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天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踏进教育学院的大门时,我用劲甩了甩头发,心想,到家了,哥哥要回来了,我要象往常一样,做好5块钱的美味佳肴,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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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块钱的“美味佳肴”2
我当然不能把这事告诉老哥,让自己的女人受穷,那是男人的死穴。男人自己受穷的时候,要么忍了,要么来一通国骂,或者展开一场愤世嫉俗的发泄,就过去了,但如果让他的女人和孩子辛酸,那会让他感觉痛到骨子里。我不能带给老哥这样的硬伤,我要养他的胃,更要养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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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包围在隔离墙上1
1995年的冬天,老哥在深圳找到了工作,回到我们就读的学校以后,他的主要话题成了深圳与武汉长沙之比较去深圳之前,他只呆过这两个城市,我当时印象最深的是,他说:“深圳的公园,那是真正的公园,公家的园子,不收钱的,不要门票。”我听了很吃惊。他还说:“市中心就有个荔枝公园,很大,里面有山有湖,到处都是荔枝树,有四五个门,谁都可以进去的,一天到晚都有人在那吹拉弹唱,很好玩,风景又美。”
我当时听了无限神往,想起那一年的情人节,我们去武汉的中山公园,走路找了两个半小时,脚都走出泡了,结果进去半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一丁点大,又实在没什么可看的,还要门票。出来后想着还要走很远的路才有车搭,我气得说:“什么情人节,简直是死人节嘛。”后来我们每次回忆这句话都会狂笑不止。
和许多刚到深圳的人一样,1996年的暑假,我到深圳后没几天,就真的去了荔枝公园。尽管有了老哥的一再铺垫,还是显示了我想象力的没见过世面。我们坐在荔枝公园的湖边,望着蔡屋围一带的高楼,心里豪情满怀,觉得深圳真是和我梦想中的一模一样。
老哥满心欢喜地说:“以后你也来深圳工作了,过了试用期,我们两个人就大概有7000块钱一个月,7000块呢,做深圳人好吧”他说“深圳人”时,比其他的字多用了一倍的力量,这力量让我充满欢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深圳人。
那个暑假的晚上,我和老哥经常去罗湖国贸大厦一带逛夜景。但当我们享受完那些高楼大厦外墙的繁华灯光,再回到教育学院我们那10来平米的简易宿舍时,初为深圳人的感觉常常变得复杂。
当时从罗湖回泥岗路的教育学院只有一路公车,是24路。我们坐24路到泥岗立交桥下,教育学院在马路对面,立交桥下本来有地下人行通道,但当时晚上没有灯,地下通道就充当了许多人解决小急的场所,就算白天也几乎没人走,我们过马路都是在地面钻车的空子,然后猛冲。
在当时看来,那马路宽得气人。从立交桥上下来,有比较陡的坡,车速都非常快,路中间有一米左右高的水泥墙隔开,我们过这马路得分好几步。先瞅准车的间隙,然后迅速反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隔离墙边,再爬上隔离墙,接着等待时机,以同样搏命的速度过马路的另一半,才算过了马路到达了对面。有时运气不好,要站在隔离墙上等很长时间。
有一次我一个人晚上回家,还坐在公车上就为要一个人过那马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可能是由于太害怕,下公车后我几次尝试着要冲过去,都只跑了两步又败下阵来,总感觉自己对车速对距离估计不对,再加上那时我的眼睛没做近视矫正手术,不太看得清楚。
一直犹豫到第五次,我将心一横,终于冲到了隔离墙下,刚一站定,一辆货柜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轰”地一声巨响,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爬上隔离墙时,我一屁股坐在上面,只剩下悲凉。我强烈地感觉到,总有一天我会被撞死在这里,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出各种车祸现场的惨状当我惊恐地回过神来时,满脸冰凉的泪水,我感觉自己仿佛死了一次。
坐在隔离墙上,我环顾四周。深圳的夜晚真是五彩斑斓,远远近近的灯光层层叠叠,集合成各种图案,把天空映成无边的橙红。长城大厦那时候从泥岗路完全看得很清楚真像长城一样长,密密麻麻绵延成一片。我知道那里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房,每一两个灯光就意味着一个家,每一个家意味着一片令人羡慕的欢笑,他们在上演着各自的欢乐,而我,一个人坐在隔离墙上,只是一个黑影。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买房,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家,我还不能有这样的梦,它像星星一样遥远。
东去西来的车一排排在我的前后呼啸而过,他们飞去,他们飞来,他们的车灯将我的眼睛刺过去,将我的眼睛刺过来。我被车灯包围了,被深圳夜晚的灯火包围了,我在灯火的中央,但我在深圳的边缘,被包围在隔离墙上。
我被包围在隔离墙上2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进入这个城市的中央,什么时候可以成为深圳的主流人群但我们既然来了,就必须进去,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们有希望,只要不放弃希望,就会有一切我坐在隔离墙上,用尽全身力气,扮演着优质的打气桶,拼了老命给自己打气。
那天老哥出差了,我在隔离墙上坐了很久,回到教育学院时,什么也没洗,就直接爬到床上睡了。
那个暑假过完后,我要重回学校。我清楚地记得,当我向老哥挥完手走向火车站台时,心里无比轻松。老哥后来在信中说,我是头也没回地走的。
我当时不喜欢深圳,但我知道会自己来,因为我爱老哥,老哥已经在深圳了,我就得来。我这么想时,有些惆怅,有些无奈,也心存希望,感觉很复杂。
但我完全没想到,十年以后,有朋友跟我说起深圳的种种不好,问起我的感觉时,我毫不避讳地说:“现在如果搞一场我爱深圳的演讲比赛,我保证噔噔噔跑上讲坛,不打草稿,唰唰唰拿下个一等奖。”
十年来,我们到过不少城市,每次从外地回来,火车一进入深圳市区,一看到地王大厦看到和平路旁栋栋亲切的高楼时,每次都有强烈的回到家的感动,总是忍不住大声说:“哎呀,还是深圳好啊。”每次从宝安机场回来,车行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一座座熟悉的广告牌,看到路两旁扑面而来的花草,我的心里,总有着放飞一般的自由和轻松,有一种被深圳拥抱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扑入了老哥的怀抱。
我常常感慨,也许没有哪一座城市,能这样宽松地包容我们这些赤贫而充满梦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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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搬家都是坐直升飞机1
1998年,我也毕业分配到深圳以后,我们又搬回了燕南路,是建艺大厦前的那栋单身宿舍,那栋宿舍现在还在。这已经是我们的第四次搬家。
我们每一次搬家都有显著的进步,所以每次都兴高采烈。
第一次住的房只有约8平米,一个星期后,搬到了泥岗路的教育学院,也是“三无”房,但有10多平米了,才一个星期就让居住面积大了两倍,老哥形象地说:“简直是坐直升飞机嘛。”我对他这比喻大为赞赏,以后的每次搬家,我们都笑称“坐直升飞机”。
第三次搬的家还是教育学院,但多了一个独立的洗手间,想着可以不用再去公共洗手间洗澡,不用在洗澡的时候,听隔壁的男高音歌唱,不用被动地偷听男生们在隔壁的浪笑,我开心得手舞足蹈。
第四次搬家,虽然还是一间房,但已经有阳台,有洗手间,在阳台上可以设置简易厨房做饭了。这当然是飞跃,这样我和老哥就可以一起做饭了,可以搞厨艺大比拼了。
这次搬家时,我们已经得到“前辈”指引:“买家具不要去商场,很贵的,应该去旧货市场,便宜。”
我们得此真传,开心地去了南园路的旧货市场。几百块钱买了个全套:一张一米五的床绿色的皮沙发,当然是人造革的,还有电视柜为了迎接香港回归,我们在1997年6月29日买了一台十九寸的彩电总之,该有的全都有了。
我们一起把墙刷白,在墙上贴上老哥在教育学院住时买的塑料名画。这幅名画花了老哥50块。老哥买来这幅画时,无比得意,说:“这画多美呀,而且不褪色的,脏了用鸡毛掸子扫掉灰就可以了,还可以用水洗,搬家的时候取下来一卷,轻轻松松就带过去了。”
当全套家具送来,摆放好以后,我大叫起来:“天啦,真像个家”后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去华强北的万佳百货买了全套一米五的床上用品。这家商场过几年后也没了,当时生意火得很。
配合床和沙发的绿色调,我们选的床上用品也是绿花和绿格子的,非常漂亮。这么一布置,家的氛围变得极其温馨。我环顾着这10来平米的家,无比开怀。
这种感觉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一样温暖。尽管现在的家在华侨城,房间是双拼户型,有200多平方米,是温情的英伦风格。
那个周末,我们兴奋得哪儿都没去。老哥不时地擦擦地板胶摸摸人造革沙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今天护理我们的意大利真皮沙发认真多了。我在一米五的床上滚来滚去,把新的床上用品一次又一次地贴到脸上,闭上眼睛,无比陶醉地感受那松松软软的质感。
老哥满足地说:“这下,我们算是安定下来了。”
安定下来了的我们,开始居家过着二人世界,努力工作,从容积累。
当时我在一家财经周报社做记者,这份报纸当时在业界很影响力,也是迄今为止老哥唯一自费订阅的报纸,5块钱一份的报纸能让很多热爱它的读者,一连找几个报摊去买。有一次我们在山姆会员店门口做发行推广,一位读者很吃惊地对我们说:“这么好的报纸还需要推广”他当即订了几份,送给他的朋友们,我们感动得差点当场给他做一期“财源人物”。可惜当时我们都不懂得报纸需要像企业那样来经营,所以在亏损几年后,它被改成了别的报纸。
那时我对工作有着变态的热情,常研读纽约时报美国在线日本经济新闻和伦敦泰晤士报等,俨然要做个全世界一流的财经记者。而老哥除了做好他们银行的法律顾问工作外,时刻准备着出来做律师,开律师事务所,做合伙人。
我们晚饭后常去上步路的四川大厦一带散步,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园中花园,觉得那几栋楼优雅而含蓄,漂亮极了,特别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我无比羡慕地对老哥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能买那样的房子呢。”老哥很肯定地说:“当然啦,我们是两只勤快的燕子,会不断地衔泥,不断地做窝。总有一天,我们会去那样的地方做窝。”
每次搬家都是坐直升飞机2
那时候,我在报社的工资大概3000块钱一个月,交了房租后余下的钱用来安排日常生活,老哥的4500块钱就可以全部存起来。我对老哥开心地说:“两个月就可以成为万元户呢,真是爽”“是啊,以前觉得万元户那么了不起,没想到现在一不小心就当上了”老哥赶紧拿出自己的存折,无比得意地凑过来给我看。
后来,当我们手上有10万块钱的时候,我们这两只燕子就开始到处看楼,准备去高楼里筑窝,“密谋”着又一次坐直升飞机。
爸妈差点让我们破产1
1999年秋天,当我们把爸妈从机场接到家时,老爸大叹一口气说:“哎,做梦都没想到有今天”
这确实需要想象力,他们的父辈以及祖先们从来都不曾离开过老家,他们住的房子是从茅屋进化而来的土屋,他们曾经拼了老命,也无法让自己的孩子吃饱。当年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把九个孩子拉扯大,让他们自己挣到饭吃,并且吃饱。而今天,他们居然坐着飞机,来到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海边,看到了六十多层高的房子,他们的儿子在深圳工作了,还自己娶了媳妇。
那天中午在外面吃完饭,我们带爸妈在附近转了转,他们感叹了好几个小时后,总算适应了这个反差太大的事实。晚上回到家,老妈突然说:“只有一间房,怎么睡呢”
我们得意地带爸妈看了我们的阳台,在他们来的前几天,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阳台有1米2的宽度,我们去旧货市场买了一张1米1的床,正好放了进去,不过,上床只能从床头爬进去。我们把刚到深圳时买的单人床上用品,从简易的塑料衣柜里拿出来,再次派上用场。然后,去东门布艺批发市场,选了一种非常温馨的粉蓝色花布,批发了一大捆,再用铁丝夹子,在床四面的墙上窗户上打好钉子连好铁丝,围成床帘。顿时,我们的床就成了平民版的“公主”床。
我们让爸妈睡1米5的大床,我们就睡阳台上这张小床。老妈对此很过意不去。最近一次来我们家,她老人家还很感慨地回忆说:“那时候你们多可怜,两个人住那么破的阳台,睡那么小的床,让我们睡你们的大床,我每次想起,心里都过不得。”说着抬起布满干裂痕的手去抹泪。我们每次都笑着反问:“难道让你们睡阳台”事实上,无论那时还是今日,我们都不觉得那很可怜,而是很温馨。
那天晚上,当我们两个人猫着腰先后爬进平民版的公主床时,感觉重新回到了可爱的童年。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看着四周粉蓝粉蓝的床帘,非常得意,觉得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弥漫着浪漫和梦幻,而我们的小床,就是小人国里王子和公主的婚床。
正那么开心着时,老爸和老妈突然鼾声四起,我们静听了一会他们的鼾声后,两个人同时一把将毯子拉过头顶,在里面大笑不止。
那两个月,我们每个周末都精心研究最能代表深圳的去处。老哥负责用他不太地道了的家乡话解说,我负责后勤。两位老人家一边担心着我们的钱都用完了,一边满心欢喜地享受着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一切。
我们白天出去游玩,晚上四个人坐在大床上或沙发上,同看一部小电视机。深圳的深秋有点冷了,我每晚一冲完凉,就窝到老哥身上看电视,坐在对面的老妈则顺势把我的光脚抱在胸前,扯开她宽大的衣服包住我的光脚。
对于我们所花的钱,必须在报价时非常自然地砍掉一个零或两个零,否则他们不但不开心,还会难受。在餐馆吃饭如果花掉两百多,就得根据他们的可接受程度,在报告餐费时像拣了大便宜似地说:“这家真划算,才三十多块钱。”老妈后来批评说:“深圳餐馆的服务什么都好,就是要自己去服务台买单,这一点不如我们县城的餐馆。”我和老哥听了相视一笑。
在买水果上,更是如此。有很多水果,比如车厘子山竹布林等,都是当时的湖北老家所没有的。我们在报价上一律都按老家的橘子香蕉等进行处理,单价都在一块两块不等。他们常常边吃边说:“深圳真是好,天气好,环境好,工资又高,物价又便宜。”
不过这种报价,后来差点让我们破产。
两个月以后,爸妈要回家了。在考虑带什么礼物给村子里的人们时,爸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些又好吃又便宜的水果。他们决定给村里的七户人家每家一箱车厘子一箱布林,他们算了一下,每家要花二十块钱,但他们说难得我们这么有出息,应该表示一下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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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差点让我们破产2
一听他们的计划,我和老哥在心里吓了一大跳,以眼睛示意,悄悄拿了计算器,藏进我们平民版的公主床里去算。这些要带回去给乡亲的水果,就算去福田农产品批发市场去批发,最低也需要5000多块。是坦白说出实价,还是咬咬牙买了我和老哥小声地盘算着。
最后,我们完全按爸妈的意见办了。一是因为他们吃苦一辈子,不容易,难得这一次这么高兴;二是我们发现每个老人家,多少都有点虚荣心,干脆满足一下;三是我们想象着他们跟村里人说着深圳的物价有多便宜,东西有多好时,那个高兴又放心的样子,我们开心。
但后来的事情让我们完全没想到。
过春节时,爸妈打电话来说,乡亲们想要我们多买一些水果托运回去,“费用一块钱一斤也好,两块钱一斤也好,照付”。爸妈回去以后,村里人都知道了原来深圳的水果比老家还便宜,又好吃。
这下我们终于傻眼了,如果还照那样报价,如果每年过年过节都这样托运水果回去,我们绝对要破产了。
我们只好老实交代。
据说,爸妈后来对于我们的虚假报价感叹了一个多月,有难受,有痛惜,也有窝心。
爸妈回去以后,我在办公室整理我们一起拍的照片,准备寄回去。同事们没事拿来看,看到我们的合影,说:“你跟你爸妈还挺像的呢。”我说:“是吗,难道我和老哥真那么有夫妻相”他们非常吃惊地说:“你一天到晚跟我们说爸妈来了怎么怎么,我们还以为是你自己的爸妈呢。”我说:“我的感觉真的一样。”
我跟同事们说起老妈抱着我的光脚丫看电视的情景,他们很感叹地说:“婆媳关系被认为是人类最复杂的人际关系,你们怎么这么简单呢。”
这么多年来,我每次想着我的光脚丫,轻踏着老妈松弛而热乎的肚皮的感觉,想着那柔软的肚皮,曾经孕育着我的老哥以及另外八个兄弟姐妹,想着她那安详宁静的表情,我的心里常有一种母爱大过天的温暖。我想,不管是婆婆还是自己的亲妈妈,只要都有真正来自心底里的爱,那就真的一样。
事实上,爱我婆婆是件很容易的事,她虽然不识字,但很有文化,虽然没读过书,但世事洞明,在她身上,有着中国传统母亲的一切美德。她吃过很多苦,从来忍辱负重,她生了九个孩子,却从来没有坐过月子,在养育九个孩子的近二十年里,她从来没吃饱过,更没有好好上桌吃过一餐饭。
老哥说他小时候半夜醒来上厕所,经常看到老妈用冷水和着剩饭,坐在一堆没完成的农活前,佝偻着背往嘴里猛扒,看样子是饿极了,才想到要吃点晚饭填肚子。我每次想到这个场景,鼻子会发酸,眼睛会湿。同样作为女人,她们那一辈人吃了太多的苦。在那样一个赤贫的年代,要养育那么多儿女,是非常艰难的事。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儿女们大了,可以接老人家来大城市享点清福的时候,他们又不习惯都市里的生活。我常常很感慨地对他们说:“你们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自己没享到什么福,福都让我享了。”
这10多年来,每次我给婆婆钱的时候,她总是推脱着说:“哎,你们结婚我们都没给过一分钱,你还每次给我那么多钱,钱都被我用光了。”
我总是大笑着说:“我们还有很多钱呢,我们在深圳工作一个月,你要辛苦好几年才赚得出来,刨土豆要刨几座山,我们的钱给你们用是最划算的。”
有时,她攥着我给的那把钱,拉着我的手,含着泪说:“你们俩可怜呢,在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帮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吃了很多苦吧,所以总是这么瘦。”全世界只有两个人认为我瘦,一个是我婆婆,一个是我妈。
我每次听婆婆说着这话,环顾着他们那几间土砖砌成的房子,和房子里十多年没变过的摆设,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我们给她再多钱她都舍不得用,也说服不了两个老人家离开他们的田地和自己养的鸡,我们在这里享受都市里的繁华,他们在清贫的山区为我们担着心,积攒着土鸡土蛋,随时准备着给哪个孩子。
爸妈差点让我们破产3
这么多年,我和婆婆没有很多时间在一块相处,但母女之间的那份彼此怜惜,却经常能感觉得到。老哥对此无比欣慰。
事实上,当我对婆婆好的时候,老哥的感觉比我对他自己好,更开心更感激。如果说女人对公婆好需要原因的话,这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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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那里面藏着宝呢1
我和老哥师从同一个导师,郭锐教授,他视我们亲如己出。郭老师的大女儿叫郭少宁,我们叫她少宁姐姐。她常被我们尊称为与时俱进的杰出代表,很早就打破铁饭碗,来到深圳闯天下。
1997年,郭老师也来了深圳,到少宁姐姐家过暑假,我们第一时间去看他。在考虑买什么礼物去看郭老师时,我和老哥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荔枝”
那时侯,我们在内地吃不到新鲜荔枝,只能偶尔吃到褐黄色的荔枝干。对新鲜荔枝的向往,却因为背唐宋诗词,早已有之。
我和老哥一到深圳就买来荔枝吃,当时根本不知道吃荔枝会上火,更不知道在吃完荔枝后要喝点盐水,只觉得好吃。我边吃边说:“怪不得人家贵为皇妃都爱吃。”那晶莹剔透的果肉,一口咬下去,满嘴甜汁,就算吐出来的核,都亮晶晶的,格外可爱。我们一口气吃了五斤,感觉真是过瘾。不过对当时的我们来说,荔枝的价格还是有点贵,要好几块钱一斤,我们吃了一次就没敢再买了。
既然是我们的导师来了,再贵都得买来去看他老人家。
我们拎着一大塑料袋荔枝去看郭老师,荔枝红彤彤的,外表虽然疙疙瘩瘩,但里面白白的果肉太有诱惑力了,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老哥看我馋成那样,笑着从袋子里揪了一颗下来,说:“吃吧,一颗看不出来。”我急忙吃了,接着也学着他的样,从袋子里揪一颗下来,递给他:“吃吧,一颗看不出来。”他也大笑着吃了,吃完后还咋咋嘴。
我们就这样你一颗我一颗,边偷笑边揪着,边吃边扮着鬼脸,时不时调整一下袋子里的荔枝,把被揪掉的蒂埋在下面,掩盖着“犯罪现场”。各揪了好几颗以后,快到了少宁姐姐家了。我一看到她家那栋楼,失望地说:“今天怎么这么快呢。”老哥看到路旁浓密的灌木,突然灵机一动,说:“妹,我们干脆藏一扎到这树里面吧,反正少一扎,看不出来。”我听了大笑,觉得老哥真是聪明绝顶。
后来我们选了一根电线杆做参照物,我望风,老哥藏荔枝,他偷偷猫着腰藏完后,大叫一声:“快跑呀,快去快回。”我说:“不用,谁知道那里面藏着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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