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在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平仄客
这个少年,就是谢氏的儿子郑逾。
章氏神色有些冷,淡淡说道:“不是申正才下山吗?时间还早,不着急。”
谢氏低眉顺眼地道:“老夫人误会了,媳妇不是来催您下山的。只是,媳妇听说适哥儿入了明伦堂,想请适哥哥儿在祭酒大人面前多多提及逾哥儿。毕竟,你们可是兄弟!”
郑逾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母亲,我会凭借真才实学入明伦堂的,不会像旁人那样投机取巧,更不用别人提及。”
这个旁人,当然是郑适了。可见,他对郑适凭借哭戏入明伦堂这件事,相当不以为然。
他年幼成名,是闻州出名的神童。虽不至被所有人都捧着,但到底心高气傲,根本不听从谢氏这番话语。
看到郑逾这样,章氏反而笑了,道:“逾哥儿说得没有错,你有真才实学便不用别人提及。祖母也盼着你们兄弟二人都入明伦堂。”
章氏说罢,目光落在郑适肿胀的脚踝上。兄弟?适哥儿被人欺负的时候,逾哥儿又在哪里了?适才逾哥儿见到适哥儿一瘸一瘸的,眼神并不感到意外,可见早就知道适哥儿受伤的事。
如此兄弟,呵呵。
谢氏继续笑道:“逾哥儿的确是有实才,但兄弟之间相互友爱才是。若是适哥儿不这么做,可不让人寒了心?侯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不高兴。老夫人说是吗?”
她这话刚落,章氏还没有什么反应,郑逾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他平时最看不起郑适,根本就不想再听谢氏这些伏小的话语,同时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入明伦堂,一定要比郑适更加厉害!
谢氏看着郑逾离开,非但没生气,神色反而更舒缓了。她的儿子性格如何,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了,若不是这般激励一番,逾哥儿怎么会奋发向上?
她可一直记得,逾哥儿听到郑适入明伦堂时的那种失望不忿。
是啊,她的儿子不知比郑适优秀多少,凭什么郑适可以成为祭酒大人的弟子?郑适不过是个娘死爹不疼的不祥人而已,凭什么?
她看着郑逾离开的方向,眼神越发坚定:逾哥儿只须好好读书便是,旁的一切,我都会想办法为他办妥。入明伦堂这件事,当然也是!
章氏懒得理会谢氏在打什么主意,她对谢氏不时抬出永宁侯的举动已感到腻歪,当下便毫不客气道:“侯爷是否高兴,那就回府再说吧。现在,别挡道,我要进马车了。”
她说罢,便招呼郑衡姐弟进了马车,再不理会谢氏了。
郑衡看了看咬着牙的谢氏,什么话都没有说,然后带着郑适进了马车。——长辈们在说话,他们这些晚辈就不用出声了。
不过,郑衡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意。章氏和谢氏如此争锋相对,可见永宁侯府是怎样一潭浑水!
而申正过后,他们就要离开禹东山回永宁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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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在上 013章 永宁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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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012章,有大改动,请大家刷新重新看看。)
宽大的马车载着章氏和郑衡等人下了禹东山,缓缓朝永宁侯府驶去。
章氏和来时一样闭目假寐,只是神色十分严肃。郑衡则是看向对面,沉默不语。
对面,是在学宫西门遇到的孟瑗。她已换了丫鬟的衣饰,正安静地坐在侯府两个丫鬟的身边。如此便更看出她的不同来。
孟家虽非世家,但也三代为官。孟瑗出生成长的时期,正是孟家最显赫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孟家子弟,所接触到的、所学到的,都比普通人家要好,要好得多。
经历、眼界到了,气度自然就出来了,这是无法掩饰的。尽管孟瑗穿着丫鬟的衣服,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丫鬟,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但是,孟瑗这个样子,对即将回到永宁侯府的她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永宁侯府并非章氏管家,贸然带一个陌生人回侯府,诸多不妥。况且,孟瑗一看就知不是来历不凡,肯定会相当引人注目。
难怪,刚才章氏交代孟瑗事宜时,神色会那么为难。
孟瑗这个样子,并不适合进侯府。这,并不是郑衡想见到的。——当此际,孟瑗当然是越寻常越好。
略思片刻,郑衡便说道:“盈真,将我的脂粉盒子拿出来,我要为四娘装扮装扮。”
盈真,就是那个杏眼丫鬟,立刻便将脂粉盒子拿了出来。章氏听到郑衡这么说,便睁开了眼睛。
衡姐儿,打算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响起了一阵抽气声,所有人、包括章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盯着孟瑗,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孟瑗。
眼前这个姑娘,脸色蜡黄,眉毛粗黑,嘴唇甚厚,左脸上有好几个麻点,若不是这姑娘眸光晶亮,章氏她们绝对认不出这就是孟瑗。
“姑娘的装扮,真是神乎其技……”盈真喃喃道,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个人,怎么能够完全变了样?
章氏同样感到震撼,随即疑惑地看着郑衡。衡姐儿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郑衡放下了手中的胭脂,向章氏解释道:“娘亲曾经教过我,道这是宁家斥候常用的手法。只不过以往娘亲总是想着尽可能漂亮,祖母大概还没见过娘亲扮丑。”
她的声音略低,仿佛在透过孟瑗怀念宁氏一样。的确,宁氏出身军中,会些斥候本事也很正常。
见此,章氏便不再深想,而是转移了话题:“衡姐儿真是好本事,若不是祖母亲眼所见,还真不相信这就是孟姑娘。”
郑衡乖顺回道:“我是担心孟四娘没能进侯府,倒让祖母见笑了,这不是什么好本事。”
这的确不是好本事,若用心看,还是能发现孟瑗有些不同。
这个装扮的技能,原是她跟随老师游历时学会的,已经许久没用过了,都生疏了。当此时刻,她透过孟瑗,想起了老师韦君相。
盈真这时反应过来了,兴奋地说道:“姑娘,请教教奴婢,奴婢也想学会,太厉害了。”
郑衡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了盈真一眼。被郑衡这么看一眼,不知为何,盈真竟觉得有些心颤,兴奋劲立刻少了一大半。
孟瑗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便没有多少感叹,仍是那般安静地坐着。
看到孟瑗的表现,郑衡出声提醒道:“四娘,你虽穿着丫鬟的衣服,但还是不似丫鬟。待会进府时,你就垂下目光,绝不可抬头看人。你且想一想,一个刚刚被买下的丫鬟是怎样的。”
一个刚刚被买下的丫鬟是怎样的?孟瑗立刻便听懂了这意思,然后,低垂着头,眉目半敛,露出一副拘谨胆小的样子来。
这一下,郑衡点了点头,然后道:“就是这样。”
旁的,她便没有再说了。孟瑗不是蠢人,应该知道等会怎么做。
倒是章氏在一旁说道:“孟姑娘,你以丫鬟身份进侯府会方便些,暂且委屈你了。”
孟瑗忽然感到眼中酸涩,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老夫人和姑娘如此帮我,我……我感激不尽!”
这怎么会委屈呢?比起家破人亡的飘零来、比起逃命躲藏的日子来,这已经算得上是安逸幸福了。
况且,永宁侯府的祖孙没有非收留她不可的理由,如今已经是太好了。她怎么会委屈?
章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道:“不必想太多,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应对便是。若是找到季庸的下落,我便将你送出府。”
不过,在将孟四娘送出府之前,她必须得让其平安在侯府待着。如此,便少不得有一番风雨了。
也罢,就算没有孟四娘这个人,衡姐儿既出了孝,侯府便不会再像往日那样平静了。她也不用……退让地幽居在佛堂了。
她总要出佛堂的,迟早都要出佛堂。——如此想着,章氏的神色便渐渐冷峻起来,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她神色才变得平静无波。
永宁侯府,回到了。
大宣朝的勋贵府邸是有严格等级定制的,仔细说来,永宁侯府和郑衡所见过的那些侯府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京兆的侯府历史更久、底蕴更厚重而已。
大宣朝的勋贵爵位有“三代而降”的规定,现在的永宁侯府只传了两代,所以仍称侯。和所有勋贵一样,永宁侯郑仁没有在朝中任职。
郑仁膝下有四子,其中三个都有官职在身,年纪最小的第四子虽然还没出仕,但听说甚有才学,来日科举得中进士是很有可能的。
一个家族是否没落,不是看它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只看后辈子弟是否有出息。就目前郑衡所知的情况来说,永宁侯府尚不算没落。
但这是前院的情况,至于后宅……便不太妙了。
欲兴家必先齐家,想到永宁侯府后宅那深不见底的浑水,郑衡便收回了先前的判断,而是确定:自上代永宁侯郑经陨落后,永宁侯府已衰败了。
郑经,死得太早了,太可惜了……
另外一边,刚下马车的谢氏立刻发现不妥了。她记得很清楚,章氏和郑衡各自带了一个丫鬟,怎么现在多出了一个?而且,这个丫鬟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样想着,谢氏走近了郑衡等人,开口问道:“老夫人,这个丫鬟是谁?我们侯府可不是普通人家,不能随便带人进来。”
这个丫鬟脸色蜡黄,还怯懦地低着头,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的姑娘。章氏她们是从哪里带来这个人的?
章氏早已想好了说辞,回道:“这是我在禹东山上刚买的丫鬟,不过花费十两银子而已。怎么,我连买个人来伺候都不行?”
谢氏温婉地笑道:“老夫人想要人伺候,当然可以。只是侯爷既令媳妇管家,媳妇便不敢掉以轻心。既然是买来的丫鬟,那么,还请老夫人将此丫鬟的卖身契给媳妇看看。”
章氏不紧不慢地说道:“卖身契,自然是有的,却不是在我手中,而是在学宫祭酒大人手中。我原本打算买这个丫鬟来侍候适哥儿的,谁知学宫不准带丫鬟小厮。那卖身契,我却忘了要回来。你想看的话,就去问祭酒大人拿吧。”
这是章氏在马车上想好的应对。如今学宫大门已关,除非得到祭酒大人准许才能进学宫,她谅谢氏也不敢去问周典拿卖身契,便光明正大地睁眼说瞎话。
“……”谢氏一阵气结,随即脸色便舒展开来。
她细细打量着孟瑗,然后道:“没有卖身契也没有关系,你从实道来,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又是因何来到闻州的?”
谢氏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的相公郑晁,是闻州刺史府的别驾,而她嫡亲叔父谢澧时正是河东道观察使,她就不信查不到这个丫鬟的来历。
孟瑗瑟缩着,懦懦道:“奴婢姓周,在家中排行第四。是关州人士,因那里近来不太平,奴婢便跟随父母离开了关州,然后辗转流落到河东道,父母兄长都病死了……”
她这番说辞,自然是章氏所教。
关州隶属关外道,离北宁最近。这些年来大宣和北宁互有侵扰,关州一向不太平,造成流民越来越多,户籍也查无可查。
谢氏若想凭借这些信息知道孟瑗的真正身份,几乎不可能。
这一下,谢氏的笑容才沉了沉。这个陌生丫鬟的话语毫无破绽,这才更显得事情不妥。无端端的,章氏带一个陌生人进侯府做什么?
如今,侯府是她当家,后宅所有人、大小事都归她管理,这个丫鬟,当然也不例外!
她沉下了声音,提醒道:“老夫人想要这个丫鬟服侍当然可以,但媳妇得先教会她侯府规矩才行。老夫人,您是时候回佛堂了,请吧。”
她朝几个粗壮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就见到那几个婆子朝章氏等人走近几步。——她们只听令于谢氏这个侯府当家人,根本就没把章氏这个侯夫人放在眼内。
章氏仿佛没见到那些粗壮婆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道:“你不用那么心急,佛堂我自会回去的。这个丫鬟,学侯府规矩也应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谢氏不由得起了一丝警觉。
章氏笑了起来,目光掠过谢氏看着远处,淡淡道:“待我从荣寿院回来再说吧。”
谢氏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章氏竟要去荣寿院?
荣寿院是永宁侯府的正院,是永宁侯郑仁居住的地方,也是章氏曾经居住的地方。
只是三年前章氏搬进佛堂之后,就再没踏进荣寿院一步。如今,章氏为何突然要去荣寿院?
妻在上 014章 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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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寿院既是永宁侯府正院,彰显的就是侯府主人的身份,规模格局自是不一般。
远远看去,荣寿院就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待进入院中,这种威严感更加强烈了。
院中,栽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绿荫几可蔽日。梧桐树的对面,就是侯府的明廊通脊,曲曲绕绕有四重,廊上没有任何装饰布置,空到极就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荣寿院的一切,都是章氏异常熟悉的,但对她来说,这里给她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压迫,重重的压迫。——说起来,她还真从来没喜欢过荣寿院。
她十六岁便嫁入永宁侯府,那时候住在荣寿院的,是她的婆婆朱氏。过去她受了朱氏多少刁难,现在想想都觉得怕。待到她后来掌家搬进了荣寿院,她就更不喜欢这里了。
现在,重重压迫影响不了她,她心中唯剩下的,就只有厌恶而已。
想想也好笑,倏忽也三十多年了。她因为荣寿堂,生生熬掉了自己的一生。
若不是因为她还有那么多牵挂,她说什么都不想再入荣寿堂。
然而,时隔三年,她还是踏进了这里……
“老夫人,侯爷在偏厅等着您。请随小的来。”管家田荣恭敬地说道,只是眼中的愕然怎么都藏不住。
他和谢氏一样深感意外,老夫人怎么突然来荣寿院呢?当他把这个事情小心翼翼地禀告侯爷时,就连侯爷都掩不住脸上异色,好一会儿才令他将老夫人带进来。
田荣身为侯府管家,自是知道哪些事情应该知道、哪些事情不该知道。很快,他眼中的惊愕便褪去了,还微微弯下了腰。
章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田荣,她现在心绪平静,所想的就只有等会怎么说而已。
至于永宁侯郑仁……她在过去三十多年已想通想透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她从容地走进偏厅,径直走至上首右侧的雕花椅上,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然后才开口道:“侯爷,妾身有礼了。”
侯爷,妾身有礼了……她表情太淡声音太稳,就好像普通夫妇相处一样,仿佛中间没有隔着那么三年,也好像两人没隔着那么多厌恨。
比起她的淡定来,郑仁反而有颇多起伏。从章氏踏进偏厅开始,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忽略过往那些事,他最大的感觉竟然是章氏一点都没有变!
章氏的相貌,和三年前相差无几。许是因为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肃着脸,看起来反而年轻了几分。
老天太优待她了!
看来,章氏这几年在佛堂过得很舒心。可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被幽禁在佛堂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舒心?
他笑了起来,道:“看来佛堂有功。夫人日日念佛,想来身上的污秽都少了许多,本侯深感安慰,看来夫人还是得长居佛堂才是。”
章氏仿佛没有听出他意有所指,反而附声头:“侯爷说的是,诚心礼佛自然心平气和。侯爷若是有时间,不妨常来佛堂。”
郑仁继续笑着,道:“夫人说得在理,有时间本侯真要去佛堂看看才是。”
此时,郑仁与章氏并排坐于上首。郑仁虽年过五十,但因保养得宜又因相貌极好,此时看起来仍风度翩翩;而他旁边的章氏,头上也没有多少银丝,更显得面相端庄。
乍看来,这就是一对相敬如宾的侯府夫妻。谁有知道掩盖在这些相敬如宾下,是不死不休的厌恨?
章氏出自河北道的承兴伯府。章氏之父章砚与郑经是知交好友,加之郑经曾救过章砚的性命,于是两家便定下了亲事。
后来郑经病故、永宁侯府大不如前,章砚还是将自己的掌珠章氏嫁了过来,还殷殷提点章氏要贤惠持家、延绵永宁侯声威。
昔日郑仁长相俊美、温文儒雅,章氏曾在婚前见过他一面,又想着这人是父亲相中的,心中自然起了好感,对这一桩亲事没有任何抗拒。
但章氏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也会看走眼,郑仁的确温文儒雅,也的确有承继永宁侯府声威的决心,却绝非可以若夫终身的良人。
章氏已不太记起得知郑仁心有所属时的那种心灰了,这三年她甚至难以理解:年轻时的自己为何如此痴情狠绝?
狠绝到,不惜一切代价逼死了郑仁最爱的女人苏氏。
以致她后半生尝尽了因此而带来的巨大苦果。——她所出的长子避她如蛇蝎,幼子则被迫远离家门,还不得不认下了苏氏的儿子!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她心有不甘,或许,也是因为郑仁这个人。
章氏有所思的时候,郑仁亦心头不宁。半响,他轻轻揭起茶杯盖,然后重重一放,神色不豫道:“说吧,你此来是为了什么?”
论起嘴皮子功夫和耐心,郑仁自认为不及内宅中的章氏,也腻歪这种不咸不淡的应答,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刚过寿辰不久,细想来,宁氏死了也三年有余。章氏此来,是为了宁氏那两个孩子吧?
果然,他听得章氏这样回道:“侯爷英明,妾身此来是有要事与侯爷相商。妾身想告诉侯爷,适哥儿已被周典收为弟子入了明伦堂,衡姐儿也考上了禹东女学。那么,妾身也应该从佛堂出来了,特来与侯爷说一声。”
郑仁眼神一缩,心中的惊愕几乎掩不住。适哥儿入了明伦堂?衡姐儿入了禹东女学?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造化?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震惊,以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忽略了章氏那一句“妾身也应该从佛堂出来了”这句话语。
见此,章氏再一次提醒道:“侯爷,妾身打算搬出佛堂了。”
这一下,郑仁回过神来,却笑道:“适哥儿、衡姐儿入禹东学宫,这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夫人你还是在佛堂里待着吧。侯府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他怎么会让章氏从佛堂里出来?开玩笑!
听到这个回答,章氏一点也不意外,而是垂着眼睑道:“侯爷,三年前你以适哥儿、衡姐儿相逼,令妾身移交管家之权、幽居佛堂。现在他们既入禹东学宫,我便没有什么好怕了。再说,老三、老四也快熬出头了。侯爷,妾身只是来告诉您这个决定而已。”
章氏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与郑仁之间,断无和善相处的可能,也绝无半点夫妻情分。她在佛堂忍耐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转机,便没必要再忍耐下去了。
如今适哥儿、衡姐儿入了禹东学宫,就有了禹东学宫这个倚仗。以郑仁的性格,为了永宁侯府的声威,是不会容易对他们出手的了。
三年前,郑仁以这些逼她进入佛堂。那么三年后,当这些变了,她就可以凭这些从佛堂里出来。
郑仁眼神森然,脸容变了变:“章氏,你当真以为自己有恃无恐?胆敢如此与本侯说话?”
郑仁知道章氏一向性子强硬,听到这些话其实不甚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章氏如此心急,还不惜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就不像章氏平时的行事了。
章氏急着从佛堂出来,是为何?
不管是为何,他都不会让章氏如愿!
他冷声道:“从明日开始,本侯会往佛堂加派侯府守卫,夫人你就安心待在佛堂吧!”
章氏笑了笑,道:“如果适哥儿、衡姐儿入禹东学宫还不够的话。那么……若是侯府新添一门丧事呢?妾身虽幽居佛堂,但是死是活,旁人还是知道的。只是,委屈了老大、老二要丁忧了。”
章氏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就根本不在意生死。
郑仁的脸色,终于变得墨黑,他大声喝道:“章氏,老二尚且不说,但老大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然拿他的前途要挟?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难怪,他一点儿也不亲近你!”
章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老大不亲近我……难道不是侯爷之功吗?”
既然是撕脸皮,便没什么话不能说的。这些不堪过往,她与郑仁都心知肚明。
郑仁胸口怒意翻腾,目光如刀子似的,死死地盯着章氏。
章氏,既以死来要挟他!偏偏,这个要挟就是他的软肋!
老二郑晁担任闻州别驾一职已有三年,正是升迁的关键时候;老大郑旻在京兆吏部,也到了可以提拔的时候。若是他们丁忧三年……
到时候,什么都变了!他绝不允许老大、老二的官途在这个时候出现半点阻滞!
面对他这种杀人般的目光,章氏一点都不惧怕,色厉内荏而已。
如今,郑仁可以拿捏住她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她缓了缓声音,道:“侯爷,妾身只是想搬出佛堂而已。至于管家事宜,还是由老二媳妇来做吧。”
她现在就想有进出佛堂的自由,压根就没有想过搬回荣寿院。至于管家事宜,那就见不行步吧。
章氏连死都不怕,如今两个孙儿又入了学宫,郑仁一时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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