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解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将昨日书
刀解语
作者:将昨日书
北方有少年(一)
霜雪寒冬冷风夜,揍娃抱妻暖被天。
漠北一座小镇内,本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风雪夜里。一只满是污垢的手,轻轻推开了小镇酒馆那扇破旧木门。顿时冷风裹着寒雪瞬间就往里面闯,被这寒气一激,本来还有些热闹的酒馆内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往门口望去,只见来人披着一件斗篷,站在门外身在风雪中。因为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相貌。不过从身形,可以大概推测出是个少年郎。
在场众人,看见他后第一个印象就是落魄。
破旧的斗篷,遮挡不住缝补过的裤脚。脚上的牛皮靴子一看,就是从哪里偷来的,以少年儿的脚,穿这样的靴子明显太大。
一双眼睛埋没在兜帽的阴影中,只能看见那干枯开裂的嘴唇。
加上他这一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常见的漠北流民。因为没有自己的耕地与牛羊,碰上今年这样的灾年,他们为了苟活只能在漠北四处游荡,最后死在寒冬之中。
酒客们纷纷收回打量少年儿的目光,他的确没什么好看的。这样的人儿,每年漠北不知道要死多少。等来年开春了,都化作了黑土地里的好肥料。
如果还有什么能让人在意的,大概就是他腰间系了一把断刀。
这刀没有刀鞘也没刀柄。刀身笔直没有弧度,刀尖被利器斩断,让原本三尺三的长刀变成了二尺七。
刀是一体龙骨刀,没有刀根。在原本刀柄位置系了一根粗布条,应该是怕握刀的时候手打滑。可从那粗布条油腻发黑的程度来看,不仅起不到防滑效果,估计这把短刀在挥舞的时候更容易脱手而出。
这少年名叫魏小刀。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只是因为收养他的那人叫做魏老刀。
老刀不认识多少字,胸中自然也就没多少才学。别人让他去算士那花几个钱,给孩子起个好名字,顺便定条好命。
但老刀觉得,算士都是忽悠人的。于是自己瞎琢磨了半个月,给他起了这个不好也不坏的名字“魏小刀”。
魏小刀推开门后,就站在外面也不进。大概是知道自己身上赃的厉害,怕走进这酒馆后带进一脚泥雪。
但他那么杵在门口不进来,外面的风雪却不留情面的往里灌,将屋内照明的油灯吹的直摇晃。
酒馆老板叫做肖四,是个已经快到不惑之年的汉子。他看了魏小刀一眼皱了皱眉头。几步就来到门口,也不管魏小刀身上脏不脏,一把将他拉进酒馆,然后“啪”一声关上了酒馆木门。
顿时那些恼人的风雪就阻挡在了门外,酒馆在炉中篝火的映照下,又开始恢复了刚才的温暖与舒适。
可魏小刀进是进来了,但人却有些拘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肖四见他这幅模样,和煦的笑了笑问道:“从哪来的”
听到问话,魏小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才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北边。”
“准备去哪”肖四再次开口。
“大河!”魏小刀用嘶哑的嗓音继续答道。
酒馆老板点点头,然后朝酒馆的一个角落指了指说道:“去那里等着。”
他说完也不等魏小刀答话,就转身照顾其它客人去了。
看着这中年老板离去,魏小刀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扫了角落一眼只能悻悻然的走了过去,在墙角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酒馆不大,但是热闹非常。虽已经入夜却依旧人声鼎沸,可见酒馆生意之火爆。
可饶是如此,酒馆却没有雇其它的伙计,端茶送水、倒酒上菜全是那中年汉子一个人来。
 
北方有少年(二)
魏小刀没想到酒馆老板会出声询问,只好如实回答说:“我去大河。”
兴许是因为吃了些东西,他的声音没有刚开始嘶哑,嘴唇也有了些许红润。不过从兜帽下露出的皮肤依旧显得苍白,所说话语也仍旧显得有气无力。
“你不要命了”
也许是肖四习惯了迎来送往,早就生出一副和善面孔,让人看上去就觉得亲近。但听了魏小刀的言语之后,一张脸却变得扭曲起来。
从这张脸上,魏小刀能看出疑惑与不解,还有让人心生温暖的关切。
从初入酒馆到现在,魏小刀第一次展露出了笑容。
他笑了笑,然后对着肖四说道:“我有急事,要去大河!”
魏小刀话才出口,肖四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他只是略微思索就说道:“今夜风雪太大,一会我让婆娘收拾一间屋子。”
“不管有什么事情,等明个再说!”
一股暖流在魏小刀心头划过,他正要开口说几句感谢的话。但见酒馆门被人推开,一群客商打扮的人站在了外边。
这人还没进来,声音夹杂着风雪就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
“店家,来二斤牛肉!”
“再来几壶好酒,麻溜的上来!”
有客人到,肖四也不好再与魏小刀攀谈。他将掌盘顺手放在桌上,然后将抹布往肩头一搭,高应了一声“来咧!”
在要走之时,他还不忘对魏小刀叮嘱一句“在这等一会,今晚客人有些多。”说罢,又自顾自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不过魏小刀并没有如肖四所言继续坐下,他看着在远处笑脸相迎的那中年汉子,深深的行了一礼。
魏老刀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要么就是想在你背后捅刀子,要么就是个真正的好人!
他深知酒馆老板好意,但他也自知自己无以为报,只好学着以前见过最有学问的先生,对着这好心人深行一礼。
今夜恩情,来日必报!
人要是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酒馆老板招呼完客人,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等他走到角落之时,却发现那披破旧斗篷的少年已经不在。
连同少年消失的,还有掌盘中的几瓶烈酒。
这一瞬间,这中年汉子的脾气就上来了,顿时在酒馆内大声咒骂起来。四周酒客听出缘由之后,纷纷跟着骂魏小刀不地道。
白吃酒馆老板施舍的馒头不说,临走居然还顺他几瓶酒。
不过也怪这酒馆老板忙的昏头转向,连这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白吃老子馒头不说,还偷我酒,这叫什么事!”
“外面这大雪下的好,让你在外面被“白魔”给弄死!”
周围的酒客又是一阵附和,不过大家都没把这事情往心里去,更是谁也不会真的和酒馆老板感同身受。他们只是将这事儿,当做了今晚发生的一件趣事,顶多也就是以后与友人饮酒之时想起这事,拿出来当做一个笑话而已。
肖四骂了几句气也就消了,现在冷静下来已经对魏小刀没了火气。
谁都不是傻子,这样风雪夜不躲在被窝里,十条命起码去九条!但魏小刀依旧走了,说明他是真有急事去大河城。
“这酒丢就丢了吧!”
肖四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又在心中暗叹道:“只希望那几壶酒,能在今夜保你一命!”
但随即他又马上苦下脸来,那贼婆娘每天都把这酒钱算的明明白白,这酒无缘无故的少了,估计又是要赖自己偷喝了!
思及此
北方有少年(三)
随着时间的流逝,魏小刀喝光了所有偷来的酒,等到了长时间没动,身子已经开始感觉到寒冷之时。大河城的城门终于伴随着“吱吱呀呀”的木轴摩擦声,缓缓被人从城内打开。
魏小刀蹲坐的太久,不敢猛然起身。等四肢的血液舒缓以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守门兵士睡眼惺忪,抱着一杆白蜡木柄长枪,双手拢在袖中,推开城门以后就围站在一起,说着昨晚的一夜风流。
每当谈及引人入胜之处,几人都会露出只有男人才会懂的那种笑容。
这队兵士一共五人,刚好为一伍。这样的天把守城门本来就是苦差事,加上这么早也不会有什么人入城,所以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城门上。
(一伍即一个五人小队,其中有一名伍长指挥。两伍为一什(shi),由一名什长指挥。)
但绕是如此,就在魏小刀入城之时,却依旧被一名兵士给喊住了。
那兵士睁开了些许眯缝的双眼,看清楚魏小刀穿的那身衣服,顿时就趾高气昂的问道:“你干什么的”
魏小刀知道这些都是些,不想与其有过多牵扯,于是用一路上惯用的回答说:“要饭的。”
本来魏小刀这话出口,一般也就没人会在为难他。毕竟谁没事会闲着,和一个乞丐过不去。
但今天巧了,也不知道这守城的兵士发了什么疯,听到魏小刀说了自己是要饭的,居然没让魏小刀过去。反而白眼皮一翻,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后说道:“大爷这门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没入城钱就滚一边去!”
魏小刀顿时语塞,他见过横的,但没见过这么横的。本想着冲上去,赏这兵士一耳光就跑。想来进城之后,他们追不上也就算了,毕竟真的没多少人会和一个要饭的较劲。
可这时一个声音却突兀响起!
“你们干什么”
“连个流民乞儿也欺负上了”
在离城门稍有些距离处,站着一位披甲佩刀的男子。他大约二十八的年纪,剑眉兴竖英气勃发,一看就是位军中俊杰。
这一伍兵士见到来人,赶紧挺身直立,一扫刚才颓态,面上也表现出恭敬神色。
但魏小刀能够看出,这些人眼底深处的不屑与鄙夷。既然魏小刀能够看出,来人自然也能。
不过他到没什么表示,只是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怎么现在连乞丐流民也欺负上了”
几人脸上一阵尴尬,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站了出来,抱拳行礼道:“见过曹大人!”
接着他瞅了魏小刀一眼,才继续说道:“这入城要交一文钱,是刘都护定的规矩!”
踏前出声这人面上恭敬,可话语中却充满冷意,他也不像其它四人表现的畏首畏尾,应该就是这个小队的伍长。
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名曹大人的官职肯定要高于一位伍长。在军中能够披甲,说明职务肯定不低于‘典士’(注1)。
但眼前一名伍长敢对一位典士暗中叫板,不是这伍长上面有人,能够对他多加关照,那就是这曹典士在军中混得不咋地。
而从曹典士那气定神闲,丝毫也不气恼的神色来看,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看来发生这种事情也已经不是第一次。
他只是对着那名伍长挥挥手,然后用那平静如常的语气说道:“都护大人不会缺那乞儿的一文钱,放他过去吧。”
事已至此,那伍长也不在说什么。他的确看不上魏小刀那一文钱,站出来也只是不想让曹典士压了自家兄弟气头。现在曹典士退让一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姓曹的是他上官,他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过分。
于是他又抱拳一礼,然后对着身后四人喊道:“没听到曹典士吩咐吗”
自家老大发话了,已经将魏小刀团团围住的几
北方有少年(四)
入了城的魏小刀没有多做停留,好不容易遇见一位早起路人,问清楚大河城‘漠北都护府’所在便径直而走。
这“漠北都护府”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他长达三个月的风餐露宿,爬冰卧雪。也正是为了来到这“漠北都护府”,完成魏老刀死前的其中一个交代,到“漠北都护府”知会一声北廷来了。
葵城为九州牧边,做完这件事算是仁至义尽。虽然魏小刀觉得老头子话说的奇怪,可他还是来了。
但是没走多久,问题也来了!
虽说这大河城是坐军城,可也颇具规模。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魏小刀被成功绕晕在了城内。
漠北冬日天空总是阴沉一片,几乎看不到太阳。所以此时的魏小刀,居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魏小刀在大河城中兜兜转转半天,终于又找到一位路人给他指明方向。
不是说所有人都能在大雪初晴的早晨,躲在被窝里不用起来。总有穷苦人家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在这霜雪寒冬的日子里继续早起操劳。
可魏小刀连遇见几个路人,都只是打量他一眼就远远避开,别说上前去问路了,直接就是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这让魏小刀无比郁闷,直呼老刀说的对。“这是个看脸的世道!”
不过世上总有好心人,当一位路人再三确认,魏小刀不是找他乞讨之后,他慷慨的对魏小刀再次指明了方向。
一路相对无言,经过指点之后,魏小刀磕磕绊绊得找到了“漠北都护府”。
大河城乃是漠北三水汇流之处,交通极为便利。从这能够依靠三江汇流而成的漠河,一路直达九州门户“重楼关”。
所以大河城也被定为了执掌漠北的枢机所在,而且它还是一座军城。因此这里的军政大权都握在都护手中,而非如往常由刺史来接管。
实在是魏小刀不认识路才颇多周折。不然这“漠北都护府”真的很好找!
当他来到都护府时,已经有军士门口当值。
事情紧迫,魏小刀没有多想,径直走上前去。不过他也没忘记礼数,主动将兜帽放了下,并将缠在右眼之上的黑色纱布取了下来。而他的左眼虽然睁着,但瞳孔涣散已经接近了乳白色(注1)。看来真的如同曹典士对伍长所说,瞎了一只眼睛。
取下黑纱的右眼到是可以视物,只是刚刚摘下黑纱,估计是无法适应眼前的白色,所以眯缝着眼睛。
至于魏小刀为何要在右眼缠上纱布,原因也很简单。人将雪看久了,眼睛就会失明。他将右眼缠上纱布,避免眼里看到的全是那纯洁白色。虽说不是完全有用,但好歹有些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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