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陶氏这才大惊失色,膝跪下来且膝行向前,拉着周王的袍角:“是妾身愚钝,但妾身对殿下可是忠贞不渝,妾,妾只不过是想……成殿下之美……”
周王抬起陶氏的下巴:“陶氏你听好了,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妄度本王的心意,成我之美我想要什么你可清楚你真要成我之美,就要牢记不逾本份四字,有的人你若再敢算计,别说伤之毫发,哪怕便是让之心生不豫,本王也会毫不犹豫用你性命,博其开怀。”
他伏身,像极温柔耳语,只有陶氏才能感察鼻息阴凉。
“妒恨,恶怨,咒毒,你不当有,本王可不是你手中玩物,供你操控有如傀儡。”
第622章 因何获罪
淑绢觉得这晚的霁泽院简直就像修罗场。
她目送着周王拂袖而去甚至都不敢靠近陶才人的寝居,无奈做为才人的贴身丫鬟,收拾剩菜残羹的事又着实轮不到她负责,“分身乏术”的借口都难以找到,只好硬着头皮去尽自己的职责本份。
但陶芳林却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看着畏缩不前的婢女,挑起唇角一笑。
“你这样胆颤心惊做什么,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陶芳林也不管淑绢听不听得明白,她此时坐在铜镜前,取下了发髻上的一支碧金钗,拿在手里似漫不经心的把玩,一边又像是喃喃自语:“到底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回不经试探,我又怎知他的真心他要的不是那人……不,他要的就是那人,就是那人,包括身心。可我是他的阻碍么不是,赵兰庭才是,还有董明珠也是,毕竟不同了啊,完全不同了,那人今晚连正眼都不看他,在那人眼里,赵兰庭和董明珠都比他重要。
毫发无伤心生不豫都算大恨哼呵,我何德何能啊,顾氏从前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而今更是,我才不是顾氏的绊脚石。殿下大发雷霆,是冲我,又不是我,他啊,是眼红赵兰庭如今才能明目张胆袒护顾春归。但他现在还不能自断臂膀,不过总有一天,他不再需要赵兰庭这么一支胳膊。
但殿下是被**昏了神智,他还看不破……就算有朝一日他能登极九五,那个位置也有那个位置的规矩约束,他可以处杀臣子,休弃发妻,但他无法把有夫之妇册封六宫之主、天下母仪,国法朝纲不许,文武百官不许,他到时候也只能在权位和**之间抉择,不,他其实没有另外的选择。
但这些与我何干呢我一直都是顺从于他的心意,助他一步步达成愿望,我也许在他心目中,一直不如顾春归,但顾春归死后呢只有我才能陪伴他渡过此生,只有我才能和他白首携老,我不会和一个死人争高低,我求的是生,而不是死。”
淑绢心惊胆颤附和道:“才人高智。”
“梦里你就和我不离不弃,哪怕我最后落到那样的结局……淑绢啊,你已经被我的好嫂嫂卖去了妓坊,但你命好,你竟被个老鸨看中,
接了她的衣钵,我最艰难的时候,你还能救助我,只你没想到,我兄嫂竟然狼心狗肺,我死得那样惨,不是你的错。所以现在我会报答你……”
淑绢:怎么办,奴婢好像不想受这报答
“等日后,后宫之中必有你一席之位,我若无子,必视你之子嗣为亲出,我若有子……”
淑绢打了个寒颤。
“那你即便无子,亦能得后宫荣养,死后配葬皇陵。”
淑绢:奴婢果然一点也不想受此荣耀,要不,才人行行好,就让奴婢去接某家妓馆老鸨的衣钵
春归和兰庭从清晖园回去的时候,一路上渐渐十指相扣,步伐也不急迫,但春归却觉察见兰庭仍然有些郁怒的情绪,她把手腕晃了几晃:“无关人的几句闲话,我便是觉得不快,也早被迳勿‘恶婢’二字反击给疏通了,现下是心旷意惬,倒比无人挑衅还要快活些。”
“辉辉真觉快活也还罢了。”兰庭有点敷衍。
他可以不在意陶氏,但他并不认为周王在他暗示“恶婢”之前对陶氏的心机毫无知察,所以陶氏的心机,说到底是为了逢迎周王的意愿,只无论是谁的过错,春归都是受害者,所以这才最让兰庭窝火。
“世人都不信我并无关系,迳勿信我就好了。”这话是春归随口而说。
“不能够。”兰庭却站住了步伐:“谁敢诋毁,我必不容。”
春归怔了一怔,着实忍不住心里像突然点燃了焰火般灿烂,她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兰庭的腮帮。
青萍:……好吧奴婢眼睛突然瞎了,不,奴婢本来就是盲人。
“今日外祖父和你商量的是什么事”春归干脆转移了话题。
兰庭也不再提那些烦心事:“外祖父突然让三哥为殿下僚客。”
春归:
三哥李放是二舅舅的长子,这段日子以来也一直帮着牧大表哥跑商市,怎会突然有了为周王僚客的意愿且这事外祖父根本没有透露过,竟直接向兰庭开口
“辉辉莫多想,这的确是三哥自己的意愿,外祖父没先和辉辉商量,不过是担心提出的话会让辉辉为难而已,三哥是想从武,殿下也说了
不用为僚客,直接提拔三哥为王府亲卫。”
“这不妥当吧。”春归蹙起眉头。
“这也是我的意思,并非是走关系,殿下而今亲卫未满,又确然还有自择亲卫的权限,且亲卫可并非荣华富贵之途,三哥即便得了这差使,今后想要建功立业,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关键的是,外祖父还说了一件旧事,直接关系私盗军矿的罪魁!”
这言下之意,是李公用了一件他本不愿意再提的线索,换取李放的心愿得偿。
“是什么事”春归只觉心惊肉跳。
“外祖父获罪,实与矿务密切攸关。”兰庭道。
“不是说当时多处发生矿崩事故,所以先帝才处罚了外祖父”春归又惊又疑。
“外祖父当时虽任工部尚书,但也并非负责各地矿实,外祖父之所以担罪,实则为朝堂倾轧之故。”兰庭紧了紧手掌:“这道理我虽说明白,不过当时为先帝执政,先帝执政时期……着实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外祖父是被陷害”
“也不能这样说。”兰庭叹了声气:“那一年,祖父刚逢狱释。”
“狱释”春归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可谓九死一生,祖父当年是因与许阁老有政见之争,后被奸宦利用这一时机,祖父下了诏狱,奸宦想置祖父于死地,多得许阁老援手,许阁老虽与祖父有政见之争,但并不存私恨,所以是许阁老谏止了处死祖父之令,终于让祖父从诏狱获释。不过,祖父当时元气大伤,许阁老也因此受到了先帝猜忌,外祖父被处罪之时,朝堂上无人胆敢替他主持公道。”
“迳勿这言下之意,是先帝之罪错”春归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也并不尽然。”兰庭却道:“先帝固然昏聩,倒并非针对外祖父,只是当时外祖父提出改革矿政,先帝也认同了,却当政令推广不足一月,河北诸地,发生了地动,莫说矿地,便是远离矿山之地也多死伤,朝堂上便有更移祖制导致天灾的弹劾,外祖父遭流放,所推行的改革也自然终止。”
既是天灾,那便不可能是人为,但让春归不服气的是,凭什么说天灾是她的外祖父引起!
第623章 便将离分
兰庭侧着头,看春归绷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在恼火什么“先帝时的朝堂就是那样,往往有理无处诉,发生地动这样的天灾原本又一惯会引起对执政帝王的质疑,闹得大了帝王都会被逼无奈颁布罪己诏以安朝野,先帝不可能自责,又因朝堂上原本有不少臣公针对外祖父,他便顺水推舟迁罪主张改革之臣。
更重要的是,外祖父正是因为察觉现行矿政督管上有极大漏洞,只要朝廷要员勾结承办开矿的商贾,盗运矿产私造兵器之事可谓易如反掌,所以外祖父针对漏洞提出了改革。”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考虑着如何措辞简短,却又能让春归明白,好一阵才往下说“各矿地因多数位处荒僻,尽皆派遣官员实地督检不大现实,所以地方官员往往只是在开采初期派员勘察,估算大致产量,定下最低限准,若矿产超标则予表彰,若未达限准则判罚金。不过地方官员大多并不熟悉矿务,这限准的规定着实有些随心所欲,往往与实际大有出入。
所以只要承办官派矿地的商贾行贿,限准便会定得极低,这就造成商贾轻易就能超标,赚得朝廷大笔赏金,这也还罢了,就怕承办商不图赏金之利,盗运铁矿给逆匪甚至走私转卖倭国,外祖父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事实上当年先帝信任的玉阳真人,就曾勾结奸商走私铁矿益通敌国,先帝明知而不加禁止,因为还妄想着玉阳真人能助他长生。”
春归嘀咕道“先帝若得长生,莫说布衣百姓,怕是王公大臣都有多少活不下去。”
“外祖父也深知要在源头杜绝甚难,他的想法是在禁绝盗运上下力。原本承办商不仅有采矿权,也需要负责押运铁矿入库,所以朝廷派发了准运文牒,这就大大方便了盗运,就好比张况岜,他只要把负责搬运铁矿的民夫灭口,等铁矿上了货船出港,就能由自己的心腹交付给收货人,罪行一般不会暴露。
外祖父的改革实际就是限制承办商押运,且便是持有准运文牒,也不能免检,尤其银矿铁矿,从何处而来,由何署接收务必详细录送朝廷备案核实。”
春归听懂了“外祖父的谏言必定有损部分群体利益,比如玉阳真人,外祖父断了他的财路,他当然会针对外祖父加以打压。”
“玉阳真人当时已经死了。”兰庭道“不过当时仍有不少官员对于改革持反对意见,当然他们不会承认是因为私心反驳,都举着冠冕堂皇的名号,辟如擅改祖制,又或加重国库负担等等。不过朝堂之上尚有许阁老等等官员,在他们的大力支持下,先帝最终还是采纳了外祖父的谏言。”
说到这里,兰庭蹙了眉头,步伐也随之减缓“这些事我原本已经有所了解,但今日才听外祖父言,当他提出改革矿务谏言时,外祖父的同窗好友,当年职任通政司右参议的潘存古曾经提醒外祖父,建议他退让罢议,否则会遇不测之祸。”
春归干脆停了脚步“迳勿是说当年,就有人因为外祖父的谏言怀恨于心”
“准确说,那
时已经有人意图勾结商贾盗运铁矿,但当然不是齐王,那时连今上都且在东宫韬光养晦,莫说齐王稚拙小儿而已,即便是成国公万世义当年也不可能怀匿不臣之心,而若非外祖父主张的矿政改革废止,现如今张况岜又哪有漏洞可钻且我早便怀疑张况岜一案另有隐情,只因尤典教一死,线索便已切断,不过外祖父这条线索,又让我看到了转机。”兰庭仍拉着春归,漫步一般往安平院去“外祖父获罪,矿务恢复旧制,不久便发生燕王谋逆案,但燕王何来那多私造兵器却连厂卫均未察明,这其中应当还有关键人物至今隐匿朝堂,外祖父的故友潘存古应当是知情人。”
“这潘存古而今何在”春归问。
“他已经致仕回了祖籍汾阳,外祖父想走一趟汾阳亲自拜访,说服潘公告知隐情。”兰庭道。
“迳勿当然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我其实颇有些犹豫,所以今日才召集安世兄等人商议。有件事还没告诉辉辉,皇上虽然未治齐王私造兵器意图谋逆之罪,但因其亲卫万埔植证实谋刺殿下,且齐王竟反诬殿下欲陷他于不义,皇上下旨斥责齐王驭下无方、不睦手足,贬为临淄王,虽未勒令其立时回京,不过临淄王想要获储无疑难上加难了。另,因张况岜已经供认了罪行,尤典教虽死却难逃罪实,尤典教因为邬至密举荐,邬至密撤内阁大学士之职,贬为浔州府同知,而替邬至密擢为内阁者,乃李乾元,辉辉可还记得李济否这李乾元便为李济的堂伯。”
春归倒是记得李济,但闹不清这些人事变动和继续追察盗运铁矿有什么直接关联。
“经宁国公运作,李济的岳丈丁北斗已经明示投效殿下,为显诚意,丁北斗替李济求谋了周王长史之职,李济应当已从京畿动身,不日便将抵达金陵了。”兰庭又道“盗运铁矿一案,殿下既然已经移交锦衣卫,莫说不宜再行暗察,且而今临淄王党已经大受打击,殿下却有如时运亨通,若还进逼不断,只怕会引皇上不满,埋怨殿下过于激进。”
“那迳勿最终决断是”
“我认为事涉谋逆大罪,不能因重权术私利而置君国安危罔顾,我有想过直接将线索给锦衣卫去察,不过若是如此,恐怕皇上会生误解反而不利于案情大白,所以最妥当的法子,还是先让外祖父与潘公接触,等有了结果,也要等待时机上报。”兰庭道。
“外祖父何时动身”
“大抵在中秋节后吧,由两位舅舅陪同外祖父先回汾阳,大表哥他们仍然会留在金陵张罗行商诸事,外祖父这回既归汾阳便不会再返金陵了,至于舅母等家眷,外祖父的意思是先让她们留在金陵,日后咱们回京时,可与咱们同行,到时外祖父已然整顿妥当宅居,饮食起居也都无不便了,一家团聚汾阳,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春归颔首道“那这几日我便将阿娘留下的屋契转交外祖父,省得外祖父还要另行置业。”
“那处宅子似乎不大,要不我托人另置一处宅居”兰庭很想尽
力。
“外祖父不会收的。”春归叹气道“便是阿娘留下这处房产,我已经提了多回,都被外祖父推辞了,但这回外祖父动身得急,且家里的积蓄多半都要留给大表哥做本钱,还哪有余力置业既已经决定了定居祖籍,总不能是赁宅安顿,我再劝一劝外祖父吧,便是觉得过意不去,也先解了燃眉之急,日后待大表哥的商铺营利,另置了宅居,再说后话也罢。”
春归觉得这回她能够说服外祖父。
又果然李公没有再回绝春归的好意,只是仍然没有收下房契,李公安抚外孙女道“这本就是我给你娘的嫁妆,你娘过世,唯你这么一个骨肉,这就是你的宅子。我知道春儿如今是终生有靠,不缺这点资财,但这可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等你有了子女,再传给他们,他们虽没见过外祖母的面,有那处宅子在,也懂得他们的外祖母始终惦念着后辈。外公知道你孝顺,宅子我和你舅舅们先住着,但你的几个表哥表弟始终是要自立的,等他们创下基业,这宅子还得归还你,我收房契做什么。”
春归也就没再多劝了。
又说为了这回赏菊宴,因为邀请的宾客太多,周王现有的厨子可忙碌不过来,吴王宫的厨子又不敢用,所以春归计划着请“外援”,这位“外援”倒是现成,正是楚楚姑娘的未婚夫陈实。
春归入股的酒肆已经在陈实的操办下开张营业了,而楚楚和陈实也已经知道了兰庭和春归的真实身份,不过楚楚并未觉得多么震惊,待春归仍如初识一样,她这时还并没有从醉生馆赎身,也得等到中秋节后,这日收到春归的帖子听闻有事商谈,楚楚便去了酒肆相见。
而兰心因为藏丹一桩风波,着实闷闷不乐,春归为了让她散心,便邀她一同出门去酒肆尝一尝陈实不俗的厨艺,当然也邀了阮中士和华英同行,几个人还先去秦淮河畔一游,中午时分才到了命名为逢君阁的酒肆。
楚楚已然恭候多时。
她和春归在另一间雅厢说话,没有干扰阮中士师生三人的饮谈。
“那日得多烦劳陈郎,但他一人怕还张罗不过来,所以除了逢君阁外,怕还需要两家食肆协佐,我初来乍道,也不知道行情,得劳陈郎与楚楚姑娘周全了。另就是酒宴时又还需要歌姬戏子助兴,也一并交托给姑娘替我张罗聘雇了,又至于陪饮助兴的人,艳俗媚色则罢,如楚楚姑娘般能诗善赋机辩诙谐者,还望多请几位。”
如今饮宴,只要不是清谈雅聚,男宾席免不得会请妓人陪饮助兴,这倒也并非恶俗,妓不同于娼,如楚楚便是卖艺而不卖身,饮宴时她们获称“佳客”,靠的也是才艺和机辩周旋,并不至于出现猥亵狎昵的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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