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夜开花见梅子也要去看看,于是说:“婶子,你先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等你。还有之瑛也在里面。她和之扬一起来的。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吧。”
听夜开花说之扬也在里面,梅子心里倒起了几分紧张。这紧张来得有道理,又似乎没有道理。然而到底有没有道理,梅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紧张了。
“哦。好。”梅子回答着,回答的声音有点乱。好在夜开花根本不在注意。
姐妹俩往弄堂外走,梅子进了大门口。
大概是过了报名的高峰期,大楼下报名处的人已经不多了。梅子过去,一眼就把之扬兄妹俩给认了出来。之扬正在给妹妹之瑛填表格,之瑛站在一旁看着哥哥写字。见到之扬的背影,一种亲切感顿时漾了上来,梅子没犹豫就走了上去。
梅子尚未走近之扬兄妹俩,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梅子。”
梅子先是一怔,然后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喊自己名字的人。
楼梯口,有人冲着自己笑。
“韩露。”梅子很快把对方认了出来。从楼梯口出来的是梅子读书时的同桌韩露,且也是十分要好的姐妹。
两人一近身,相互亲热地拉住了对方。又相互仔细认认,又会心笑笑。
自毕业后,梅子和韩露一直没有见过。韩露不是固湖人,梅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她。两人简单地问候了一番,梅子便被韩露拉着上了楼。
韩露喊梅子的时候,之扬也抬起头来注意,看到人家所喊的梅子正是自己村里的梅子,本来想和她招呼一声,看到梅子只顾到韩露没来看自己,之扬也就没开口了。
“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上楼,刚进韩露的办公室,梅子就问韩露。这些年,梅子不说天天想念韩露,但时常也会记挂她。高中毕业后,韩露就跟失踪了一样。
“说来话长我现在到固湖了,会有时间慢慢告诉你。”
韩露说着,搬过椅子让梅子坐,又替梅子沏了一杯茶。热情,客气,一咕脑儿全搬了出来。
“你不会也是来报名进工厂吧”
梅子摇摇头说:“凑热闹”
“看你样子,也不像是干活的人。家里很清闲吧,看把你养的”韩露还是不停地打量着梅子的面孔。她似乎也看出来了,梅子没像人家农村妇女一样受累,她的皮肤还是如前那般细腻:“一点也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你也没变多少。”梅子说。
“还没变。看你刚才认我的那副眼神,好像是让你全不记得了。”
梅子说:“那是因为实在太突然了。谁能想到隔了那么多年,能和你在这里见面。真的,做梦也不会想到”
“其实我三天前才到固湖,打算等安定后再去你家的。伯母他们好吗”
“还是老样子吧。”
“老样子好,说明他们还和过去一样年轻。这也难得啊。”韩露有自己的口才,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说话更有一套了。
梅子问起韩露来这厂里是做什么。韩露告诉她,自己是受聘来厂里做裁剪师傅。
昨天听之杨说服装厂招工,夜开花就盘算着也要替妹妹海红找到一份工作。夜开花自己没有办法,但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婆婆会有办法。
夜开花的对象也是一位当兵的,去部队四年了,来信说即使不能提干也能转为志愿兵。不管是提干还是转志愿兵,都意味着她的对象吴昌海能留在部队,而将来,夜开花就有希望随军,可以将农村户口转为居民户口。夜开花之所以答应和吴昌海相亲,指望的大概也是这一条。
吴昌海的父亲在吴昌海就要高中毕业那年去世,去世之前是潺塬公社的书记,一度来固湖镇工作过。吴昌海不是荒地村人,他父亲在固湖工作时和荒地村当时的书记很有交情,吴昌海父亲去世之后,村支书将吴昌海母子俩接回村子安了家。
昨晚,夜开花去找了吴昌海的母亲,希望未来的婆婆能帮海红上服装厂说说。事情一说还果真成了,海红不仅可以去服装厂上班,而且还不用交押金。到底是老公社书记的爱人,有关系,而且人家还给足了面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之扬替之瑛办完报名手续,走出服装厂大门。大门外,夜开花和海红还等着。
刚才看到梅子,之扬心里也热了一阵,谁知梅子上了楼就没有下来。之瑛随了夜开花姐妹俩去逛街,之扬嘴上说回家,但暗地里还是有等等梅子的想法。
之扬朝上街走去,边走边不时往回看看。一直走到镇外的古道,之扬还是不见梅子的人影随着上来。
不知不觉,之扬已经走入野里。
去荒地村的路,有一段是沿着北溪走。北溪源于过云山山北,经过固湖镇,然后往北又东拐,注入东海。河堰下空旷的田头几乎见不到人影。河水浅着,浅滩上水草枯萎着。一排水杉树落光了叶子。有人在河心里围了一道蟹笆,岸上还支了一间三脚草棚。一到晚上,蟹笆的主人会钻到这草棚里,半夜光景提着玻璃灯去捉河蟹。俗话说,秋高蟹肥。但是刮西北风的冬天一样能引河蟹出水。北溪和遮坑一样,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人装蟹笆。
之扬看了一会蟹笆,然后又继续往前走。走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再找机会去见梅子。梅子的眼神,含着某种光芒,光芒透过之扬的心。一种莫名的渴望,莫名地在之扬的内心产生了。走出半里地,又见一道蟹笆,岸上一样有草棚支着。过了这道蟹笆,北溪就离开了古道,自顾去了。之扬不急着赶回村里,于是顺着北溪又往回走。
再说梅子。因为韩露有事,梅子便没有久留。两人简单说了一会话,约定下次见面再好好聊聊。从韩露办公室出来,梅子急急走到街上寻找之扬。相隔时间不多,让梅子想来,之扬可能还在街上。
一直到下街市场,梅子也没看到之扬。死心了,梅子又往上街走。出了镇子,走上一段路,梅子前后顾着还是不见之扬。她想之扬应该回村了。然后又走上一程,快临近古道与机耕路相交叉的那个路口时,梅子放慢了脚步。令她突然放慢脚步的是,她顺着古道朝鞠猴岭望去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在蠕动。整个田畈空旷着,空旷中就这么一个人影在蠕动。起初梅子感觉奇怪不怪,因为平素里也有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形。大概是有人闲来无事,无目的地在闲走;之后,无形中梅子又起了一份幻想,假如那人是之扬;再后来又是起了一份猜测,会不会真的是之扬。
带着心思走,心思系在那个人身上,又有意无意地被吸引了过去。
心思走了,脚步也随着跟了上去。梅子离开机耕路,居然沿着古道走去。这空旷地带,梅子不怕看错人。即或不是之扬,她仍可以横着过田间小道回到机耕路来。
走着,梅子又将目光频频投向远处的那个人影。
近到能够看清对方的脸,梅子停了下来。梅子看清前面那人正是之扬。
冬日田野荒芜中还有几丝绿意,油菜苗带着褐红色与墨绿,生机却在它们的根部。偶尔还有几块麦田,麦苗从融化的雪水中得到了提神,开始昂起头来。
“喂,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梅子把心绪控制个大致的安稳,朝之扬喊。
“你来这里干什么”
之扬觉得梅子的问话有些好笑。他一路望着梅子走来,心里原本就在打鼓。
“我来找你”梅子说着,朝之扬走去。
不管梅子是真找自己,还是因为见了之后借口说说,梅子的出现,还是让他感到很高兴。
“找我有事”
这话问得得理不得理,之扬不好衡量,但他觉得话只能这么开口问。尽管有过几次接触,心存好感,但之扬到底吃不准梅子的真是心思。而他确实是在等。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之扬站在水沟边,他用脚踩着路边的枯草。见梅子这么说,反倒变得轻松起来。梅子的话含有坦诚与坦率。
要说之扬,老远一眼就认定走来的人是梅子。梅子穿着红色外罩衣,显眼也好认。他等着,看着,梅子由远及近。他也想与她在一起,哪怕说说话,多看她几眼。
“你也想去服装厂上班”等梅子走到跟前,之扬问道。
梅子出现在服装厂,让之扬感觉到意外,他猜测着梅子可能也想去服装厂做事。
梅子不回答之扬的话,她直接把话挂到自己的心思上了。
“明明看见我了,回来也不等等我”梅子其实不是嗔怪他,而是想讨讨眼前这后生的口气。
“等你”之扬很想说自己等你了,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梅子就站在他跟前,他抬眼看过她的眼睛。那眼神暗流着什么,之扬清楚。不过之扬到底还年轻,读着一本书,理解的程度有局限。即或即使理解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拿来书里的内容,并且将它付诸实践。从他眼睛里出来的有一种闪,那闪起码也是他内心的一种活动。
“脸红了,是不是”
梅子说人家脸红了,自己也感觉脸上一阵阵燥热。
被梅子一提醒,之扬更觉羞臊起来。他微微笑着,说:“没,没”
太阳已经升到某个高度,阳光变得格外温和,与冬日的寒气一调和,变得柔顺起来。有风,风从东南边过来,它们也来调和野里的空气。大自然的精湛是需要有人去读才会精彩。
人心大凡也是如此。
当之扬再次抬头看梅子的时候,梅子面对他的是从容的笑。
“走吧”
梅子发出了邀请,邀请后生之扬往前走。前面是回村子的路,古道,翻过鞠猴岭便是荒地了。鞠猴岭是提花山的一部分,相比曹公岭要高一些。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让人们放弃了鞠猴岭,选择了曹公岭作为进山机耕通道。
“之扬,你以前也经常走这条路吗”走着,见之扬没有什么话,梅子主动问起话来。
“以前读书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还没修机耕路。”
“我以前也走过一次,也是在读书时。我们上山搞小秋收。小秋收知道吗”
“知道。我们也搞过。摘橡籽之类吧。”
“你觉得有意思吗”
“不用上课读书,漫山遍野跑,本来就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事。你喜欢吗”
这大概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之扬说话嗓门一时亮了起来。尽管他的嗓子尚未全开。
“不喜欢。”梅子摇摇头。
之扬再打量梅子,他发现梅子虽然体态不瘦弱,但终究见不到耐于活动的那种筋骨。
“看来你也不喜欢爬山。”
梅子这会是点头。
“不喜欢爬山,就不会喜欢山。你是山外人,怎么会嫁到自己不喜欢的里山来”
之扬会这么问自己,是梅子没有想到的。她扭头看了一眼之扬,然后抿了抿嘴笑着说:“我没说自己不喜欢山。不喜欢爬山和喜欢不喜欢山不会是矛盾吧”
“我想不喜欢爬山的人,看到山会害怕。”
“其实我家里山也不远。你知道我娘家在哪里”梅子问。
“知道。你娘家村子我去过一次。不就是阿明外婆家是一个村子嘛。”
“你和阿明他们一起去的”
之扬点了点头。
话题很快从山转移到了梅子娘家的村子。两人几乎是并在一条线上走路,只是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们说起了梅子娘家的梅田垅,说起了阿明和他的姐姐夜开花,说起小时候的一些有趣的经历。
“你和阿明一样,也是只读了一年高中”梅子对阿明的事是知根知底,她猜想着之扬的情形可能与阿明差不多。
“一年还不到。高一第二学期,杨梅时到了,我们三个,我,阿明阿寿,一起去清水岙摘杨梅。我们把书本扔进清水岙水库了。”
说起把书本扔进清水岙水库,之扬脸上涌出了一种自傲感。在他以为来,读书是一种罪孽,不读书才是一种放松,一种畅快。而他们能如此果断地将书本扔进水库,又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因为这样做毕竟是有违于大人的心愿,有违于社会的某些标准。其实,事后他们也因为这样做被人家嘲笑过。
“真是奇怪。扔书本到水库是谁出的主意”梅子觉得好奇,也觉得有趣好笑。
“没人出主意。其实我们以前也扔过一次。读初一的时候,我们把书本扔进了北溪。读书时我们经常逃课,去山上玩”
没等之扬说完,梅子就“咯咯”地笑出声来。
“真有意思,原来男生们有共性。记得我们读书时也有男同学逃课。他们去掏鸟窝,偷大队山上的桃子。”
“女生也有逃课的”
之扬虽然找不出确凿的证据,但是他凭自己的印象想来,女生中也有逃课现象发生过。
梅子不想和之扬为逃课的话题继续争下去,她觉得那些事情多说了,也是无聊的。她开始寻找自己认为有意思的话。
“读书时,你有过要好的女同学没有”
梅子看着之扬一张好脸一副好身材,她觉得像之扬这样的男生,肯定会引起女同学的好感。
“要好的女同学”之扬不理解梅子那个“要好”是指什么。
之扬可没有什么要好的女同学,但他有一个要好的邻家女孩。那女孩便是夜开花。
夜开花可以说是与他青梅竹马,但他与她的要好,又是一种很单纯的要好。长大后,之扬对夜开花暗地里有过各种想法,然而那只是暗地里。那是男孩子对女孩子的身心憧憬,朦胧又不真实,但又确实存在。
最后是夜开花和吴昌海定了亲,之扬把那份心思完全沉到心底了。
“是啊。要好的女同学,比如”
梅子与其说是在提女同学,倒不如说是自己在试探之扬的心思。一路上,梅子侧面看之扬的次数在增加。之扬的脸轮廓分明眉清目秀,让梅子心思越发多起来。她引出思路,希望之扬跟着走。但同时,梅子又持着一份小心,生怕之扬拿什么眼光来看坏自己。
“比如什么”之扬明白梅子话中的一半意思。也许梅子是指恋爱之类吧。
“初恋。你有过吗”
“没有。我们只是想着玩。你有过”
“我”梅子说:“说你哪,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我也想知道你有没有。也许有很多男生追你吧,你那么漂亮。”
之扬一不小心,把心里话滑了出来。这也是大实话,之扬看着梅子,感觉她就是漂亮。
他眼中,以前的漂亮属于夜开花,但现在他觉得梅子比夜开花漂亮。尽管梅子个子没夜开花高,体态也不见得丰满。
“嗨嗨”梅子笑出声来,然后又问:“你觉得我漂亮吗”
“嗯。”之扬点头回答,语气很是把持得肯定。他说话时望着梅子:“你的眼睛特别漂亮。还有小酒窝”
之扬不敢将目光久留在梅子脸上,说完话,移开目光。
梅子沉了沉脑袋,说:“我你觉得我”梅子显然因为之扬夸赞而变得羞涩起来。
“我喜欢”
之扬想趁机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喜欢后面到底该用什么词,他一下子还无法找到。
有一棵香樟树在岭下的那块平地,有一只斑鸠从野里飞进了香樟树的树冠。这是一棵古樟树,但依旧充满了生机。树冠巨大的伞形占据了平地的大半位置,密密的树叶相互拥挤在一起,隔着距离望去,是一大团浓浓的绿。
之扬没有告诉梅子,自己看到斑鸠了。梅子知道自己的绰号叫“斑鸠毛”,一旦提起斑鸠,怕梅子笑自己。
梅子还沉醉在之扬的话中。
自己是不是漂亮,梅子清楚。多少人称赞过自己漂亮,梅子记不得了。但梅子觉得自己算不上真正的漂亮,因为自己的个头让脸蛋的漂亮打折了。
第八章
之扬没有说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梅子后来也没有问。刚要上岭时,梅子在一块大石头缝里发现了兰花。兰花不止一株,连绵着嵌在石头缝里一颗。眼下正是兰花盛开的季节。
“兰花”梅子惊叫着跑了过去。
“兰花”之扬似乎不相信这里会有兰花。这里虽然是山北,但树林掩蔽下,兰花不容易长。
“真的。你来看。”
之扬过去,看到石头缝确实有兰花。
“九头兰。你看看,它已经开了几朵。闻闻,好香”
之扬也闻到了兰花香,幽幽好闻。
“要不要挖起来带回家去”之扬征求梅子意见。
梅子说:“要。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挖起来。你看,都卡在石头里面了。”
“慢慢挖,应该没问题。好兰花总是长在石头缝里。”之扬说着,直腰寻找撬兰花的工具。
地上一些树枝都是腐烂或者霉变的,根本不能用。之扬跑到山脚的竹林,拗了一棵小竹子。
梅子蹲在石头边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挖去没有固定的小石块。
“今天运气不错。”之扬将小竹子的小枝桠掰去,又中间折断,弄出一个尖来。
梅子接过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是遇到好事。”
“还有什么好事”之扬不解。
梅子笑着说:“好事多来。你先把兰花挖起来,我再告诉你。反正也和你有关。”
好事与自己有关,更让之扬猜测不到了。之扬选择好一个蹲身的位置,准备动手。梅子蹲在他的身边,大有插手也要帮忙的阵势。
“婶子”
之扬本来想让梅子移开一点,怕自己撬起泥土或者石子会溅着她。
梅子被之扬突然的一声叫,惊住了。
“你叫我什么”
“婶子。我听我妈说的。”
之扬记得,那天他从梅子哪里借了钱回去,母亲见他那么快就拿到了钱,问他是怎么回事,之扬如实说了。就是那个时候,母亲告诉之扬,梅子是长辈,该叫她婶子。这会之扬是无意中喊了出来。自从他母亲说过之后,该叫梅子为身子进了记忆中了。
梅子脸色变了。
“不许你叫我婶子我们又不是自家人。”梅子声音有点响,脸膛整个通红。
“那我该怎么叫你”之扬被梅子的大声给唬住了。不是惊吓,是懵了。
“叫我姐,叫我嫂子,叫我名字,或者干脆不叫。就是不能把我看成是你的长辈。”
梅子说完,一把拉起之扬,两眼神直愣愣投向之扬。
“你,你生气了”之扬捏弄着手上的竹杆,也看着梅子。
“我不要兰花了,我们走吧。”梅子松开之扬,自顾上岭走。
“喂,你到底怎么了”
之扬不再带称呼喊梅子。
之扬不想放弃兰花,他不顾梅子走不走,自己还是留下来挖兰花。他知道梅子喜欢兰花,所以必须挖一棵出来。
小心着挖了两棵出来,之扬两手捧着,一路小跑上山,直到上了山冈才把梅子追上。站到梅子面前,端正着姿势把兰花递给她。
“兰花,给你。”
梅子并不见得开心,她不伸手去接之扬手里的兰花,荫沉着脸问之扬:“你该叫我什么,再叫一遍让我听听。”
之扬想了想,以试水的心情,喊了一声“嫂子”。
听到之扬叫自己为嫂子,梅子才嫣然一笑。她接过之扬手中的兰花,说:“这样才像话。婶子婶子的,好像我有多老似的。谢谢你的兰花”
梅子把接过的兰花放到一边的石头上,然后面朝之扬说:“之扬,我替你找了一份工作,不知你想不想去。”
“工作给我的工作”之扬觉得这是一桩意外的消息。
梅子说:“不信”
之扬说:“不是不信你,而是不相信我也会有工作。”
在农村,工作一词就是上班,上班就是做工人;农民下田上山叫做活。在此之前,之扬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份工作。或者说,他压根不会去想。
梅子说:“不和你玩笑的。我确实给你找了份工作。服装厂里的裁剪师傅是我的同学,她要替她我找一位徒弟。你想不想去”
“裁剪裁缝一样拿着剪刀裁布”
“大概是吧。不过我同学说,他们是机器裁剪,还要搬大筒子的布料。我看你有力气,心也细,能行。你不会不喜欢裁缝一样拿着剪刀裁布吧”
“不是不喜欢,我怕做不好。裁缝好像多数是女的”之扬后面一句才是真心话,在他看来,裁缝是女人做的活,所以他说怕作不好有点假,不怎么喜欢才是真。
“你没见过男裁缝”
“见过,很少。”
“嘻嘻”,梅子笑了。又说:“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原来还是一个老顽固。要是你不喜欢,我明天就去回复她。”
梅子内心里希望之扬能去。
“要不试做着看,不行的话我就不去。”之扬觉得自己应该先试试看。去学裁缝,之扬从来没有想过。之扬以前想过去学开拖拉机。父亲曾经让他去学木工。
“不行的话人家也不会留你。”梅子觉得之扬还真天真可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这样我省得再去找别人。”
“早上和你说话的就是你的同学”之扬想起来那个和梅子打招呼的女人。
“她叫韩露。我们读书时很要好的姐妹。她一定会帮你做好。”
梅子带着鼓励的口气说。
“裁缝”之扬自言自语,心里又觉得有意思。
“明早上,我在服装厂门口等你,八点半,行不行”梅子给了之扬一个时间。
“行。”之杨说。“刚才你说好事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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