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三夫人摆了摆手:“虽说国丧期间,老太太坚持入宫哭丧咱们也拦不住,不过老太太打心底不愿受累,老太太病了也有这么一阵儿,告病折子递上去,太后娘娘和太子妃也都批允了,我瞅着自从江家获罪,老太太而今也彻底想开了,知道何为大势已去,要是再闹腾,庭哥儿日后连江家那些晚辈们都不再照济,苦的究竟是谁?且宝丫头而今不是多得太师府收容,还免去寒苦之地么?宝丫头的婚事,老太太心知肚明必得仰仗庭哥儿和你,老太太的确糊涂了大半辈子,只如今的时势,也不容她再胡闹了。”
江家唯有江珺宝现在还住在踌躇园,那也是老太太几番求情才争取得兰庭松口,但除了老太太之外,其实多少人都明白兰庭并无意为难江家女眷,便是不可能将她们都收容在太师府,于流放之地也已知会了地方官员给予照顾,只要她们能够勤俭自立,日后总不至于遭受迫害及饥病之苦。
“宝姑娘自从那年险受贵妃逼害,性情便有了改变,再遭遇这回事故,越发是沉稳明理了,老太太这么快便偃旗息鼓,宝姑娘功不可没。”春归也感慨道。
一个赵兰心,一个江珺宝,过去可都是飞扬跋扈是非不分,但而今两个女孩的性情都已经有了改变,可见,本性难移这话也不对,又或者说人之初性本善,都是纵容惹的祸。
“只是遇见国丧,心儿的婚事都得耽搁,宝丫头的婚事就更顾不上了。”三夫人无奈道。
沈皇后薨逝,非宗室之外,勋贵臣公家族至多三月不许嫁娶,不过兰心妹妹的情况到底不一样,沈皇后为她名义上的的姨母,服丧应足一年,至于江珺宝,她本有父祖两重丧服在身,谈婚论嫁原本就应得到三载之后。
“二妹妹的事不愁,横竖大爷也不舍得二妹妹这么快出阁,且周家小郎年纪也不大,周家也不急于一时,至于宝姑娘,待数载之后,江家的事没什么人再议论计较了,议亲或许对她更有益处呢。”春归倒觉得女孩家大可不必急着出嫁,兰心就不提了,单论江珺宝,而今她在太师府也没人敢给她委屈受,待过上两年,性情各方面磨砺得更加沉稳了,太师府这多亲朋好友,自然会有不那么重视门第出身的,只要看中了她的品性,还有机会嫁入士族。
江珺宝再怎样,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依现在的情形,她怕只能嫁去平民寒户,别的就不说了,光说那三寸金莲,让她如何适应劳作?
“宝丫头的婚事,日后可少不得春儿你操心的,也多得她遇着了你,不计较宝丫头从前的刁蛮跋扈,还乐意替她打算周。”三夫人话说到这儿,瞥见斥鷃园院门内菊羞探了个头,便拍拍春归的手:“怕是庭哥儿还没歇息呢,我就不拉着春儿再唠闲话了。”
便坐上肩舆,继续巡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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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火患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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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庭的确没睡,他正在游廊上饮茶。
也赏月,一年一度中秋节,谁说一定需要酒乐庆贺。
他和春归的碰面,这些日子以来竟然都在皇城里,不过兰庭倒也料到今日太子妃会放春归回来,他给春归斟一盏茶,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还好,没瘦。”
春归:?!!
“大爷莫非不知道如今时尚是以瘦弱为美?”
“不知道,总之我是希望自己娘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过这目标看来有些难,退一步只要别让娘子再继续瘦下去。”
这话说得让春归都没法因为“白白胖胖”四字发火了。
她喝茶,以降火气。
“迳勿现在还等着,不是为等我吧?今日密云应当会有消息传回。”春归放下茶盏时说。
“是。”兰庭颔首:“也不知郑秀的人何时会纵火,不过因为国丧,城门未闭,报讯的人可以入城,殿下得了讯,应当会遣人知会我一声儿,好在是今晚风轻,咱们又早作了准备,应当不至于会殃及百姓,只不过未得消息终究难以入眠。”
“当时我也不记得向玉阳真君多问一句皇后何时薨逝。”春归有些自责。
“皇后何时薨逝并不要紧,不过据我猜测,孙崇葆大约会利用皇后薨逝一事。”
兰庭话音刚落,便见梅妒微红着脸过来,他便猜到了梅妒欲说的话:“汤回禀事来了?”
梅妒一声“是”字更加有如蚊吟,兰庭摇头笑道:“今后你和汤回成婚,可免不得仍要在斥鷃园服侍的,你们小两口见完面转身你就成了哑巴,怎能算是称职?”
梅妒整个人都惊了,大约是没想到赵大爷居然有朝一日也会打趣她。
兰庭反倒成了哭笑不得的那一个:“我也才二十出头吧,到底怎么就活成了丫鬟们眼中的老古板?”
还是春归给梅妒解了围:“让汤回进来说话吧。”
汤回倒是乐颠颠进来,回话时眼睛都直盯着梅妒:“大爷,大奶奶,太子殿下遣人捎来的消息,说是阮林镇集的火灾并未造成伤亡,扑救得及时,不过只损坏了三家屋舍。”
话说完了,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汤回终于才转了转眼珠子,黑眼仁看准了他家
大爷。
兰庭很莫名:“我以为你只需要梅妒给你回应。”
汤回:“大爷你在国丧期间竟然敢饮酒!!!”
这下连梅妒都急了:“别说瞎话。”
春归笑得几乎仰倒,扶着兰庭的肩头:“赵都御,可是连你的书僮都认定你是个老古板不会说诙谐话,偶尔调侃一句必定是喝酒上了头,可真该好生检讨了。”
没有人伤亡,大家都觉轻松了些。
太子和兰庭也的确没有安排人手逮拿纵火者,甚至没有安排人手盯梢跟踪。
跟踪他们的不是人。
所以才会令他们防不胜防,行踪暴露无遗,为日后出其不意一网打尽且留下活口创造极大可能。
不过密云县下阮林镇集的火灾虽未引起太大伤亡,消息还是被人禀报去了弘复帝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淄王。
虽而今仍处国丧,不过死的毕竟只是皇后并非皇帝,弘复帝又并未下令辍朝,所以一应政务并没有怠废,临淄王当然也不仅顾着给皇后守丧而已,事实上头七之后,仍替皇后守丧的人也就只有诸多女眷罢了。
太子监国,暂时未予临淄王权职,干预实务,不过临淄王入宫面圣太子是不能阻止的。
又因皇后薨逝,虽说并不让弘复帝感觉突然震惊,可这么多年的夫妻终于生死相隔,弘复帝自然仍会觉得怅惘,心里的怆痛虽说有些钝滞,却存在,消磨他的精神,皇帝之疾原本日益严重,为此事故难免加重了症状,不至于卧床不起,气色却明显更加灰败了。
临淄王这一段时间很积极的出入乾清宫,一日三省安恨不能长留在乾清宫侍疾。
他这日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弘复帝服药的钟点,临淄王于是亲自尝药试毒,又捧着药碗亲手递给皇帝。
弘复帝饮完药,用清水漱口,倒是温言安慰了两句儿子:“二郎不用过于担心,我这也是旧疾,服药调养着一时间不会有大的妨碍,你也犯不着一日几趟往乾清宫跑。”
话说完就是一阵咳嗽,喘了一阵儿,气色倒是有了好转。
这情形倒给了临淄王方便。
“皇上还记得儿臣前些日子禀报那件……黑熊伤人案?”
这件事太子并没有交给锦衣卫察
办,弘复帝还没意识到或许与临淄王相关,倒是听临淄王从前提起过,便微微颔首:“你不是说成国公府上养的一个僚客,叫孙什么的人……”
“是孙崇葆。”
“他深谙易经八卦之术,卜得黑熊伤人是预兆将有火患发生?为此你还建议京畿几大县城各条镇集这一段儿加强防范,避免火患殃及无辜?”
“是,昨日晚间,密云县阮林镇一家锅具碗碟铺子,果然突发大火,庆幸的是阮林镇保长防范周,才能及时阻止火势蔓延,并未造成百姓伤亡。”
临淄王其实根本就不管火灾会否殃及无辜,他甚至遗憾火灾不曾殃及无辜,否则事情闹大了,根本就不需他专门来弘复帝跟前为孙崇葆摇旗呐喊,百姓们议论纷纷,言官自然会上禀圣听,届时孙崇葆成为百姓口中能够未卜先知的“神人”,只需成国公府的党徒上谏,他在旁助势,孙崇葆得授钦天监监正一职又有何难?
不过既然阮林镇那保长真听信了防范之说,他也不妨把功劳揽上己身,横竖弘复帝也不会去寻区区一个保长求证。
“竟然当真发生了火患?”弘复帝未免觉得惊疑。
虽则自古以来,一姓坐拥江山,都免不得会用上天授命这套说法统御臣民,不过无论是九五之尊,抑或是朝堂百官,其实就没几个认真相信天授神权这套说辞,先帝为求长生,重用术士以至术士干预朝政,弘复帝可谓是深受其害,所以他才严格律己,禁绝术士扰乱朝堂。
但弘复帝虽然不轻信术士,生而为人,却难免敬畏鬼神之心。
人有命数,国亦如此,更何况万千百姓笃信的就是天地鬼神,灾异降世往往会导致民心疑乱,他们很可能认定是天命有所更移,所以身为君王,有时也不得不妥协于天授神权这一说辞。
如这起事故,京城左近从来没有发生过猛兽出没并且屡屡伤人,紧跟着果然如孙崇葆卜断发生了灾异,未殃及百姓是大幸,然则为安民心,朝廷应当取用使无辜免受火患殃及的人,这样一来才会让民众信服,虽有灾异,然并非天命有所改移,否则又何来善卜者预警。
“不仅发生了火患,孙崇葆观测天象,甚至预卜……”临淄王当即膝跪叩拜。
弘复帝的神色就越发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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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情义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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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得宜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实则当太子监国时就已经被确确然的架空了,太子年富力强,东宫又有不少属臣,着实也轮不到假手宦官“批红”“盖印”,故而高得宜如今除了掌管其实也颇为游手好闲的东厂,唯一要务便是管理乾清宫的人事,他也算是上了岁数的人,等闲起居弘复帝也犯不着再劳动他,但对于弘复帝的言行,高得宜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乾清宫里能够亲近皇上的宦官内臣,可无一不是他的心腹义子。
临淄王面圣时,梁孝贤便一直在左近,待临淄王礼辞后,他便第一时间去见了他的义父大人。
“孙崇葆竟能卜算皇后娘娘薨逝?”高得宜蹙起眉头,不由得想起了数十年前靠着进献长生丹药取悦先帝的玉阳真人。
“这话可是临淄王亲口说的,不过临淄王称,当时他也不敢轻信,担心贸然上禀反而会被降罪诅咒嫡母,怎知一犹豫……皇后娘娘就……”
高得宜轻哼一声:“临淄王哪能不知皇后娘娘虽然未被废黜,皇上却几乎与皇后绝裂,且皇后娘娘的病症也早被太医院及丹阳真人断为药石无医,还需得着旁人诅咒?临淄王啊,这是料定皇上不会为这事怪罪,借皇后薨逝一事,为孙崇葆助力。”
“阿爹说得是。”梁孝贤谄媚道:“紧跟着临淄王又进言,据那孙崇葆说,近来宫内宫外发生多起事故,笃定为上天预警,接下来应当还会有祸殃突生,甚至……危及社稷国祚!既是如此重大殃难,单凭观测天象以及测卜卦算恐怕无法化解,那孙宗葆言,或许允他调阅钦天监内档,参考近十载以来星象变迁,方才能助国祚转危为安。”
“钦天监监正,临淄王目的乃是此一职位。”高得宜沉吟一阵,道:“把这事知会太子殿下吧,不管临淄王有何阴谋,皇上既然已将锦衣卫交太子殿下节制,这事应当如何应对,但凭殿下决断。”
梁孝贤吃惊道:“阿爹这是下定决心匡助太子了?”
“不然呢?”高得宜逼视自己第一心腹。
“可殿下,明显更加信任外臣……”
“孝贤,由我等内臣把持朝政的状况,今后不会再有了。”高得宜微微一挑眉梢:“更何况临淄王绝无克承大统的可能,太子的劲敌从来不是临淄王,而是魏国公,无论这两位谁最终胜出,可以肯定的是都不会任由宦官内臣把持朝政。我知道你和我,到底不一样,我与皇上,这么多年同生共死的情份,我对皇上效忠,绝无二意。”
“阿爹,儿子也绝对不敢逆上……”
“你是不敢,这就是我与你最大的区别。”高得宜拍了拍梁孝贤的肩头:“我们,无子无女,所以从不求死后还有香火为继,求的无非生前荣华富贵,你我也知道自成祖以来,不少内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于高位呼风唤雨,他们何等的风光无限,可到头来呢?有几个落得善终,多的是身首异处,多的是遗臭万年。
若心中无情无义,则不配生而为人,我等在世人看来,是阉宦,身体残缺,必定心如蛇蝎,可我们自己也要如此
看待自己么?我知你,对我是真孝顺,所以我才一手提拔你到此地位,因为我知道你非那无情无义之徒。”
“阿爹,儿子……世间之人,儿子唯视阿爹为尊亲。”
“所以你记好我的话,我的尊亲,便是皇上,皇上心怀社稷,我虽卑贱,却也愿意为了天下社稷死而后已,太子为皇上圣定,太子便为我日后继续效忠的君主,无论将来内臣宦官,会否仍有批红盖印之权!这片四海安宁,五州兴盛,从来不是我等有能力肩挑担当,我们只是皇室的奴婢,既不曾熟读经史,更无能学富五车,太子若能信用忠良国士,为皇上之愿,我们必须谨记,不能为了一己权重,做那欺君罔上的奸徒。”
“是,阿爹今日教言,儿子谨记于心。”梁孝贤肃色道。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情报对于太子而言其实已经无关要紧,不过当太子接受到高得宜的示忠之意,也确然如释重负。
“父皇虽然因为各种衡量,不曾干脆纠正宦官涉政的谬误,不过父皇信任者如高公,确然忠于君国。”太子不无感慨,对兰庭与龚望。
“所以说人的忠奸善恶,不能单凭身份界定,儒生文臣并不一定代表正义,内臣宦官也不能说蛇鼠一窝。”龚望道。
兰庭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仿佛是自己曾经说过的。
没想这一眼就引起了另两人的注意,几乎不约而同开口——
“迳勿看小龚作何?”
“赵都御看我作何?”
兰庭一笑:“表示赞诩。”
龚望顿时得意起来,太子却心有戚戚的模样,忍几忍才忍住那声轻哼。
“总之孙崇葆这步棋子既然到位,这场棋局可谓就要全盘大动了。”兰庭用食指,在茶案上轻轻数磕。
这一日龚望便从慈庆宫出来,却是缠着要往太师府去,也没怎么掩饰他的企图:“自打与尹姑娘结识,我就想着得邀约她时常饮谈,怎知还没抽出空闲来,便遇国丧,我是东宫僚属,尹姑娘也寄住在太师府,近些时日都怕得谨慎言行没法子往酒馆食肆聚饮了,又好在我有这东宫僚臣的身份,往太师府去总不至于被人诽议,就是为这等闲情逸事也总不好屡犯霄禁,赵都御府上客房众多,偶尔让我寄宿一晚总不至于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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