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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海有龙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哀蓝

    不可能的。

    全天下谁都有错,皇帝也不会错。

    “我去一趟甘府,看看甘老太太如何了,十五年前的事她必然不会忘记,若是有她的口供,咱们到时候也可拿来作为证据。”

    洪大人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出了刑部,才发现已经快天黑了,他们在里头抽丝剥茧捋清案件根源,不曾想时间过得这样快。

    甘小姐得知玲珑来访,连忙出来相迎,得知两位大人是想见甘老太太,她略有些为难:“祖母她虽然好些了,却仍旧口不能言,我怕……”

    “没事的,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她,事关甘大人,还请甘小姐通融。”

    玲珑言语温和,甘小姐微微红了脸:“那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进了老太太的房间,屋子里清爽干净,看得出来甘小姐对祖母很用心,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精神头倒还不错。

    玲珑先说明了来意,老人家眼角便流下两行泪水,显然对于丧子,她还没有走出来,仍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玲珑猜的不错,十五年前的事,甘老太太果真记得,只不过她知道的不多,只以为是有歹人想要勒索,因此绑了她与儿媳及刚出生不久的孙女,儿媳被杀以威胁儿子,她抱着小孙女哭得肝肠寸断,谁知那群人又莫名其妙把她们祖孙俩给放了,之后就是穆明滔出事,




第六十四片龙鳞(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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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四片龙鳞(十一)

    甘小姐去庙里为祖母上香祈福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她的贴身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京兆府报案, 玲珑立时派人前去搜索, 可惜为时已晚, 甘小姐已经死了。

    尸体是在城外的破庙被发现的,死时衣不蔽体, 显然生前遭受了残酷的侵害与折磨,便是见多识广的仵作都有些不忍看。那小丫鬟见自家小姐惨死,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哭喊不止, 被玲珑命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真巧啊,小姐叫人掳走侵|犯杀害, 她个小丫鬟却毫发无损,大家小姐去庙里上香, 哪有只带一个丫鬟的且这丫鬟从报案伊始便大叫大嚷, 生怕旁人不知道甘小姐被人掳走一般, 作为下人应当知道, 名节对女子的重要, 她却如此张扬, 是怕谁不知道

    玲珑便令人压下甘小姐的案子秘而不宣, 就连甘老夫人也没告诉,他是不知道甘小姐因何引来的杀身之祸,只看她生前所遭遇的折磨便知, 那杀害她的人必定对她怨恨至极。

    可甘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 性格又内向, 从不与人结怨, 再说了,小姑娘之间偶有龃龉,却也极少到这种要杀人的程度。

    说来说去,还是跟案子有关。

    朱温及甘平二人之死,剑指晁文华,霜织根本不像表现的那样是个弱女子,相反她果敢心狠,又有谋略,朱温好色,甘平有愧,因此她可以通过算计杀死这二人,但晁文华,晁文华这个年纪,对美色不看重,对穆明滔也不会有愧——他若是有愧,早年便不会对案中疑点视而不见,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晁文华在穆明滔案中推波助澜顺水推舟,要么,他就是穆明滔案的幕后黑手。

    剧目前所了解的证据及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穆明滔死后,得利者除却朱温便只有晁文华,玲珑在刑部时与朱温同袍过一段时间,这人根本就是个草包,只有小聪明,根本不可能做局把穆明滔坑害,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最重要的是,朱温的妻子,与晁文华的妻子同姓。

    真要算起来,朱温还得管晁文华叫一声姑父,因为他的妻子,便是晁文华之妻的远方侄女。在朱温告发穆明滔之前,他不过是刑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又因为没什么才能,在这个位子上一待就是好些年。

    案子到目前来看已经很是明朗,唯一欠缺地就是晁文华陷害穆明滔的证据,玲珑觉得,兴许可以从朱温身上下手,这人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却也不是傻子,当年若是晁文华指使,他必定会偷偷留下些物证,以免有朝一日自己被灭口。

    于是玲珑再度拜访了朱家,却听朱夫人说夫君去世后,晁老夫人亲自来看望过她,还担心她与一双儿女无依无靠,让她放心,说是这一双儿女日后的婚事便交由她来做主。朱夫人是个没主见的,自然对晁老夫人感恩戴德,晁老夫人顺势留下了几个嬷嬷,说是要帮朱家好好立立规矩,尤其是那些个妾侍,朱温还在的时候一个个尾巴翘上天,如今朱温死了,得叫她们知道朱府是谁在当家做主!

    朱夫人跟朱小姐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这几个嬷嬷在府上简直畅通无阻,又都是读文识字的,玲珑再来朱府,确实也是比最开始的时候清正了许多。他问朱夫人话时,朱夫人身边便站了个吊梢眼的嬷嬷,看似神态恭敬,双手贴在身边,身体却呈现一种紧绷状,明显是在戒备。

    玲珑便没有再继续问,而是提出想去朱温的书房看看,朱夫人只想早日找到凶手,自然不会拒绝,可朱温的书房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想来就算有什么证据,也该被那几个嬷嬷摸走了。

    玲珑一无所获,便与朱夫人辞行。

    还未出花厅,就瞧见了款款而来的朱小姐,她见了玲珑,一张俏脸慢慢便红了:“我听说柳大人来了,怎么,柳大人这就要走了么要不,我送柳大人一程吧。”

    朱夫人心里也存着撮合这两人的意思,再说了,这是在朱府,只要下人管住嘴,就没人知道朱小姐主动送玲珑的事儿。

    玲珑有话想问,便也不曾拒绝。

    嬷嬷倒是想跟,却被朱夫人阻止了,她还想女儿跟这位年少有为的柳大人多说几句话呢!

    朱小姐拼了命地找话题,她知道柳大人此番来是为了父亲的案子,就死命的想朱温生前的事儿,不过都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好再找些家常事说说:“……先前我生辰,瞧见爹爹打了一个碧玉镶金桌子,还以为爹爹是送给我的,不曾想生辰宴没收到,爹爹也没有送给娘亲,后来爹爹死了,我曾想过要找那个镯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如今想想,怕是爹爹送给外面那人的吧。”

    说着,朱小姐面露惆怅,她爹在世时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妾侍一大堆,没想到这还不够,外头还养着……

    玲珑却突然停了下来,朱小姐跟随不及,撞到他身上,挺翘的鼻子险些都撞塌了!

    随后玲珑便笑了:“不过一个镯子而已,有什么紧要朱小姐没受伤吧”

    “说得也是。”朱小姐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很好。”

    紧接着到了门口,玲珑彬彬有礼地与朱小姐施礼告辞,纵身上马,朱小姐站在门里,痴痴地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直到玲珑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她才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回去。

    想什么呢

    若是父亲尚在,兴许还有机会,如今朱府不过靠着晁家才屹立不倒,她又怎么敢肖想

    教坊司内,妈妈见了前两日刚来,今儿个又来的玲珑,面上立时笑成了一朵花!她就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柳大人再有本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不曾见识过温柔乡,哪里知道温柔乡的好这不,就被霜织迷得晕头转向了,哎哟,上回她进了霜织的屋子,可把她这老脸都给羞红了!

    “柳大人来啦”她连忙迎上去,双手接过玲珑抛出来的金元宝,笑得谄媚,“霜织这几日可是一直在休着呢,不曾接过旁的客!以老身看啊,这是要给柳大人守身啦!”

    玲珑配合地做出一副惊喜之色:“当真”

    他着实是把沉溺美色四字表现的淋漓尽致,眼角眉梢都是春色,妈妈哪里会有怀疑!

    两人说笑着进了三楼,只见霜织对面屋子那处,有个二十来岁的美貌女子,见了玲珑狠狠哼了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妈妈连忙赔笑道:“那是雾见,向来与霜织过不去,又因着年纪大了,不如霜织受人追捧,素来脾气大,柳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玲珑摸了摸下巴:“倒是个美人儿。”

    与霜织又是不同风格的美了。

    妈妈嘿嘿笑了两声,打开霜织房间的门,亲眼见玲珑进去,又抱了霜织,这才轻手轻脚将门带上,到了隔壁房间,对那监视的人道:“快去请示主子,柳玲珑在这里,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要拿捏住他,就能拿捏住京兆府!

    监视的人颇有些不舍地起身,妈妈忍不住骂道:“在这儿活|春|宫看得还不够多!没得一副埋汰样儿!”

    那男子心有不忿,却又不敢反驳,只在心里道,那些个脑满肠肥的官员压着美人,宛如公猪拱地,这柳玲珑可生了一副比霜织都不差的皮囊,两个美人搂在一起自然养眼!

    屋子里,霜织躺在玲珑身下,他的手指握着她纤细的腕子,顺着腕子往上捋,目标不是别的,正是她腕子上的碧玉镶金缠枝镯子。

    他还轻轻吻她的嘴角,问她:“这个镯子,可以给我吗”

    霜织心下一凛,“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玲珑闷声笑起来,实在是喜欢她这副冷静又可爱的模样,“事已至此,你不想脱身,难道还不想信任我”

    霜织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身上那芝兰玉树的青年突然亲了下她的眼角,低声道:“好姑娘,辛苦你了。”

    只这七个字,便叫霜织心头大震,她习惯了与客人虚以委蛇逢迎讨好,也心知他们将她当作玩物,表面追捧夸赞,实则都是为了她的身子。若是那般,再如何作践自己,她也能冷静以对,寻求最好的机会谋取最大的利益——这个藏了晁文华手书的镯子便是由此而来,朱温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自以为把证据交给了最安全最不会背叛的人,其实也是最恨他最想要他命的人。

    她下意识把双手放在玲珑身前,想要推拒,却被他轻松捉住抵在头顶,又见他对自己笑得分外开怀,仿佛世间万物尽在他掌控中。

    “不想给就不给吧。”玲珑道,“那我换个问题,你愿意跟我走吗”

    霜织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这笑里更多的是嘲讽:“大人要为我赎身须知官妓不比民妓,只能老死教坊司。”

    她们大多是罪臣之女,律法严苛,连外宿都不可以,谁敢做梦去赎身且落了贱籍,便一生如此。

    “你只说愿不愿意。”

    花瓣般的小嘴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不愿二字。

    她在这地狱般的地方生活了十五年,早已忘却外面的世界是何模样。

    玲珑见状,便知她是愿意的,微微一笑,“你且等着。”

    这一日,玲珑走后,霜织抱着身前的被子久久不能平复,正在她内心一片茫然间,房门叫人一把推开,进来个气势汹汹的女子,正是看她不顺眼的雾见。

    教坊司的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四大头牌里,其他人都井水不犯河水,惟独雾见跟霜织,两人势如水火,常常干架,一开始妈妈还两人都罚,后来也没辙了,反正她们有分寸,不会伤着脸,其他的便随她们去了。不过,不可闹大,若是闹大了还是要罚,那惩罚,可不是一般女子受的。

    霜织性情温顺,倒是雾见脾气火爆,因此每每都是罚雾见多些,可无论罚了多少次,雾见都改不掉她这善妒的性子。

    雾见一进去,旁人赶紧走,这俩姑奶奶打起来可不论死活,谁靠近谁遭殃!

    雾见反手把门甩上,眼睛朝角落里看了看,霜织则轻轻摇了摇头,



第六十四片龙鳞(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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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四片龙鳞(十二)

    直到深夜玲珑才回京兆府, 他压下甘家下人令他们守口如瓶,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是谁也不许透露, 先前那个背主的小丫鬟跟这次的嬷嬷都被玲珑收拾了,甘府下人们见他便体似筛糠, 宛如看了地狱里的恶修罗,别说是嚼舌头,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此哪怕甘府已经没了主人,下人们也仍旧有序生活, 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霜织在后衙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玲珑回来, 却见他面有疲色,本有许多话想问他, 他却洗漱换了寝衣直接过来,一把搂住她往床上倒, 姿态亲昵,不容抗拒。

    她推了推他:“大人”

    玲珑把脸埋进她香馥的颈窝,含糊地唔了一声。

    “可是遇到了麻烦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好好地活着, 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玲珑如此回复。

    霜织眉眼中难掩愁绪, 玲珑知道她为何而愁,亦不忍美人蹙眉, 遂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心, 雾见不会有事, 教坊司有我的人。”

    她瞬间便惊了:“你、你怎知……”

    “所以说, 看人不要看表面。”玲珑语重心长地教育起她来, “虽然教坊司都说你二人水火不容,可我见她第一面,却见她眼神清正,你也可以将这个当作男人的感觉,总而言之,我的感觉从未出过错。再说了,京兆府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没用,倘若当年穆明滔案发生在现在,我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霜织呆呆地睁着眼,无端落下连串的泪珠子,她容色极美,又被忧愁悲伤围绕,只令人万般心怜。

    “相信我。”玲珑又搂了搂她,“我不会辜负你,你们姐妹二人都无需涉险。”

    “可是……”

    “想不想知道你们二人是姐妹一事,我是如何知道的”玲珑突然转移话题,不叫霜织继续沉浸在悲痛之中,见她微微睁大了杏眼,显然是想知道的,便笑起来,“按照卷宗所言,你们姐妹二人以稚龄被送入教坊司,又都是美人胚子,想来教坊司定会细心培养,可你们又是出身自清贵人家,便是年纪小,所受教养也是好的,因此得到姐姐早死的消息后我并不信,令人继续暗访,教坊司本就藏污纳垢,总有人因贪欲口风不严,妈妈再厉害,难不成还将他人的嘴巴缝上”

    随着他的话,霜织双目逐渐迷离,陷入回忆之中。

    当年她仅有三岁,姐姐也不过七岁,遭逢巨变,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姐妹二人被送入教坊司,那里的人可不会因为她们年纪小就对她们多加照看,反而因为身份原因,愈发苛刻。

    她太小了,可妈妈却令人给她们看一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并且强逼她们学习,霜织害怕又厌恶,姐姐搂着她哄着她,却不能阻止妈妈将她们姐妹二人分开的手。

    因为霜织年纪虽小却性子倔强,妈妈怎么也收服不了她,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这个才三岁的小女孩,骨子里有着来自家族的清高,于是妈妈便拿姐姐开了刀。

    三岁的霜织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侮辱,她不懂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姐姐痛苦地恨不得死去却还叫她闭上眼睛,她跟妈妈求情,妈妈却很温柔地摸着她的小脸,撑开她的眼皮要她看完全程。

    直到姐姐奄奄一息被人抬出去,妈妈才问她,以后要不要听话。

    她不知道姐姐死了还是能活着,她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从那以后,倔强的小女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温顺乖巧的霜织。她学什么都很用心很认真,接客时也极尽柔顺讨好,妈妈对她很满意,可她心中无时无刻没有一把烈焰在燃烧,忍辱负重,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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