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从坡坡屋出来的女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呵吆,不错呀”大领导说。
大领导一说,门口的几个小领导马上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同时递上恭敬地微笑,仿佛是对大领导刚才这句话的喝彩。
大领导来了大家也都不打不闹了,仿佛刚才是自由讨论,现在是集中讨论了。大家都看着大领导,等待着他的指示。
“继续练,继续练。”大领导说。
大领导虽然说让大家继续练,但是大家还是不知不觉地都静静地立在那里,连倪和平也十分知趣地把手风琴扣上,等待领导的训话。他们相信,既然领导来了,那么就肯定是要训话的。领导对老百姓训话,就像老百姓对牲口驯化差不多,其实都是做思想工作,或者说都是让被训话和被驯化者按照他们的上头的意思去培养习惯,好在这些宣传队员早就已经被驯化的差不多了,已经习惯接受领导的训话。
大领导体谅大家等着他训话的心情,只好不负众望,清了清嗓子宣布:经公社革委会研究决定,由牛德望同志担任公社宣传队队长,项茹梅同志担任宣传队副队长。说完,自己带头鼓掌。既然大领导自己带头鼓掌了,于是其他人也只好跟着鼓掌。欧阳健韩凯倪和平还有项茹梅他们边鼓掌边纳闷,纳闷牛德望是谁他们不认识,纳闷项茹梅怎么当起了副队长,不仅欧阳健和倪和平他们没想到,就是项茹梅自己也绝对没有想到,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领导怕大家鼓掌过于热烈,于是双手展开,往下做了一个压一压的动作,示意大家静下来,继续听他训话。
大领导说:“牛德望同志是从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刚刚毕业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人民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牛德望同志苦大仇深,是党员,又是刚刚从部队退伍,政治上可靠,让牛德望同志担任队长革委会放心,贫下中农放心。至于革命小将项茹梅同志,是工人阶级后代,来到广阔天地之后,就是跟那些城市小资产阶级的子女不一样,能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而且经常主动地给贫下中农唱革命样板戏,我们公社革委会就是信得过工人阶级的革命后代。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我们公社宣传队就是要依靠工人阶级的后代。”
第二章 要扎根就要结婚
7
项茹梅莫名其妙地当上副队长后,突然感觉与欧阳健和倪和平他们一下子远了起来,特别是顾大尉,有一次竟然当面说:“你们说话注意呀,要不然有人向大领导汇报了,了不得。”明显是把项茹梅当成了奸细。项茹梅很委屈,很想向他们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样解释,于是找到牛德望,向牛德望推荐欧阳健和倪和平,说欧阳健和倪和平以前在重庆就是宣传队的,而她自己以前根本就不懂什么文艺,是到了下山弯之后才跟着收音机自学一点。
“那好啊,”牛德望说,“这说明你是我们广阔天地自己培养的文艺骨干呀。”
完了,越说越远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牛德望遇到业务上什么事情还是能主动向欧阳健讨教的。比如马上准备排练什么节目的问题,牛德望和项茹梅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只好把欧阳健倪和平还有公社学校负责文艺的一个老师叫到一起商量。商量的时候倪和平一句话都不说,而那个老师则提了很多建议,说要搞就搞大的,最好能编排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最后,牛德望拿眼睛看着欧阳健,项茹梅也看着他。看着看着,欧阳健顶不住了,欧阳健先是迅速地看了一眼倪和平,然后又把目光回到牛德望和项茹梅这边,最后定格在桌子中央,说:“说我同意许老师的意见,排样板戏,排沙家浜,可以先排其中的一场,等这一场排好了,先演着,再接着往下排。”
牛德望与项茹梅对了一下眼,问:“先排哪一场”
牛德望问完之后,除了倪和平之外,几个人又把眼光直直地盯在欧阳健的脸上,仿佛欧阳健的脸会变成一个黑板,并且这块黑板上能自动生出一排字,上面写着该排哪一场。
“排坚持芦荡吧,”欧阳健说,“这场戏我们在学校排过,而且我们这有这么多小伙子,正好全部都可以上场。”
牛德望听了眼睛一亮,说好吧,这场戏好,突出主要英雄人物郭建光,歌颂人民子弟兵。
“那么女同志怎么办”许老师问。许老师自己就是女同志,但是她不好意思问“那么我们怎么办”,只好问女同志怎么办。
“对呀,”牛德望说,“这场戏我在部队也看过,好像一个女同志都没有,全是男的。”
这时候,几个人又盯着欧阳健,仿佛欧阳健既然已经出了一个主意,那么就有义务还要再出一个主意,并且后面的这个主意要能够对前面一个主意所带来的缺陷进行必要的弥补。
欧阳健不敢看大家,还是那样把眼光定格在桌子的中央。
“要不然再加一场,再加一场女同志多的。”许老师说。
“加哪一场”牛德望问。
许老师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沙家浜当中哪一场能够一下子上十几个女同志。于是又把目光投到欧阳健的脸上,希望欧阳健的脸能够再次显示答案。
许老师盯着欧阳健后,牛德望和项茹梅只好也跟着她的目光盯着欧阳健。欧阳健这时候像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正等待着组织上处分,所以忐忑不安,努力躲闪着什么。但是躲是躲不了的,于是只好侧过脸,看着倪和平,或者是向倪和平发出求救。
欧阳健一瞪着倪和平,他们几个马上就齐刷刷一起瞪着倪和平。这样瞪了一会儿,或者说是等了一会儿,倪和平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小口气,然后说:“可以先排一场坚持芦荡,然后在配几个其他节目,比如一个舞蹈,金达莱花献给毛主席,女同志全上。”
“对对对,”欧阳健说,“这个节目好,随便上多少女同志都行。”
既然欧阳健都说好,那肯定就是好,因为牛德望和项茹梅根本就没有看过这个节目,而且许老师显然也没有看过,因为她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如果她看过,或者哪怕是听说过,她很可能都要说几句的。不过现在她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倪和平已经说了,“女同志全上”,反正欧阳健也说了,“随便上多少女同志都行”。
“金达莱花”牛德望问,“是不是朝鲜的”
“对呀,是朝鲜的,你看过”欧阳健问。
“没有没有,”牛德望说,“电影奇袭上面有。”
这一天的收获很大,因为这一天拿出来节目单。
拿出节目单之后,牛德望就要去跟大领导汇报,要是大领导没什么意见,就可以开排了。
牛德望没有贪功,牛德望向大领导汇报的时候是带了项茹梅一起去的。项茹梅更没有贪功,项茹梅在得到大领导的口头表扬后告诉大领导,这些主意都是欧阳健和倪和平拿的。
“他们两个情况我知道,”大领导说,“基本上都属于能够改造的子女,你们要多帮助他们,特别是项茹梅,听说你跟他们关系不错,一定要多注意帮助他们,影响他们,而不要被他们影响。”
大领导的话在公社就相当于圣旨,他说了这番话不久,宣传队果然就搞起了“一帮一,一对红”活动,牛德望对口帮助倪和平,项茹梅对口帮助欧阳健。对这种组合,项茹梅虽然觉得别扭,但总体上是高兴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可以每天冠冕堂皇地跟欧阳健在一起,因此每天都沐浴在幸福之中。但是牛德望那一对好像闹得并不愉快,大约是牛德望感觉倪和平有点看不起他,不想跟他“一对红”,伤害了牛德望的自尊心,于是牛德望就找倪和平的茬,说倪和平追求资产阶级情调,谈恋爱,具体地说就是跟欧阳健谈恋爱。那时候谈恋爱是不允许的,那时候中国好像恰好没有法律,所谓“不允许”按照现在的标准基本上就属于“违法”的事情,所以领导上很重视,专门找欧阳健和倪和平谈话,倪和平态度比较好,承认他们拉过手,而且还抱过一次。欧阳健态度比较恶劣,不承认。
“难道你没有拉过倪和平的手”政工组的同志问。
“拉过。”欧阳健说。
“不谈恋爱你们拉手干什么”
“她害怕。”
“什么她害怕说清楚一点。”
“那天我们从下山弯回去,回去的比较晚,路上倪和平害怕,所以就拉住我的手。”
“那么为什么要抱”
政工组的同志已经从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当中学会了斗争策略,把最重要的问题放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提出,相当于古代兵器中的杀手锏,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吓的。”欧阳健说。
“怎么吓的说清楚一点。”
“路上,遇到狗,狗突然窜上来,她吓得一叫,一把抱住我,我没动。”
“真的没动”
“真的没动。”
“真的没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政工组的同志很负责,又找倪和平谈了几次,最后还专门向项茹梅核实过这件事,并且提醒项茹梅要坚持立场。项茹梅证明那天他们从下山弯回北弯的时间确实是比较晚,天都黑了才上路。
大约是项茹梅证明的情况与欧阳健和倪和平他们说的基本上一致,而项茹梅又是公社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再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年哪月哪天起,公社好像又鼓励知识青年在农村扎根,对他们谈恋爱又不怎么管了。不但不怎么管,而且跟项茹梅他们一起下放来的女知青王思蜀去年嫁给农村青年谢守宪,不但没有挨批评,还被公社作为扎根农村的先进事迹进行了大张旗鼓地表扬,那意思仿佛又支持谈恋爱了。这时候,牛德望真的想跟倪和平“一对红”了,事实上,要不是倪和平的父亲突然又重新被结合进了重庆的革命委员会,紧接着倪和平就被部队文工团特招去了,没准她就真的跟牛德望对上了。
倪和平走了之后,欧阳健仿佛就是项茹梅的人了。这时候他们年龄也大了,如果这时候他们俩公开谈恋爱,公社领导肯定也不会说什么,不但不会说什么,可能还会支持他们,因为这时候公社领导总的指导思想是鼓励知识青年在广阔天地扎根。扎根当然就要结婚,不结婚怎么扎根但是欧阳健和项茹梅的关系始终都没有挑明,欧阳健本身就比较内向,再加上他心里对倪和平还没有完全放下,他当然不会主动挑明,项茹梅虽然积极主动,并且能够豁得出去,按说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几次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主要是她不知道该怎样挑明。那时候没有琼瑶的小说,项茹梅还没有学会怎样向对方开口挑明这种关系,而她所熟悉的革命样板戏中的女英雄基本上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有可供参考的榜样。好在这时候连续发生了三件事情,一下子将他们的关系摆的清清楚楚,根本就用不着谁先“挑明”了。
第一件事是牛德望主动向项茹梅挑明,项茹梅当然不会答应,不答应的原因并不是她觉得牛德望有什么不好,而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欧阳健,有了欧阳健就不可能再有牛德望,这大概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女人“心胸狭窄”吧。项茹梅虽然没有答应牛德望,但是却从牛德望对她的表白中学会了怎样对欧阳健表白,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项茹梅对牛德望还是心存感激的。
倪和平被特招到部队文工团之后,牛德望自知没了希望,于是就有点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跟项茹梅“一对红”。牛德望这时候思想上也成熟许多,他发觉倪和平虽然比项茹梅漂亮比项茹梅高贵,但是并没有项茹梅实惠,特别是在农村,还是项茹梅这样泼辣的姑娘更实惠,再说太漂亮太高贵了自己也配不上,于是牛德望就赶紧找项茹梅谈话,要项茹梅积极向组织靠拢,并且明确表示自己愿意做项茹梅的入党介绍人。向组织靠拢当然是好事,其实项茹梅早就写了入党申请书,而且每三个月都要向党组织写思想汇报,但是组织上似乎一直在考验她,现在牛德望这样一说,项茹梅当然是高兴的。
牛德望说:“现在关键是要从思想上入党,首先就要牢固树立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思想。”
项茹梅点点头,表示同意,或者说是表示决心。项茹梅这样点头不是在应付牛德望,更不是在应付组织,项茹梅那时候真的打算在广阔天地干一辈子革命,其实只要让她跟欧阳健在一起,扎根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牛德望见项茹梅已经点头同意,就进一步说:“你看王思蜀同志,嫁给了谢守宪,真正实现了扎根农村,组织上马上就吸收她了。”
牛德望说的也是事实,王思蜀也是他们二中的,在南弯大队,以前项茹梅并不认识她,但是后来认识了,后来他们都是一个宣传队的,当然认识,再后来王思蜀嫁给了南弯大队书记的儿子谢守宪,一下子成了扎根农村的典型,并且还入党了,这些事情项茹梅都是知道的。既然都是知道的,那么牛德望这样说当然没有错,于是项茹梅又点点头。
牛德望见项茹梅又点点头,就相信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于是说:“其实你也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对象,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向组织上表明你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
听到牛德望这样说,项茹梅没有再点头,没有再点头并不是因为她不同意牛德望讲的话,而是她正在对牛德望的话积极思考。项茹梅在思考怎样跟欧阳健挑明这件事情,等到挑明了,她就可以跟组织上汇报,汇报自己已经扎根了。
牛德望见项茹梅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讲话,心里就非高兴,说:“你用不着马上答复我,你可以先考虑两天,考虑两天再答复我。”
考虑了两天,项茹梅对欧阳健说:“书记找我谈话了。”
“是么,谈什么”
项茹梅停了一下,说:“谈我入党的事情。”
“那是好事呀。”
“他要我向王思蜀学习,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欧阳健嘴巴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要扎根就要结婚,要结婚我就跟你结婚。”项茹梅说。项茹梅是一口气说完的,她怕说慢了就说不完。
说完之后,项茹梅尽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也不看欧阳健,显得自己非常胸有成竹,比牛德望对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要有把握。
“我现在不想结婚。”
“那就再等等,等到你想结婚的时候再结婚。”
这一下项茹梅终于忍不住了,脸腾地一下红了,而且是那种非常彻底的红,连耳朵都感到发热。项茹梅不愿意让欧阳健看到她这个样子,所以赶快找个理由走了。
项茹梅直接找到牛德望,向他汇报:“我已经跟欧阳健说了。”
“说什么了”牛德望问。
“说跟他结婚扎根农村一辈子的事呀。”项茹梅说。项茹梅发现同样的话,她跟欧阳健说的时候耳朵都烫了,跟牛德望说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看来组织的力量是伟大,牛德望就是代表组织的。
“你跟他说干什么呀”牛德望问。牛德望问话的声音很大,显得非常紧张,非常吃惊。
“我不跟他说跟谁呀”项茹梅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光是我说还不行,还必须征得他的同意呀。”
“他怎么说”
“他觉悟低,说现在还不想结婚。没办法,我只好在等一段时间,请组织上继续考验我。”
第二章 野狼坡
8
第二件事情是项茹梅那次从重庆回来,回来的时候真的带来五斤二娃子扒肥肠。项茹梅自己没有舍得吃,她要带回来跟知青战友们一起吃。当然,最主要的是跟欧阳健一起吃。
项茹梅到达公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当时宣传队刚刚解散,知青都回到各个大队去了。项茹梅先就近到了南弯大队,韩凯他们是先闻见扒肥肠的香味然后才看见项茹梅这个人的,可见,那时候扒肥肠比人地位高。项茹梅要韩凯他们把王思蜀也叫来,大家一起吃。王思蜀虽然已经嫁给大队书记的儿子谢守宪了,但是她仍然是重庆下乡知青,仍然是他们老二中的同学。王思蜀自从嫁给谢守宪之后,马上就成了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楷模,很快入了党,并且当了妇女队长。王思蜀当了妇女队长之后,果然显示了非凡的工作能力,做事情有板有眼。由此可以证明,组织上对一个人的“培养”是十分重要的,即使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只要组织上把他放在一个领导岗位,时间长了他就真的具备一个领导的素质了。
王思蜀来了之后,韩凯他们已经开始咽口水了。王思蜀说:“少吃一点,尝两口就行了,项茹梅还要带到北弯去呢。”
到底是结过婚的女人,又是妇女队长,其他女知青想不到的事情她能想到,其他女知青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关于项茹梅和欧阳健的事,大家虽然都有感觉,但是谁都没有说破,既然他们俩自己都没有说破,其他人当然就更没有办法说破,所以今天被王思蜀这样一说,大家先是一愣,然后又齐声笑起来。当然,这种笑是友好的,并没有恶意,但项茹梅还是感觉自己的耳朵像鸡冠,毕竟是第一次听人公开说她和欧阳健的事情,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堪,其实就是难堪也是一种幸福的难堪。
“吃吧吃吧,”项茹梅红着脸说,“我还留着呢。”
“你还是赶快上路吧,”王思蜀说,“放到明天就有味了。”
到底是队长了,考虑问题就是比韩凯他们全面。从南弯到北弯,如果直接翻越大山的“尾巴”,则一个女孩走路夜路是非常不安全的,虽然那时候治安上没有问题,但是大山里面野兽也是有的,特别是野狼坡,据说真的有野狼出没。如果走下山弯,总共有四十里路,恐怕要走大半夜。
“你准备走哪条路”王思蜀问,“如果走山路,韩凯他们就送送你,如果走下山弯,那就要快走。”
项茹梅当然想走山路,走野狼坡才十里路,两个小时就到了,但是现在被王思蜀这样一问,她反而还拿不定主意了,因为如果她说走上路,那么就要麻烦韩凯他们送她,而且送到之后还要回来。项茹梅不想这么麻烦别人,再说她也担心如果让他们送,说不定别人会理解她就是想让人送才请他们吃二娃子扒肥肠的。这样想着,项茹梅就说:“我走下山弯。”
“那就赶快吃一口饭,吃完了快走。”
说是吃口饭项茹梅就真的只是吃了一口饭,她几乎没有吃扒肥肠,本来就是人多大肠少,她要省酒待客。王思蜀给她碗里夹了一小块,真香呀项茹梅似乎已经看到欧阳健嚼着扒肥肠的情形,于是赶紧扒拉几口饭,匆匆上路。
大家把项茹梅送到村口,挥手道别,等项茹梅大步流星地正式上路之后,韩凯他们顿时忘了斯文,一窝蜂地跑回去,把剩下的一点大肠一扫而光。
走到岔路口,项茹梅犹豫了。难道真的向右拐,舍近求远地先走二十里到下山弯,然后再走二十里到北弯不行,项茹梅想,继续王前走,翻过野狼坡,一路下坡再走五里路就到了。一想到“到了”,项茹梅就什么也不想了,一心只想着往前走往上走往北走。只要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翻过野狼坡,剩下的路就好走了,再说“野狼坡”是老话,现在哪有什么狼呀,去年他们民兵训练的时候省下几颗子弹,顾大尉他们几个男知青张罗着去打猎,几个人在野狼坡守了一夜,冻得贼死,除了喝西北风之外,连狼的影子也没有见到,现在天还没有全黑,难道真的就那么巧项茹梅不信邪,再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吧,走一步离北弯就近一点,离北弯近一点也就是离欧阳健近一点,等到见到欧阳健他们,再说出自己是独人夜闯野狼坡的经历,那多有意思说不定他们还不信,不信没关系,王思蜀可以证明,证明我是快到六点钟才出发的,如果能够在九点钟左右赶到北弯,那就能证明自己肯定是走的近道,如果走平道,三个小时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的。
人们总是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项茹梅此时觉得其实还是上山难,如果是下山,只要坡度不是很大,她甚至可以看着目标一路小跑,但是现在是上山,既看不到北弯,也没办法小跑,只能一步一步向上走。为了加快速度,项茹梅不时地用手掌按在自己靠近膝盖大腿上,这样可以使步子的跨度更大一点,速度更快一点。项茹梅想,只要过了野狼坡就好了,过了野狼坡就是下坡,只要是下坡,而且是这样不是很陡的下坡路,她就可以自动加速了。
天很快就黑了。刚开始是两边的树林发黑,后来是路面发黑,再后来就是只剩下小道当中那一点点白。这时候坡度已经明显加大,项茹梅知道,野狼坡快要到了。
上了野狼坡,是一段平路,这段平路其实还有点凹下去,相当于一个小小的盆地。走在这个小盆地当中,四周全是黑洞洞地,而且时不时传出一阵一阵的怪风声音,项茹梅不知不觉地警觉起来。于是干脆先停下,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取出手电筒,打开,幸好是新装的电池,照路壮胆都还行。项茹梅这时候后悔刚才没有带一跟棍子,既可以当拐杖,也可以当武器,以防万一,但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她必须鼓足勇气往前走。
不知是有点害怕的原因还是心急的原因,项茹梅真的小跑起来。本来是边走边唱歌的,现在一旦跑起来,发现没有能跟得上跑步节奏的歌曲,于是就只好先停止歌唱,先跑过去再说,只要跑过这个小盆地,就能看见北弯了,只要能看见北弯,那就是肯定不远了。这么想着,项茹梅跑得就更快。等跑过小盆地,却发现面前不是下坡,而是一个高高的上坡。项茹梅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高不见顶。项茹梅想照的更高一点,确认一下是不是偏向左面的大山了,但是未能如愿。项茹梅没有想到这手电筒的光照射的并不远,而且她发现黑暗非常能够吃光,一束手点光在老家的坡坡屋上上下下看上去蛮亮,怎么到了这里却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弱呢
项茹梅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想着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顺着原路退回去,反正这小盆地也不过就是几百米,倪和平走的时候,项茹梅跟欧阳健一起陪着她回北弯,走过一次,根本不是很长。
1234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