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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思及此处,傅从嘉微微一笑,叹道:那倒也是无妨。时代的洪流,只需为它剪个口子,它便会喷涌而出,呈浩浩翻澜之势,声似衮衮春雷,隆隆震耳,而这些个六街三市的勋卫宰臣,黎民百姓,不过好似小舟万斛,只得任由洪流冲着,不断向前,向前……
徐子期被迫而为的这些政令一下,只要贯彻上十年,这个世间的风气便会截然而变。经济上来了,见识长出来了,那些思想自会有人加以改良,逐步推及,而不会像现在这般,显得古怪、唐突,而又荒诞,令人无法接受。
想到这样的未来,傅从嘉长吁一声,恨不得仰头痛快大笑!
他告诉自己,他必不会料错!那样的未来,一定指日可待!他等得起!
或许旁人不解他的心思,后人亦可能只拿他当做亡国昏君,可是他问心无愧!
傅从嘉翻了个身,凝视着身边女子那雪白的长颈。月光皎皎,照在那颈儿上,诱得傅从嘉伸出手来,摸了一摸。
他忽地又想起那一夜,傅辛召他觐见。他说,让他老实点儿,以后便是要篡位,也要等将北地收复了;他说,他某日驾崩之后,必要立阮氏为太后;他还说——
御医说他这身子,约摸熬不过五月。若他果真如此,待他身死之后,暂且停尸到六月底,等到阮流珠生产之后,留子去母,令阮氏随葬,再与他一同出殡。
他更说了,便是傅从嘉不按着他所说的做,他也留下了数名暗卫。那些人,在阮氏生产一月之后,必会杀了阮流珠,将她的尸首,装入他的龙棺。
傅从嘉到底还是没按他说的做。
便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他逼她与自己亲近,可他明知流珠要逃,却并不相拦,而流珠逃出宫后,他也生不出找她的心思来,连她的信儿都不想听;他不想一直留她在宫城之中,可他却又将傅辛早早出殡,眼睁睁地看着高仪偷放阮宜爱的骨灰入内,之后又着人将棺材钉入地内,甚至还费了好一番心思,找出了那些所谓暗卫来,一一除了个干净。
他自己都想问问自己,这到底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他却是不明白,三分对亲父的恨,五分由生母带出的怜爱,加上两分若有若无的喜欢,到底不等于十分深情。
【傅从嘉番外终】





宠文结局之后 133|130.127.120.01
荣喜·谢何兄怨荣何喜
荣十八娘原本唤作荣熙,而依照荣六那文采,自然是取不出这个“熙”字来的。最开始时,荣六给女儿取的名是荣喜,家人亦一直呼做喜娘,而十八娘嫁给阮恭臣后,男人嫌她名字俗气,便给她改了个字,这才有了荣熙这个名字。后来和离之后,十八娘这名字,便又改回荣喜了。
徐子期登基之后不久,荣六自请辞官,去了离汴京不远的乡下养老,时不时便运些自己种的白菜萝卜,往荣喜府上送去,搞得荣十八娘和崔坦,每月里总有那么几天,非得吃白菜和萝卜不可。眼下,荣老先生又着人送菜到府上来了,荣十八娘哭笑不得,夜里对镜卸妆之时,朝着埋头画图的崔坦说道:“大把不要钱的白菜萝卜,正好给了你,好好练练厨艺。”
崔坦抬了抬眼镜,自书案边上抬起头来,眯眼笑道:“好。娘子让我练,我便去练,必要把那白菜萝卜,全都做了菜。”
荣喜抿唇一笑,随即又压低声音,缓缓说道:“爹爹辞官而去,也算是聪明之举。官家年少时,作风冷厉,手段狠绝,这才得了个徐铁凛的名号,现如今虽瞧着好似春风化雨一般,发政施仁,恩威并济,可儿这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阿郎你为他做事,可要小心为上。便好似前朝襄武帝,也曾捣鼓出过奖励发明的政令,可那也不过是应时所需罢了,末了又颁下了驱洋令,也是应时所需而已。”
崔坦一笑,低声道:“娘子放心,我只管着发明及督工,旁的事与我何干?”
荣喜转念一想,觉得正是这个道理,因而也不再过于忧虑。她心上稍宽,随即又转过身来,柔声道:“萧四哥他们抓了个大贼,要接连几日彻夜审问,也无暇看顾那几个孩子,他便求儿帮着照看。儿思量着,不若干脆将他们接到咱家里住上几日吧?那几个孩子,你也都见过不少回了,除了阿胜年龄小,有些爱哭,其余都不是爱吵闹的,必不会烦扰了阿郎你。”
崔坦眯起眼来,道:“不烦,不烦,接过来便是。明慧和罗瞻,都有些奇思妙想,往常来咱府上时,便让我也跟着开了几回窍。阿胜虽是个爱哭鬼,却长得玉雪可爱,我疼惜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烦扰。”
荣喜点了点头,心上却是一叹。
她与崔坦成亲之后,瞧了几回大夫,大夫都说她底子不好,只怕极难有孕。崔坦分明十分喜欢孩子,可却毫不介怀,且还宽慰她,说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管哪一样,都是十分好。
崔坦此时忽地又开口道:“却不知阿胜的姓氏可曾定下了?”
荣喜道:“定下来了。之前二娘说,必须姓萧,萧四哥说,他又不是亲爹,还是要姓傅,因而便呼作傅胜。复生,复胜,叫得也顺口。”
崔坦点了点头,忽地又一叹,道:“前些日子上街,脚下边走着路,手里头边捧着书,谁曾想忽然感觉腰间一轻,再一抬头,却是个五六岁的小郎君偷走了我的钱袋。我到底是大人,一把拽住了他,又问他为何不去读书,是谁要他偷钱。那小子许是才开始干这勾当,一下子慌张起来,一抽一抽地哭。”
荣喜闻言,蹙眉道:“小孩子不知事,干起这种偷抢的勾当,必是有人在旁挑唆。”
崔坦言辞间也很是着急,道:“可不是么?我强留了那小郎君半下午,领着他去吃饺子,看杂耍,又教他识了几个字,最后总算是见着了这小郎君的爹娘。不曾想,竟是相熟的旧人。”
荣喜诧异道:“旧人……是哪一位?”
崔坦道:“正是那位阮良臣及盼姐儿。二人可谓是颠连穷困,赤贫如洗,家里面则是绳床瓦灶,室徒四壁,比你嫁与我之前我家里头那番境况还要可怜些。”
荣喜垂下眼睑来,低低说道:“不必理他们。他们沦落至此,怨不得别人。先前襄武帝虽抄了国公府,却也多少留了点儿家底,儿也舍了些银钱,结果全被阮二郎酗酒寻欢,糟蹋了个干干净净。盼姐儿着实可怜,真真是白费一番心机,现如今娘家婆家两面靠不上,亲弟弟投井而死,从前也算是官家千金,现如今却穷得鱼生空釜,无粮可炊……想接济他们罢,又怕他俩那性子,贼心不死,如跗骨之蛆般又贴上了,胡闹一番,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崔坦闷声道:“我没忍住,偷偷给那小郎君塞了些碎银。”
荣喜轻笑一声,也不怨他,随即道:“罢了,给了就给了。不是儿胡乱猜度,只是教一个五六岁的小郎君出来偷钱,多半就是二郎和盼姐儿唆使的。被偷的人转脸一看,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哪里会多计较,只怕都见他可怜,随手赏他些银钱,长此以往,可不就是个如意算盘。”
二人也不再多说此事,荣喜话锋一转,又对着崔坦笑道:“自打二娘将名下那几间铺子俱都转给弄扇之后,这小娘子做的,是愈发风生水起了。她前些日子给儿递了信儿,说是在汴京城外又开了几间铺子,且还做起了定做洋装的买卖。是了,汴京里的洋人愈来愈多,她这买卖做的,正是时候。阿郎,你可要定做一身儿?那洋装虽说有些古怪,可穿起来,却是极显精神的。”
崔坦红了耳朵,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去做一身,我看你穿便好。”
荣喜瞧着他这副模样,巧笑数声,随即又道:“弄扇被二娘调/教出来了,是有本事又靠谱儿的人,跟着她一块儿干,必能赚钱。前些日子,高仪公主,哦不,她现如今已不是公主了,瞧儿,竟是叫得顺口了。她啊,也上门去找了弄扇,说是要投钱做买卖,儿瞧着她现下那副精神,竟有些怀念当年,儿和二娘、明慧他们,也是这般风风火火,只盼着能闯出来……唉,儿不曾赶上好时候,现下也没那份儿心气儿了,钱就让给她们赚吧。”
崔坦呵呵笑着,无论她说甚么,他只管点头称是。荣喜细细凝视着他,不由得倏然莞尔。
那年阮恭臣行将从军而去,她已然与他和离,却还对他难以忘却,偷偷去了城门送他。她眼睁睁地望着那俊美郎君蹬靴上马,踏尘而去,出了城门后勒马停驻,匆匆回望一眼,随即眸中有一瞬的恍然,脱口而出,低低轻喃,说的正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他说的是谁,荣十八了然于心。阮恭臣的那点儿腌臜心思,她早就清楚,她从前是隐忍不发,兀自难受,每次见着阮二娘都忍不住与她暗暗比较,后来却是浑不在意了。
她现下富贵安乐,又有郎君为伴,虽说无子无女,也算是个不小的缺憾,但正如崔坦所说,命里无时,不必强求。历经沉浮数载,眼观人间悲欢离合,荣十八对自己的小日子,已经满意到了极点。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她知足常乐,别无他求。
【荣喜番外终】




宠文结局之后 134|130.127.120.01
金玉直·玉鉴直须明主知
傅辛死后八年,永新六年春,向来力推改革、主张与洋人友好往来的官家,据闻是与使者会谈时,也不知是谈起了甚么议题,言辞冷厉,态度冷硬,与大使闹得是不欢而散。这不由令京中百姓,又有些惶惶不安起来,暗自里议论纷纷。
昔日的花太岁,潘三郎潘湜怀揣着一兜子西洋传入的洋水果,殷切地候在一处府邸前门处,左顾右盼,也不知是在等待着哪一位的到来。
没一会儿功夫,敞亮大道上自远而近,缓缓行来一架车辇。随着马夫吁的一声喊起,车子在府门前缓缓停顿下来,一只带着镯子的手儿才掀开帘子,便有两个小脑袋嗖地自帘子一角探了出来。潘湜瞧见,眼睛一亮,连忙大跨步上前,对着那由人搀着下车来的娘子说道:
“怜怜娘子,我带了些西洋水果来,好吃得很,有番木瓜,油梨,俱是十分可口,快给孩子们尝尝鲜儿。”
怜怜见了他,忙令仆从接过那一兜子水果,随即带着些忧虑,道:“近来听说潘公被人参了一本子,牵扯了不少前朝旧臣进去,却不知现下如何了?阿郎你如今不过是领着个闲职,虽说也是皇亲国戚,可到底也没甚么实权,不知能不能说上话儿。”
怜怜在前,潘湜稍稍错后。这花太岁闻言,笑着道:“官家是念旧情的好人,他顾念着我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便只抹了爹爹的官儿,又罚了些银钱,不曾追究爹爹的性命。”
怜怜点点头,温声道:“那就好。潘公年岁已长,若是再受牢狱之灾,只怕会伤及根本。”
潘湜呵呵笑着,面上全无忧色。他大踏步往府苑里走着,随即又对着怜怜问道:“十二郎近日可还好些?”
怜怜缓缓垂眸,一笑,轻声道:“身子不错,精神挺好,只是仍做不了活计,见不了外人。白日里妾去帮着弄扇看着成衣铺子,做些小本买卖,玉缘便在府里头照顾他哥,两个孩子,便去蔡氏散馆里面读书,夜里头一家五口,围坐一桌,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妾已是十打十的心满意足。”
当年金玉直被困新邦,为人所囚,而一向对他十分仰慕,几乎将他奉作仙人一般的潘三郎不顾自身安危,为了他上下打点,四处打听,可临了才发觉,暗自改了议政庭的投票结果、救下金玉直性命的人正是徐子期,而巧立名目,暗中将金玉直秘密关押起来的人,也恰是这位徐小将军。
潘湜这才恍然大悟,徐子期虽看着手腕狠绝,可到底还没绝到不念旧情的份上,所以他才留了金玉直的性命;而若是放了金玉直,毫无疑问,必会令傅辛如虎添翼,因此徐子期才将金玉直关了起来,未曾放走。
后来,邺都遭了地震大灾,议政庭之首领代西平于这场天灾中失踪,尸骨无寻。他这一死,邺都内一时间流言四起,不少人私底下都说,是徐子期趁乱杀了代西平,一来,二人政见不合,生隙已久,互不相让,二来,当年代西平那阿姊代流苏,据说就是因着徐子期之父徐道甫而死,两人是前仇叠上新恨,如今代西平不清不白地死了,徐子期自然成了怀疑的对象。
也是在这场地震之中,金玉直被囚之地倒塌,碎砖裂瓦死死压着他双腿,令他动弹不得,而他的腿,也由此算是废了,便如虚长在躯体上一般,半分知觉也无。
再之后,徐子期迁都悯都,重整旗鼓,接着襄武帝傅辛驾崩,徐氏大军攻上汴京,傅从嘉自甘退位,在这段时间里,潘湜虽还算是徐子期身边数得上的人物,但到底是离权力中心愈来愈远,为徐子期所疏离。潘三郎对此却是并无怨言,他清楚自己并无那份才能,从前徐家大哥儿身边缺人,而他救了他一命,占了个忠字,又没甚么旁的心眼儿,他自是会信任于他,而如今徐子期身边能人贤士实属不少,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足以留给他了。
这般想着,潘湜笑了笑,又与怜怜叙起家常来。待到潘三郎起身告退之后,怜怜入得内间,便见显得颇为昏暗的屋子里,只自西面窗子外渗了几缕光线来。照理说来,黄昏时分的阳光,该显得最柔和不过,可眼下这光,映照在那人略显苍白的面庞上,却令怜怜心中十分酸楚。
她面无表情地在那人身边做了下来,拿起篦子沾了些油,随即动作轻缓而又细致地,给眼前这人梳起了长发来。说是长发,却已然十分稀疏,令怜怜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又令发丝脱落下来。
能于千军万马间称雄,成为那金口玉牙,尊无二上的陛下,徐子期又如何会当真是个心软之人呢?
代西平的死,金玉直的伤,细究起来,皆非天灾地动所致,实乃徐子期趁乱而为。他亲手砍杀代西平,抛尸荒墟,烧其面容,亦在金玉直受伤之后,郎中诊治之时,借医治来威胁金玉直,逼其为己所用。金玉直抵死不从,心向故国,徐子期便命郎中延误诊疗,使得金玉直终生不能下地,之后又让郎中骗金玉直食用阿芙蓉,令其成瘾,意识恍惚而神志不清。
幸而徐子期见金玉直再无用处,便不再在他身上耗费心力,看守也愈渐宽松。潘湜得了机会,将金十二郎偷偷放走,而金玉直也是意志笃定之人,不但自己压制了毒瘾,又利用潘湜留的银钱,不到一年时间,便回了汴京城中,终与妻妹子女团圆。
徐子期称帝后,几次三番试探过金玉直,而金玉直不是装疯卖傻,便是假作毒瘾发作,总算是令徐子期戒心消减。因而此次潘湜前来,怜怜对他虽有几分感激,却也并非全然相信,只当他是来做徐子期的探子。
清风徐来,金玉直缓缓睁开眼来,微笑道:“三郎走了?”
怜怜一笑,温声道:“絮叨好一番,总算是走了,好一个没心眼儿的,端的傻人有傻福。”
金玉直又道:“殿下可送了信来?”
怜怜从袖中掏出一封叠得方方正正的短笺,轻展而开,放到金玉直面前的小桌上。金玉直读罢了傅从嘉的信之后,微微一笑,随即向着怜怜问道:“仆妇可做好饭了?是时候用饭了。”
怜怜稍稍一顿,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口中低低问道:“阿郎便不怨那人么?若非他威逼于你,你如何会染了阿芙蓉的瘾,还这般瘫痪在榻,无法下地走动……”
金玉直偏过头来,夕光缓缓在他面上游走,勾勒出他一双清眸,澄澈如许,不沾半点凡尘俗念。怜怜痴痴地朝着那瞳孔深处,抬眼望去,她望见虎斑霞绮,望见林籁泉韵,望见松风水月,万顷琉璃,独不见蔽伤之忧,参商之虞。
“阿郎,便果真一丝怨恨也无么?”她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她对徐子期恨极。
金玉直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开导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怜怜,不必怨恼,高兴点儿,这时日还长得很,何苦执迷于眼下。天公地道,定不会负了你我,怨也好,仇也罢,老天爷自会替我们报了。”他指尖点了点怜怜的鼻尖,温声道:“怜怜,你信我不信?”
信不信的,哪还那般重要?无论甚么话儿,自他口中说出来,她只管信了便是。怜怜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睛眯起来,像少女时那般笑着,巧声唤道:“开饭了,开饭了,阿郎可不能不吃饭。”
说着话,她又附到他耳侧,像个孩子一般得意道:“那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所寻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算是一桩报应了罢?”




宠文结局之后 135|130.127.120.01
徐子期·当日佳期鹊误传
官家开国之后,放开海禁,准允海内外互通往来,时日长了之后,这混血儿却是越来越多了。珞珈即是这股潮流中的一员,她年约十六,生于永新元年末,有着汉人乌黑的头发,却也继承了洋人母亲那雪白的肌肤,迷人的狐狸眼,高耸的鼻梁及微翘的唇,前凸/后翘,身段高挑且玲珑。
十五岁那年,珞珈入宫,很快便得了官家青眼,不过一年光景,便已得封妃位。
官家虽已四十余岁,和她隔了足足有三十载岁月,比她爹爹还大上不少,可珞珈却觉得官家好看极了,半点也不显老。
他那一双黑眸,透着清冷与沉静,全不似其余中年男子那般眼神混沌;他身材结实健硕,比她足足高上一头,不像她家爹爹,才三十出头就已鼓起了大大的肚子;虽说官家的眼角处也生了细密的纹路,眉心处也有了抹不去的川字,可是珞珈看着,只觉得又心疼,又难过——
她心疼他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过的则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怎么就不能和他生得一般年龄,陪他南征北战呢?
人人都欣羡珞珈好命,宠冠后宫,要知道自打官家称帝以来,十六年里,幸过的女子拢共不过三五个,像珞珈这般一入宫得官家喜欢的,实属头一份儿。
可是珞珈有时却隐隐觉得,官家并不像大家所以为的那般喜欢她。他那一双深邃而清冷的黑眸,好似是在望着她,又好似是穿透了她,在看另一个人。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更多的时候,珞珈告诉自己,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他这样的男人,肯定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吧,无论如何,只要待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她便已经心满意足。
思及此处,珞珈偎在龙案一侧,像只幼小而又娇嫩的小猫儿一样,将那张娇艳的脸埋在自己的臂弯处,那双显得有些青涩的媚眼儿,则眨也不眨一下,定定地望着面前批阅奏章的陛下。她心里暗暗一叹,想道:官家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过眼了……
都怪那些混蛋洋人,天天来跟官家吵架,又是说降关税的事儿,又是拿修铁路的议题来烦他。他们到底清不清楚,明不明白,这个大宋朝是官家的,又不是他们洋人的,如何能轮到他们说的算?他们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买一点儿东西,卖一点儿货物,至于别的,便不需要他们费心了。
还有那徐瑞安,都二十多岁,娶妻生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官家不过透了点儿意思,说要把位子传给他,他却憨憨傻傻地胡闹了一番,非说自己百无一能,力不胜任,要官家找能者居之。啧,他到底清不清楚,明不明白,这个大宋朝是官家的,姓的是徐,非得传给徐家人不可,又要去哪儿找什么能者呢?那不就像那成日傻笑的前朝废帝一样了么,将江山拱手让人,当真是个傻子,比她珞珈还傻。
唯一的聪明人,就要数左丞相嵇庭了。只他一个,最会顺着官家说话了,每次他说些甚么话儿,出个甚么主意,官家的眉头,立时便会舒展一些。珞珈真羡慕嵇庭那副嘴上功夫,要是她也能学会,也能出口成章,叽里呱啦地说一大通,逗得官家开怀,那该有多好啊。
珞珈也听说过,很多人都不喜欢嵇庭,骂他是幸臣佞臣大奸臣,还说前朝时候,这嵇庭才十几岁就学会了卖屁股,不是个好货色。珞珈不懂,甚么叫做卖屁股?卖的是猪屁股鸡屁股还是猴屁股?便是真的做这等买卖,那也该算是自食其力吧?怎么就不是个好货色了呢?等一等,这个好货色,说的是屁股不是好货,还是在骂嵇庭呢?
珞珈胡思乱想了这一通,可把自己给绕糊涂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浆糊,珞珈不由得有些懊恼起来——早知道当年爹爹让她读书的时候,她就好好读上几年了,如今也不至于听不懂官家说的话,用的词,还搞不懂官家在想些什么。她真的很努力地在想了,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无论如何,官家是将她捧在手心里来宠爱的,更何况他还说,样样都合他心意的人,也只她一个了。
想到这里,珞珈伏在龙案上,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她掩住口鼻,生怕惊扰了徐子期,而徐子期斜眼一瞥,便将她偷笑的模样看了个清楚明白。珞珈这副娇憨媚态,令官家不由得微微勾唇,一手搁了毫笔,并单臂将她搂到了怀里。
“二娘想到了何事,”他埋在她的颈窝处,轻嗅着她身上少女的香气,“竟这般偷笑,说出来也让朕高兴高兴。”
珞珈在家中乃是次女,因而官家总唤她二娘。珞珈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的,执拗地希望他能改口,直呼她的姓名,可她闹了几回,徐子期偏不肯让步,仍是唤她二娘。
珞珈嘻嘻一笑,在他颈项上轻咬一口,留下两片红艳艳的唇印,好似碧桃花儿一般盛放在男人的脖子上。徐子期微微垂眸,有些不喜她这般举动,却终是抿着薄唇,未曾开口斥责。
“妾想的是你啊!想到你,就忍不住偷笑了。”珞珈死死搂着徐子期,一双狐狸眼儿如两道弯月般眯了起来,褐色的瞳孔里满是欢喜。
官家微微一怔,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抚着珞珈的后背,却是噤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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