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真是苍无眼,我没想到我的计划会被大奶奶识破。”
藏丹看向春归“大奶奶根本不信我的话,我狡辩无用,要杀要剐随大奶奶就是,但赵兰心你给我听好,我姚鸿波就算是死,也必然化身为厉鬼,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从藏丹把砒霜落在胡桃糕里时,她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她是打算牺牲自己,拖着兰心一起下地狱。
“二妹妹。”春归这才把兰心拉了起来“你要如何处治藏丹”
兰心这回并没有痛哭失声,她甚至脸上无泪,但双眼却肿胀起来。
“藏丹,我若告诉你,其实我早已经后悔了,你应当不信吧我也害怕,那时我也时常做恶梦,但我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却听信了祖母的法,我服自己,不就是一个奴婢吗我罚她本来没有任何不应当,是她自己失足滑进水里淹死了,根本不是我的错。我可是太师府的嫡女,比奴婢高贵千百倍,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我根本不应愧疚。
我只有这样想,才能让自己安心,一度我也的确觉得我安心了,但后来我才发觉其实是在自欺欺人。我那样害怕被兄长厌弃,被他人嘲笑,其实到底,我是在兄长和他人跟前自惭形秽,我手上已经染了血,这一生都不再干净了。
我悔悟太迟,我的悔悟也根本什么都不能挽回。”
所以……
兰心低着头“嫂嫂放过藏丹吧,求嫂嫂不再追究藏丹的罪错。”
“赵兰心,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伪善,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藏丹直扑向兰心,却当然被菊羞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这时青萍也已经回返,春归嘱咐道“青萍先送二妹妹回后厢,菊羞,你也先回避吧。”
现下这间屋子里,便只剩下春归、藏丹,外加一个亡魂渠出
春归也起身,站定在藏丹面前“我知道我要服你,必须消除你的误会,我就直吧,我并不是不辨是非就相信二妹妹的话,为了包庇她才威胁你,是我早已察实了你的罪证,你应当是在京城时就私窃了二妹妹的红宝金镯,用金镯买通了吴王宫的宦官冯鸿,托他捎递砒霜给你。
我让蒋公公荐举得用之人,冯鸿听闻风声,竟然毛遂自荐,他早就把你供出来了,所以只要是二妹妹送来的饮食,我都不会入口,当然光凭这个我并不能断定你是否得二妹妹指使,所以我今日有意试探,二妹妹毫不犹豫就要自食毒糕,又怎会是她指使你下毒呢”
这话不实。
冯鸿根本就没有毛遂自荐,否则春归也不会毫无作为,任凭砒霜剧毒留在藏丹手上,但她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供出”渠出来,但她要打消藏丹的求死的念头,必须解释自己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袒护兰心。
奈何藏丹不听这解释,冷笑道“大奶奶不包庇,那么可愿让赵兰心为我姐姐偿命!”
“这我做不到。”春归瞄了渠出一眼“你的姐姐,原名可为姚渠出”
“大奶奶察过我姐姐的本名”
“算是吧,我便不叫你藏丹了,想来你对这二字也是深恶痛绝,姚姑娘。”春归叹息一声“我不为二妹妹开脱,我也理解你对她的恨意,可是在大爷和我看来,你姐姐的死虽乃二妹妹造成,但二妹妹也并非出自故意,大爷和我是二妹妹的
兄嫂,不能让二妹妹为令姐偿命,姚姑娘深感手足血缘情重,应当也能体谅大爷和我的心情吧。”
“那大奶奶就不必再多废口舌了。”
“姚姑娘,二妹妹若并无愧悔之心,你便是死了,她也不会在意,你一意求死,着实只能令亲者痛而仇者快。”
“我在这世间哪里还有亲者。”
“怎么姚姑娘不是坚信魂灵有知么否则又何苦一意求死,意图化身厉鬼寻仇”春归摇了摇头“姚姑娘有此信仰,怎不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姐姐,虽与你阴阳相隔,可仍牵挂关爱着你,他们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还是希望你含恨而死化为厉鬼而再也难得解脱”
“大奶奶还真是巧舌如簧,但我绝不会被你服。”
藏丹倔强的昂着她的头颅。
春归看向渠出。
渠出终于道“胡桃糕,她用这个下毒陷害赵兰心,是因……胡桃糕从前是我与她都爱吃的甜点,阿娘做的胡桃糕,尤其绵软鲜甜。”
春归回去卧房,用丹砂胡乱画了张道符,拿出来“今日这场事故,我早有预料,也早寻莫问道求晾灵符,我跟莫问道也学过一些粗浅法术,只要焚烧此符,亦能在短时之内与亡灵沟通。”
藏丹冷冷看着春归装神弄鬼,眼里又如写满狐疑。
“胡桃糕,原来是姚姑娘与令姐最爱的糕点呀,令慈蒸制的胡桃糕,那绵软鲜甜的滋味,姚姑娘应当记忆犹新吧”
“你!!!”藏丹大骇“大奶奶怎么知道”
“是令姐显灵,我能见到她,她告诉我的。”
渠出哽咽道“阿娘颈窝处有一指甲盖大的青记,鸿波腋下也有,我身上没有明显记认,就连眉眼也随了阿爹,鸿波年幼之时,还曾猜疑过我是捡来的,不是阿娘亲出,因为爹娘待我更加严厉,不如待她这个女儿溺爱。”
春归原话复述。
藏丹茫然四顾“姐姐、姐姐当真在此”
“我一直在,我一直在,我一直看着她,但我恨我竟然一直不知她的心意!”渠出靠近藏丹,似想去抓藏丹的手,这会儿子她已经忘记她只是一缕幽魂,再也不能和生人接触。
“大奶奶,求大奶奶,救救鸿波吧,别让她寻死,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第619章 再见渠出
春归这回没有完全按照渠出的原话,她代替渠出握住了藏丹的手“你姐姐说,人死之后魂灵确然有知,但根本无法化身厉鬼,如她一样虽然妄执难消至今不得超脱,甚至一直无法为她自己报仇血恨,她不想你也步她后尘,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从今之后,为你自己生活。
姚姑娘,二妹妹已经和她自己和解了,你再执迷不悟,惩罚的也仅只是你自己而已,不,你一心求死,更会让令姐自责,她若不得超脱,难以再入轮回,就只能魂飞魄散了。你怨恨二妹妹,但不应自惩,这个道理你可听得进去”
藏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挣脱春归的手。
“让大爷和我补偿你吧,这样一来你姐姐才能得真正的超脱,你姐姐魂灵在此,我当她面前承诺,大爷和我会替你赎籍,你若是想找姚家族亲,我们替你打听助你与族亲团圆,你要是想嫁人有个终生依靠,我们也必不遗余力,但我的建议是……我曾经有一邻交,我称她一声柴婶,柴婶膝下没有子女只与侄儿相依为命,若你答应认柴婶为义母,从此也算有了亲长手足,日后与太师府就再无瓜葛了,柴婶也必会许你自主姻缘,就算你想招赘婿,日后子女随你姓姚,也未尝不可。”
春归想渠出姐妹二人曾经沦为奴籍,便是还有族亲恐怕也未必靠得住,若是由太师府出面把她许配人家,藏丹更加未必会接受,而柴婶也曾经露意,确然想认个干女儿了她心中遗憾,柴婶原本视柴生有如亲出,就盼着再多一个女儿。
藏丹对柴婶总不至于会存心结,若她愿意,才算获得新生。
“我姐姐的意思呢”良久后藏丹才问,她不得不信春归的话,因为那些事,只有她和姐姐知道。
渠出忙不迭说道“柴婶是好人,柴生也是好人……多谢大奶奶废心了。”
春归转达了渠出的看法。
藏丹终于长叹一声“姐姐既然是这想法,鸿波不敢不从。”
“想必姚姑娘也不乐意在金陵久留,待我知会大爷,先遣人送姚姑娘回京吧,但请姚姑娘先在吴王宫屈就两日。”
藏丹告辞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春归和渠出。
春归知道渠出此时必然心潮起伏情绪汹涌,她也没急着说话,一人坐着兀自思量晚间要怎么跟兰庭说清这事,直到听渠出问道“大奶奶早就知道我就是敛朱”
“我是早在怀疑你为太师府奴婢,且妄执难消,你随我回京之后,对太师府众多人都不甚尊重,唯独一口一声二姑娘从来没有直呼其名,这着实是欲盖弥彰了,你是怕我意识到你就是敛朱吧你虽对我并没有恶意,当然也是听从玉阳真君的指令才相助于我,不过你也在想着时机合适报仇血恨吧”春归一派平铺直叙的语气,似根本不在意渠出的有意隐瞒。
渠出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我的妄执并不是对赵兰心的恨意,我最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鸿波……我死的那一日,魂灵出窍,目睹的情境就是剑碧把我的死讯告诉鸿波,她们都知道我和
鸿波是姐妹,剑碧说她亲眼看着我滑进了水里,已经喊了人打捞尸首,兴灾乐祸让鸿波替我收尸,鸿波只是哭,她看都不曾去看我一眼。
后来她还自己找到了赵兰心,跪在赵兰心面前直磕头,她说我是自遗其咎,违反了二姑娘定的规矩,该当被罚,后来失足落水,也是我命该如此,总之说尽了绝情话,为的无非是讨好赵兰心,我当时看着鸿波那模样,哪里想到她竟然是楚心积虑意图为我复仇,但我知道鸿波从来怯弱,所以连我都认定是她为了自保,贪图利益,所以六亲不认。
我今天才看见她背着赵兰心悄悄在胡桃汁里掺了毒药,我甚至都没深思过她为何要嫁祸赵兰心,在我心目中她仍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纵然放不过赵兰心,但我也不想轻饶了她。”
魂灵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竟然想要亲手害死鸿波,我才是蛇蝎心肠,我才是……我果然是死有余辜啊,根本就不值得鸿波为了我,这么多年来忍屈受辱,她甚至想要豁出性命把赵兰心一同拉下地狱。”
“你到底还是谅解了鸿波,不过连你自己都没察觉而已。”春归看向窗外,一片亮白的日色“你阻止了她的计划,单纯是想救我性命吗你知道倘若并没有造成恶果,我应该会饶鸿波性命,更不说你还一口咬定是二妹妹指使鸿波,那我就更不会重惩鸿波了,渠出,你只是尚未与你自己和解而已。”
“顾宜人,我现在看见了那条路。”渠出忽然说道。
“是通往溟沧的那条路么”
“是。”
“那你还在迟疑什么”
“我怎能离开”渠出讶异,转眼盯着春归“我可不比普通亡灵,我因玉阳真君施术,即便打消妄执亦能逗留凡世。”
“但不是有种说法是,即便因玉阳真君施术,不至于魂飞魄散,但逗留时间越长便将影响到轮回,说不定下一世更会受妄执所扰,终于难免劫厄”
“可我若走了,谁还能助顾宜人”
“你不用再管凡世之事了,人魂有别,各有缘法劫厄,如今你妄执已消,当去应去之地。”
渠出深深吸一口气“不,宜人有所不知……”
“滚吧!”
——这一声共同炸响在渠出和春归的脑子里,而后轩窗之外,桂花树下,不可一世的男子再度现身,仍是黑袍没足、银发悬膝,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仿佛风声云移都发生刹那凝滞。
玉阳真君。
他旁若无人般直接穿墙而过,当背光而立,瞳孔里针尖大小的金芒竟攸而扩张,有若流金刺焰。
渠出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冷颤,连形体都似乎变浅变淡了。
“我的术法已经收回了,你再不走,就当真要魂飞魄散了。”玉阳真君轻轻一挥手。
渠出甚至不敢和春归道别,便如一道残影穿过墙就不见去向了。
“日后由本神君亲自来当顾宜人的耳目,顾宜人但凡有求,只需转念即可。”玉阳真君撂下一句让春归都忍不住啧啧称奇的
话。
“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哪敢劳动玉阳真君”话虽如此,但春归俨然并不当真觉得受宠若惊。
“顾宜人不是大发慈悲心,执意不肯误了渠出的轮回么而今又无合适的亡魂供顾宜人差遣,要非本神君亲自出马,顾宜人打算怎么解救苍生之困厄”
“神君不是自称干预天道会影响修行么怎么舍得为了凡夫俗子承担天谴了”
“本君自然掌得分寸,不劳顾宜人费心。”
“那我要让人神君直说,谁才是将引天下大殃的元凶呢”
“这便是顾宜人不知分寸进退了。”玉阳真君冷笑“本君只不过会助顾宜人解魂灵之妄执而已,其中线索,仍需顾宜人自己参破。”
春归便不愿多搭理他了,打了个呵欠,照旧躺上软榻去闭目养神。
但她当然是睡不着的,数十息后再睁眼,果然不见了玉阳真君的身影。
这晚上兰庭直至夜深都没有回到安平院,还是春归遣人去请,才把人叫了回来,她简单叙述了藏丹闹出的这番事故,兰庭听后半晌才叹口气“是兰心种下的孽因,却险些累及辉辉。”
“庆幸的是藏丹隐忍了这许多年,并不仅仅想图二妹妹的性命而已,也只有这回来了金陵在吴王宫里才被等到了时机,动手之前又先留下了破绽,但就算我没有发现冯鸿这条线,在吴王宫里也会小心防范,尤其是入口的饮食,藏丹想害我性命是不能够的,倒是二妹妹十分侥幸。”
如果藏丹只想让兰心死,恐怕早就得手了。
“真要是那样,也是兰心自遗其咎,但望她经过这一回激变,当真能受到教训。”兰庭虽也觉得后怕,但也知道这绝非藏丹一方的过错,倘若不是她的姐姐因兰心而死,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
“我今日一再要求二妹妹处治藏丹,就是看她有没有心生悔愧,庆幸的是二妹妹经阮中士教引,确然扭转了心性,否则她今日只怕仍然恨不得把藏丹千刀万剐,怎么也说不出饶恕的话。”
“阮中士虽有功劳,也多亏辉辉废心了。”兰庭由衷道“说来也都怪我疏忽,当初早该把藏丹调离二妹妹左右,我明知她是敛朱的血亲手足,应当想到她会心怀怨恨的。”
但一来那时他刚刚接任家主之位,祖父又是新丧,心情沉郁不说又还有一堆外务操心,着实便没有留意失足落水的丫鬟竟然还有一个妹妹,后来虽知道了这件事,藏丹却已经被兰心提拔为大丫鬟,兰庭见藏丹性情怯弱,着实不像怀恨的模样,又以为兰心到底因为心怀愧疚才对藏丹另眼相看,就不便横加干涉了。
这些年藏丹也确然把怨恨埋藏得极深,丝毫没有透露恶意,甚至还时常劝诫兰心,起初连春归都被她瞒骗过去了。
兰庭于内务上关注有限,就更没有察觉隐患了。
“这次多亏了辉辉。”赵副使越想越是后怕,竟然把面孔埋在春归的颈窝里老半天连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直至呼息宁长,就这么侥幸着疲倦的睡着了。
第620章 李公之决
赵副使睡醒时天还未亮,但却换成了他把春归搂在怀中。
他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之时,额头似有轻吻落下,让他整晚梦境都在缠缠绵绵,就着实是有些不乐意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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