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旧时裳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日头，这都快巳时三刻了，白家大门却依旧紧闭不开。

    第二个不好的兆头。

    九儿皱眉:“白家打的什么算盘”

    卫子姝摇头，心里却有些算盘。白家是被人算计了，他们可没打算请这么多人。如今江湖各大势力都云集至此，白家老叔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因为他的面子。

    事情有趣了起来，可卫子姝只想结果顺意。若能得到重剑的踪迹就不虚此行。

    卫子姝稍许踱步，突然感觉背后的万刃又开始颤动，她几乎是同时扔出去了一颗石子。

    一声惨叫之后，从旁边的石狮后面掉出一个人影。卫子姝定睛一看，右眼皮竟毫无预兆地跳动起来。

    “景！小！明！”卫子姝咬牙切齿，赶紧把人拉到角落，躲开了众人的视线，“不是叫你呆在酒窖里等我回去吗”

    景小明满脸冷漠:“你昨日说带我去个好地方，却不作数了！”

    “酒窖还不是好地方”卫子姝痛其不争，“我做梦都想睡在里面，身在福中不知福！”

    景小明十分无赖并且霸道“我不管，我只跟着你，你也要带着我！”

    卫子姝右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完了——第三个不好的兆头。

    “这里很危险，你……”卫子姝想了想，告诫道，“跟紧我，可别走丢了，这次被人杀了我可不管。”

    景小明拽紧了卫子姝的手指，郑重其事地点头。

    卫子姝再次妥协在小孩的俊美无俦下——鬼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俊美无俦的。

    “这位姑娘。”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卫子姝转头:“嗯……嗯！！”

    世间千般万般，其实都是无巧不成书。卫子姝曾经不相信机缘巧合，但命运却总让她猝不及防。

    她无数次梦见过与杨笑相遇的场景，决绝的、深情的、缱绻的、悲伤的……不一而足。在她的无数次设想中，在一次次如梦如幻的沉沦中，她大梦初醒般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她是喜欢杨笑的吧。

    就是那般爱意浓浓的中意。

    带着这种中意，她期待着与杨笑的重逢。只是，她想要的似乎不是这种重逢——这种杨笑都认不出她的重逢。

    杨笑打量过卫子姝一遍，了然道:“原来是山海方寸的师妹。”

    卫子姝挑眉，这家伙果真没认出她来。

    景小明小心翼翼地从卫子姝身后探出头来，目光与杨笑相撞。杨笑皱眉，朝他伸手:“过来。”

    景小明刚要动作，卫子姝却反手握住了他:“忘了我说过的这边危险，跟紧我别走丢了。”

    景小明委委屈屈:“这个是熟人。”

    卫子姝冷笑:“熟人可不一定认得你。”

    杨笑总觉得卫子姝意有所指，她解释道:“师妹有所不知，这孩子……”

    “谁是你师妹。”卫子姝冷眼看他，“山海方寸只收女弟子，我可没你这个师兄。”

    这般做派让杨笑没来由地想起了多年前的斐然，这两人可是相同的嘴脸啊。

    “那这位姑娘，这孩子是在下的……”

    “儿子。”

    “家弟。”

    景小明和杨笑给出了两个不同的答案，十分的没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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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颗石子 你敢挑衅我
    焦躁在人群中蒸腾而起，以铺天盖地的趋势席卷而来，众人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等不下去了。

    人群越发哄乱吵杂，不少人吵嚷着要直接硬闯。

    白家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大门朝两边打开，数名家丁列队站好、严阵以待。

    一名红衣侍女款款走来，她朝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只轻飘飘丢下一句:“执拜帖者进。”

    像是在油锅中扔进了一块热铁，人群一瞬间炸了。可也有不少人沉默了下来——他们手上有拜帖。

    卫子姝这才明白，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拜帖。

    她不由地看向杨笑，杨笑后知后觉地掏出怀中的拜帖，自顾自道:“没想到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卫子姝问:“哪个家伙”

    “一个乞丐……不，应该说是个贼。”杨笑回忆道，“他说最近丘邬镇这东西供不应求，本以为他是诓我，没想到却是真的。”

    说完他有些困惑:“山海方寸何时与这边偏远之处的白家扯上了关系最近江湖人士为何对白家趋之若鹜”

    卫子姝一愣，原来杨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试探着问道:“那你为什么来白家”

    杨笑看了一眼景小明……不，景成明道:“为了找他。”

    卫子姝不知道杨笑这是什么逻辑，但是可以确定杨笑不是为了重剑而来。

    她本以为踏草青鱼儿是广泛撒网，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一眼扫过去，拿到拜帖的人在江湖上都有些声望，卫子姝大多认识。

    没有拜帖的人已经打算硬闯了，他们本就不是真心为了白家而来。

    红衣侍女收敛笑意，冷声道:“行走江湖，就得知道江湖上的规矩。不讲规矩的人，从没有好的下场。想硬闯白家，那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

    列在两侧的家丁亮出大刀，大吼一声，气势如虹，有模有样。

    可卫子姝心想，这白家还是狐假虎威。厉害些的人物手上都有拜帖，叫嚷着的都是些乌合之众。胳膊拗不过大腿，至少现在厉害的人物是站在白家这边的。

    乌合之众的气焰嚣张不起来，不消片刻便偃旗息鼓。

    红衣侍女立马露出笑意，侧身客气道:“白家恭迎各位贵客。”

    这姐妹倒是会看碟下菜，卫子姝觉得有趣。

    现在的情况有一点复杂，景成明必然要被杨笑带走，可杨笑来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重剑，那么杨笑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去呢

    卫子姝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杨笑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少侠！”

    杨笑转身，那女人有些惊讶:“杨少侠，真的是你，我没有认错。”

    杨笑礼貌地笑道:“周姑娘，好久不见。”

    这两个人还认识，卫子姝谨慎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个瘦弱的姑娘，长相中等偏上，却因一副纤弱无骨的模样多了一抹风情万种。听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卫子姝的眼神明灭不定，心中警铃大作。

    那周姑娘娇俏地笑道:“山城一别就是半年，若儿到处在寻恩公。”

    杨笑摆手，用了江湖的标准句式:“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周姑娘摇头:“不，滴水之恩都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这势头，怕是继续说下去就该要以身相许了。卫子姝优雅的上前一步，很不识时务地打断了周姑娘的话:“我们杨少侠救过的人多了，都要报恩他可忙不过来，你别这般放在心上，对大家都好。”

    周若张了张嘴，噎了半响才道:“……是若儿考虑不周了。”

    说完又看着卫子姝:“不知这位是……”

    杨笑不知如何作答，卫子姝耸肩:“老朋友了。”

    认识不到一炷香的老朋友杨笑意味不明地看了卫子姝一眼，卫子姝不去看他。从小就认识了，可不就是老朋友嘛。往深层次说，那可就是姘头了。

    周若还想说什么，



第三十一颗石子 套麻袋有一手
    套麻袋讲究快准狠，唯一准则就是隐蔽，不能露脸。

    卫子姝在山海方寸的上位过程中，套过无数麻袋，与八仙儿和九儿之间相互协作，战绩斐然，业务能力娴熟。

    如今就算照搬照抄，对付这么个小蹄子也不在话下。山海方寸的卅姐不是浪得虚名，是真的睚眦必报。

    美妙的是周若竟然自寻死路，鬼鬼祟祟地脱离了大队伍。这无疑给了卫子姝很好的机会，毕竟套麻袋在人多的时候并不适用。

    卫子姝师侄间在这方面很有默契，默契到位了，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师侄三人在半路溜掉了，这种心急的人不少——都是冲着重剑去的。

    那红衣侍女有所察觉，却并未阻止。或许是自知阻止不下，又或许……是他们白家另有打算。

    卫子姝并未放在心上，至少在白家全身而退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三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尾随着周若，八仙儿手上还攥着刚经过柴房时偷的麻袋。

    经过第一个转口的时候，八仙儿跃跃欲试，卫子姝摆手:“再等等……”

    后花园假山后人很少，九儿眼神示意卫子姝，卫子姝皱眉:“还不到时候……”

    八仙儿不明白了:“再不动手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卫子姝迟疑地解释:“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周若的路线虽然看起来没有章程，可她每次停留的地方都非常的巧妙:假山、柴房、死胡同口、书房角落……

    这些地方都是建造密道的绝佳场所，虽然说他们都在找重剑，各自心知肚明，但是周若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似乎周若对白家十分熟悉。她的计划很是周密。

    或许跟着她会有所收获。

    周若停在了一个房门前，卫子姝看了一眼牌子——武械库。

    房门的锁有些精巧，周若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打开。

    门没打开，动静却引来了一个侍女:“你干什么！这里不是客人能来的地方，客人都……唔唔唔……”

    咯哒——

    周若捂住那侍女的嘴巴，她的脖子被轻松拧断，瞬间了无生机。

    八仙儿若有所思:“这不像是江湖正派的作为啊。”

    卫子姝冷笑:“小门小派，哪里知道什么规矩。”

    周若四下环顾，小心地把侍女的尸体拖到了花丛里面，就地做了些遮掩。

    她手上加快了些动作，门不稍片刻就被打开了。周若进去后八仙儿就要跟进去，被卫子姝拦下了。她只说:“小心些……”

    话音刚落，屋内数根短箭破空射出，纷纷没入青石板中，尾羽依旧有力地颤动。

    八仙儿目瞪口呆，一口口水咽不下去，有些心有余悸。

    “这……这白家也太狠了吧。”

    卫子姝挑眉:“开门的一点小意思而已。”

    九儿看着敞开的大门皱眉:“她还活着吗”

    卫子姝瞥了一眼地上的短箭，点头道:“箭能射出来这么多，她应该没事。”

    九儿发誓，她听出了卫子姝语气中的惋惜。周若，你自求多福吧。

    武械库里面一片狼藉，各种机关暗器全部都被触发了，却独独不见周若的身影。

    卫子姝眼睛眯了起来，环视一周后，驾轻就熟地走到了流星锤的柜子旁边，只见柜子后面有一个小门。

    呵呵，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子姝给九儿和八仙儿使了个眼神，两人目露精光，颔首微笑——麻袋终于派上用场了。

    背后刀是最难防的，偏偏又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密道里面。周若察觉到动静回头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黝黑色的大口，贪婪而又迅速地朝她吞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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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颗石子 你这个登徒子
    密道的门一打开，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武械库中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卫子姝皱眉:“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九儿仔细地分辨了片刻，下结论道:“白家家丁尸体更多些。”

    武林中人若是这些家奴都对付不了拿什么混江湖卫子姝只瞥了他们一眼便心中有数了。

    外面刀枪剑戟混乱不堪，短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卫子姝把面具藏好，并不担心。混战虽然比预想的来得早了些，可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只可惜她没有找到重剑。

    卫子姝卸下背上的万刃，握在手上:“我们先出去。”

    冲出这场混战的重围不是难事，但是也得费一番心思。毕竟江湖上的高手数不胜数，虽然卫子姝自诩武艺高强，可也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自负往往是致命的缺陷……

    行至后花园的时候，她们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红衣侍女。

    卫子姝稍作考虑，顺带把她给带上了。

    这姑娘也是命不该绝，半路醒了一次。不过她有些不识时务，挣扎过程中摔下了八仙儿的背，差点奈何桥上悔不当初，被九儿给救了回来。

    红衣侍女对卫子姝几人敌意很大，但见到她们当场把拦路的江湖中人一分为二后，她有些拿捏不定:“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卫子姝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劫匪啊，看不出来么”

    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可都是为了你们白家的重剑而来。所以现在说出重剑在哪，说不定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红衣侍女眼含愤恨:“没有！我们白家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什么重剑，你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