚了。”
“宜人说来听听。”老宦官微微把脸往高一抬,让春归看清他更加谄媚的嘴脸。
。
第612章 重重教训
一个贪图小利的人,春归当然不会寄望于他肝胆相照,但这老宦官碰巧有个好处,春归问他“蒋公公想必对吴王宫的人事颇为熟悉”
“老奴三十出头就被发配来了南京,在吴王宫里转眼也混了数十年头,说的话虽然没多大威力,却还算知道几分王宫这些人的心性,比如有哪些不甘枯守这空廷白头的,听闻这回周王殿下要来王宫短住,早就计划着要攀上殿下这门高枝儿,争个日后指望,也好享一享烟火富贵。”老宦官很婉转的说明,他知道哪些人还算可用。
春归笑一笑“蒋公公可真是明白人,我正好请教。吴王宫里怕是不少他人的耳目,难以一一甄别,不过蒋公公应当知道有哪一些人必然还不是他人眼线,我需要他们废些心思,看防着居心叵测者的窥刺。”
“好说好说,老奴必当尽力。”
“蒋公公若替殿下办成了这事儿,荐人得当,殿下说了可为蒋公公求个恩典,蒋公公是上了岁数的人,原本也该去皇庄里养老了。”春归并没有许诺荣华富贵。
但俨然已经让老宦官心花怒放、眉开眼笑了。
他已经这把岁数,自然不望还能混成个太监总管坐拥私田宅产,而凭他的资历也远远不够去皇庄颐养天年,真要是得了这样的恩典,就再不愁老死吴王宫后被抬去化人场烧成一堆飞灰,务必会得个埋骨的坟地,挣得入土为安的身后结果,那他可就当真能够安渡晚年,再无所求了。
“又有蒋公公在吴王宫历事算久了,应当知道哪些途径可以递送消息,在哪几个关键处设防杜绝。”
“老奴敢不尽心尽力”
春归于是便让青萍准备纸笔,等着记录老宦官的陈述,她当然还需要按照这份名单着重甄别,看看哪些是真正可用之人,这耽搁了一些时间,转眼就到午饭的时辰,老宦官原本已欲告辞,想想还是决定再进一分忠心。
“原本采办处的宦官冯鸿,有日不慎滑了一跤,怀里就跌出一个金手镯来,扣首还镶着红宝石,虽说冯鸿立时便捡起揣回怀里去,老奴还是瞅清了那金镯面的雕花,应当是舶来品。也不知是得了哪一位的打赏,又私干了什么事儿,才能得这么重的赏赐。”
“采办处
,应该是个肥缺吧”春归问。
“这毕竟是吴王宫,又不比得京都皇城,采办处就算比老奴这些人混得好些,着实油水有限,更何况冯鸿不久前还开罪了采办处管事的干儿子,受着打压呢,跑腿就有他,油水却沾不上半点。”
春归便没有再多问。
但却不忘交待青萍对名叫冯鸿的宦官多留些心。
她虽受了周王委托管理王宫的人事,不过这会子就连周王对吴王宫的宫人都没有处杀大权,春归自然也不可能先把人扣拿严刑逼问,所以她才觉得这差使颇为难办,只能利诱,不能威逼,可那冯鸿当真要是齐王、秦王等等的耳目,利诱显然是没有作用的,也就只能着重盯防着他。
“红宝石金镯子又是舶来品,奴婢怎么听着这样耳熟呢”青萍嘀咕了一句。
春归便蹙起了眉头。
因为她的脑子里好像也有灵光一现。
又正好是这一天,兰心妹妹屋里服侍的婢女藏丹也来请见,迟疑着犹豫着,咬牙禀报了一件事“自从来了金陵住进吴王宫,大奶奶外家府上的李二姑娘偶尔会过来向阮中士请教,李二姑娘性情豁达,竟连二姑娘渐渐的也与李二姑娘要好了,又因李老爷并不如何拘束李二姑娘,李二姑娘常跟着舅太太出门儿,二姑娘也想相跟着出去逛玩,舅太太当然不会拒绝,这样一来二姑娘便和李二姑娘越发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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