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结局之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半晌之后,他眼神沉晦,薄唇微启,缓缓开口,重复着当年似乎对谁说过的话儿——
“若是我有天死了,二娘答应我,有生之年,年年去我那衣冠冢前祭扫,不得相忘。生时同寝,死了也得同柩,不能从了旁人去。”
珞珈闻言,狐疑地松开双臂,定定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她那一双漂亮到极点的眼睛里,乍然间蕴满了泪水。
官家见状,不由微微勾唇,更引得珞珈恼恨起来,一双粉拳对着他那宽阔胸膛一个劲儿地捶打着,口中娇声呜咽道:“说甚么死字,不准你说死字。官家是万岁,要活一万岁的。”
徐子期不由笑了,忙单手握住她一双细腕,直直地望着她那张与旧人十分相仿的娇艳面容。他缓缓勾唇,吻了吻她的小拳头,随即柔声道:“好,答应你,不说死字。”
珞珈破涕为笑,又靠进他怀里去,小手把玩着他的发尾,顺手帮他拔了根白发,口中则高兴道:“那妾还要你答应妾,以后要叫珞珈,不准再叫二娘了。”
徐子期拿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目光里满是爱怜,“好,珞珈,是珞珈。”
珞珈惊喜地抬起头来,更高兴了。徐子期却忽地生出几分倦怠来,他大手按住珞珈的后脑,迫着她紧紧贴在自己胸膛处,而他则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然地,望着殿外春雾。
花雾萦风缥缈,歌珠滴水清圆。重重大雾之中,似乎慢慢地,现出了一个人形来。他视线缓缓移落,自那人娟秀的侧脸,纤长卷曲的睫羽,微珉的红唇,缓缓滑到她丰满的胸脯,而后凝在了她那白藕般的细腕,及那纤纤素手上。
忽然间,清风凛作轻寒,却将佳人吹散。
徐子期阖了阖眼,只觉得半生乏累,涌上心头,压得他遽然间喘不过气来。
【徐子期番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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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夫人·宁殊埋骨扬为尘
“nicole,你也知道,我研究的课题是时空论。最近我有一个项目,关于平行时空的,需要一个志愿者。”
宁微将刀叉放入盘中,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对面说话的男人。
他很年轻,只有大概二十岁的样子,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五官英俊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骆思,英文名叫s,和古希腊神话中的超原始神同名。神话中,这位伟大的神明创造了混沌和秩序,是时间之始,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则是学术界内公认的天才,在时空论上颇有建树。
宁微笑了笑,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下唇角,随即有些倨傲地抬起下巴,眯眼看向骆思:“你想让我做志愿者?骆小博士,你心知肚明,只要你的课题实验出现一点差错,我就会——尸骨无存,连一点骨灰都留不下。而且,这不但违反学校的规定,更是违反联合法的。还有……为什么会找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钱可收买不了我,我不缺那种东西。”
骆思微笑着看着她:“第一个原因,你喜欢时空论,我调查过,你对于平行时空这个课题,应该也很有兴趣。难道你,不想亲自体验一下吗?而我的操作水平,你不放心吗?第二个原因,你上个月,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别人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可我知道——你去自杀了。未遂。”
说到这里,漂亮的金发男人深表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宁学姐你遇到了什么不幸,但是,我真诚地向你推荐我的项目。说真的,你不想试试……回到几千年前的古老朝代的感觉吗?正好也,换换心情,忘掉那些……最好忘掉的坏事情。”
宁微抿了口番茄汁,有些慵懒地抬起眼来,开始向眼前这个难以捉摸的天才学弟提问:“时间的换算比呢?流速和我们所处的时空一样吗?”
骆思眼睛微亮:“不。你在那儿待上个二十年,也就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二十多天。我们所处的空间,是那里的母时空,也就是说,它是从我们这个时空分裂出来的,所以流速更快。”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摞文件,递到宁微面前,“在研究时空多维这个课题的时候,我取得了一些成果,由此,发现了这个时空。它很有趣,可以说是最不稳定、最活跃的一个子时空,仍然处于不断分裂中,分裂的原因则是因为,它和很多子时空重叠在了一起,导致每隔上十几二十年,就有新的时空穿越者进入。每有一个新的穿越者扰乱该时空,它就会又慢慢地开始分裂。”
宁微拿起桌面上的文件,看了看:“这里的这个宋朝,和我们这个空间的宋朝,似乎差不多。”
金发的男人点了点头,兴致盎然:“没错,现在是文帝执政,下一任就是襄武帝傅辛。这段历史虽然已经和我们隔了有四五千年,但我想,渊博的宁学姐应该很清楚——文帝去世之后,傅辛即位,为襄武帝。襄武帝被毒死之后,傅从嘉即位。然后宋亡,新朝建立,近代化进程这就算开始了。”
宁微慵懒垂眸,望向桌面上摊开着的宋史,勾唇一笑:“你倒是贴心。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亲眼看看历史谜团?比如说襄武帝到底是被谁毒死的,喜欢的到底是大阮后还是小阮妃,傅从嘉是不是篡位,还有什么小阮妃的生死下落之类的……”
骆思对这些却是漠不关心,他有些轻蔑地笑了笑,语气淡然:“那么多时空呢,谁知道哪段历史是真是假。你不用管这些,只需要配合我的课题研究。等你到了这个时空之后,可以尝试着告诉一些历史人物他们的未来结局,或者故意做一些与历史记载相悖的举动,你懂我的意思吗?你肯定明白。”
宁微唔了一声,牵起唇角:“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放心。我也很期待,我们的实验结果。”
骆思轻轻牵起唇角,眼神微闪。
后来宁微才知道,骆思骗了她。
骆思事先告诉她,可以通过留驻宝鉴与他随时交流,一旦实验出现不可控制的差错,又或是她产生了想要脱离实验的意愿,这个实验就会立刻终止。然而当她被投放到这个时空中后,却完全沦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她联系不上任何人,和一个地道的古代人没有任何差别。她觉得自己并非志愿者,更谈不上是实验的参与者,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试验品,就像一只小白鼠,被人困在四面高墙、无处逃遁的实验皿中,一举一动,都在被观察、被记录……
不,和真正的古代人相比,她还是和他们有些差别的。比如,她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
她知道,自己会嫁给个小官,而这小官会早早逝去。她知道,自己那个娇弱的病美人小妹日后会入宫为妃,而直到许多年以后,人们都在争论,那位陛下到底是宠爱姐姐,还是更迷恋于妹妹,而又是为何,她不肯入宫,却又一直住在宫中。她也清楚自己会吞金而死,而若干年后,盗墓贼打开她的棺椁,却会愕然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她清楚,日后继位的君主,就是眼下这个不动声色,暗中筹谋的四皇子傅辛。她也清楚,当下偎在她身边的这两个孩子,一个日后会葬身鱼腹,于汪洋大海间尸骨无觅,而另一个,则是宋朝头一个与驸马和离的公主,三十八岁时自言要去深山修行,却在途中暴病而亡。
还有一个人,也令宁微暗中在意。
阮流珠的生平,历经无数文学影视作品戏说改编,实在是个相当有名的历史人物。在绝大部分作品里,她是彻头彻尾的反面角色,是最毒妇人心的蛇蝎美人——他们说她嫉恨长姐,所以暗中勾引姐夫,与傅辛早早私通;他们说,她头一任丈夫的死、亲姐姐阮宜爱的死,都是她亲手所为;他们说她为人放浪,未入宫前说是做成衣买卖,实则却是靠美艳容色挤入上流社会,亦有人耗费苦心,寻出证据来证明她和继子徐子期也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
而阮流珠的死,在与这段历史相关的诸多作品中,也成了相当关键的剧情。历史上对于她最后的记载,是说她怀了傅辛的遗腹子,至于这孩子有没有生下来,而阮氏又归于何处,是生是死,从古至今是众说纷纭,从无定论。
有人说,是傅从嘉忌惮她肚子里的孩子,将她处死,可是傅从嘉连构成最大威胁的傅从谦都没杀,又何必要对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下狠手?有人说,阮氏和新帝早有往来,阮氏的孩子乃是傅从嘉之子,而傅辛之死则是阮氏与傅从嘉联手所为,二人□□败露后,阮氏被傅从嘉的皇后所杀,因是宫廷丑闻,所以不予记载。这一说辞被后世的许多作品所采用,而经过无数作品渲染后,许多人都对阮氏被儿媳杖毙一事深信不疑。此外,还有人说,阮氏没有死,是逃出去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多年以后靠实业兴国的傅胜,持此说法的人条条引证,几乎是抽丝剥茧一般从史料中推理出种种线索,只可惜信者寥寥,大多人都以之为牵强附会之说。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都将小阮妃描画成毒妇、淫/女、乱政祸国的妖妃时,也有那么一小撮人为她说话。他们说,阮氏若果真是这样一个坏女人,那么如发明织机的荣氏、数次寻访海外的皇商之首徐氏等人又怎么会和她交好呢?她又怎么会培养出徐如意这样的女翻译家,而徐如意还感恩于她,后半生改姓为阮呢?因此也有些文学及影视作品,别出心裁,刻意站在阮流珠的角度来描绘这段波澜迭起的历史,只可惜,读者及观众并不买账,只觉得是失败的洗白。
人们还是更喜欢固定的套路,譬如,将阮宜爱写成一个楚楚可怜、值得同情的受害者,譬如,将阮流珠描绘成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深厚的加害者。便好比宁微少女时期曾看过的一本颇受欢迎的爱情小说,作者改写了历史,让傅辛比历史上更要宠爱阮宜爱,也让阮流珠在文中惨死,没能像历史上一样,对姐姐取而代之,统领后宫数载。
宁微见过傅辛,也见过阮宜爱,就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男人眉眼英挺,可是目光却分外深沉晦暗,暗藏剑锋,而那女人,在娇怯可爱之余,说好听了是不谙世事,说难听了,就是痴呆愚笨。看着这样一对人人称之为璧人的夫妻,宁微对于阮流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简直更为好奇了。
只可惜,第一次与阮氏的会面,实在令宁微有些失望。彼时她去国公府赴宴,故意佯作酒醉迷路,不知归途,在府中四处乱走,其实就是为了见见那位尚处于豆蔻年华的蛇蝎美人,只可惜等她果真闯入了那个窄小的庭院里时,所见到的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瘦弱不堪的黄毛丫头。
宁微大失所望,便也不甚惦记着这位日后的风云人物了。那段日子里,她也有自己的心事——她想过刻意违抗历史的潮流所向,可是她可悲地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走出了与历史相符的轨迹。
那个历史上与她牵扯不休的男人,确实令她心动。而当她那个娇弱可怜的妹妹撒手人寰之后,她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快慰——这种心理,令她暗自心惊。她极其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沦陷,她反复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风流,坐拥三千佳丽,动不动就出巡,出巡一定带美人回来,又如何会对她付出真心?
可是这种危险的游戏,实在又令她有些痴迷,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征服欲来。夜深人静时分,她忍不住想——她一定要征服他,一定让他最喜欢她不可。
宁微很清楚,要想让这位万花丛中过的帝王迷恋自己,她必须做最为特别的那个女人,而她也确有资本,必须加以利用。她有着混血儿的面容,她有着高贵、倨傲的气度,她执意和他保持偷情,就连入宫都打得是侍病的幌子。有时候,宁微都忍不住质问自己,这又是何苦呢?她好歹也是个来自未来社会的学术精英,怎么就沦落到这副田地了呢?骆思那个家伙在实验皿外看着,大约也会笑话她吧。
后来,宁微终于渐渐认清,她最爱他的一点,就是他不爱自己,仅止于喜欢与迷恋而已。她对此不肯认输,她觉得自己有出人的美貌,有独特的个性,更来自未来,知道许许多多这个花心男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她怎么就征服不了他呢?
再之后的某一日,那个男人,驾崩了。宁微候在自己那藏满了机关的府邸之中,忐忑地等待着消息。她忍不住想,会否在临死之时,那男人蓦然回首,终于认定她是一生挚爱呢?他会怎么做,会逼她殉葬?会加封她妃位?又或是把他藏着的那些珍宝全都送给她?
终于,傅辛还是来了。
大宁夫人忍不住有些心潮翻涌——给她来送信儿的人,是即将登基的新君,这会不会能说明些甚么呢?
傅辛说,爹爹临终有言,说拘了夫人一辈子,本想让夫人入宫,可夫人却执意不从,想来是不愿为九重宫苑所缚。如今他行将西去,决意还夫人自由,此后无论嫁与何人,所居何地,他都不会变作厉鬼苦苦相缠。爹爹还为夫人赐下了银钱宝物,夫人此后定会一生无忧。
傅辛所言,令大宁的心,一下子便空了。
大宁面带一丝微笑,命人给傅辛看茶,寒暄片刻之后,忽地哀哀发问:“人死灯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孑然一身,实是可怜。敢问阿郎,日后若自知大限将至,又会如何处理心爱之物,及心悦之人呢?”
傅辛闻言,微微勾唇,沉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人最是贪心,若是自知将死,非得将心爱之物掰烂了,砸碎了,放进我棺材里去,至于心悦之人,也定会让她,长长久久地与我相伴。”
大宁一笑,挑眉道:“为何非要掰烂了,砸碎了?完完整整的便不好么?”
傅辛抿了口茶,温声应道:“我心爱之物,必也有人觊觎。若是完好随葬,难保不会招了宵小之辈开棺盗宝。而若是毁了,因着是我自己毁的,我还是心爱,而别人,约莫就死心了。”他稍稍一顿,又问道:“却不知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大宁沉默,随即缓声道:“阿郎说得有理。”
是啊,他说的有道理。想来那个男人,对她也并没有多喜欢罢,说甚么愿意嫁给谁便嫁给谁,哪里算是对挚爱的态度呢?又或许,果真如那些后人所下的定论一样,他喜欢的,归根到底是他的妹妹,而他之所以留她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她们的眉眼之间,确有几分相似。
罢了。
她到底还是输了。
大宁哀莫大于心死,终究还是决定,走向历史所载的归途。她吞下了那人送她的金锭,于缓慢的煎熬中等待着死神的最后首肯,就此一命归西。
而在遥远时空中,金发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实验对象:宁微,学者,有抑郁倾向,曾自杀未遂,总体来说嘛,实验配合度较高。宁微在母时空g-b中选择死亡,之后堕入子时空g-b-13,从时间线来说,是她死后的第1024年,宁微实验,继续保持观察。嘛,这个实验,可能要等到宁学姐的客观寿命结束才会结束了……唔,希望她能活的久一点。”
男人稍稍一顿,笑意渐深。
“实验对象:阮芸,来自时空g-c。g-c时空相对稳定,但是在之前呢,也和g系列时空发生了一些重叠和碰撞,导致处在g-c时空中的阮芸,看到了我们所处的,唔,也就是g时空中的书籍。有趣,她可能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本书里呢。啊……阮芸的故事,也许会更精彩一点吧,毕竟这位小姐,可真是个坚强的人……”
骆思挑了挑眉,低声轻喃:“阮小姐,我很期待,你的选择。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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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辛·采菱辛苦废犁锄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阮芸虽已经穿越来了一年有余,愈渐习惯了“阮流珠”、“阮二娘”这些个称谓,且也偷偷摸摸地,出来过不少回了,可每每见到眼前这繁华街景,仍是令她这个骨子里的外来客,颇感觉有些震撼。
虽说此宋非彼宋,但这股子豪奢气派,大抵是相通的。阮芸作为一个成日里奔波于钢铁森林,埋首于电脑手机的小白领,类似这种景象,也就在游览横店影视城之类的景点时见过,而真真切切地生活于其间,却是另一种感受了。
这一切,对于阮芸来说,新鲜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这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姑娘,看过不少流行一时的穿越小说,自然也幻想过穿越到古代,和帝王将相来一场浪漫的风花雪月,而短短的一年有余的时光,并不能将这种新鲜感完全冲抵。
虽说偶尔,也会有些担忧——譬如说,现在原著里的故事还没完全开展,若是以后,她真如书中所写的那般惨死可如何是好?又譬如说,若是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待到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都回不到现代,那可如何是好?
每每此时,阮芸就会逼着自己把这些念头,姑且压在心底,她劝慰自己——说不定,自己遭遇了车祸之后,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变成了植物人,而执笔这个故事的糟糕作者,则会在结尾神来一笔,哦,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又或者,指不定哪天就穿越回去了。再说了,能有这样的经历,也算是相当相当难得的人生体验吧?
她才二十四岁,算上古代这一年,也才二十五。她乐观,尚还笃信自己是幸运的,对于日后如何,又会否沦落到相当悲惨的处境,她全无概念。
眼下的阮芸又偷偷摸摸地从后院里溜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个小钱袋,里头装着些细碎银两,为的便是赴一会儿的街边博戏之约。
阮芸上学时,成绩不错,属于不必如何刻苦,也能得到不错的分数的好学生。这样的人,有小聪明,便是面上不显,故作谦逊,也不会放过能卖弄聪明的机会。而自从来了宋朝,阮芸便如同绝大部分汴京子民一般,对这博戏着了迷。时日久了,她也有了三两赌友,而最和她称得上棋逢对手的,则是个名呼辛四郎的小哥儿。
无论是对弈围棋,还是下类似于五子棋的“黑白争”,抑或是别的骰子等博戏,只要对上这位辛四郎,她就要费上好一番功夫。那辛四郎的心思,实是难测,总是将棋局拖得极长,将她耐心耗尽之时忽地骤然发起反攻,等她强打精神,再度回神,却已经输得连退路也无,着实让阮芸苦恼。不过待到摸清了辛四郎的套路后,阮芸也将了他几回军,也让这男人输得心服口服。
比较起来,倒还是和辛四郎对招,最有酣畅淋漓的快感了。此次阮芸来赴约,赴的自然也是辛四郎的约。两人每隔几日,便要比上一回。
阮芸给了摊主些银钱,坐到棋盘这一侧来,乌云叠鬓,以手支颐,只等着辛四郎的身影出现,清亮而又妩媚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青春的活泼,一袭绛红色的裙儿虽是主母刻意刁难,着婢子送来的旧衣,颜色已经有些洗褪,却还是为她平添几抹艳色。
她刚穿越来时,这具“阮流珠”的身体,长得可不是这般模样。那小丫头许是吃不着好东西的缘故,头发枯黄还没几根儿,小身板儿瘦弱不堪还多病,幸而自打阮芸来了之后,就想尽法子细心保养,靠着博戏摊子上赚来的银钱也吃了些好物,时间久了,倒也活出个正经的少女模样了。照照镜子,倒是越长越和现代的阮芸比较像了,但比阮芸本身多了不少洋气和媚意,实在让阮芸暗暗惊奇。
阮芸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对于辛四郎为何来迟,兀自起了疑心。她正发着怔,忽地听得旁边有个人笑道:“小姑娘,你在等人?”
阮芸抬眸,见是个五官分外明艳,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人,行止间带着并不过分的傲气。见了美人,态度总是要好些的。阮芸一面暗暗感慨对方才是长了张主角脸,一面微笑道:“正是。只是那人,久久不来,他再不来,我……儿就要走了。”
以儿自称,是这个朝代的习惯。只是来了一年多了,阮芸还是不大习惯,同辛四郎说话时,说得兴起,张口闭口都是我。
那人又道:“儿正也闲得无趣,你不如,先和儿玩上一两轮罢?”
阮芸想了想,柳眉挑起,点头应下。未曾想到那美人也是个聪明人物,与阮芸玩上三局,竟是一胜一负一平,也算是旗鼓相当,但若是细细算起银两来,倒还是阮芸赢得多一些。阮芸来了兴致,正要再摆上一局,那美人却忽地神态慵懒,站起了身。
阮芸一愣,问道:“娘子你不玩儿了?”
美人弯唇一笑,道是倦了,这就由婢子搀扶着,登上香车。她懒懒卷着珠帘,微微露出半张朱颜,红唇微启,轻声道:“若是有缘,自有再会之时。儿瞧着你,与儿眉眼间颇有相近之处,这才生了兴致,与你对弈。”
阮芸边收着银两,边抬头笑道:“娘子这是抬举儿了,儿不过庸脂俗粉,比不得娘子天香国色。日后若是有缘,只盼得再与娘子对弈。”
美人一走,便是姗姗来迟的辛四郎。阮芸本都决意先走一步了,正兀自低头,收拾着棋子儿,清点着银两,忽地察觉面前有阴影覆下,再一抬头,正对上一张俊美的脸。
阮芸一愣,眨了眨眼儿,随即道:“今儿时日已晚,若是回去得迟了,只怕要受刁难。最多,只能玩上一局。”
辛四郎的声音倒是好听,只听得他带着些歉意道:“有事耽搁了,并非故意所为。”言罢,男人便用那颇为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漆黑的棋子来,口中笑道:“不必掷骰子来,你且先下,权当做我赔礼了。”
阮芸依言而行,眼神不由得飘向他那张脸来,暗想道:这家伙长得确实不错,不过见了多少面,每见一次,都必须得感慨一回。若是他到了现代,化化妆,十成十的明星脸,坐拥无数摇旗呐喊脑残粉,嗯,身材也不错,虽然没什么肌肉,但也算壮实,腿还长,能在古代遇见这样的美男子,她也算运气不错。
傅辛一棋落定,抬眼见得阮流珠正盯着自己,兀自出神,待到一撞上他的眸光,阮流珠假装若无其事,施施然地放下一子。傅辛微微勾唇,却是还不待她的手离开棋盘,便又往下放子,假作无意,轻轻触到这未来的妻妹的指尖,惹得流珠跟触了电似的抽回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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