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贵妃轻轻扫了明珠一眼:“这又是哪里来的贱婢模样眉眼倒还算中规中矩,口气却太狂妄了一些!也给我一同发作去浣衣局,不,不用去,就让她留在永宁宫,专给阿吴你提恭桶。”
吴氏:……
春归直视郑贵妃的眼眸,窥出了恍惚和狂悖,不由微微蹙眉。
郑贵妃这神态……仿佛心智都濒于崩溃
又见郑贵妃一手摁着衣襟,冷笑时外加个极其难看的白眼:“魏氏,你越来越放肆了啊,带着这么两个贱婢你就敢来我永宁宫闹事便是而今你年老色衰,没法子再引诱皇帝来给你撑腰,你不是生了个小崽子么,让秦询那小崽子随同你来啊你且看着,看我敢不敢让他这东宫太子有来无回。”
贵妃是真疯了,春归无比惊奇,总不至于是因为宫人葵钏之死,自己吓疯了自己
敬妃却并未察觉郑贵妃的那异状,且还当这位是因为恼火而口不择言呢,只觉就算如此也未免太不成体统,再兼又不敢忘自己有靠山的责任,总不能让明珠这当小辈的和郑贵妃据理力争吧,且敬妃深深认为明珠遭遇郑贵妃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于是敬妃开了口:“娘娘这话可就欠妥……”
“什么东西也敢冒犯贵妃娘娘,你们还
愣着干什么没听娘娘下令将这些目无尊卑的人统统赶出永宁宫去么!”钱昭仪有了贵妃撑腰,跋扈更涨数倍。
不过在春归看来,她还是外强中干。
怎么不干脆听令行事真把她这外命妇发作去做宫奴给太监做对食,留堂堂太子妃在永宁宫洗恭桶钱昭仪恐怕,也知道郑贵妃现在是意识不清,她这是心虚,打算迅速了事,害怕再激得郑贵妃狂性大发。
“贵妃娘娘饮醉了酒胡言乱语,钱昭仪你也意识不清了么本宫且看永宁宫的宫人谁敢暴力抗法。”太子妃冷冷扫视众人:“吴宫令,贵妃娘娘不适,你先掺扶贵妃娘娘歇息吧,当立时请医女替娘娘诊脉,以防娘娘因此落下疾患。”
吴氏稍经犹豫,便上前对贵妃好言相劝。
看来做为贵妃的心腹,这个宫人也情知贵妃此时神智不清,宫人倒比钱昭仪也机智多了。
“钱昭仪,葵钏尸身何在”明珠问。
钱昭仪因为出了头就不能轻易脱身,只好硬着头皮应对:“一个自寻死路的宫婢,难道还要留她在永宁宫里治丧当然是抬出宫去了,怕是这会儿子已经抛尸在乱葬坑了吧”
“那倒不会。”明珠挑起一边眉梢:“敬妃娘娘已经嘱咐下去,先将葵钏尸身截留,交仵作勘验真实死因。”
钱昭仪变了脸色:“那太子妃问为有何意义”
“正是为了当着永宁宫这多宦官宫人的面前,告诫尔等,葵钏是否寻死投井可不难察证,切勿听从任何人指使作出伪诈供诉,否则无论是否真凶,均当从犯处治。”
这话是出自春归的建议,不过明珠说来更加具有威慑效力——永宁宫不说全部,至少绝大多数宫人心里还是有数的,三宫六院的内务,迟早都会交给太子妃主理,且就论眼下不论长远,主理宫务者也是敬妃,郑贵妃虽有能力自保,不过却保不住他们这些奴婢。
“太子妃休要血口喷人,葵钏确然是投井……”
“钱昭仪是在场目睹”
钱昭仪被哽得双目直瞪,她当然不是亲眼目睹,她要是亲眼目睹能不阻止葵钏投井吗虽则区区宫人的性命无关要紧,可永宁宫里死了人也毕竟晦气啊,别的不说,就说那好好一口井,日后恐怕是得填弃了,谁还敢喝泡过尸体的井水,想想都觉恶心。
“我可没有在场目睹。”钱昭仪轻哼一声,下撇的唇角不尽嫌弃之情。
“那钱昭仪为何肯定葵钏是投井身亡”
“这可是贵妃娘娘的话,太子妃难道要说贵妃说谎”
“贵妃娘娘想来也并未在场目睹,否则就不会不加阻拦了,我要问的是,究竟是谁先发现葵钏投井的”
“这我可不知道。”钱昭仪的态度十分蛮横。
“永宁宫里,就没人知道么”太子妃又再扫视众人。
终于有一位宫人颤颤兢兢出列,垂着头几乎让人担心她要将脖项折了,那声音更是细若蚊吟,导致明珠问了好些遍,才终于是听清了她的供诉。
第716章 指控谋杀
宫人名唤梅钿,和葵钏是住同一间值舍,她虽胆怯,但供诉经数回盘问竟然一字不改,熟悉的就像把这篇供诉先诵记了千百遍。
她说葵钏昨日原本应当值夜,亥初时却哭哭啼啼回来了值舍,问葵钏,葵钏只道是打翻了贵妃的粉盒,被训斥不提,恐怕得罚回浣衣局去做苦役了,她安慰了葵钏一番,后来两人就吹灯安歇了。
今早她一睁眼,不见葵钏,心里十分疑惑。
因为她是当早值,葵钏是当夜值,葵钏怎么可能比她还要早起她心里隐隐不安,想到葵钏昨儿夜里说与其终生服苦役,还不如死了的好,就越发忐忑了,便四处找了一遍,就在贵妃娘娘寝卧东侧的一口井边儿,找到了葵钏的鞋子,这才连忙通知了吴宫令,是吴宫令带人察看,才在井底发现了葵钏的尸身。
春归据这番供诉,得出两个单纯的结论:第一,葵钏确有寻死的念头;第二,葵钏至少在昨夜亥初时还活着。
当然要若梅钿这番供诉不实,结论也可能完全相反:第一,葵钏没有寻死的念头;第二,葵钏亥初前已经丧命。
明珠拿不准梅钿的供诉是否符实,她问起葵钏被贵妃训斥一事,这就有了更多的人证——除吴宫令外,昨晚还有三名宫人与葵钏一同值夜。
她们都垂着眼睑,克守着宫规不敢直视太子妃,同样也让太子妃无法从她们的目光中窥出是否存在躲闪心虚。但春归却留意见在场者中,有一宫女和太监的神色似乎与众不同,她便提醒明珠,让将那两个以及梅钿还有另三人证,一同带往宫正司进行更加仔细的审问。
这事自然遭受到钱昭仪的拒绝。
“太子妃问了这多人,可曾有一个证实葵钏是被谋害的却仍要将永宁宫的人带去宫正司,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陷谤贵妃”
而这时吴氏也在安顿好神智不清的郑贵妃后返回现场,自然得与钱昭仪一同“御敌”:“贵妃娘娘因着葵钏的事故,玉体不安,太子妃若再扣问这多人手,岂非无益于侍奉娘娘起居饮食”
“人手不足,自然有敬妃娘娘安排弥补,至于娘娘及宫正司如何审断此桩命案,莫说钱
昭仪与吴宫令,便连贵妃娘娘也无权干预,钱昭仪空口白牙便指控本宫欲行屈打成招谤害贵妃,已然触犯宫规礼律,本宫是最后一次警诫,钱昭仪若再无理取闹阻止娘娘及宫正司问案,本宫便有理由怀疑钱昭仪是作贼心虚了,为了整治内宫安定,连钱昭仪都怕得移步宫正司受审。”
“我行端坐正,不惧太子妃血口喷人!”钱昭仪并没有这么容易被威胁。
“太子妃殿下,奴婢可以作证!”出头的正是起先那神色迟疑的宦官:“奴婢徐岛,乃永宁宫内官,与葵钏为同乡,葵钏正是因奴婢所荐才入永宁宫服侍贵妃娘娘,葵钏若真被娘娘训斥,不会忘了奴婢,请托奴婢替她向娘娘求情,绝不至于只对梅钿倾诉便想不开投井。”
永宁宫内部人竟跳出来个主张葵钏死因有疑的,钱昭仪和吴宫令彻底哑口无言。
于是一行人到了宫正司,仍是太子妃作为主审,春归只在旁负责“拾遗补漏”,最先询问的,就是永宁宫里神色闪烁的另一个宫人。
她名唤桂佩。
在宫正司,桂佩也像是下定了决心,知无不言:“奴婢本是皇后娘娘布置在永宁宫的耳目,虽这些年来并未被贵妃察觉,不过贵妃重用的也就只有吴宫令几个亲信,奴婢及葵钏等等根本不得贵妃信重,便是身边服侍,也只是端茶递水罢了,只昨日,虽然葵钏的确应当夜值,奴婢却在下昼时便见她顶替了梅钿当值。奴婢是和梅钿一同当值,因见葵钏,心里尚觉疑惑,问起时葵钏说梅钿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她主动替了梅钿当值。但梅钿今日却不曾将这件事禀知太子妃,所以奴婢心里觉得疑惑。”
“昨日下昼你们当值时,可曾发生事端”太子妃问。
“并不曾,只不过……下昼时秦王殿下来了永宁宫拜问贵妃安康,贵妃照旧摒退了闲杂,从那时直到下值,奴婢并未再见过葵钏,更不知道夜间贵妃的寝居发生了何事。”
“只有秦王殿下拜问贵妃安康”春归问。
“是,贵妃因恶秦王,故而对秦王妃也一直不存好感,秦王与王妃大婚后,起初每逢旬日,王妃都会入宫拜问贵妃安康,但却被贵妃喝斥刁难……秦王怜
惜王妃,故而求了圣上恩许,旬日便只有秦王入宫问安了。”
“回回秦王入见,贵妃都不许闲杂在侧”春归又问。
“是吴宫令的意思,因为贵妃……会喝斥秦王,不许秦王落座,秦王回回拜安都得跪足一个时辰,吴宫令认为多少有损秦王颜面,所以才摒退闲杂,并告诫奴婢们不能声张秦王受到责难的‘谣言’。”
桂佩并不知道葵钏的死因,她的供诉,只能证明梅钿有所隐瞒而已。
接下来询问的就是徐岛,他在永宁宫里当值已经有三年,倒并非他人耳目,是属人事正常调派进了的永宁宫,不过郑贵妃素来不喜宦官贴身服侍,徐岛三年以来都没混成贵妃亲信,在永宁宫里之所以还算得脸,是因他楚心积虑讨好得吴宫令几分看重。
他和葵钏是同乡,私下里两人也有对食的情份,因不忍见葵钏长在浣衣局干粗重活儿,所以荐了葵钏进永宁宫,不过葵钏却并不甘于现状,一门心思地想要受到郑贵妃青眼有加,有朝一日也能享享吴宫令的风光,这就需要更多的在贵妃面前抛头露面,据徐岛的说法,葵钏自愿顶替梅钿当值不是第一回了。
春归因此便发觉了桂佩的供诉,仍有不实之处。
于是太子妃再度盘问桂佩:“你说你和梅钿是同值,那么从前应当便知晓葵钏时常顶替梅钿,昨日你又为何生疑还专门问葵钏为何顶替梅钿”
桂佩不曾料到这么小的漏洞竟然都被太子妃察觉,只好彻底说了实话。
“不瞒太子妃,奴婢虽曾听令于皇后娘娘,然则……起初并未发觉永宁宫里存在任何蹊跷,以至于被皇后娘娘完全置之脑后再也想不起还有奴婢这么个人,更兼……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染恙,奴婢越发不安今后没了倚靠。虽前不久,因为葵钏的试探让奴婢也起了疑心,但这事……关系甚大,奴婢着实不敢莽撞出口这些猜测之说。”
她原本打算的是道出一二线索,借机先从永宁宫脱身,最好是得到太子妃抑或敬妃的重用,不担一点风险就能收益好处,怎知太子妃偏要追根究底。
桂佩一咬牙,笃定道:“奴婢怀疑葵钏根本就是被贵妃灭口!”
第717章 重拳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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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一月前,某回秦王趁旬日入永宁宫拜安时,当日葵钏恰巧又顶替了梅钿当值,被摒退偏殿之外,她于是寻桂佩试探“殿下虽为娘娘养子,毕竟已然大婚及冠,这回回入宫拜安都与娘娘私/处……”
“大胆,哪里是私/处,没见吴宫令等几位女使都在殿内!”
“桂姐姐提醒得是,是我措辞不妥,我疑惑的是仅仅只是罚跪而已,我们见着了会伤秦王殿下的颜面,难道吴宫令她们见着就无关要紧了这话说出去恐怕十人之中,有九人都不会相信。”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实情”作为耳目的桂佩当时心中就是一动。
“我哪有那么机灵啊,再说我和桂姐姐比起来,就是初来乍到,哪能体察娘娘的心意我就是听说啊,魏国公支持的是殿下获储,娘娘又与本家兄嫂处得亲近,哪至于当真厌恶殿下呢说不定啊,娘娘是有心想让吴宫令抑或是另哪位心腹女使笼络安抚秦王殿下呢,要真这样,可不得制造机会让殿下和她们先亲近,我不知桂姐姐怎么想,我可是羡慕得很,咱们就算这会儿子不能和吴宫令她们相争,今后若得娘娘青睐到底也有了盼头,不至于在这深宫里熬成个白头灯娥。”
葵钏的想法,应当是怂恿桂佩做那探密者,但桂佩哪里至于被她轻易唆使于是葵钏便只好自己做那窥听之事了。
“这几回旬日,葵钏都顶替了梅钿当值,奴婢原本一直留意着她有无偷窥,结果葵钏并未行动,直到昨日……奴婢其实没打算再留意葵钏了,是听汪内官念叨一句“秦王今日出宫倒快”,奴婢才又留了心眼,昨晚还寻了借口想入贵妃娘娘寝居寻吴宫令说话,但却被拦在了门外,吴宫令出来相见奴婢,奴婢虽不得贵妃信重,但这也算是前所未有之事,毕竟娘娘的寝居,还从未禁止过永宁宫的宫人进入,所以奴婢怀疑,那时葵钏便……已经殒命,为了造成葵钏今日才投井,吴宫令不能让奴婢目睹葵钏昨晚便不在贵妃娘娘的寝居。”
为了让自己的判断更有说服力,桂佩补充“今日那三位人证,其中一位昨晚并不当值,应当是贵妃为了掩盖罪行,特意让心腹顶替了本该当值的宫人。”
据桂佩的最新供诉,葵钏心存窥听贵妃秘辛的念头,打算以此作为“晋升”捷径,这也许才是她的真正死因。
又经春归建议,太子妃分别询问了贵妃的另三位人证,第一个就是“顶替”的人。
她果然没说自己昨晚本不应当值夜的事,被针对盘问后,才加以解释“奴婢并无别的长处,只一手按摩推拿还算擅长,娘娘每常觉得腰骨酸痛都会召奴婢服侍,昨晚也是如此。”
春归看这宫人也算机灵了,是觉得太子妃再是如何也不能够去盘问郑贵妃,她的谎话便不至于被揭穿,不过……郑贵妃腰骨酸痛,多传一个宫人入寝居推拿按摩就是,怎会这般细致非得让她顶替另一宫人当值宫里可没有限制值夜婢女不可超过四人的规纪。
于是春归便问宫人之一“葵钏打翻香粉的时候你可在场”
“奴婢在场”
“那香粉有多珍贵才
导致贵妃大发雷霆”
“香粉倒不要紧,只是装盛香粉的松石绿粉盒是娘娘一直珍爱的物件。”
“这件松石绿盒是银作局官制”
“是。”
“那么是哪一年制出,出自哪位名匠之手”
宫人之一哑了。
宫人之二及宫人之三也无一回答得出这些细节。
春归便对太子妃说道自己的判断“那粉盒若真是贵妃珍爱之物,永宁宫里这些贵妃的亲信怎会道不出何年所制,出自何人雕工她们必定明白贵妃为何珍爱,且会告诫其余宫人千万不能损坏,她们说不出究竟,无非是因根本就没有粉盒被砸毁的事,又以为这件事会轻松掩盖过去,所以也没有串供的必要,胡编乱造信口胡言,怕和其余人证的口供对应不上。”
“也就是说,贵妃根本没有斥责过葵钏,葵钏也不是投井自尽。”
太子妃神情凝重“虽然我并不赞成严刑逼供,可为了彻察此案,少不得用非常手段了。”
“明妹妹还是先与太后娘娘商量后再作决断吧。”春归暗暗叹息一声“还得等仵作验尸后的结果呢,不用急于一时。”
春归看来,明珠正直公允,依法断案这本身并无任何不对,可权夺场上的事并不能这么简单的依法断案,背后牵扯的利益和阴暗太多,最关键的是极大可能触及弘复帝担心阖墙之乱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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